夜間
戀雪 第四章

「冷雪。」

一大清早的,冷雪以報出自己的姓名作為開始。

這並不是偶然,昨夜她想了好久,不論那位自稱是他師妹的小泵娘有什麼意圖,都已成功地、並確實地激起她那早八百年前便死絕的禮義之心。

經由一番細想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有失禮的地方,畢竟他救了她,盡了全力挽回了她本該魂飛飄渺的生命,也費了心神醫治她受了重傷的身軀,而且,這些救治醫療還都是在她防心處處的情況下進行的……這並不容易,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病人,幾欲要去她一條命的重傷並沒磨去她的冷硬,可對著她這個冷冰冰、難以親近又私心百般懷疑他人格及意圖的病人,他一直就是好脾氣地以禮相待,倒顯得總是懷疑他有什麼不軌,而且也從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的她是小鼻子小眼、度量極小的人了。

想想也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卻從沒對他報過自己的姓名,就像他那個師妹所說的,這還真是說不過去。

也就因為這樣,這一大清早的,她沒來由地就對他報上自己的名字了。

只是……戚俠禹回過頭看著她。

因為正在做出發前最後一次的清點工作,是以他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導致他看她的表情頓時顯得茫然,像是在懷疑她剛剛是不是開口說了什麼這可不能怪他,打從他救醒她後,這麼多天的相處,她從沒主動開口說過什麼,常常是他自言自語地說著,除非必要,她才冷淡地回個一兩句,也難怪他現在會有這樣的困惑跟懷疑。

可那困惑的表情並不減他俊逸出眾的豐采,相反的,因為那一點小小的不解,為他迷人的五官添了些許稚氣,讓儒雅斯文的他更顯出一份讓人心折的孩子氣。

不光是如此而已!

本已經是讓人矚目的出眾面貌了,再加上先前讓她抓傷的傷痕已褪,那張臉更是只能用完美無瑕來形容,再配合上他離塵月兌俗的悠然氣質,使得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意境優美的山水畫中走出的天人般,讓人看了只有張口咋舌的分。

對著這樣的他,即便是冷情冰心的冷雪也有一瞬間的失神,而為了這一時不能自已的失常,在匆匆地回過神後,連同他那一副茫然的樣子,本已覺得沒好氣的她就顯得更沒好氣了。

「怎麼了?」不明白這瞬間她的心理轉折,他無辜地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表情。

「冷雪,我的名字。」她冷著臉重復了一次,而且還破例地用她認為是廢話的附加說明解釋了下──雖然只有四個字,她一樣覺得是廢話。

乍知她自報姓名時,他有點意外,然後他微笑。

看著他的笑,她突然覺得礙眼,別過頭,不想再看他。

真是的,不過就是個名字,干麼這麼高興的樣子啊?

「很美的名字,像你。」冷雪在心中埋怨之時,他突然說。

她白了他一眼,對他的贊美完全不領情。

「戚俠禹,這是我的名字。」他學著她,正式把自己的名字介紹了一次,並主動說道︰「雪姑娘可以直接喚我的名字。」

「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本不想理他的,可是這雪姑娘的叫法讓她覺得听不習慣,而且,她口中雖沒說什麼,但也是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他的全名,先前只知道他姓戚而已,一直也沒心想去間。

「那……喚你雪兒好嗎?」他徵詢她的意見,而這樣的叫法是他順應她的要求,臨時想到而月兌口而出的。

她一愣,因為這樣的叫法。

君懷袖也總是雪兒、雪兒的喚著她,甜膩膩地像是想要融化她一般……多跟他相處幾日,她更無法不將他與君懷袖聯想在一起,好比喚她的方式,她還以為他會叫她冷雪的,怎知他會冒出君懷袖式的稱呼法呢?

「怎麼?不好嗎?」他看到她的失神。

「隨你。」回過神後,她只是冷冷地表示。

她顯得冷漠的認可讓他再次微笑。

看到他的笑,那種礙眼的感覺又冒出來了,她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愛這樣笑著,難道他不知道,他的笑有種擾亂人心神的奇怪力量嗎?

