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車里的女駕駛低咒一聲。
引擎熄火了。
看著退到底線的油標。
如果她聰明點,應該在出門前檢查一下油箱的。然而她還是忘了……
最近愈來愈有宮雪花的傾向。
沒辦法。
捉起放在一旁的企鵝小背包和車鑰匙,她下車步行。
還好出門前穿了這雙便鞋。
外頭天色還很亮,她一邊走在林間,一邊留意著是否有小鹿斑比躲在樹叢後害羞地窺視她。
然而她什麼也沒看見就走出林子了。看來這回車子的油量比上回多了一點。
站在斜坡上,她俯瞰著依然如記憶般青翠的山谷。
兩個多月來,那份積郁心頭,仿佛揮之不去的焦躁在見到山谷的那一刻,便似乎漸漸地平息下來了。
她總是在夢里見到這個地方。想要早點回來,而不是只在夢中相見。
但是首先,辭職等新人接替需要時間。
賣掉台北的公寓需要時間。
搬家也需要時間。
總之,她需要時間整理自己過去生活的痕跡。
將自己連根拔起並不容易。但是她還是做到了。因為她終于明白,如果在一個土壤、空氣、水質都不適合她的地方扎根,她是不會快樂的。
而既然她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很幸運的——為什麼還要猶豫呢?
飽覽了山谷夏季的美景好一會兒,甘舜知走下緩坡,然後停住了腳步,看著一名騎士朝她奔馳而來。
她微笑地等候著。
終于,他來到了她的面前——一如他們初相遇的那個夜晚。
他擰著眉審視了她好一會兒。「車子又沒油了對不對?」
笆舜知攤攤手。「答對了。」真好,她一見到他就想笑——雖然他還沒有講笑話,表情也很嚴肅正經。
很受不了的嘆了一口氣。「阿德他們正忙著幫你搬東西,待會兒才能過來把車開回去。說到這,你用貨運寄來的那些箱子里到底裝了些什麼?那麼重。」
「就一些衣服呀,鞋子啊,書啊,電腦啊……你知道的,我們台北來的女人別的沒有,衣服最多。」
他瞪了她一眼。「如果有人因此閃到腰不能工作,你就得到牧場去幫忙擠牛女乃。」三天前,從台北來的箱子陸續抵達牧場。大伙兒從那時候就開始在等待她來拆箱。
「沒問題。」她微笑地說。「不過你的乳牛現在女乃量多嗎?」
「還敢提?!」難以置信她的厚臉皮。「上回你把我的牛驚嚇到半個月擠不出一滴女乃來,我都還沒跟你算帳呢。」
笆舜知依舊很樂。「不然罰我好了。」
「我是要罰你。」說著,他伸手將她撈上馬背。「罰你吻我一下。」
「真的假的?」她瞪大眼。雙手貼在他引人遐思的胸前。很開心地趁機吃了一下豆腐。
「我千里迢迢親自出馬來接你,難道你不該表示一點感激之意?」
笆舜知揚起嘴角。「你的確是親自出馬來了,利海粟。等會兒過來幫我整理行李,我就吻你一下。」
「現在不行?」他挑起眉。
「現在不行。」她笑著說︰「我沒吃中餐,肚子很餓,如果你要得到你的吻,最好在我餓昏前把我送到阿桃的餐桌上。然後……我先要好好睡個覺……說到睡覺,利海粟,打個商量,你那張大床睡起來實在很舒服,可以出個價賣給我嗎?」
彩虹已經揚起了蹄,奔向無盡的草原。
「嗯哼。」他哼聲說︰「現在就打起我的床的主意,會不會太過份了點?」
「不然你想怎麼樣?連睡在床上的人也一起打包帶走嗎?」
「至少會讓人覺得比較有誠意吧。」
「……」
「怎麼,沒話說了?」
「你,有那麼想念我嗎?」有些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
「無話可說?」果然她是想太多子。
「錯了,甘舜知。」他真心地說︰「我不曾像想念你那樣想念過一個人。」
笆舜知沉默了半晌,靜靜傾听著他平穩的心跳。「听起來讓人……滿高興的。」
他終于露出一個微笑。「我也是。歡迎來當我的鄰居。」
「要敦親睦鄰、守望相助是不是?」
「哈哈哈。學得真快。有進步喔。」
「絕對不是名師出高徒。」誰不曉得倪家與利家牧場的主人依然勢如水火。
他們一路說笑著奔馳過一大片廣闊的草原。
當他們經過羅家旅館時,利家的牧工瞧見他們,紛紛揮手致意。
最後他們停在利家主屋的後門前。廚房里的食物香味從門口飄了出來。
草地上是濕的。
看來剛下過一陣微雨。
雨停了。一道彩虹高懸在遠處的天際。
「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
「還不知道。」甘舜知站在主屋的台階上,看著那道雨後的彩虹說︰「可能是去追彩虹吧。」
毅然辭職離開城市時,她的心里並沒有立刻重新擬出未來的計畫。人生,畢竟不是一個簡單的企畫案而已。她打算慢慢模索,不急著立刻下決定。
利海粟與她望著同一個方向。看著那即將褪色的彩虹。突然笑了笑。「你相信彩虹的那一端有黃金嗎?」
笆舜知微笑,點頭。「我相信——但是我的肚子餓了,等會兒再來談夢想,好嗎?」
「當然。」他很有風度地替她拉開廚房後門。「請進,公主,歡迎你回來。」
未來將如何呢?
天際的彩虹漸漸消失在雲端。
然而他們眼里的彩虹卻才剛剛映現于彼此的心田。
那是永不褪色的彩虹。
全書完
——敬請期待《追逐彩虹的日子》續篇︰《銀色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