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馭蠻妻 第一章

京城

黃日西斜,枝影風中搖舞。

京城南三十里處,有長長一列人馬陣仗在前進。

由二十多名鏢師組成的馬隊,正押解一批價值不凡的珠寶到潁州。由于這次的托鏢者來頭不小,所以鏢師護鏢格外謹慎小心。

一群人又走了一里遠的路,大家都累了,鏢頭這才讓大家休息一會兒。

他向眾人道︰「天黑之前要趕到祥悅客棧,大伙兒先在這里歇一會兒。」

鏢師們于是將馱運鏢貨的騾子拴在樹干上,隨便找了地方席地而坐。

「辛苦了,來喝水……喝水……」

其中一名身材瘦削的鏢師,操著沙啞的音調,主動解下馬背上的水袋遞給大家。

有人服務當然好,大伙兒欣然接受。「謝啦!」

瘦鏢師微微一笑,雙眼深邃不明。「不客氣。」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時,有鏢師一邊喝著遞上來的水,一邊隨口問道。

「我是鏢頭二太太的佷子,新來的,你當然沒見過。」他答得不疾不徐。

「原來如此。」

鏢師信以為真地點點頭,又灌了一口水。

「師兄怎麼稱呼?」

「梁平,湖南人。鏢局里的人都叫我梁兄。」

「梁兄,以後可得請你多關照關照小弟。」瘦鏢師揚著嘴角笑道。

「行!」

鏢師爽快答應,瘦鏢師不再多話,拿著另一只水袋走向鏢頭。

「渴了吧?喝點水唄!」

忙著拭汗的鏢頭,停下動作看了他一眼便接過水袋,拔開塞子仰頭喝起來。

瘦鏢師維持笑容,逕自在他身側的石頭坐下。「這趟鏢目的地在潁州,途中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劫鏢?」

鏢頭抹掉唇角的茶水道︰「這次的鏢非同小可,前去潁州的路途甚遠,實在不敢保證不會遇上什麼麻煩。不過可以放心的是,咱們尚在京城附近,這一帶的安全是無虞的。」

「那倒也是。」

「盜匪再膽大,也不至于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一般的小盜自然不敢。」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小盜不敢,難道大盜就敢?

瘦鏢師連忙否認道︰「沒什麼。只是據我所知,這次的鏢除了現銀一千兩外,還包括一只金瓖玉珠菩薩立像,價值不菲。」

金瓖玉珠菩薩立像──面形瘦長,清眉秀骨,丹鳳眼,趺坐蓮上,胸佩瓔珞,戴寶珠花冠,天衣環四周。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押鏢的細節應該只有我和其他幾個鏢頭知道,為什麼你會知道?」他腦中一個念頭驀地一閃。「你……你是誰?我不記得鏢局里有你這號人物!」

話語之間,鏢頭突然一陣昏眩,他奮力將注意力轉回來。

「我是梁兄妻子的佷子。」

「胡說!」他忿然反駁。「你們年紀相仿,他哪來那麼大的外佷……奇怪,為什麼我的頭這麼暈,昏昏沉沈的……」

他的身子已近乎失控,別說把注意力轉回來,他連坐都坐不穩了。

「頭暈就是累了、想睡了,那就睡吧!」瘦鏢師只是微笑。

「我……怎麼可以睡?」鏢頭極力想清醒,但身體卻不听使喚。「我在押鏢……怎麼能睡?」

「其他人都睡了,你何必死撐?」

「什麼?!」

鏢頭血色頓失,整個人的思緒頓時一凜!

他倏地抬頭,當他發現其他鏢師居然早已不省人事、紛紛倒倚在樹干間時,恍如晴天霹靂,但是……

「砰」!一聲,他隨即跟著不支倒地。

天旋地轉間,他只隱隱約約看見那名瘦鏢師從容撕下嘴上兩撇短密的小胡須,露出自然娟秀的臉蛋。

「你……是女的……;」

奮力擠出這一句,鏢頭兩眼終于沉然合上。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個樣子。」鏢頭低聲喃喃,掩不住灰頭土臉的情緒。「王爺,您所托的鏢就這麼給劫走了。」

