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凊沂公主 第三章 一會深宮

一襲白底繡銀絲長衫,幾朵描繪的梨花零散地飄在裙擺間,舉步,梨花便在足間飛舞,教人眼花撩亂。上了馬車,坐定後,拿著鏡子,我慢慢習慣在影像模糊的銅鏡里面尋找自己的形影,有難度,但練習久也就慣了。

「小姐,你真美。」橘兒說著,將我頭上幾條編綴了銀線的發辮拉到身前。

我抓起來細看,那手工……贊嘆呵,這年代的女人,個個手藝高強。

橘兒才說完,幼芳妹妹立刻開口︰「是啊,姊姊美貌天下無雙。」

我的美貌天下無雙?這叫做睜眼說瞎話,相信的人一定是腦袋或視力發生重大問題。

「謝謝妹妹夸贊。」我答得虛情假意。

「但願姊姊進宮後,能迷倒眾皇子,為章家爭光。」

靠女人爭光?章家未免太有出息。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是打死不說的。

于是,我諂媚地拋出另外一句︰「幼芳妹妹,倘若姊姊有幸入宮,為家族添光彩,表哥他……」

我擠出兩顆淚水,用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表情,委婉地傳達「表哥已是自由身」的消息給她。

「姊姊真甘心入宮?」她美麗的柳眉皺成一直線,深思眼光望來,似在懷疑我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不甘心又如何,這是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次離家被找回來,我心底就有了譜兒,表哥與我,此生無緣。」說得夠清楚了吧?要吃的話,就自己夾去配啦!

「若這是姊姊的真心話,那麼幼芳向姊姊立誓,會好好……陪伴表哥。」她用帕子按按眼楮,再度看著我時,滿目柔情。

「謝謝妹妹。」我溫柔地握住妹妹的手說。

在這個不熟悉的年代里,多樹立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況且,我對那位表哥公子半點意思都沒有,拿來當禮物剛剛好。

「小姐,到了。」馬車停下,馬夫在簾子外頭通報道。

橘兒和幼芳的婢女小雲應聲先下車,兩人在下面接應。我接在幼芳之後下車,放眼望向前方不遠處的仕女們,才真正懂得什麼叫眼花撩亂。

我身上的梨花裙子算什麼?眼前的女人,妝化得一個比一個濃艷,那衣裙件件華貴精致,繡鳳雉共舞的、描百花齊放的,或全色,或朦染,或瓖金嵌銀,或綴玉石水晶,她們把最美的衣裳全搭在身上了。

這些女子們,或艷若牡丹,或嬌似芙蓉,或俏比紫薇,或美如薔薇……「東風夫人」都不出門做比較的嗎?還是她腦袋里哪根筋打死結,以為皇子不對牡丹感興趣,會看上我們這兩朵小茉莉?

「姊姊。」幼芳向我靠了靠。

很好,現在是姊妹同心的時候。我挺胸,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上一片濕。這小妮子氣焰高、膽子小,標準的沒見過世面。

「沒事兒,跟姊姊來。」我領著她往宮門方向走。

不多久,有太監拿了牌子,對過身份,領我們進宮。

我們順著彎彎曲曲的長廊,跟著一群又一群的仕女往前走,終于走進花賞會的園子。園子里萬紫千紅,百來種花卉一齊怒放,自有一番氣勢,再兼俊男美女穿梭其間,更是一幅盛世氣象。

「姊姊,我們去亭子里歇歇。」幼芳指指前面的涼亭。

里面沒有人,但亭子外面有幾個穿著體面的年輕男子聚在一起說話。

「好啊。」

我走幾步,回頭,發現幼芳被我遠遠拋在後面。這才想起,我現在不必趕捷運,應該改掉一分鐘走一百三十步的超級速度,慢慢學習安步當車。

「姊姊真心急。」她用繡帕掩嘴一笑。

心急?喔,她以為我急著對那幾個男子釋出善意?也好,讓她去錯認,免得她把我當成表哥爭奪戰里的假想敵。

我尷尬地笑兩聲,放慢腳步,跟在她身邊。一路上,指指花、點點草,漫無邊際地聊著話兒,好像梨花吐蕊、杜鵑含苞很了不起似的。在我的耐心用罄之前,龜爬速度終于把我們帶進亭子里。

坐下來,不等橘兒動作,我先自行拿起杯子,連續倒了兩杯水仰頭喝干,喝得緊呀!可放下杯子,我發現橘兒、幼芳和小雲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盯住我。

又做錯了,大家閨秀是不會這麼粗魯的。聳聳肩,沒辦法,新世界的生活過沒幾天,我還適應不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行為守則。

「呃,我只是太渴。」我干笑兩下。

幼芳、橘兒、小雲皆拿起帕子輕笑。說實話,這招最難學,笑便笑還怕人撞見,看來我的新生活還有得磨練。

我忍不住再看橘兒一眼。真是的,除下這身衣袍,橘兒怎麼看都比我更像小姐,為什麼爹爹不直接收她當義女,再把她送進後宮,勝算豈不是更大幾分?