「好了,可以走了,我已經讓小二哥幫我們在廳上留了早餐,用過餐後即可上路。」沒再繞著名字問題打轉。因為大部分的東西他已經放到車上去了,是以拾起最後的幾樣打包好的小包袱,他直直走到床邊要扶她。

「我自己來。」她倔強地撥開他的扶持,自己站起身來。

他沒堅持,由得她自己走,只是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好能在意外發生時,可以立刻接住她。

「其實你有你的事,不用陪我的。」她突然開口。

「沒關系,反正一樣是在茫茫人海中找人,就一同走吧!」他確定她听到昨晚他和伍薏兒的談話,而且早些天時已問過她的去向,知道她根本沒有目標,是以他如此說道?

她沒再開口,像是在想什麼;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緊跟著她、怕有意外發生,然後兩個人默默地往用餐的廳堂走去……是沒開口,但在平靜如昔的爾雅斯文下,戚俠禹的內心是高興的。

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感謝起自家小師妹的莽撞、沖動及說話不經大腦的心直口快行為,因為經由她一番無心的推波助瀾後,他終于知道她的芳名了!

冷雪……他的心里一再地喚著這個名字,然後在極力地忍耐中,俊頰上還是忍不住地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人如其名,一個美麗的名字呵,好比她最初帶給他的印象,凝脂般的白皙與一身飄逸的白,彷若寒冬中的一抹新雪,冰冷但卻無比地引人,讓人直想掬起這一抹新雪貼心妥藏……是她的僵凝喚回他游離的心思。

以一大清早來說,這滿滿一屋子的客人也委實多了一些,尤其是一波又一波的竊竊私語聲在冷雪出現後便條然平息的樣子看來,不難知道這屋子里的客人是為何而來了。

「不礙事,他們只是對你有些好奇而已。」他上前一步,在她的身後小小聲地對她稈睦帝?

冷冷的視線掃視過所有人,如她所想,那些帶著點畏懼的好奇目光一個接著一個地避了開來。

對這意料中的情形,她輕哼一聲,接著便如入無人之境般,不發一語地往唯一的空桌走去,而她身後的戚俠禹理所當然地跟上。

「就是她,就是她,天人這些日子里衣不解帶照顧的姑娘就是她。」

「听說讓邪靈附身耶,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該是好了吧,瞧瞧她現在的樣子並沒有掌櫃說的凶氣了。」

「是嗎?可是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吶。」

「就是說嘛,那冷冰冰的樣子,真有點嚇人吶。」

嘀嘀咕咕的聲響在他們入座後便沒停過,可是兩個當事人像是聾了一樣,對四周的指指點點以及嘟嘟嚷嚷全沒反應。當然並不是真的聾了,只是對這樣的閑言閑語,冷雪已經習慣了。

苞宮里那些背著她說的閑話比起來,這樣程度的猜忌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一點也不夠看……沒錯,在宮中她是有她的地位在,因為三公主君懷袖的關系,她備受肯定也頗受人尊敬,但私底下呢?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同樣是因為三公主君懷袖的關系,加上她的出身由來,宮里的人私下怎麼看待她的,這只有天知道了,不多說其他的,光是傳進冷雪耳中的,那絕對比現在所听到的要難听上百倍不止。

兩相比較,讓冷雪根本就沒興趣把此時的流言听進耳里去,而看她沒反應,戚俠禹更不曾多事地多說什麼,雖然一對劍眉已不以為然地微皺。

見兩人沒有反應,那陣耳語如波浪聲,是一陣大過一陣了……「喂,我總覺得這姑娘不大對勁。」

「是啊,冷冰冰的,像是不帶人味兒呢!」

「少胡說了你們,天人已經降服了附在這姑娘身上的邪靈了,最好的證明是,這些天天人身上已不見傷了,而且也已經很久沒听見這姑娘淒厲的吼叫聲了。」

「但是這也說不定啊,說不定是邪靈打敗了天人,控制住天人了,天人身上才不帶傷的;而不再吼叫的原因,也可能是邪靈打贏了,所以不叫了。」

「嗯,這也是有可能,要不,怎麼解釋那姑娘會冷得不帶一絲人氣?」

听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就在戚俠禹忍不住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啪噠」一聲,冷雪放下碗筷,以最冷冽的眼神冷冷地環顧了下四周。

安靜無聲!