「現銀與金瓖玉珠菩薩立像都被劫了?」玄親王以茶蓋掀開熱氣,一邊悠閑品茗,一邊爾雅地問。

「不不不,不是兩者皆失,」鏢頭趕忙澄清。「事實上被偷的單單只有菩薩立像,一千兩現銀一兩也沒少!」

「托給貴鏢局的鏢,最具價值的不正是那尊佛像?」

與隋末唐初的金瓖玉珠菩薩立像比起來,一千兩簡直九牛一毛。

玄親王話一出,鏢頭立刻慚愧地低下頭,不敢再說半個字。

而另一個端坐在楠木椅中的出色男子,則彎著嘴角,淡淡地笑道︰「連你玄親王的鏢都有人敢搶,這天地是不是反了?」

「西凰,不是天地要反了,是我老了、不中用了。」玄親王刻意語帶譏諷。

被喚西凰的男子聞言不禁莞爾地笑出了聲音。

鏢頭急忙說道︰「王爺、貝勒爺,請放心,咱們鏢局已經動員了所有人,正盡力在尋找菩薩立像的下落,而且事情也有了眉目。」

「哦?」

「被劫鏢後,我們一行人立即連夜趕回京城通知鏢局里的人,並且以最快的速度派人追查菩薩立像的下落。幸運的是,四處查訪之下,查出了在鏢被劫的當天,一戶大宅院曾經有十分可疑的人出入。」

「狐狸尾巴這麼快就露出來?」

「為了確實搜集證據,小民幾番明察暗訪、跟蹤埋伏,一直到日前才敢肯定這戶大宅院有蹊蹺。」

「所以拖到今天才來向我稟報?」

「那是怕打草驚蛇,請王爺見諒……」

玄親王略抬眼眸。「所以呢?」

鏢頭低聲道︰「問題是……這座大宅院是當朝大官宋大人的府邸,我們束手無策。」

這才是麻煩之處!

听到宋府,西凰的神色先是一愣,但隨即被刻意偽裝的笑容掩去,沒人察覺到他在瞬間一閃而過的異常神情。

只見他說道︰「連宋府都卷進來了,這倒有意思。玄親王,你究竟要把這金瓖玉珠菩薩立像送到潁州何人手中,我不免好奇起來了。」

「金瓖玉珠菩薩立像是法器,屬佛門所有,所以解鏢者正是潁州禪心寺的方丈。」

「價值呢?」

「連城。」

西凰給了玄親王一抹了然的笑。「既然它價值連城,就莫怪外人打它主意了。」

「你是說我活該被搶?」

「招搖餅市,難免嘛!」他語帶調侃地笑道。

「請二位爺別再淨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小民這趟前來除了負荊請罪,未嘗不是想盡快找回金瓖玉珠菩薩立像。」

玄親王瞄他一眼,冷淡地說︰「那就去找呀!」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

「小民當然想去找!只是誠如小民所說,這大宅院是宋府,劫走這金瓖玉珠菩薩立像的人,誰都不是,正是宋大千金,小民不過是市井莽夫,豈敢以下犯上?」

玄親王凝視著他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出面?」

鏢頭看著他,誠實地回道︰「有勞玄親王了!」

「押丟了我的鏢,竟然還要我親自找回,這是什麼道理!」玄親王大聲嚷嚷,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樣。

鏢頭身子猛然一震,惹毛了他還得了?!

「王爺,小民絕對沒有佔您便宜的意思,事實上,我們已想盡鎊種方式要讓玉靈格格主動交出菩薩像,但一想到她若否認,我們便成了蓄意找麻煩的地痞流氓,若宋府追究起來,這可是一等大罪,小民不得不因而作罷!王爺,您若不方便出面,就請您指點小民一條明路吧!」

玄親王轉向西凰。「你認為呢?」

西凰問鏢頭︰「你肯定真的是玉靈……格格所為?」

他在語末硬是加上「格格」兩個字,以免顯得過于親密。

「貝勒爺,您一定要相信小民,小民肯定劫鏢的那名假鏢師就是玉靈格格本人,她的眼楮太令人印象深刻。人的外貌可以改變、嗓音可以偽裝,但一個人的眼神變不了!」

「行了、行了,別再說了。」玄親王有點不耐煩。「西凰,不如這件事就交給你吧!」

「我?」哈!真感激玄親王如此信任他。西凰微撇嘴角。「憑什麼我得幫你?」

「因為我們的交情匪淺。」

西凰聞言,不禁唉聲嘆氣地說︰「好一句「交情匪淺」!沖著你這句話,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玄親王笑而不應,好整以暇地搖著扇子。

