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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害他失眠 第四章

相親。

夏日坐在「麗榭咖啡廳」著名的「緣緣桌」旁,風情萬種地撥著頭發,還不時朝小桌對面的男士眨眼楮。

傳聞這家咖啡廳因為有太多對男女在這里相親結婚成功,再加上陳設古典、景致優美,已經成為台北市觀光地圖上的一個景點。

曾楮岩坐在夏日對面,一語不發地喝著愛爾蘭咖啡。

江夏日大美女熱情的十萬伏特電波電在他身上似乎完全起不了作用。

「先生貴姓?」夏日使出她會讓一般男人听了都腿軟的嗲功,立意要這男人正眼看她。

「敝姓曾。」連抬頭都不。

夏日雙眼幾乎沒噴出火。

她用力擰著大腿上的裙擺,幾乎沒把萊卡布料給捏皺。

「喔呵呵呵。」今日充當媒人的阿滿姨在一旁觀火,見男方「羞澀」、女方「熱情」,想是好事有望,便站起身來,拍拍夏日的肩膀說︰〔小責,你們年輕人自己慢慢聊,喝完咖啡,可以去看看電影啊或是什麼的。我就不當補蚊燈了。」

「滿姨!」夏日有點懊惱地看著阿滿姨轉頭過去拍那塊石頭的肩膀。

「阿岩,夏日素我好姐妹的寶貝丫頭,你可要好好照顧人家哦,我就先走一步了。」

「滿姨!」曾晴岩也不願意阿滿姨離開。

但阿滿姨以為自己媒人的戲分已經大功告成,一心只想拉近這對男方「羞澀」、女方「熱情」的年輕人,她飛也似的跑了。

夏日瞪著阿滿姨健步如飛地奔出麗榭,不禁喃喃道︰「我以為她風濕痛……」

回過神來,見到對面的冤家,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怎麼會這麼湊巧呢?

這回讓滿阿姨當介紹人,她還以為對方會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呢。誰知道滿阿姨口中口口聲聲稱贊不已的青年才俊,竟然是這顆石頭!

先前她一來到指定地點,看見他坐在一隅,還以為是巧合。為了避免尷尬,她自動避開他,坐到另外一張桌子去。誰知道滿阿姨一來,便把他招呼到她面前來。

他走過來了,她將他眼中的訝異和鄙夷盡收眼底,她這才肯定他就是她今天要看的「對象」了。

這是冤家路窄吧!

驚異過後,被他的冷漠與無動於衷所激怒,夏日忍不住要激激他。

誰知道他左看右看、東看西看,就是不正眼看她。一點禮貌都沒有!

夏日耐著性子等他正視她的存在。

滿阿姨一走,他便放下端在手上良久的咖啡杯,拿起帳單,打算要結帳的樣子。

他一站起來,她便忍不住叫住他︰「慢著。」

曾晴岩緩緩轉過身來。

「你做什麼?」

「結帳。」

他不看她,他就是不看她!她真長得那麼不入他的眼嗎?

「看著我。」夏日按捺著一肚子火。

他總算正眼看她,但隨即開口︰〔這是一場誤會。」

「誤會?」夏日雙手抱著胸。「很有趣呀,什麼誤會?」

他倒也老實。「我不知道阿滿姨介紹的人是你。」阿滿姨事前只告訴他相親的對象是一位老友的女兒,當他發現阿滿姨介紹的對象是她時,要謊稱塞車遲到已經來不及了。

她今天一身火紅裝束,短短窄窄的裙擺只到膝上十公分,兩條勻稱的長腿登著一雙高跟長靴,低胸立領根本遮不住雪白豐滿的胸脯。天氣雖然不冷,他卻已經替她覺得著涼。

她太亮眼,以至於全咖啡廳里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他甚至听得見當她款款擺動那頭秀發時,一堆陶醉的聲音在男性的心頭如擂鼓般響起,無言地產生了共嗚。

她太亮眼,以至於他幾乎成為在場男性亟欲用眼神殺死的對象。他根本無法逃走,然後假裝塞車趕不過來。

懊死!!她為什麼要一直扇動她的長睫?

她就這麼喜歡搔首弄姿嗎?

