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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嫁格格 第九章

一聲明顯具有警告意味的吼聲,引起錦晴的注意。

她循聲望去,意外迎上的是以?寧為首火速馳出松林的官僚人馬,一陣森寒驟然竄過她的心頭,迫使她掉轉視線望向書烈,雲時她震驚的瞳子瞪得圓大。

「書烈!」

她的尖叫聲劃破了烏雲籠罩的天際。

早在須臾間,書烈就已經張大了嘴,眼白幾乎包圍了整個瞳孔,兩手緊緊握住骯前那一枝黑色箭失,指節間有血逐漸滲出。

「錦晴……」書烈以虛弱的氣音輕聲喚著。「現在我終于能夠確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因為,這一刻……我在你眼中看見了痛楚,那就和你得知自己母親遭劫時,眼中所噙滿的痛苦一模一樣……你不要采用夫人有任何不測,執著的也不是報復,你只是在等!等一個擁抱,一個母親疼愛自己女兒的溫柔擁抱……」

「書烈……」

「放心,你還有機會的!」

錦晴僵在原地,黑色的眼眸瞠得圓而大,她知道他的意思——她的母親安然無恙。她不知道那方巾里包里的是什麼,但她肯定那不是采月的腦袋。

書烈說完話後,腳步虛浮,身子往後一倒仰入懸崖,直墜而下。

「書烈——」

錦晴絕望而狂亂地奔向崖緣,就在那僅僅的一眼,她看見的是書烈溫暖的笑容,而那徹底攻破了她的心!

東方天際出現閃電,原本灰濁的天空已呈灰暗,不久冰冰涼涼的冷雨紛紛亂墜,打濕了她的發際花鈿,模糊了衣料夾衫的線條,她就這麼睜目不語地呆立在雨中。

「記得我教你的第一個信念嗎?‘寧我負人,無人負我’,這就是你辜負我多年感情的代價!」

額勒德清狂嗤地吼向錦晴,冰黑色的瞳孔盈滿了鬼迷心竅的扭曲神采。

「養虎為患!我做夢也想不到額勒德清你竟是與馬賊有掛勾的邪惡之徒,草菅人命!來人,拿下這幫馬賊!」

「是!」

?寧一聲令下,官兵蜂擁而上與額勒德清等人纏斗起來,場面陷于一片混亂,泥巴、污水狂飛濺散。

盡避馬賊全是惡名昭彰的地方惡棍,但是官兵畢竟經過多年戰技的訓練,沒有多久馬賊便紛紛就戮,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不過由于官兵過于輕視額勒德清,好不容易將混戰的攻擊範圍縮至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卻在他精湛的戰技下,被打得七暈八素全盤掛彩。

情勢至此又是一變,變得兩敗俱傷,勝負難分。

其他迎戰漏網之魚的官兵見勢,立刻蜂擁而上,轉而奮勇殺向額勒德清,雙方展開一場難舍難分的戰斗。

這時,一名士兵被刺中一刀,呼天搶地地倒在錦晴腳邊。

她轉向他,彎腰撿起他的長劍,表情一片默然,在沈長的注視戰場上熟悉的、不熟悉的每張面孔後,她不帶一絲感情的走上濕漉漉的吊橋。

每走一步就有一件她身上所著的衣物飾品掉落下來,繡花鞋、玉釵、菊花簪、耳墜、坎肩……

額勒德清首先注意到,以為她要逃走,于是揚聲大喊︰「不要走!錦晴!你是我的人,不準你離開!」

他急著追去,卻被揮下來的兵器阻退兩步。

?寧也發現她毫無道理的舉動,一時驚愕得不知如何是好。「錦晴,你這是在干麼?你要去哪里?」

錦晴沒有停下腳步,淡淡地回道︰「阿瑪,多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這些都是你們?府的東西,現在全還給你們。」

「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你們的’、‘我們的’,說得如此生疏,難道你不是?府的一份子嗎?」

「不是,從來都不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經領悟就算我再听話、再溫順,也當不了你們心目中乖巧的好女兒。」錦暗面無表情地說。

?寧可以了解她心里的苦,嗄聲道︰「阿瑪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

錦晴回身抬眼凝視他,月兌下外穿的袍服,眼中漾滿了絕望情愫。「你為我的努力,只是出于惻隱之心,好比伸手去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外人,那不是愛,那……只是同情!」