「謝謝二位爺,謝謝二位爺!」

鏢頭可樂壞了。

玄親王露出滿意而平靜的笑容。「你準備怎麼做?」

西凰為難地說︰「老實說我沒什麼錦囊妙計。」

「二位爺,您們切勿輕敵,小民覺得這位格格不簡單,一般辦法大概對付不了她。」

否則他們便不會著她的道,被耍得團團轉了!

西凰勾起俊魅的嘴角,反問一句︰「我說過我會輕敵了嗎?」

鏢師猛然頓住。「小的失言了!小的失言了!」

和這些大人物講話,簡直就是在跟自己的壽命過不去,能不來,他還真不想來,唉……

新春氣象,草木萋連天,大地一片綠意。

和親王府的壽月山莊今天招宴賓客。

湖光山色中,只見碧綠新葉層層包圍,蕊包綴滿枝頭,遠方佳景有三五好友結伴賞玩,近處柳下有羅裙倩影縴縴。

兩名年齡相仿的姑娘,一前一後沿著湖畔走,前頭的人走得端莊娉婷,但後頭的那一位,卻沿途嘮叨、聒噪不休。

「最近上我家提親的,沒一個好貨,不僅身世背景不能與我匹配,就連長相外貌,也是二流貨色!」

罷滿二十的惠格格,扭著形狀可觀的大臀,賣力跟上宋玉靈的步伐。

玉靈是她最談得來的朋友,不管什麼心事,她一定找她說;快樂的、悲傷的、芝麻綠豆般的,只要說得出口,她就向她傾訴。

雖然玉靈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冷傲,高興的時候就有來有往一人一句,但不高興的時候,可能惠講上十幾二十句,她才回她短短一句。

不過,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她們是朋友嘛!

「我額娘說,成婚是一輩子的事,不找個賞心悅目的對象嫁,以後恐怕就會像她一樣──人生無望!」

成了深閨怨婦,怪不得她老人家成天唉聲嘆氣。

「說到這里,我就不明白了,她既然那樣告誡我,但為什麼托人找來的女婿,卻全是一副德行?」

她邊走邊埋怨,還不忘揮著衣袖煽涼。唉呀!這天氣真熱,走沒幾步路,就烤得她滿身大汗;這衣服也真緊,綁手綁腳的,一個月前才做的衣服現在穿起來,感覺差這麼多,裁縫師技術退步了!

玉靈赫然轉身,惠差點沒一頭撞上去。

「嚇死我了!」要停也不通知一聲。

玉靈問︰「你額娘給你找了哪家公子?」

「裕親王的第七子、褆貝勒的第二子、劉大人的大公子……」惠噘起胖胖的小嘴,蹙眉蹙了半晌,隨即煩躁地擺手,表示不願再想下去。「太多了,我一時也記不得。」

「不要他們,你要誰?」

京城的好男人全擱在她面前了,她到底在挑什麼?

惠倏然滿臉通紅,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叫……叫人家怎麼說嘛!你突然這樣問,羞死人了!」

她用帕子遮住了月餅臉,心里小鹿亂跳的。

玉靈一臉不耐煩地道︰「你不說我走了。」

「別走!別走!是……是藍府的富揚公子。」

「那只軟腳蝦?!」

「他才不是軟腳蝦,他只是太尊貴了,所以……」

「所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玉靈冷冷地接道。

惠噘高了嘴,不依地說︰「才不是呢,你別詆毀他!」

「我說的是事實。我們交情好,我才提醒你,你寧可選擇那些你看不上眼的二流貨色,都別選他這顆繡花枕頭。要知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清醒點!」

惠被激怒了,大小姐脾氣一觸即發。「你才清醒點,富揚公子哪里不好了?光是他的姓就多有格調,再加上他的名字,一听就是大有前途!倒是你叫什麼玉靈,一點也不靈敏,只會惹我生氣!」

女人的友情真廉價,說翻臉就翻臉。

玉靈眉心一皺,怒騰騰地瞪視她,一臉寒霜地說︰「好,我不評斷他、也不阻止你崇拜他,你現在就去投懷送抱啊!」

竟然為一個大草包跟她起沖突?真教人忍不住火大!