「姑娘真豪氣。」一個男音突地傳來。

我猛然抬頭,看見一個年輕男孩,眉宇間英氣勃勃,寬寬的嘴邊餃著一抹笑,大眉、大眼、大嘴,連酒窩都比人家深,顯得坦率豁達,親切可愛。他看起來應該才十五、六歲,身量未足,但我保證,他長大後可不得了,肯定是個萬人迷。

不過……他剛剛說姑娘真「豪氣」?我再笨也知道,這不是夸贊之詞。這時代,女人被稱為豪氣,就像我們那個時代被叫做女強人一樣,笑兩聲可以,深層的意思就別往下多想。

他坐下,拿起杯子細看兩眼,再打開茶壺搖兩下,聞聞茶香,朝後方點頭,跟隨在後的太監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玉杯,為他斟上新茶。

「公子真闊氣。」我還他一句,口氣淡淡的,不是挑釁,只是打趣。

他挑挑濃眉,略帶興味地看著我。

我也挑眉,回望他。他是個好看男生,多看幾眼不會教人厭倦。

「這是百花茶,取春夏二季花瓣烘制而成,茶水溫潤,最適合用玉杯來飲。」他試著解釋自己的闊氣。

「倘若這壺里裝的是萬艷同杯,須用金杯盛飲,或者是千紅一窟,適用水晶杯子,不知道這位小鮑公的干坤袖可以變出多少個杯子來?」

好啦好啦,我承認,我就是忍不住想諷刺他的擺闊。財不露白有沒有听過?錢是用來花的,不是用來招搖的。

「萬艷同杯?千紅一窟?那是什麼茶?」他皺起眉頭問。

不好意思,剽竊了紅樓夢里面的點子,這就是我糟糕的地方,肚子里有三兩醬油,就忙著把瓶子撞得咚咚響。

「萬種花瓣釀的酒叫做……」我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寫下「萬艷同悲」,「千片紅色花瓣熔成茶叫……」我又寫下「千紅一哭」。

他看著我,笑容擴大,深深的酒窩冒出來。「那麼好的東西,怎麼到你手里,就帶上悲哀?」

「你好,花可不好,百花怒放是為了結子成果,繁衍後代,可不是讓一群有金杯銀杯的人折下來同歡。」

他听了我的話,斂眉沉思。

幼芳扯扯我的袖子,我才又記起,與男子高談闊論不是這時代女子的高竿作法。

起身,走人,再扯下去,說不定我會把女乃茶、飄浮咖啡都拿出來講兩輪。

「姑娘且慢。」男子出聲阻止。

幼芳回頭,我只好跟著停下腳步。

「若姊姊得罪公子,還望公子見諒。」幼芳顯示出良好教養。

「不,我想請教二位是誰家的姑娘?」

「家父是吏部侍郎……」

「章大人?」

「是。」

「听聞章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通?」

「那指的是姊姊。」幼芳朝我看一眼,臉紅撲撲的。

他看我,眼底的興味更濃了點。

他瞧我有趣,我見他卻平平,帥是帥了些,但不過是個小表,比我們家雙胞胎弟弟還小上幾歲。

「幸會。」他朝我點點頭。

我不回他話,不褔身,扭頭大刺刺離開涼亭。

不多久,幼芳踫見幾個熟識的朋友,跟著她們走了,我便帶上橘兒四處逛逛,順便在她身上探听,夫人要我當成目標的皇子有幾個。一會後,我得知當今皇帝年四十三,育有二十一個皇子、十二個公主,除去夭折了的四名皇子和兩名公主後,還余下十位公主和十七位皇子。

以皇子為標的,扣掉後面八個未成年的,剩下的九個都是人中之龍,允文允武,志在邦國。最前面四個已經有了功勛,分別被封為端裕王、禹和王、靖睿王和權朔王。

其中二皇子禹和王是我的姊夫,納有三正妃和三名側妃,我二姊幼棋是其側妃,他在朝中權勢頗大,爹爹和哥哥都與其交好。

端裕王最年長,二十六歲,被封于關州為王。本來那里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卻在他的經營之下,風調雨順,百姓樂業安居,是個相當有能力的皇子。