袍服落地,激起些微水花。

「我不要同情。」

?寧一震。「錦晴……」

「你別過來,否則你會摔得粉身碎骨。」

他登時僵住作勢欲移向前的腳步。

「你想做什麼?!」額勒德清揮開最後一把頑強攻擊的寬劍,直視著她喝道。

「了結所有的恩怨。」

「了結所有恩怨?你能嗎?」額勒德清盛氣凌人地反問。「?府的這幫衣冠禽獸可以讓你用一、兩句話就打發,那我呢?你以為我會接受你用相同的方法蒙混過去?我愛了你、栽培了你這麼多年,我絕不輕易罷手!」

「可是我不愛你。」

「我知道你受了那臭小子的引誘!」

錦晴迎視他的眼眸。「不關書烈的事,事實是十年來,我從沒把你放在心上過。我和你只有師徒之情!」

額勒德清瞠目結舌,喉部脈搏激烈地搏動。「你……說什麼?!」

她的話無疑比告訴他她愛上別人還來得狠毒。

「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對我好只是為了讓我成為你的女人。你教我武功、教我做傲慢的女人,正是為了使我成為一名符合你心目中妻子條件的女子,你不要我的靈魂,你要的只是你一手塑造出來的完美形象。」

「胡……胡說!」

額勒德清不禁結巴,沒料到錦晴竟然把居心叵測的矛頭指向他。

「我確實對我的母親愛恨摻雜,可是教我以實際行動報復額娘的人,卻是你;操縱我各種行動,包括下令要我和你一起殺親夫,也是你;一直到最後,你假書烈之手殺了我娘,再殺了書烈,也是你……」

「怎麼,你說這話,難道想證明自己其實是無辜的?」額勒德清咬了一下牙根,嘲弄斥道。

錦晴不受干擾,輕輕緩緩的繼續講。「你很聰明,一切行為一概緊咬著我不放,淨把起始緣由往我身上推,為的就是讓我月兌不了干系。

「殺額娘或書烈都沒有關系,反正只要有人死,你的目的就達成。而我,將變成和你一樣的處境,成為一個法理不容的罪犯。

「往後的日子,我就只能跟著你逃亡,永永遠遠陪伴你活在黑暗的角落做你的伴侶,我說的沒錯吧?」她問。「婢女說得對,你不會讓我走,打從一開始,你已經打定主意!」

她與書烈究竟誰才是棋子呢?

額勒德清眯起眼睨著她,頓悟自己內心里的謀畫已經東窗事發,干脆承認地吼道︰「沒錯!可惜你發現得太晚,現在你的親娘和親夫全都做了鬼,你已經完了!」

「但至少我找到了我自己,不再是一具找不到靈魂出口的傀儡。」

「錦晴!」?寧大喊出聲,瞪大眼,驚悚地抽氣。

在那一剎那,錦晴將最後一件蔽體的中衣月兌下,僅著一件米色肚兜站在雨中,冰肌玉膚全然袒露在眾人眼前,她的臉上掛滿了雨水,柔弱的身子亦然。

「這是你教我的驕傲,我還給你。」她細抽了一口寒氣,透過雨絲對額勒德清說。

額勒德清身子立刻猛地一震,冷徹心扉。

「這是你賜給我的武功,還給你。」

她接著以左手抄起長劍,應聲在右手腕割出一刀,鮮血立刻泉涌而出,將雨水染紅了。

他驚惶失色,再也忍不住了地暴然怒吼︰「就算你現在與我一刀兩斷,也難逃與賊人策劃殺害親母及親夫的罪名!」

錦晴微微地笑了。「看看那顆腦袋咀。」

額勒德清霍地轉身望去,一股寒意猛地竄入他的心肺。

他迅速打開包袱,一顆里了稻草的石頭忽地掉地,直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他上當了!

「你們一起耍我?!」

「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書烈是一個文人,他只懂拿筆,不懂得拿刀。額娘現在大概躲在家里的佛堂,對著神像猛念佛號,感激要她命的人,只是虛晃兩招,根本下不了手。」

「你……」他實在料想不到自己竟會被書烈耍了。

「親王爺,先前官府士兵所回報發現馬賊的地點就在那里!」

「看到了!他們在那里,駕!」

「王爺、二少爺,打劫我們馬車的人就是他!就是他!」

由?府丫環及車夫指引的襲簡親王府的人馬,同一時間亦冒雨急馳而來。

情勢至此又一驟變,額勒德清已身陷泥沼!