「你以為我不想嗎?」惠兩手插腰,大罵。「如果有主意,我早一頭鑽進他懷里了,還需要在這里跟你大吼大叫嗎?」

氣死人了、氣死人了!那是什麼眼神?!那是什麼態度?!

「要主意可不簡單,這里到處都是水,你看見他就往水里跳,讓他英雄救美,從此對你印象深刻。」她隨口回應。

「嘩──」

玉靈才剛說完,突然听見落水聲,她轉頭一看,沒想到惠真的跳進池里去了。

「惠!」玉靈看呆了,沒料到自己一句戲言,她竟然真的照辦。她趕緊追到湖邊,著急地叫道︰「你不懂水性,跳進去干麼?」

惠是真的不會游泳,所以她一下水立刻在水里載浮載沈,肥胖的四肢在湖面倉促地掙扎拍水,乍然看去,實在像極了一團發酵過的大面團在漂浮。

「救我……救我……我不會游泳……」

她一邊柔弱無助的求救,一邊試圖阻止湖水灌進嘴里。慘了慘了,若沒有人伸出援手,她一定會成為這湖里一縷淒美又動人的孤魂。

哦,天妒紅顏!

「救我……誰快來救我……」

玉靈緊張地說︰「我馬上救你,撐著點!」

「你閉嘴──」惠赫然眥目地瞪她,壓低音量嚴重警告地說。「你別進來攪局,我只要我的富揚公子救我。富揚公子……快救我……快救我……」

原來她呼喚的是富揚,玉靈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哎呀,不得了!有人落水了!」

「什麼?有人落水了,快過去瞧瞧!」

「糟了,是和親王爺的惠格格,快救人啊!」

一大群男女老少頃刻間趕到。

「是啊,快救人!」

「快救我……不然我真的要被淹死了!」惠突然以粗重的嗓音吼道。她顯然和玉靈一樣,也是個沒耐性的家伙。「富揚公子……富揚公子……請你快救救我……哦……哦……」

「富揚公子?!」

大眾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掉向人群中的帥氣公子哥。

「富揚,快下去救人啊!」

「再晚就來不及了!」

像娘兒們似撲了一臉香粉的富揚,一听自己被點名,心髒差點沒直接從嘴里蹦出來。只見他支支吾吾地嚷嚷︰「不行啊,這水這麼髒……跳下去我新做的衣服就完了!」

他佇立在岸邊忸忸怩怩的。

惠一面急拍水面,一面嗆咳地說︰「這水一點都不髒……你跳進來就知道!就像我……其實不粗壯、很縴細,跟你很配……」

旁邊的人說︰「富揚,你快去救她,她快翻白肚……呃,不是,是快翻白眼了!」

「我……不行啦!」

「不行也得行,下去!」玉靈眉心一皺,一腳就將富揚踢下湖去。

「啊啊啊──」

盎揚驚愕地瞪大眼,發出一陣淒慘的尖叫,控制不住被踹歪了的臀部,嘩啦一聲,肚重兩頭輕,硬生生地摔進湖里,激起一大片水花。

「快點救她!」玉靈在岸邊喊道。「惠看起來很胖,但她說她很縴細,你快救她!」

惠伸出八爪魔掌,不由分說勒住盎揚的細脖子,巴在他耳邊嘟囔道︰「對啊,我很縴細,你快救我……」

「我──我──」

他好不容易才掙出水面,但背上沉重的壓力又將他壓回水中,他爬不起來、翻不了身,前前後後不曉得灌了多少水。

「富揚公子……富揚公子……」惠旁若無人般地,卯起來撒嬌。

此時,一名白發老翁慌慌張張地擠過一堵堵人牆,一看到水里的人,臉色倏然鐵青。「少爺!少爺!你不會游泳,怎麼跳進湖里去了?」

「他不會游泳?!」玉靈驀然轉頭問。

「他打小就嬌生慣養,怎麼可能懂這種技能?」

「快……救我……」

兩人的身體開始往下沉。

玉靈見事態緊急,立刻踢掉花盆底,在眾人的驚愕聲中,一躍而下跳入湖中救人。

一陣驚險的搶救之後,惠、富揚雙雙被拉回岸邊。

老下人涕淚縱橫地跑過來。「少爺!少爺!我的小祖宗,還好你沒事,謝天謝地!」

「咳……咳……」

嚇得魂不附體的富揚,兩腿虛軟地跪在地上,只是不停地咳嗽。