對這全體噤若寒蟬的場景,戚俠禹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此舉只會讓村人更加誤會她了。

「別──」

「快來快來啊,高家的男人從巴朗峰下來了,獵得一對母子雪狼吶!」

一陣號外聲打斷戚俠禹的勸說,但不礙事,就在客棧里的人全興沖沖地被引了出去時,他準備再來一次,試圖規勸她在村人面前斂起易遭人誤解的冷漠態度,只是……「怎麼了?」所有委婉勸說的話全縮了回去,他注意到她向來冷淡的素顏上有幾分異色。

「快來快來啊,高家的男人從巴朗峰下來了,獵得一對母子雪狼吶!」

听著一再重復的高喊,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出去看看。」捂著傷處,她往門外走去。

當然沒有理由任她一人前往,匆匆丟下碎銀,戚俠禹拾起行囊跟了上去。

※※※

「真是漂亮,瞧瞧那一身純白似雪的毛皮,能賣得不少好價錢吧?」

「這是當然的了,雪狼呢,可是很珍貴又很稀有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是啊,尤其那頭小狼,還活蹦亂跳的吶,只要養大了,又是一筆銀子了,只是……有點可惜呢!那頭母狼……看,一身的毛皮都給染紅了……」

「唉!這你就不懂了,那些血漬洗洗就能處理掉的,再說你仔細瞧瞧那箭傷,可是由耳朵穿過一箭斃命的,身上沒有其他外傷,那價錢可又抬高了好幾倍呢,高大哥的狩獵功夫真是了得,箭術更是沒話說,真不枉他在巴朗峰守的這幾個月時間了。」

「我剛剛听高大哥說了,是那頭小的被抓了,母狼為了救小狼,傻愣愣地在捕獸籠外繞著圈子,這才讓高家的漢子有機會一箭斃命的。」

「畜牲就是畜牲,真是傻啊。」

此起彼落的驚嘆、艷羨、取笑聲交織成一片,一群人圍著一個看起來帶著見腆的莽漢及被捕獲的珍貴獵物嘰嘰喳喳的,七嘴八舌地交換彼此剛听來的情報。

這些交談聲對冷雪而言,真是一聲刺耳過一聲,不似適才听見那些詆毀自己的耳語,現下的她沒辦法置之度外,像適才那樣不當一回事了,尤其看著籠中的小狼嗚咽悲鳴著,企圖得到籠外已死絕多時的母親能給予一些回應的畫面,她肝火極旺,一口氣因怒急而梗在胸口,險些就要上不來了……「沒事吧?」戚俠禹扶住步履不穩的她,臉上的憂色顯而易見。

一雙拳握得死緊,她沒來得及回應他的問句,四周圍已冒出另一波的話題。

「知道嗎,我記得十年前啊,也有人捕獲過雪狼,听說那時為了圍剿傳說中的雪狼群,著實費了一番極大的功夫,結果真的抓到了,而且一次還抓了十來只的雪狼呢!」

「真的嗎,好厲害吶。」

「厲害的在後頭,那次不光是抓到雪狼而已,還抓到了一只成精的狼妖──」

「狼妖?」異口同聲的疑問立即響起。

「是啊,就是狼妖!雪狼已是狼中之王,而那成了精的狼妖更是雪狼之尊,被捕時已能幻化人形,呼風喚雨、號令群狼是無所不能,而當時的雪狼群就如同高大哥所捕獲的這只全心護著小狼的母狼一樣,全力護著那只已能幻化為孩童形貌的狼妖──」

就在冷雪因敘述人的這一番話而陷入可怕的回憶之際,得不到母親回應的小狼條地由牢籠中發出一聲不甚成熟的狼嚎,不止中斷發話者說古的興頭,也引起了許多不必要的猜測及恐慌……「好可怕,它是不是在呼喚附近的狼啊?」

「還是听到狼妖的事,所以有了反應?」

就在人心惶惶中,戚俠禹的存在彷佛是一道光明的曙光一般……「天人在近兒,請天人裁示吧!」

「是啊,天人,我們該怎麼辦?是不是有什麼厄運要降臨啦?

