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蘇君?」
「嗯。」蘇君看著眼前年輕貌美的男子,躲避他伸過來的手,緊偎著樂靜驤當避風港。
「澍謙,要你的小棋子節制一點,別嚇著我的人了。」
樂靜驤輕揮衣袖,也揮去一直想拉蘇君的魔手。
「她是你的人?」說話的人一臉「你慘了!」的表情。
樂靜驤無所謂地睨他一眼,「不是我的人,難不成是樹謙的人?」
「你別瞎說,他……挑嘴得很。」小棋子喚怒地瞪著齊澍謙回道。
「是嗎?我怎麼從不知他挑嘴,我以為他——」
「好了,你們兩個逗嘴歸逗嘴,別把我扯上了。」
齊澍謙倒完四人的茶水,開口喝止兩個一踫面就斗個不停的人。「蘇君姑娘,過來這兒坐,請用茶。」
蘇君見男主人自倒茶水,心里有些詫異。不過從他們走進這個後院花園,便沒有瞧見一名僕人在旁伺候。不像在樂府,除非她和他是在書房,否則走到哪兒,一定有奴僕在一旁候著。
「你瞧什麼?」
那張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突然貼到她眼前,嚇得她臉色一白,又迅速染上紅暈,立刻將整張臉埋進樂靜驤的胸懷。
從她不願離開他的行為,樂靜驤了解她是怕生,猜想這該是她的本性,原本就是容易羞怯的人。
難怪她最初認定他之後,便不願讓其他人親近。他該慶幸當初她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而不是傅蔚儒,否則他想親近她,或想打破她的心防,可能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別欺負她了,她很容易怕生,艷卿也是試了幾次才讓她願意單獨留在房里聆琴。」
樂靜驤摟著她坐下來。
小棋子倒不理會蘇君怕生,反正今天是纏定她了,難得有齊澍謙願意讓自己親近的人,怎可以放過呢?
「你別管我,我自有辦法讓她陪我玩,你快點去陪齊驢子下棋吧,棋盤我已經擺好在那兒了。」小棋子指著亭子另一旁的小棋桌。
「別心急,靜驤今天帶她來,就是來給你做伴的,你若不小心把人嚇著了,不願意和你做朋友,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交朋友。」齊澎謙挪動身子往棋桌走過去。
「過來下盤棋,待會兒我拿他們兩人從關口寄來的書信給你瞧瞧。依他們的意思,那幅畫和畫上的題字是要給皇上賀新年的,你可以依畫上的詩詞填個好譜,而我……依畫設計個新棋陣,這樣我們四君子就有給皇上的新春賀禮了。」
樂靜驤放開蘇君,跟著他挪動,听到他的話頷首贊同,「這倒是不錯的主意,听說你最近答應了一件不情之請,真的嗎?」
「嗯,我雖是身不由己,倒是拖累你們幾個——」
蘇君想跟樂靜驤過去,一站起身手就被人捉住。
「你別怕我呀!」小棋子拉著蘇君往另一個方向走。
「我長得很可怕嗎?」小棋子做了一個鬼臉,逗笑了蘇君,「是呀,我連做鬼臉也很可愛,為什麼你這麼怕我呢?」
「我……不認識你。」
蘇君任小棋子拉到一旁,對她的陌生感,因為她的逗弄而淡然。「你也是個姑娘嗎?為什麼沒有和我一樣?」她說出心底的疑惑。
「我……那是因為我听齊驢子說,樂靜驤帶你出府,都是讓你這樣穿的啊。所以我想我這麼穿才方便和你玩啊!怎麼你反而穿得這麼正式?」
她拉起蘇君的兩手,看著整套衣服穿在她身上的感覺。「你穿這樣很好看,下回我要齊驢子給我做套跟你一樣的衣服,這樣我們一起出去玩時,就可以穿一樣,說不定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姐妹呢!」
蘇君看她笑得天真,也對她笑了起來。
她很美,甚至比艷卿還美;但她沒有艷卿的矯揉做作,全然的天真讓她更顯得年輕美麗。曾听人說過渾然天成,有如仙子的美人兒,大概就像她一樣吧?!