反倒是惠,精神好得很,還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水珠,已經悻悻然跑到玉靈面前,深表不滿地對她發飆。

「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調是不是?我都叫你不要插手了,你干麼硬要跑進來攪局?」

玉靈拭開臉頰的水漬,不想跟她吵,掉頭就往山莊里走去。她得換件衣服。

她不作聲,惠卻有一肚子的牢騷要發。「你啊你,就是這一點讓人討厭,仗著自己漂亮,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卻從來沒想過別人的感受!」

「你別無理取鬧。」

玉靈冷淡地回她一句,步伐絲毫沒緩下來的意思,所以惠只得在後面吃力地追趕著。

「是誰無理取鬧了?都告訴你我要讓富揚公子英雄救美,從此墜入我的溫柔鄉了,你還破壞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也听見他不會游泳了,我若不救你,你就變成浮尸了。」

玉靈喚來山莊的丫鬟,示意丫鬟去找兩套衣服來給她們換下。

丫鬟于是領著她們進入廂房,從衣箱里翻出兩套質料講究的袍子。

只見惠將濕漉漉的行頭重重甩到地上。「變成浮尸總比變成深閨怨婦好吧?我將來如果沒成功嫁給富揚公子,全都是你的錯!」

「那種男人不要也罷。」玉靈冷冷地說,扣上最後一顆花扣。

「宋玉靈!」惠怒瞪著眼喊。

玉靈用眼尾輕睞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開門就出去。

「不要走!我們話還沒說完!」惠急急忙忙整裝完畢追出去。「我──呃……富揚公子,你怎麼來了?」

她粗大的嗓門,在冷不防迎上富揚那張玉雕粉顏時,瞬間收斂起來,成了小鳥依人般的吟吟細聲。手中的帕子在指間扭呀扭的,一副害羞模樣。

盎揚甩開胸前辮子,亮出一口自以為迷人的白牙,清了清喉嚨說︰「玉靈格格,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曉得……本公子是否有榮幸和格格交個朋友?」

他擺出了調情聖手之姿,故作瀟灑地對她勾起一邊嘴角。

他的意圖太明顯了!

惠怒騰騰的目光倏然掃向玉靈,清清楚楚寫著──你敢?!

玉靈短暫一笑,不即不離地說︰「富揚公子身分尊貴,玉靈恐怕結交不起。」

「本公子豈是如此勢利之人?」

話語之間,他主動拉近與她的距離,膽大包天地將大掌罩住她的柔荑,來來回回摩挲。

惠看得幾乎快吐血。「宋玉靈!」

「若格格賞臉,馬車就在山莊外,我們可以私底下好好地聊聊。」無視于惠存在,富揚逕自對玉靈百般討好。

玉靈冷睇一眼他的祿山爪,淡淡地笑道︰「好啊!」

「你真的背叛我?!」惠還在叫。

「請隨我來。」

「宋玉靈,我們的交情到今天為止,我跟你絕交了!」

盡避惠在一旁又叫又跳,但富揚依然配合著曖昧言辭,朝玉靈輕輕一笑,揮開扇子,風度翩翩地就往水廊對岸的大門走去。

「宋玉靈,我們的友誼完了!」

「呵……」

盎揚邊走,邊還回頭對惠笑,一副對自己的魅力極為滿意的模樣。卻沒想到走了幾步,玉靈犀利的眸子凜然眯起,翻起袍擺一個俐落動作,冷不防將富揚再度踹下水池。

「啊啊啊──」

「賤!」

在富揚的尖叫聲中,玉靈「哼」的一聲,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惠則花容失色尖聲叫喊。「富揚──富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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