靖睿王是嫡長子,由皇後所出,自幼聰慧無比,很得皇帝的喜愛。听說他七歲成詩,九歲能文,十一歲時跟隨科考的舉子一同繳卷,硬是一讓皇帝挑出來點了狀元。可惜他生性不愛受拘束,不喜與朝廷重臣周旋,因此雖滿月復經綸、才華洋溢,當皇帝的機率卻大幅降低。

皇四子權朔王才二十歲,可是已經帶領士兵征服北方部族,他武藝高強、戰功彪炳,軍功人人稱頌,北方居民還給他起了個別號叫做「戰神」。可惜,他在上一場戰事中意外受了重傷,兩腿不良于行,當皇帝的機率一樣很低。

再來就是六皇子鏞翔、八皇子鏞雍、九皇子鏞晉、十一皇子鏞梓和十二皇子鏞貫。他們雖無功勛,但也尚未指婚,如果在這時候被相中,成為正妃的可能性很高。

換句話說,我的目標應該鎖定在端裕王和六、八、九、十一、十二皇子身上。當然,禹和王也不錯,但基于不把雞蛋放在同一籃的道理,二姊先嫁先贏,我只要負責剩下的部分即可。

可人算不如天算,萬一皇帝繼續增產報國,萬一他的帝位硬是要傳給哪個至今未落土的小皇子,章大人和東風夫人就非得再接再厲,以皇上為楷模,為創造宇宙人類繼起之生命而努力了。

「小姐,我們躲在這里好嗎?」

這會,我和橘兒又尋了個沒人的亭子坐了下來。沒有金杯玉杯,但茶水一樣好喝,而且我熱愛甜食,滿桌子精致的糕點餅干滿足了腸胃,最重要的是,這些全是天然有機、手工制作,不含人工甘味、防腐劑和反式脂肪的甜點,有益身體健康。

「當然好。」如果我打算陽奉陰違,口頭上應承,私底下叛逆的話,躲越遠,越不讓人看到我,是最正確的作法。

「若是回去夫人問起的話……橘兒不知該怎麼說。」

「就說小姐我盡力啦!反正這也怪不到咱們頭上,那些皇子又沒在身上掛名牌、做標記,誰知道哪個是端裕王,哪個是六皇子、八皇子的?」我笑得滿臉賊。

真有錯,錯在朝廷的行政效率不彰,怎能怨我不夠盡心盡力?

「我看小姐根本不想順夫人的意。」橘兒嘟起嘴,秋水明眸閃著光彩,聲音宛若出谷黃鶯,動听至極。

「橘兒真聰明。」我在她臉上捏一把,吃吃豆腐。人人都愛看美女,我也不例外。

「橘兒不懂小姐和小小姐心里在想什麼。」

「哪里不懂,說出來,我替你分解分解。」

「表少爺是好,可再好都好不過皇子呀!扁是尊貴的身份,表少爺就遠遠不及,何況能嫁給皇子是天大榮耀,今日成妃,說不定有朝一日可以為後,母儀天下,名垂千秋。」

看來東風夫人的觀念沒成功灌輸給兩個女兒,倒是全讓小婢女給听了進去。

「傻橘兒,這話是天方夜譚,信不得的。」我捻起一枚桃酥放進嘴里,再喝一口清茶。

「天方夜譚?」她疑惑地望我。

「呃……那是一本神鬼小說,意思就是說,假的、誆騙人的。」

「可二小姐已經嫁給禹和王,倘若禹和王被封為太子,順利當上皇帝,二小姐不就……」

「就如何?假使姊夫真當上皇帝,別忘記,他還有其他三個妻子呢!況且到時候,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想把女兒往後宮送,面對眾多對手,二姊想一路爬到皇後的位子,可不是生幾個兒子就能成事的,後宮險惡,那是機關算盡、捏死幾條人命才辦得到的大事。就算二姊鴻運當頭,真讓她撈到皇後當,可那位子坐得長久安穩嗎?人無罪,懷璧其罪。懂嗎?」

這幾日,堆了滿肚子的屁話,也只能對隨身婢女說說,在這個世紀,女人能做的事很少,空白時間很長,窮極無聊的歲月,難打發。

「不懂,皇後的權利很大,二小姐當上皇後娘娘後還會怕誰?就算不能順利變成皇後,當個嬪妃也是光宗耀祖呀!」

「人一輩子不過圖個吃飽穿暖,何必尋條最辛苦的路走?況要當後妃談何容易,那是得用身體、美貌和青春去交換的,如不如願是未知數,確定的是背後的無數心酸無人知。」差一點,我就想唱歌了。心事那無講出來,有誰人會知……