蘇君直瞪著小棋子看,好生羨慕小棋子那種率性、天真的年輕感覺,她笑看小棋子說話時生動的表情,思緒停頓了下,驀然一個想法浮上心頭,曾經……她也期望有一個人能有小棋子這種年輕、天真的感覺。
但是誰?誰讓她有這種感覺?「听說你會彈琴?」
蘇君不知道這里何時擺了一張琴桌和一把琴,更不知道何時被拉到琴桌前。乍見這些擺設,心里一陣驚慌,正想閃開,又被小棋子的話給怔住。
「這琴很討厭喔,你知道嗎?」
「你討厭琴?為什麼?」第一次听到有人同她一樣討厭琴。
「我?不討厭啊,只是我想學,它卻老是發不出好音調,听說你會,你教我好不好?」
她拉著蘇君的手撒嬌。
「我……我不會,他才會。」蘇君指著已埋首下棋的樂靜驤。
「他?哼!」
小棋子不屑地從鼻孔噴氣,「他很吝嗇耶,你知不知道,他每次來我都陪他下一兩盤棋,可是他從來沒有彈琴給我听過,你听仔細,是從來沒有喔!」她貼近蘇君的耳畔,很用力地加強語氣。
「真的嗎?」
蘇君一臉驚詫的表情,從她病後逐漸懂得一些世事,第一個彈琴給她听的人就是他。
初時不願听時,他還強把她綁在床榻上,每天非听一個時辰的琴曲不可。為了不讓她把琴當怪物,府里到處都是琴,剛開始她很害怕,只要見著琴就砸,甚至有些琴她還偷偷拿去池子丟。
她不懂他為什麼一定要她懂琴,到現在還是不懂,不過在他這些日子的強迫下,她似乎不像以前那般見琴就怕,連討厭的感覺也淡了許多。
「當然是真的,我猜……他應該不會彈琴。」
「不是,他會彈,我才不會彈。」蘇君為他辯解。
「是嗎?」小棋子聳聳肩,她要的重點不在這兒。
「琴是這樣彈的嗎?」
蘇君看她玩著琴弦,搖搖頭,「不是,那邊通常不彈,要彈的在這一邊。」
「這邊?怎麼彈?聲音都這麼難听嗎?」
小棋子繼續引導她踫觸琴弦。
蘇君看著小棋子十指胡亂地在琴上舞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彈琴當然不是把手放在上面胡亂動一動,就能有好听的調子出來,是要依著‘工尺’的位賈,或是說依‘宮商’的譜位,有節奏的彈,琴才能發出優美的曲調。
「要這麼麻煩嗎?我以為……因為我每次去艷卿那兒,看她雙手胡亂在琴弦上揮一揮,就有琴曲可以听了呀!」小棋子又胡亂一揮,「要怎麼彈才能彈出好的琴音呢?你彈給我看吧!」
「我……不會……」
蘇君害怕地說。
「你不會不要緊,至少你比我懂,彈得也一定比我好,試一次給我看好嗎?」小棋子笑著鼓勵蘇君,把彈琴當作游戲的玩意兒,有意無意地胡亂撥著琴弦。「你就它當是我們倆的玩具,胡亂彈給我瞧也好,至少……我等一下可以依你的樣兒,做給齊驢子瞧瞧,兔得他老笑我是不懂琴韻的俗物。」她不斷地說,不停地朝齊澎謙的方向做鬼臉。
「這……」蘇君被她的表情惹出了不少笑聲,也在她重復的鼓吹下,勉強坐下來。「我真的不會,只能胡亂做樣兒給你瞧,你千萬不能當真喔!」她未動琴弦前,忙著解釋。
「這我知道,你不會彈琴,只是做樣給我瞧瞧而已。」
小棋子笑著重復她的話,安撫她定不下來的心。
蘇君深吸一口氣,閉緊了眼才將手擺上琴弦,初踫觸的酥麻感震撼了她的心,琴未彈手已顫抖不止,是怕?是驚?是喜?她分不清心理的感受,熟悉的情緒是那樣駭人,到底她會不會彈,早已飛出她的認知之外。
流暢的指法撫出琴韻的優美,飛揚的音符飄進兩個認真下棋的人耳里。樂靜驤抬頭看向蘇君。
「她很聰明,居然說動她彈琴了。」他繼續下了一只白子。
「是啊!她不但聰明,也很善良,性子活潑天真,又不對人要心機。」齊澎謙數著小棋子的優點,再下一只黑子。「連這幾日救回的人,在她的安撫下,也不再想逃出齊王府,我們才有機會探出你想要的消息。
「謝謝!承讓了。」
樂靜驤下了最後一只白子,贏了這一盤棋。
