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林樺率領的步兵抗遼有功,皇上便賜了一座府邸傍他,自此以後林樺官運亨通,備受寵信。
鳳公主于兩年前招了駙馬,是一位高官的獨子,長得也算俊秀,但她卻經常肆無忌憚地往將軍府跑,盡避他並不怎麼搭理她。
這幾年來,林尚書與林樺的關系一直不好,走動也少,多是惠娘在其中串著,一年才得以見上二三次面。
林樺從沒對父親說出一個"恨"字。但由他越來越冷漠的臉,任誰也可以知道,他是怨懟的。
韓紫瀟的離開,使得他隱埋在心底的另一種性格飛速地成長。他學會了決絕,學會了獨善其身,更學會了如何依靠自己。他原本無瑕的身體因為多年的征戰而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幾次死里逃生,每當失去求生意志時,他就會想起韓紫瀟和他們的孩子。他還不能死!他還想留著這條命見見她們,對她們說一句"對不起"。所以他活到了今天,"將軍"的名號對他是一種侮辱,他厭惡做血腥暴力的事,但他別無選擇,他已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任性的角落。
很多個夜里,他睡在將軍府中的大床上,睜著眼楮,想哭,整顆心都空洞寂寞得糾縮在一團,卻連一滴淚水也沒有。他無時無刻都處于一種緊張狀態,這是在戰場上留下的癥狀。再沒有人會保護他!再沒有人令他安心!現在的他,卻還要強撐著一顆疲憊將死的心來站在人前,保護別人!他的劍法為她而學,卻沒有保護到她,而用于在戰場上的殺戮!
人的際遇啊!真像場夢。
當鮮血染紅了他的身軀,就會覺得血涌出來的感覺和他內心的感覺是一樣的,有種釋放的快慰。
有時他會極力克制自己軀體中那個陰暗的靈魂,他還不想讓自己完全冷酷,因為他知道瀟還沒有死,他還不需要當那樣絕望的可憐人。
最可怕又最可悲的是那種無牽無掛的人,總要在傷害別人時才能得到少許的安慰。他總相信著終有一天她會回到他的身邊,他不希望當那天來到時她會像別人那樣怕他,覺得他是陌生的。
他一直在心里為她保留了一個柔軟的角落,等待著安慰、也等待著救贖。
可是,他等了好久啊!久到他以為過去天堂般的日子都是場夢。她忘了他嗎?不,她愛他。那她為什麼不回來?她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嗎?快點吧、再快點,想閉上眼,再睜開,就看得到那張熟悉的生氣的臉。否則,他怕自己無法再等下去。他快受不了了,快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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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被敲響。
"將軍,公主來了。"佣人們已不用恭敬地說
"公主駕到"了,這鳳公主三天可以來上兩回,還經常是一個僕人也不帶便自個兒跑來,誰也不覺她像個公主。當年的尊貴,她已為他磨滅得一干二淨了。
"嗯。"林樺起身穿好衣服。他已對趙鳳的來訪感到麻木,定力好到能對她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總之該干什麼干什麼,她是公主,他不能趕她,但不理她卻合情合理。
"樺。"趙鳳推門而入,自在得就像是在她自個的寢宮。
林樺穿好短靴後取下牆上的銀劍,轉身走出屋外。
"等等!你要去哪兒?"她追著他出門。
他沒理會她,徑自走遠。
"趕著去見你的'瀟'嗎?這麼心急?"她的口氣轉而尖刻起來。
他猛地止步,回頭冷冷地瞥她一眼,"別用那種語氣念她的名字!"說完,疾步離開。趙鳳站在原地,眼眶委屈地一濕,她知道的,只有在提起那女人的名字時,他才會有些反應。他變得好冷漠啊!與當初見他那時完全不同了。可為什麼,她卻日益地放不下他?還只能以這麼令人不恥的方式才能看看他,听他說點什麼。
她害怕面對現在的自己,對一切都無法掌控,想得到他,卻被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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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在做事之前到茶樓品一杯香茗,這是林樺一天的開始。
林樺很少將自己穿得十分貴氣,常常是一襲普通的純白交領儒衫,腰間配一把長劍,行止灑月兌。
他穿過熟悉的街道,抬腳正要踏入常去的茶樓時,衣袍下擺突然被人拖住。他低頭一看,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女孩,扎著兩條小辮子,甜甜地笑著。
他本能地想甩開她,不知為什麼,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直到感覺有異物向他們飛來,他才輕巧地一閃身躲了過去。他從不救人,這些年來他收著一身醫術,寧可看著戰友死去,也不願伸出援手,只因他怕麻煩,又或者他潛意識里一直以為死是種解月兌。可就在剛才那一瞬,他有點後悔為什麼沒把那張笑臉抱開,總覺得那麼美的笑應該保護下來才對。
往他們砸過來的是對街一對夫妻吵架時失手扔過來的舊花瓶。當花瓶正要打向那小女孩時,另一道身影飛身將她抱了開來。
緊接著,是一記狠狠的巴掌甩上了他的臉。
"沒用的東西!"