錦晴不再看任何人,一徑盯著蕭蕭響成一片的雨滴,喃喃吟道︰「幽姿不入少年場,無語只淒涼。一個飄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腸。江頭月底,新詩舊夢,孤恨清香。任是春風不管,也曾先識得東皇。」

「書烈你等我,我們的旅途還沒結束。」

她話一說完,手起刀落,絕然斬斷橋繩。

眾人霎時喉嚨緊窒,怔愕地看著她瞬間消失在橋面,順著化為碎片的橋身墜下崖谷。

「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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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吶喊,此刻依稀回蕩在涼瑟瑟的冰雨中。

看著那由中間斷成兩截,掛在崖壁上搖搖蕩蕩的橋身,大伙兒的思緒猝然止住。

簡福晉的模樣很虛弱,她想相信眼前只是一場夢,但反胃的感覺卻不斷提醒她這是一場悲劇。她听不見丈夫在她耳邊喃喃說了些什麼,她只知道一件事——

「王爺,我們的媳婦兒死了!」她痛哭失聲地抓住親王爺的衣袖喊道,然後她突然想到。「對了……我們的兒子呢?我們的兒子呢?為什麼她叫書烈等她?」

她像無頭蒼蠅地到處張望。「書烈公子,不久前……中箭墜崖!」

?寧以低沉的聲音告知,臉上盡是悲傷。

「什麼?!書烈他……不——」簡福晉心力交瘁地哭出來。

「書烈!書烈!」

親王爺此時也慌了手腳,兩老相互攙扶地靠向崖邊巴望著能看見一絲希望。

「大哥中箭墜崖?!」雍怡掐緊拳頭,倏地抬頭凝向額勒德清,氣焰淡漠凶狠。「很好,我就拿你來償命。我要將你開膛剖肚!」

長劍出鞘,他飛身使出威猛招式。

凌空一劍,劍身無聲無息消失在額勒德清胸膛肌肉內。

細細血痕擠出,額勒德清痛心疾首。依照常理,他該是要無以自制的失聲痛喊,但他卻選擇悲慟的狂笑。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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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沿著峙立的奇岩怪石急流而下,飄然蕩魄,聲震谷川。

水的顏色斑斕多姿、清澈透明,錦晴落河後,便順著巨濤隨波逐流,一直到她被沖入較緩的流道,在深淺不一的水中沉沉浮啊,才在余波蕩漾如夢似幻的水中央看見書烈。

他沒有意識,雙眼緊閉,身子在透明清澈的水波中看起來格外的無助。

錦晴迅速劃動四肢,破出水面,深深吸進一口氣,再憋氣潛入水中,擁住了書烈的身軀,迎向他的唇瓣,口對口的將空氣送入他的唇中。

湖深水靜,她于是卷著他一起露出水面,就近讓他躺在湖中央的大石頭上。她伸出手,撫模他俊偉堅挺的臉,他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她的手腕仍滲著血絲,整個身子癱軟地熨在他的胸膛上,傾身向前湊近他泛白的臉,喊道︰「書烈,醒過來,你還不能死。」

書烈毫無反應,也沒呼吸。她不曉得該怎麼救他,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借著她自己將空氣送入他口中,以為有氣總比沒氣好。