齊澍謙眼看大勢已去,不想強挽狂瀾。「假如她早先就有你下棋的功力,我要留她到現在恐怕很難。
樂靜驤笑笑,「她不是我,就像我不是你一樣,興趣不同、執著不同、喜好不同,要的人便不同。你為她費心,就如同我為蘇君費神一般。怕只怕她不懂。
「不懂?」齊澎謙收拾好棋子。
「就對她說明白、講清楚,再不先哄她貼心。守得雲開見月明,這道理你該懂得運用。」
樂靜驤笑著對他點頭,果真是物以類聚,連處理情感的方式也有幾分相似。
「今天可以見著你府里的客人嗎?」
「應該可以,平日她很少踏出客圈,但是這兒離那里很近,听到這麼熟悉的琴音,她應該會出來探個究竟。
大棋子說完話,眼楮和樂靜驤一樣,先是看了眼琴桌旁的人,才將視線移到花園的拱門。***是驚多于喜,多久了?她已不曾听過這樣的琴音;自從小姐死後,她以為這輩子再也听不到相同的音律。
循著琴聲,走到離房最近的花園,這是齊王府里最小的花園。巧韻靠在拱門後偷看花園里的人。
兩男兩女,其中一名女扮男裝,正是救她回齊王府的恩人。
在她前面彈琴的人是誰?為什麼她彈琴的方式跟小姐這麼像?
齊澍謙看見了來人,朝樂靜驤點頭不意,樂靜驤眼底閃著笑意,繼續聆听蘇君彈的琴曲。」
齊澍謙懂他不好管閑事的個性,知道他不想插手巧韻姑娘和主子相認的情景,他也不發出聲音,學其他人一樣,專汪地瞧著蘇君。
靜驤是袖手旁觀型的人,他的不管閑事在他們幾人中是出了名的;想不到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出手管閑事,就惹了一身腥回家,這也難怪他這麼不想當好心人,總不能老是遇一個就娶一個,那他一定會被操得快老快死。
她,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他以為靜驤的眼光很高,以她這種滿街隨處可找著的姿色,能受到靜驤的青睞,著實出人意料之外。個兒中等,胖瘦依著骨架來看,薄弱了點,貌色不美,也不能說丑,說平凡又覺得有個性。
是的,有個性。看她彈琴的認真模樣,有幾分似小棋子,仿佛世間就只有她和眼前的東西存在,所以不自覺顯露最認真的表情,讓人忍不住受她吸引。
而她和小棋子兩人一比,小棋子比她美了不少,但她卻比小棋子有個性,乍看她的容貌,倒不覺得這麼明顯,看得愈仔細,她那隱而不顯的任性愈可以從她的眉宇間瞧出幾分。
「她和你一樣,倔得教人不敢領教。」
「是嗎?」
樂靜驤咧嘴無聲地大笑。
沒錯,不知他的人,都被他的笑臉給蒙騙,深識他的人,都知曉他有一副倔強的性子,一旦堅持的事,十萬匹駿馬也拉不動他,更別說有人可以勸他讓步。因此他的琴藝是名滿天下,听過的倒沒幾人。
蘇君的性子也很倔,這一年來,從她應對的行為、凡事堅持到最後的底限,讓他識透一、二,這兩天又從齊澍謙這里得知她的一些過去,更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是她當初任性的堅持,想用命來搏取解月兌,今日她就不會是他的蘇君,而是鐘冠文的芷兒了。
「拱門那兒的人終于忍不住了。」
「嗯,看她能不能喚起蘇君的記憶。」
「你不怕她想起過去,就不當你的蘇君了嗎?」齊澍謙不信他願意玩這種會輸的游戲。
樂靜驤搖搖頭,「不怕,她這輩子是當定我的蘇君,鐘冠文……他就像今兒個的你一樣,一開始便注定是輸這盤棋的人。」他邪笑地睨了眼齊澍謙,然後胸有成竹的看向蘇君。
一曲「听秋風」,觸動兩個人的心弦,飄揚的琴音溢滿愁緒,讓聞者為之心酸。
蘇君彈得入神,許久不曾彈琴,前幾首彈得有些生疏,愈到後頭愈人佳境,這首「听秋風」,她完全入了神,連為什麼會彈得這麼順手也忘了,眼淚滴落在琴上也不察覺,手是如此自然的彈動,心是如此的痛……
