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總經理你在里面嗎?我是高典蓉,我送報表過來!」
他正忙著抱怨牙痛,另一個頭痛人物接著敲門,擺明了就想折騰他。
「進來。」他撫著發疼的臉頰,有氣無力地應門,高典蓉推門進來,看見他一臉愁容,不禁好奇發問。「怎麼回事?」好像被倒會幾百萬,眉頭全揪在一起。
「牙痛。」他陰郁地回答。
「怎麼不去看醫生?」
「忍一忍就過了。」大不了吃止痛藥,不吃也不會死人。
「隨便你。」最近她經常講這一句,講得都煩了。「報表交給你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好。」他牙齒痛得緊,沒心情跟她抬杠,今天暫且饒過她。
斑典蓉將報表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去,這時薛恭謙終于忍不住疼叫出聲,她于是又轉身返回。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什麼?」看醫生?
「我再也受不了你那張臉。」痛到扭曲變形,難看死了。
「我的臉怎麼了?」一如往常一樣帥氣……
「像一頭得了憂郁癥的豬!」臉頰都腫起來了他還忍,豬頭呀!笨也要有個限度。
「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你是你的老板耶!」以前不是他的下屬也就算了,現在靠他吃飯,也這麼囂張。
「反正你又不敢開除我,是不是老板有差嗎?」她一副天下無敵的拽樣,讓薛恭謙哭笑不得。
不是不敢,而是不願意。
他在心里默默糾正高典蓉的話,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豬頭。
「我認識一個很棒的牙醫,你只要讓他治療,保證不會再像豬頭。」她看他不動如山,干脆從牛仔褲袋拿出手機,對準薛恭謙拍照。
「可是不想去看醫生——」
嚓嚓!
就在他忙著推托的同時,高典蓉已經拍照存證,把他的蠢樣都拍下來。
「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話去看牙醫,我就把你這張豬頭照傳給全公司的人看,大家一定很感興趣。」然後發揮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工夫,最後搞到人人手機里都有這張照片,嗯∼∼想起來就可怕。
「你敢!」可惡,竟敢威脅他。
「我有什麼不敢的?」她理直氣壯地回道。
這話倒是沒錯,她確實沒有什麼有敢做的,真正不敢不從的人是他,他的豬頭照片還在她手上。
話雖如此,他還是極不願意去看醫生,高典蓉只好走過去踢掉他的椅子。
「小姐,你會不會太粗暴了——」
「走啦!」她硬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我保證,醫生不會吃了你。」她猜想他大概害怕看牙醫,所以死也不肯離開座位。
「我不是怕看醫生——」
「那就走啊!」
兩人拉拉扯扯,從總經理辦公室一路拉到門口,凡是經過的員工都看見他們之間的親密互動,背後話說得更難听。
「不是,你至少讓我去停車場開車。」薛恭謙想盡借口逃走。
「憑你現在的狀況開不了車,只會發生車禍。」她知道他打什麼主意,發誓絕不讓他得逞。
「我可以的——」
「計程車!」
斑典蓉不管三七二十一,招來計程車硬是將薛恭謙押上車。他很想報警說他被自己的員工綁架了,但又怕說出來會丟臉,只要閉嘴隨便高典蓉處理。
「你不會是想直接把我丟到河里面棄尸吧?」事先警告她,他可是很會游泳的,是一名游泳健將。
「不會。」疑心病真重,高典蓉翻白眼。「我是要帶你去看醫生,我認識的那位牙醫,醫術真的很好,你不用害怕。」
「誰說我怕看牙醫——嘶!」可惡,牙齒又在抽痛。
「明明就很害怕,還喜歡逞強。」高典蓉撇撇嘴,最瞧不起他這種死要面子的個性,只會欺侮好人。
「我什麼時候害怕——哎喲!」
懶得听他辯解,高典蓉索性用力按住他的患處,讓他痛得更厲害。
「我最喜歡听慘叫聲。」她對他露齒一笑,整齊健康的貝齒白得可恨,他懷疑她這輩子不曾看過牙醫。
她當然看過牙醫,不然她怎麼會知道隱藏在巷內的老醫生,並對他的醫術豎起大拇指。
「陳醫師是這地區最有名的牙醫,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牙痛,你盡避放心。」高典蓉為他選擇的診所,就在過去的早餐店附近,只要經過兩條巷子,就可以回到他們全家住了十幾年的租屋,不過現在已經有了新的房客。
「放心,你既然是小蓉帶來的人,我一定會盡力為你醫治。」老醫生手拿著洗牙機跟薛恭謙打招呼,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里挫得要死。
「我相信陳醫師醫術一定很好。」他打量破舊的診所,邊看邊冒冷汗。診所內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的︰老醫生、老護士、老舊的機器設備,甚至連房子都是日據時代留下的古董,唯一年輕的只有他們兩人,其中一個還皮皮挫。
「你快到診療椅上躺好,陳醫師要幫你檢查牙齒。」
皮挫挫的人當然不會是高典蓉,事實上她的心情很好,因為她又回到熟悉的地方,看見熟悉的老鄰居,心情自是特別興奮。
「真的要躺上去?」薛恭謙敬畏不已地看著缺了一大塊皮的診療椅,懷疑它怎麼還沒報廢。
「請躺上來。」老醫生用微微顫抖的語調請薛恭謙入座。他腳步蹣跚地往前移動,擔心老醫生連話都說不穩,待會兒要怎麼幫他治療,他手上的洗牙機會不會變成凶器?