要不要殺了這只小狼,好避免這方圓百里內的狼群受到號召,群起圍攻咱們鳳陽鎮?」

「要不要殺了它?」

「要不要?」

「要不要啊?」

七嘴八舌的逼問沒能讓戚俠禹有空檔說出自己的看法,但已經讓冷雪的緊繃到達極限了……「住口!」條地推開戚俠禹的扶持,冷雪冒著血氣逆行的危險提氣縱身至所有人面前,讓戚俠禹想制止都來不及。

因為冷雪的出現,基于對她出身來歷上的懼意,加上這種飛天一般的縱身功夫,一時之間,真嚇得沒人敢再開口,而且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小步。

「雪兒!」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戚俠禹只怕她內傷末愈,強行運氣會導致更嚴重的後遺癥,他連忙來到她的身邊。

「雪狼該殺,你們這些渾人更該殺!」不顧他擔憂的神色,冷雪怒道。

「你……你怎麼這麼說吶。」群眾中有個比較大膽的人忍不住回嘴了。

「難道我說錯了?」泛著寒氣的麗額上有著最不屑的冰冷表情。「比起護子而死的雪狼,你們這些恥笑救子行徑的賤民,更顯得沒有存在的價值,豈不該殺?」

狠絕的話跟至寒的神情讓所有的人又是一驚,為了那個殺字,所有的人又退了一步?

一時之間,竟沒有人能反駁她的話,但總也有不怕死之人,好比那平日幫人出頭慣了的鎮長。

「姑娘,這不能相提並論的啊,雪狼雖是狼中之王,但再怎麼說,它也只是個畜牲,跟人不一樣的……」原本想為大家表示點意見,可是不知怎地,說了那麼幾句後,鎮長竟也找不到話來支持自己的論點,使得辯解的話支支吾吾的,還不如不說得好。

「畜牲又如何?」冷雪不留情地低喝一聲。

「唔……這個嘛……」

「畜牲懂愛、懂得親情天性,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想辦法救自己的孩子,比起你們這些滿口畜牲、畜牲的人類,你們才是真正的畜牲!」

看她罵人,戚俠禹簡直就要看傻眼了。

眼前的她真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成天以冷漠跟他相對的那個人嗎?

「姑娘,你怎麼罵人呢?」村民不服。

「我罵了誰?」冷雪冷笑。

「你說我們是畜牲。」

「哼!沒錯,我是不該說你們是畜牲,這麼說你們,是糟蹋了那些有情有義的畜牲了,因為你們這些忝為萬靈之尊,卻只會在危急時拋棄子女的人類,比之畜牲還更不如。」過往的仇恨襲上心頭,讓冷雪殺氣騰騰地看著所有的人。

那冷冽的殺氣駭得所有人又退後了一大步。

「你怎麼這麼說呢?什麼人類不人類的,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人一樣;再說,你要知道,我們人是萬物之靈,才不會拋棄自己的子女哩!」雖然害怕,但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聲反駁,那是街尾以愛孩子出名的賣油郎。

「如果可以,我倒情願自己不是人!」他的話激起冷雪心中的最痛,就看她恨恨地對著賣油郎道。「你敢發誓,這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愛子女勝于愛自己?不會因為江湖術士的一句話,相信了親骨肉命中帶煞而狠心將孩子帶離家園,遠遠地棄于高山雪嶺之中,然後任她由狼群收養,再被你們這些滿嘴仁義的人類圍捕,不給她任何機會地誣賴她是成精的狼妖,再以最殘暴的手段凌虐她──」

「夠了!」戚俠禹制止她再說下去,知道她已經說得大多了。

一直沒說話,是因為知道可以趁這突發狀況探知她的一些過往,可沒想到他听到的會是如此驚悚的事。

「你是什麼意思?」不光是戚俠禹听出她話中的意思,人群中已開始有人覺得不對勁了。

「天啊,那頭狼妖?」悟出其意的人害怕地指著她發抖道。

一霎時,所有的人更是退避三舍,沒人敢多接近她一步了。

「很高興你們認出來了,那我就沒有輕饒你們的理由了。」

那是一種全豁出去的表情!