「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巧韻跑到彈琴者的面前,激動地跪在地上大喊。
蘇君的琴音被打斷,一見是巧韻所為,不但不理會她,身子還向後倒退。
「小心。」
樂靜驤看她閃避的模樣,猜測出她的動作,在她向後仰退的同時,起身接住她。「不認得她嗎?」
蘇君注視著跪在琴前、哭得好不傷心的姑娘,仰起臉對樂靜嚷搖頭,再看那人一眼,心慌得不知所措,連忙轉過身子埋進他的臂彎,想要他安穩她的心跳,驅走她忽來的寒意。
「小姐?小姐?」巧韻不信她不認得人,又喊了數聲,得不到她的回應,失望的俯在地上痛哭。
「呃……巧韻姑娘,你別哭得這麼傷心嘛,蘇君她病了,早忘了之前的事,所以她認不得你,不是故意不認你,你難道沒有發現她和你之前所認識的小姐有不一樣的地方嗎?」
小棋子抱住巧韻的身子,扶她坐挺起來,看清躲著不見人的蘇君。
「小姐她——」
「她被大火嗆昏後,又被炸藥震傷了身子,正好被樂靜驤……你看,那個人,你還記得他嗎?」
巧韻順著小棋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啊,是最後一個到紫音軒買琴的男子,而小姐也就是在那天為了擺月兌公子,才丟下她一個人尋死。
是他救了小姐!「多謝樂公子救我家小姐。"巧韻連忙跪到樂靜驤眼前,叩了好幾個響頭。
「你……不必謝我。」樂靜驤一手摟著蘇君,一手揮著衣袖,婉拒巧韻的答謝。「半年前,我曾到紫音軒找你,結果找不到……以為你離開了;沒想到你人還在汴京,既然今日找著你了,我想問問你,你想要繼續自個兒過日子,還是要跟著我回樂府服侍蘇君?」
「巧韻當然是跟著小姐。」她二話不說的點頭。
「為什麼?她已經認不得你了,你還堅持要服侍她?」他疑惑于她的回答。
「巧韻不管小姐認不認我,只要小姐活著的一天,我便要跟她身邊一天,這是小姐當初允諾巧韻的。」
「她允諾你?」
「是,巧韻十歲時,因為爹娘窮,沒有銀兩養弟弟,就想把巧韻賣給技院,巧韻雖不懂事,卻也多少听得懂鄰居們的竊竊私語,那日妓院的嬤嬤來要人時,巧韻當街一路哭著喊救命,沒人理巧韻,只有小姐同公子經過,听到巧韻的哭聲,下了轎攔住嬤嬤,問了原因,強要公子將巧韻買下。如果不是小姐,公子是不會救巧韻的,所以巧韻這輩子已認定了小姐,不管小姐記不記得巧韻,我都不會離開她的。」她邊說邊擦淚。
樂靜驤听了嘆口氣,一個死硬子,一個倔脾氣,主僕兩人真是最佳組合。
「你要跟蘇君回去,我不反對,但是話說在前頭,她現在還不記得過去的事,回府後你可以說給她听,但是我不許你讓她害怕、哭泣。我必須告訴你,從我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是我樂靜驤的妻子,想得起過去、想不起過去,鐘冠文都不會是她的未來,而你想待在她的身邊,就必須認清這個事實,你的主子是‘紫蘇君’,不是‘鐘芷’。"
巧韻不是第一次與樂靜驤踫面,卻是第一次這麼明顯感受到他倔強的脾氣。他長得比鐘冠文高約半個頭,也比鐘冠文俊得多,最重要的是他比鐘冠文更氣勢凌人,小姐被他摟在懷里,像是天生歸他保護,任誰也休想動她一分一毫。
可是小姐也有小姐的性子,現在她還想不起過去的事,所以一切可以安穩的過;萬一等到哪一天,小姐想起從前種種,她不是忘恩負義的那種人,他想教她不還鐘冠文的恩情,怕是難如心意。***
「小姐,這樣梳好嗎?」
「嗯。」蘇君看著銅鏡里的發式,笑著同意巧韻的手藝。
巧韻退離了幾步,她起身站起來,雅徵、雅商連忙將披風覆在她身上。「小姐要出房門,身子穿暖一些。巧韻,你陪小姐到書房,我和雅商將公子和小姐的房整理、整理。」
「是。」巧韻扶著蘇君走出房門。