眼楮有點癢,不該戴隱形眼鏡的……夏日忍不住又眨眨眼。

「我也不知道滿阿姨口中的青年才俊是你呀。」她壓抑著怒氣。听他的口氣,活像是她設計他似的。設計他?哼!他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啊,那正好。」他像是松了一口氣。「我看阿滿姨已經走了,我們也該離開了。」他可不想浪費時間繼續陪著這位小姐。

啊,想逃?夏日眯起眼。她可不打算讓他這麼好過。

「你趕時間啊?」她語調軟軟地問。

曾晴岩搖搖頭。「沒有。」他該說謊的,但他向來不慣於編織謊言,所以乾脆提供事實。

「既然沒有,那我覺得我們應該坐下來,聊一聊,互相認識對方,這本來不正是相親的目的嗎?」夏日挑釁地說。

「聊?」曾晴岩連將用詞修飾都不。「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上次見面,你我已確定我們並不適合。」

夏日很意外他會這麼直接。她皺了皺眉︰「你真沒禮貌。」

「但卻是事實,不是嗎?」

夏日也承認那是事實,但她一把火已經燒起來了;幸運的是,她愈生氣,腦袋就愈冷靜。

柔軟、柔軟,她命令眼神柔軟下來。〔不行,曾先生,你不能這樣做。」

曾晴岩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說什麼?」

夏日走過他,縴縴玉臂搭住他的肩。

「我說,你這樣不行,曾先生。今天是因為我的「滿阿姨」、你的「阿滿姨」介紹我們見面的,滿阿姨是我母親的姐妹淘,她安排我們相親,我們卻沒來電,這已經夠讓她失望的了,難道你要她知道,她前腳才走,我們後腳就跟著出門了嗎?」

曾晴岩冷靜地拿開肩上那條縴細的手臂。「我不說、你不說,阿滿姨怎麼會知道?」

夏日將滿目怒箭全化為柔情似水的一瞥,嗲聲嗲氣地道︰「你要怎麼讓我不說?人家我最最誠實了。」

曾晴岩省悟過來,眼中再度充滿鄙夷。

這女人,他就知道她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說了那麼多,她無非是想坑。「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不說?」

我要你把眼楮睜大一點,解釋清楚你曾先生為何老是對本美女心存偏見!夏日在心中暗暗咬牙切齒。她踩了下鞋跟,嬌里嬌氣地用縴縴玉指戳著他的胸膛,努努紅唇道︰「那就請人家看一場電影嘍,如何?」

曾晴岩還能怎麼辦?

「我去結帳。」真不知道阿滿姨怎麼會認為這女人適合他?他根本不要這種花瓶。

「快一點哦,讓美女久等是不禮貌的。」

「那就麻煩讓開一點。」

夏日側身讓他過去,她發誓她听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真是不知道滿阿姨怎麼會認為他是一個彬彬有禮、待人和氣的好青年。他哪里值得她青睞眷顧?

***

江夏日立意要曾晴岩不好過。

本來相親這種事,合則來,不合也就算了。夏日從來沒讓對方難堪,而過去那幾次經驗,也都是對方一面倒地為她傾倒,她卻毫無感覺。

兩個不認識的人吃吃喝喝一個晚上,過去了也就算了,夏日很少在飯局後還同對方約會,誰耐煩搭理她沒興趣的家伙。

但是這塊曾姓石頭砸痛了她的腳,她不踹他幾下,心頭怒火難消。

「哇啊啊,好可怕喔。」在電影院,看恐怖電影,夏日頻頻尖叫,尖叫的同時,也不忘偎向身邊的他,並且雙手牢牢地捉住他的一條胳臂,硬是不讓他抽手。

這花痴女,不敢看鬼片為什麼還要拖他來看這部片子?曾晴岩隱忍著。

「哇呀呀,貞子出來了,哇啊!」夏日猛往當晴岩身上磨蹭,這回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貼到他胸口了。

曾晴岩臉色發青。他抓開她︰「我看別看了。」

明白自己是做得過火了點兒,夏日抿住笑,故作天真無知地道!「呃,為什麼?正精采耶。」

曾晴岩額上青筋浮動。「可是你又不敢看。」

夏日無辜地眨了眨眼。

「誰說人家不敢看?」她最大膽了,以前大學時辦迎新露營,都是她扮鬼嚇人,她怎麼會怕小日本拍的這種假得要命的恐怖片?