突然間,書烈的唇瓣輕顫地蠕動起來。

錦晴臉上的憂郁頓失。「書烈!書……」

「噗!」

大咧咧的一聲噴水聲,突然間,書烈肺腔中的那一口水傾瀉而出,又快又急地吐了錦晴滿臉。

錦晴閉緊眼楮,不發一語地任他噴個夠。

「咳!咳!」

待該吐的、該噴的,都噴完後,書烈才拼命地、不斷地喘氣,毫不留情的吸入足夠的空氣,最後才不支地躺平下來。

半晌後,當他慢慢回神,臉上逐漸恢復了血色,他伸手去檢視那枝早斷成兩截、歪斜不正插在他月復部處的箭矢。至少他好奇地急欲知道為什麼傷口感覺不太疼而且血也止住了。

衣服揭開,謎底揭曉——

原來是那把被他藏綁在腰部衣衫之下,打算一有機會接近額勒德清,就要殺他個措手不及的匕首救了他。

「箭端的箭鏃射在額勒德清給我的短刀上,箭鏃被彈斷了,真正插進我肚子的只是箭身的木桿……」

「所以你不會死,只是皮肉之傷。」

錦晴替他把話講完,笑著擁住他吻他,與他身軀相倚偎、體溫相織,浸在一片無法言喻的歡愉中。

兩人一翻身,重新墜入湖中,沉浸在由透射下來的光線所織成的水藍色世界。

書烈可以感覺錦晴奔放的熱情,她的手臂自然地攀住他的肩膀,主動而索求地與他纏吻在一起,現在只有他才能撫慰她,彌補她無論是心靈上或上的渴求。

朦朧間,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自光落在額勒德清高挺的身影上………

「錦晴,使刀運劍重在人創合一,氣勢如虹,屆時發必命中,動靜如飛。」

額勒德清的臉色在西沉的夕陽下霎時乍明還暗,但仍氣勢奔放,對她抬高雙手,擺出精湛的劍勢。

「來,換你試試。別對我傻笑!教你練武,不是為了看你裝白痴!」

「對不起,我不笑了。」

「把我剛才教你的,練一遍!」

「使刀運劍重在人劍合一,氣勢如虹,」她開始擺動輕盈的腰肢,照著他的姿勢,款款起舞,臉上的表情變得嚴酷,絲毫不敢馬虎。「屆時發必命中,動靜如飛。」

「手臂打宜,腰要軟,剛柔並濟,則可動靜成法!」

「手臂打宜,腰要軟,剛柔並濟,則可動靜成法……」

一切只能說世間太多有情人,有心人卻不多!

錦晴收回緲遠的神情,再度沉入書烈迷醉的吻里,覺得此生再也沒有比此時更雲淡風清,她的手在他頸部輕壓,推他靠近她,再靠近她,迎合他輕佻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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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烈少爺……書烈少爺……」

「錦晴格格……」

近午時分,滂沱大雨仍持續下個不停,在河谷附近討生活的漁家此時已全員出動,星羅棋布地佔據了廣大的河面,協助找尋失蹤的書烈和錦晴。

「書烈,你在哪里?書烈——」

「錦晴——听得見我們說話嗎?」

「格格,如果你福大命大,听見我們的叫聲,就快點回答——」

襲簡親王等人站在一艘最大型渡船的甲板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四處叫喊、張望。

船身正朝下游方向駛去,高聳的崖壁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簡福晉被峽谷的狂風吹得直發抖,交叉雙臂頻頻摩擦胳臂的肌肉,希望借此獲得一點暖意,只是她曉得手臂可以搓熱,可她的心卻搓不熱,甚至越來越涼。

「書烈,我的兒子,你在哪里啊?錦晴,我的媳婦兒,你又在哪里呢?你們兩個是我這老太婆抱孫子的希望,怎麼可以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走了?」

襲簡親王也加入她的呼喚,站在她身旁。「是啊,別嚇你額娘了!自從你們倆離開京城後,她就拿起針線學人家做針線活兒,說是要替咱們王府未來的小主人翁縫些瓜皮小帽,一切都是這麼美好,你們不能就這樣走了!」

簡福晉鼻頭一酸,當場淚眼婆娑。「王爺……」

「別哭,凡事別淨往壞處想,他們會沒事的。」

「是啊,額娘,目前雖然尚未發現大哥他們的蹤影,不過他一向傻人有傻福,老天會幫他的。況且,大嫂也有武功底子,可能早已經把他救起來了。」雍怡理性地安慰她。

「才怪!你沒看她自己割了右手腕,流了那麼多血,她根本自身難保!王爺,怎麼辦?要是我們找到的是兩具冷冰冰的………」她說不出口,恐懼一發不可收拾。「我一定會崩潰的,嗚嗚……」

「不會的,不會的!」心里也不好受的?寧趕緊回答。「福晉請別再說不吉利的話了,我們找人要緊!」

簡福晉哽咽地模糊應允。「兒子啊,你在哪里?娘找得你好苦……」

「大哥——」

「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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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滾動,波濤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錦晴緊攀住書烈的肩,就像他攀住她一樣,整個人像是要著火一樣,渴求而貪婪地啃著他柔軟又性感的唇,此時此刻,她只想隨他遁入天堂,其他什麼都不願再去想。

「愛我……」

當她親吻他耳翼時,柔似無聲地在他耳畔呼喚。

書烈手指卷著她性感的發絲,他堅實的胸膛抵著她的酥胸,她張開兩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當他的手探進她半透明的濕肚兜下,她動手月兌他的衣服。

「你的手腕……」

「疼。可手筋沒斷,血止了,沒事的……」

「真的沒事?」

「對。」

她迫切地吻他。

此時,除了震蕩于他內的,急需獲得釋放貫穿彼此的靈魂外,一切的意念皆已斷絕!

他要進駐她的心、她的身,他要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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