一路上,巧韻有時談論自個兒在汴京生活的事,有時說說小時候的事。蘇君一直靜靜地听,沒有插嘴。
她知道他留巧韻在身邊的用意,是想幫助她回想起過去。她不拒絕的第一個原因,正是因為如此。至于第二個原因,是巧韻給她的親切感,從她有記憶以來,除了他之外,巧韻是第二個能讓她一見就安心的人。
那天在齊王府,讓她害怕的不是巧韻,是她居然能如此熟稔的彈琴。她被自己彈的琴音嚇著,才急急忙忙地想尋找他安全的懷抱。這些日子以來,每當她一有害怕、驚惶的心情,他是唯一能安撫她情緒的人。她從不曾這麼依賴過人,這是巧韻說的,她隱約也有這種感覺。
會如此依賴人應該不是她本有的個性,是他刻意養成她這種想黏他的性子,讓她只要一時片刻見不到他的人,思念就如同螞蟻在心里啃咬,只想立刻見著他,才能令她安心、令她不覺心疼。
至于巧韻所提到的鐘冠文,這個人……她該是有感覺的,只是不能和身邊這個男子比,為什麼不能比?她說不上原因,模糊的感受里,她覺得對那個人有愧疚,至于愧疚什麼?她不清楚,巧韻也說不明白,仿佛一切事情都必須等她回想起一切,才能理得清楚。
唉!大家都期待她想起過去的一切,只有她不想。她討厭回想過去,討厭過去給她的感覺,討厭那種心痛、無奈、不自主;過去種種的不愉快現在都沒有了,為什麼她不能只單純地活在現在,單純地跟他過往後的日子?
蘇君一踏進書房,樂靜驤立刻起身迎向她。
「我正想叫人去找你來。」他拉著她柔女敕的手。最近連觸模她的手,也教他心動不已,不知他還須忍耐多少日子,才能釋放這種壓抑的沖動。
「這麼早就要去春宴樓聆琴嗎?」蘇君加快一、兩步,身子自然地偎入他的胸懷。
她的靠近,讓他的手改成圈住她的柳腰,吸進她的體香,刺激他想佔有的,俯首貼在她圓女敕柔軟的香腮,愛戀地品嘗她細致的臉和柔軟的唇,好一會兒才壓下那股呼之欲出的。
「不,今早我要彈這幾日新譜的調子,你听听這曲調做得好不好,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盡量提出來。」
他抱她上軟榻,拉過被子為她蓋住腿兒。
「是不是要給皇上賀新年的那首?」蘇君側躺在榻上,臉上洋溢暖暖的笑意。
「沒錯。本來是想照著樹謙他們的計劃,與書畫搭配成一組賀禮,現在我把它改了。你……你快蓋好被子,這幾日下了不少雨,小心著涼了,一、兩個月出不了府,到時候別說新年不能玩,連上元日也無法和小棋子一同去河岸提燈過節。」樂靜驤邊解釋邊走到琴旁,坐下的當兒,發現她不小心將小腿露在被外,臉上的笑容依舊,嘴上卻說出不少恐嚇的話。
「不要,蘇君想去提燈,已經好……忘了。」她想說已經好幾年不曾提花燈了,腦海閃過的年數忽然消失不見,心里有些悵然。
他看她臉上飄過的表情,明知她斷斷續續回想起過去,就是對這事不想積極。「忘了就算了,你听听看我譜的這首調子可好?」
熱鬧滾滾的琴音一個接著一個,叮叮當當的混著他刻意拍著琴身的響聲,左手加上右手,不停地拂動琴弦,這首他新譜的調子果真是應景的賀年曲。
「這首調子,你想命名什麼?」蘇君邊拍手邊問。
「你認為呢?」他抬起頭注視著她。
「這麼熱鬧又歡樂的氣氛,好像普天同慶賀新年。」
「普天同慶?」他認為這個調名取得不錯,拉過她的手搓暖,注視她的眼說︰「這名字不錯,你也來學著彈,這調子愈多人彈愈熱鬧,過兩日到春宴樓教艷卿彈,到時候給皇上賀新年時,大家一起進宮彈,算是給我大姐一個十足的面子。」
自從齊王府彈琴後,他不再單方面彈琴給她听,兩個人是輪流彈半個時辰的琴,他對她的要求不多,獨獨在琴這方面,一向不肯退讓,只要他開口了,沒讓她有搖頭的余地。她盯著他專注的眼,除了點頭,還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