「心酸?」矛盾在她心底撞擊,我說的話和她的認知差異太大。

「可不,討好男人是一門課題,嫉妒又是另一門學問,不動聲色除去對手,學問就更大了。」我奸笑兩聲,嚇得橘兒擰眼蹙眉。

「小姐念那麼多書,學習各種才藝,不就是為了討好夫婿?」

「錯錯錯錯錯……」一口氣飆出無數個錯字,我用手指頭在她面前晃。「那是能力,為了謀生、排遣孤寂,跟男人搭不上邊兒的。」

「謀生?小姐是指那些青樓姑娘?那是下等人吶,會被人瞧不起的。」她驚呼。

「上等下等是人們分類出來的,只要你別瞧不起別人,誰能瞧不起你?何況女人可以做的事很多,橘兒不就是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

「誰愛當橘兒啊!被使喚來使喚去,很辛苦的,只怪橘兒命賤,生錯爹娘,這輩子橘兒要燒好香、禮拜佛爺,下輩子說不準兒就能投胎當小姐。」

我笑笑,她根深抵固的觀念,任誰也扭轉不來。嘆氣,我道︰「苦了身體,自由了心靈,何樂不為?何況,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名垂千秋?省省吧。」

「說得好,好個精闢言論。」一名男子聲音傳來。

我回身,看向走進亭子里的男人,他正拍著雙手走向我。

這個男子……口耳眼鼻,五官無一不佳,尤其那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鳳目,更是形容不出的風流俊俏。

我雙目瞠直、嘴巴合不攏,這麼好看的男人,是從哪里蹦出來的?是不是山好、水好、空氣好、食物不受污染的關系?怎麼這里的男兒個個俊逸帥氣、卓爾非凡?剛才那個玉杯弟弟已經是八十分高標了,這個更是逼近百分的花美男,害我心髒狂跳,血壓飛高。

居然會有男人帥到讓女人缺氧,我要是有本事把他們全引渡到現代去,大可開一家經紀公司,培養一群F4、棒棒堂……

「姑娘。」花美男面若冠玉,神采飛揚,一派俊秀斯文的口氣,更讓人沉醉不已。

「叫我章幼沂。」我下意識反應。

「好,章幼沂,你的口水快流下來了。」他笑著提醒。

猛然清醒,吞回口水,我極力裝出端莊貞賢模樣,雖然似乎有些來不及,但……能演幾分是幾分吧!亡羊補牢總比不補的好。

「食色性也,我的口水會讓你自尊心大傷嗎?」我反問。

花美男定了兩秒鐘才回神,他大約以為我會羞愧得無地自容,想挖洞自盡吧,卻沒想到我還能調侃他兩句。

「為什麼我要自尊心大傷?」他問。

「我夸獎你的美貌,就和你夸獎我孔武有力一樣,多少傷人心。」

他听完,仰頭大笑。「有意思。」

「這是贊美?」我偏了頭問。

「不是嗎?」他反問。

「我以為美麗聰慧、知書達禮,才是贊美。」

「如果我夸獎你美麗,你不會覺得被諷刺的話,好,章姑娘,你很美麗。」

這、這……他一定是辯論社出身的!我還想跟他針鋒相對個幾句,就有人插進話來──

「在這里、在這里,六哥、九哥、十一哥,她就是我說的那位姑娘。咦?三哥也在!」一串話打斷了我和花美男的對話。

我回頭看看來人,忍不住嘆氣。是他,領隊的正是那個很闊氣的小表頭,此刻他正意氣風發地走向我。

方才他的口氣,實在很像動物園里的解說員︰「來來來,往這里看過來,這就是我說的台灣獼猴,雜食性動物……」

見狀,橘兒拚命給我使眼色、扯袖子。

我坐得好好的,很不想站起來,但于禮不合,我懂。起身,躬身萬福,不是太情願。

「姑娘是吏部侍郎章大人的千金?」溫和六哥說。他滿眼笑意,是那種一見就讓人想親近的人物。

「是。」

「听說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通,不知道可否為大家湊興?」被喚九哥的男子走到我面前,不客氣的眼光打量得我不舒服。