「動作快一點!」高典蓉反倒比醫生還凶,看不慣薛恭謙動作慢吞吞,硬是把他罵到臭頭。
薛恭謙再次懷疑自己的腦袋有毛病,這種惡劣的員工還不開除她,莫非自己真的有被虐狂不成?
他緊張地躺上診療椅,老醫生手握尖鑽朝薛恭謙逼近,在他的眼里看起來就像惡魔。
老天,他最怕看牙醫,不要過來……
「把嘴巴張開。」
他死也不張。
「請你把嘴巴張開,呃……」
「他姓薛。」高典蓉在一旁搭腔。
「把嘴巴張開,薛先生,我要幫你檢查牙齒。」
通常這個時候,患者一定會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可薛恭謙偏偏不合作,兩片嘴唇哈得比蚌殼還要緊。
「小蓉,他這樣我沒辦法為他治療。」老醫生向高典蓉求救,他看過不少怕看牙醫的患者,但沒有遇過像他癥狀這麼嚴重的。
「我來。」經過連日來的集訓,她已經練就出一套對付薛恭謙的招數,交給她就對了。
「我警告你,你如果再不合作,我就要親手扳開你的嘴巴,請陳醫生把你嘴里所有的牙齒都拔光,到時候你不只會變成豬頭,還會變成一個無牙的老人。」
她的威脅立刻奏效。
薛恭謙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會親手扳開他的嘴巴,把他的牙齒拔光,然後他從此再也不必做人。
一方面也是基于牙齒痛到受不了了,一方面也擔心高典蓉翻臉,薛恭謙這回沒再搞怪,和老醫生充分合作。
老醫生治療牙齒的技術很好,他判定薛恭謙是蛀牙,至少還得再治療個兩、三次才能補牙。
在治療的過程中,薛恭謙慢慢克服對看牙醫的恐懼。雖然他還是會對洗牙機轉動的聲音感到緊張,雖然還是會害怕看起來有如凶器的各式治療器具,但比起剛剛開始的寧死不屈要好上太多,他甚至和老牙醫預約好下次的治療時間。
「陳醫師的醫術真不錯,都不會痛。」在回程的途中,薛恭謙不禁褒揚起老醫生的治療技巧,本以為他的手會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沒想到卻意外輕巧。
「就跟你說我對陳醫師的醫術有信心,他對待病人最溫柔了。」耐心十足呢!
「你是怎麼知道陳醫師的?」薛恭謙納悶。「那個地區的居民幾乎都快搬光了吧?而且陳醫師的診所還藏在巷子內,一般人應該不容易找到。」
「我厲害呀!」她拽個二五八萬。「我懂得能靈術,知道哪里有好醫生,而且不會迷路。」
切,才怪。
薛恭謙直覺地想和她抬杠,但剛治療好的牙齒容不得他放肆,他只好收斂表情。
「活該。」高典蓉撲哧偷笑,看得薛恭謙好想敲她的頭。
「對了,陳醫師交代你這段時間吃飯要細嚼慢咽,盡量不要動到蛀牙的部分,最好用另一邊的牙齒吃飯。」她想起老醫生的囑咐,于是說道。
「什麼?」不會吧!「那我不就無法在五分鐘內吃完飯,這樣就有違我的原則……」
「把你的原則丟掉,不然我拒絕跟你同桌吃飯。」她威脅他,受夠了他多如牛毛的原則。
「但是……」
「你要學習慢食。」不要狼吞虎咽,雖然他狼吞虎咽得很優雅,但仍是狼吞虎咽。
「慢食?!」他大叫。
「還要學習慢活,你的生活步調太快了,遲早有一點會過勞死。」她是為他好,別不識抬舉。
「我不認為——」
「今天中午,我要一個人吃飯,你不要跟我同桌。」
好啊!他這是在威脅他,不一起吃就不一起吃,誰怕誰?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我不是說過,不要跟你一起吃飯嗎?你怎麼又來了!」
對,她是說過,當時他也很有志氣的回答說絕不會跟她同桌吃飯,但他的腳就是會自動朝她走去,他自己也很無奈。
「放心。」他嘆氣投降。「我今天會慢慢吃,這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她很滿意的低姿態,至少他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不是當作放屁。
中午這頓飯,可以說是薛恭謙除了應酬以外,吃得最慢的一次。奇怪的是,他也沒有覺得怎麼樣,沒有以往達不到目標的焦躁。
「就算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吃完,天也不會塌下來,對不對?」見他一臉錯愕,高典蓉俏皮地提醒薛恭謙,他愣了一下點頭。
「是啊!天也不會塌下來,過去我太緊張了。」他微笑,高典蓉也一起跟著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撫比和諧。
在他們感情默默向前大躍進的同時,對高典蓉不利的傳言,也如野火燎原一樣地展開,範圍越擴越大,火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