「那你干嘛一直哇哇亂叫?」他伸手在眉心處揉了揉。

若不是他對她一直存有偏見,他會看出一些端倪出來的,但此刻他被她撩撥得只想趕緊甩掉她。

夏日笑開,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笨喔,不叫一叫,怎麼有看恐怖片的氣氛?你留意一下,剛剛只有我在尖叫嗎?」才說完,螢幕上又播映到驚悚之處,整個戲院里充斥著哭爹喊娘的尖叫聲。「哎呀,顧著跟你講話,錯過一次練嗓子的機會了。」夏日抱怨道。

曾晴岩這才警醒過來。

但這時,貞子一只手從電視螢幕里鑽出來。夏日再次戲劇化地放聲尖叫,同時當然不忘將身體擠向身邊四肢僵硬的男人。

他才剛剛要運作的思考能力又這麼地打結了。

她用力攀著他,心中在暗笑。

笑他眼中的不解,笑他心頭的困愕;笑他的頑、他的愚、他的鈍。

他,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只想甩掉江夏日柔軟的身體,撇下她,拔腿逃出戲院。他一輩子沒這麼狼狽過。

***電影散場後,夏日又「請」石頭先生送她回家。

曾晴岩一路上都緊咬著牙根,沒開口說話。

夏日掩著唇笑。「哎呀,真是謝謝你呀,曾先生,我今天玩得好開心呀,謝謝你請我看電影。」

他肌肉緊繃著,不說話。

沉默一陣子,夏日溜溜的大眼轉了轉,又開口道︰〔這是你第二次開車送我回家了,你好體貼喔,曾先生。」

他的臉部肌肉又開始抽動。

本來夏日已經決定放過他了,但回頭見他臉上神情肅穆,她便又不怕強權地再捋一次虎須。

夏日裝模作樣地輕嘆一聲。

「唉……」蛾眉半蹙,西施捧心。

曾晴岩橫她一眼。她又想做什麼了?

「曾先生,其實……」夏日低著頭玩著袖子的衣扣道︰「你雖然話不多、人有點悶,可是……唉……」

曾晴岩小心地開著車,同時冷汗涔涔地留意著夏日的一舉一動。他有點怕她,因為他不曉得她到底想做什麼。

「其實……」放棄了扣子,夏日玩起自己長長的卷發。〔曾先生,其實我呢……唉,其實……」

曾暗岩快瘋了!她到底想說什麼?她一定要在一句話里加那麼多「其實」和「點點點」嗎?

幸虧已經快到她的住處了,曾晴岩把持著將手擺在方向盤上,以免一時失控掐住身旁那女人的頸子。

夏日玩著長發,又將臉移向車窗外。

五分鐘的車程後,到家了。夏日慢條斯理地放開頭發,緩緩地將臉轉了過來。

她靜靜地打量著他僵硬的側臉輪廓,心里計量著要怎麼樣才能撤除掉他臉上那層冷硬的面具。

曾晴岩全身都僵硬緊繃得像塊石頭!

「江小姐,你可以下車了。」費盡全身力氣才將一句話完整說出口。

然後,夏日有了答案。

她原本想說的是︰「敝姓曾」先生,你眼盲心瞎,你是個混蛋!你是只豬!自大、傲慢的豬!

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曾先生,就在剛剛,我反覆思索,我發現——我,我還真喜歡你。」下地獄去。

只見石頭先生瞬間凍成冰柱。十分驚恐、十分不願意相信地瞪著她看。

真有趣呵,他的反應。

被她喜歡有這麼可怕嗎?

她想是的。

這男人視她如蛇蠍,避她唯恐不及。

偏偏她江夏日不吃這一套。

他愈是排斥她,她就愈是想逗弄他。

在他給了她這麼有趣的一個下午時光之後,她該怎麼讓今天完美地劃下句點呢?

夏日美眸流轉,出其不意地,她摘掉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伸出雙臂攀住他化石般僵硬的頸子——艷艷紅唇,她強吻了他!

曾晴岩愣住了。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這麼不知羞恥!

她居然、她居然——夏日地咬了下他的舌。

他全身神經一震,這才回神,用力推開她。

但她已經先行放開他了。

「Honey,要再約我喲,長夜漫漫,我會想你的。」說著,她慢條斯理地將眼鏡放進他的外套口袋里,步下車,心情愉悅地走向她的公寓。

這一夜,她前所未有地睡了個好眠。

他則徹夜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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