話說完,他身後好幾個太監婢女向前一步,有人手上拿琴,有人拿筆墨丹青。

怎麼啦,考校起武功來了?我翻白眼,眼光一閃,接觸到花美男的目光。

他莞爾一笑,道︰「各位弟弟,你們是無緣見到章姑娘的文采了。」

「為什麼?」九哥問。

「因為章姑娘的才藝不是為了討好男人而學的。」

偷听人家說話已經很不厚道,還給我抖出來?我丟給他一個挑釁眼神。

「我看是傳言過盛,名不符實吧!」九哥接話。

他們都在等著看我怎麼回答,可我就是不動如山,只是回眸看他們,巧笑倩兮。

傳言?誰愛傳誰去傳,干卿何事?我這個人啊,不愛虛名。

「小姐……」橘兒在我耳邊低言。「夫人要您露臉。」

我搖頭。對不起,台灣獼猴今天不表演吃香蕉。

「十二弟,你不會認錯人了吧?人人都說章家千金心靈手巧、飽讀詩書、才情高,應該不會是這個模樣。」九哥的濃眉一挑,臉上寫著「有種就放馬過來」。

那叫激將法,我明明知道,可心底就是受不得激,硬是擠出話︰「公子一定沒听過,章家千金心靈手巧、飽讀詩書、才情高,只和言之有物的人對話,倘若格調不相當,就會是眼前這個模樣。」唉,天蠍座的典型性格,誰欺到頭上,不聲對方兩下,心底不舒坦。

我話說完,引得幾個男人哄堂大笑,只有那位「九哥」憋了張紅臉,看起來想劈人似的。

「我就說吧!她既聰敏又與眾不同,同她說話,比在那堆千金小姐中打滾有意思得多。」小表頭沖著我笑。

把我當完國寶級動物之後,他又當我是說相聲的啊?要看單人相聲,行,先上網購票。

「聰敏?我看,也不過爾爾。」九哥不甘願地說。

哼,我是不怎麼聰敏,不過和你們這群北京類人猿相較,腦容量肯定是進化得多。二話不說,我拿起桌上的杯子,調整好距離,再從小鮑公手上抽出一張宣紙,蓋在兩個杯子上方。

我取出第三個杯子,放在眾人面前。

「請各位公子想想辦法,將這個杯子放在紙上,並且不讓杯子掉下來。」

闊氣小表頭先拿走杯子,在上面試了又試,但不管是哪個方位,都沒辦法讓杯子安安穩穩立在紙上。接下來,其他人都試了試,九哥心急,還把紙給弄破了。

他火大地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扣,不滿地對我說︰「我就不信你有辦法。」

我笑笑,重新拿來一張紙,像折扇子那樣,正折反折,折出細細的波浪紋路,然後將紙擺在兩個杯子中間,接著,輕輕松松把第三個杯子擺在上面。

紙張經過折迭,就可以負載數倍重量,這在現代,是國小學生都懂的東西。

我看看眾人,從他們眼神中找到佩服。

只有那個九哥,心服口不服。「雕蟲小技。」

「是啊,怎麼九爺就讓雕蟲小技給為難了呢?」雙手攤開,我輕聲笑,惹得花美男也跟著大笑。

「你!」他臉色一硬,氣得說不出話,指著我的臉,似想將我碎尸萬段。

我想,我惹毛他了。

「九哥別氣,她是不是很有趣?」

我深吸氣,給他們行過禮,轉身拉過橘兒就走。

「姑娘,請止步。」是溫和六哥的聲音。

我要是真的止步,就見鬼了。待會兒一個不好,他們端出皇子身份,真要我表演琴棋書畫,那我可非撞牆不可。

是,我猜出來了,六哥、九哥、十二哥,再加上那位帥到爆表的三哥,放眼天下,有本事生出那麼多個年齡相當兒子的男人,也只有皇帝大老爺了。

那時東風夫人是怎麼說的?哦對,她說︰「皇帝英明。」

我很想問她,生兒子跟英明有什麼關系?頂多代表他老婆娶得夠多,再加上沒穿緊身褲習慣,精蟲數量充足……也對,這個時代牛仔褲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所以,沒錯,我再低調,還是踫上那群一輩子都不想踫到的對象。

我當然不認為他們會被我欺霜賽雪的西施容貌深深吸引,也不相信他們會對我的飽讀詩書、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崇拜得五體投地,但這「有趣」二字……這年頭,女人像貨物,誰要,誰先喊聲就能得標,何況是一群皇子,要什麼得不到?嘶……我忍不住全身發抖。

不要吧,這種後宮戲碼,不管是中國的、日本的、韓國的,看看可以,千萬別身歷其境。

瞬地,我又發揮六十秒一百三十步、趕捷運的超級速度,躲掉身後的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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