戚俠禹知道,她是真動了殺意,且已不顧內傷是否痊愈,拚死也要運起受滯的真氣來殺了所有她看見的人,若他再不出手,事情只有更糟。

「這狼我買下了,你們放心,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沒能讓她來得及反應,戚俠禹迅捷地點了她的昏穴,在村人開始鼓噪喧嘩前,抱過她便施以絕妙的上等輕功離去,去時還不忘撈起氣絕多時的母雪狼及籠中的小狼,完全不管人家賣不賣他,丟下一袋銀子就跑了。

在這措手不及的瞬間,眼睜睜地看著天人翩然身影所遁去的方向,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之後,鳳陽鎮開始流傳著一則關于天人降世的美麗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人降世,于鳳陽鎮驅疫濟世,臨行前帶著禍世邪靈及亂國妖狼離去,踏著七彩雲朵,消失于人民的眼前,返回天界,從此鳳陽鎮民生樂利、富強安康……※※※

傳說當然只是傳說。

趁著村人們爭相擠在大街上,眾說紛紜地爭述自己親眼所見、版本不一的天人施法升天的混亂當中,帶著被點了昏穴的冷雪及一大一小、有活有死的雪狼。戚俠禹以迷惑無知村民的上等經功離開村人的視線,接著很聰明地繞到空無一人的後街,在馬車停放處把人跟動物安置上車後,再只身取走馬廄里的馬匹,輕輕松松地駕著馬車載著該離開的人跟動物離開了鳳陽鎮。

對這一連串他認為再完美不過的處理方式,恢復神智的冷雪只以一個結實有勁的巴掌做為回應。

頂著五指紅痕,戚俠禹不發一語地看著她讓人失魂的嬌妍素顏。

對向來只有冷漠表情的她來說,此時形于外的驚人濤天怒意是失常的,可即便是氣憤,那冰艷中帶著抹火焰的樣子,也是美得讓人為之屏息……「為什麼點我昏穴?」冷雪恨恨地說道,而就算對他臉上的巴掌印有片刻的悔意,也瞬間讓那股被出賣的怨氣給淹沒了。

是的!就是出賣!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趁她不備之時點了她的昏穴,這讓她有種被出賣的感覺,比起那些無知的村人,他的行為更是讓她生氣。

「為什麼不?難道真由得你殺了他們?」戚俠禹平靜地看著她,樣子是再泰然也不過,如果不是他臉上帶著五指紅印,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剛被打的人。

「你不該阻止我殺了他們的。」怒視著他,想起那些試圖傷害無辜生命、還敢大放厥詞的鳳陽鎮人,清艷絕美的玉容上立即又布滿了寒冰殺氣。

「為什麼?」他冷靜地看著她。

「因為他們該死!」她憤恨地白牙縫中擠出這答案。

「是他們該死?還是遺棄你的親人該死?」他再問,一雙彷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直直地看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去。

罷剛已經听得太多了,即便只是猜測,也能知道她曾有過一段

極不堪的過往,合理地解釋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鞭痕。

對于他的質問,她噤了聲,而不願承受那種被看穿一切的了然注視,索性別過臉不再看他。

「雪兒?」他喚她,希望和她好好地談談,解開這個心結,他心里頭很清楚,她已讓這心結牽絆了太久了。

她不理他,一臉不甘地看著在籠中扒抓著籠子的小雪狼,然後循著小雪狼的視線,再看向已氣絕多時的母狼。

「別這樣,你該和我好好談談的。」他說。

看著那本該雪白無瑕而此刻卻染上刺目的艷紅血漬的狼尸,深藏記憶一隅的痛心畫面再次浮現,一想起那些為了救她而亡的狼親人們,再加上他特有的溫柔、那一份她從未由別人處得到的溫情……只見一雙妙目浮上一層蒙朧視線的水霧。

「談?」她嘲弄地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哽咽。「能談什麼呢?」

「雪兒?」她的反應讓他擔心地出聲喚她。

沒理會他的叫喚,也沒讓他有阻止的機會,她突然一把就打開關著小雪狼的牢籠。

看著代表自由的大門,小狼遲疑地看看蹲守在籠前的她,可動也不動的母親讓它忘卻對人類的戒心,它一溜煙地急急竄到母親的身邊。

讓人似曾相識的畫面啊,曾經她也是這樣,在尚未被關進牢籠中被凌虐前,心急如焚地急急竄到那些為了救她而無辜喪生的狼親人身上,只是……想起那些用生命保護她的雪狼,卻一個個落得尸橫遍野的下場,條地,一滴兩滴、三滴……遲了十年的淚,一顆一顆地滑落……沒有用!

無論她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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