是他的幻覺嗎?像是看到臉氣得漲紅的瀟抱著那個小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
韓紫瀟自甩出這一巴掌就沒打算再收回,她也知道多年不見,才一見面就打他的臉一定不會有好運!但當她看見他那麼自私的舉動,叫她怎能不氣?!這個人,哪像她的林樺?!
他氣她也好!不理她也罷!但要她憋著一口氣來討好他,那不是她的性格!反正女兒她是帶來了,她來讓他做個了斷!其實以前現在都一樣,看似強悍的是她,但她永不是那個主動者。
想了千種萬種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就是沒想到他會這樣︰林樺只有一瞬的失神,之後便緩緩上前,蹲在了小靈兒的面前,伸手輕撫著她的臉。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口氣很輕很溫柔。
"靈兒。"淚珠在她明亮的眸中轉動。
"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叫靈兒嗎?"他輕輕地笑了。
她搖頭。
"因為你爹爹的名字叫'林樺'。你瞧,叫'話兒'不是會很怪?所以你叫靈兒。你娘每次叫你,都是在想念你爹爹哦。"
靈兒看著他,小手突然模上他額上的疤,又看向他,終于忍不住小嘴兒一癟,撲進他懷中委屈地哭了出來,"爹爹……"
林樺將女兒抱起,直視著韓紫瀟,笑得好甜好甜,仿如當年那個稚氣未月兌的小鮑子。
"瀟,溪邊的紫雲英又開了呢!就像我們初見時一樣……"
她嘆息,輕輕倒入他的懷中。
因為他的笑中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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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你看你看!這些都是爹爹給你買的禮物!"
林樺一回府,就像個孩子似的急著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大件小件地攤了一桌子。有撥浪鼓,有小號的純金弓箭,有翡翠手鏈,有女圭女圭衣,有稀罕的珍珠項鏈,有鶴羽織成的披帛……還有那個玉梳篦。
靈兒拿起它,回頭看著坐在床沿的韓紫瀟,
"娘……"這不是上回娘看中的那個嗎?
韓紫瀟忙輕咳兩聲,"嗯,這個挺別致的。"她並不想讓他難堪。
"靈兒喜歡這個嗎?這是去年爹在杭州買的。雖不值什麼錢,但爹很喜歡,想到若是個女孩兒,也大到可以戴了呢!"林樺高興地笑開了。
韓紫瀟聞言差點吐血,他從她手里搶了也就算了,丟了一錠金子還說"不值什麼錢",是想慪死她嗎?
"爹爹……"一想起那時靈兒就想哭。
"嗯?"
"可不可以……再抱抱靈兒?"
"當然可以呀!"他一把擁住她小小的身子,
"靈兒是爹的寶貝,要抱多久爹都願意。"
一旁的韓紫瀟此時不禁動容,一股奇異溫暖的感覺流入了心頭。畢竟血緣至親吧,才剛見不久的兩人竟就這麼融洽了。靈兒,還是需要有個完整的家的。
她也能感覺得到,林樺不一樣了。在他沒見到她們以前,那張臉冷漠而疏離;而這時的他,她是有些熟悉的。像是幾年的分離都不復存在,那麼自然地就又走到了一起。他還是那個稚氣的林樺,她也還是那個霸道的韓紫瀟。而這其間,隔了近六年哪……
"將軍,老爺和夫人來訪,還有一位韓老爺。"管家在外叩門道。
"咦?是外公!外公嗎?"靈兒興奮地道。
"靈兒想見外公嗎?還有靈兒的爺爺女乃女乃,靈兒也要見嗎?"他溫和地問。
"要!靈兒要見!"她向來是不怕生的,對親人更是格外熱切。
"那靈兒一個人可以去嗎?爹爹還有話想和娘說。"
"嗯!"她重重地點頭。
"好乖。"他吻了下女兒的額際,便將她交給管家帶去了。
門再度合上,他的眼楮就一刻也離不開她了。她變得美了,以前從不覺得她美,瀟便是瀟,就該是那樣的;而現在,他看她卻是比這世上任何一樣東西都美麗。時間,令她變得更風韻迷人了,變得令他心慌意亂起來。
他走近她,指尖微顫,抱住她的力量是令人窒息的。他擁著她往床上倒去,整個人都埋人她的懷中。
直到這一刻,摟住她,聞到她身上的氣息,他才終于松下心來,一雙腳才算落在了地面上。他的泰然自若、他的笑,其實都只是裝出來的。他從以前就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再次見到她,哪怕是在戰場上,也一定要對她笑。她最喜歡他的笑了。他笑,她才不會想躲開他。
可他的內心卻一直在慌、在亂、在害怕!
"你回來了……"他的聲音嘶啞而哽咽。
她心疼地回抱住他寬闊的肩,"不怪我嗎?"她原以為他會哭鬧、發脾氣,更甚者請她滾蛋的。
"能見到你,已是上天對我的恩寵了,我誰也不怪。我會把那段恐怖的日子忘了。"他抬起頭,讓淚水落在她的臉上,"瀟,你再走一次,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不是堅強的人……"
她伸出手,在他臉上細細地模索,他的皮膚要比以前粗糙,"對不……"
他俯下頭,吻住她沒說出口的那個字,"這些話,我們都留在心里。留到哪一天又有什麼事發生時,用它來提醒自己一定要想對方的感受,好嗎?"
她含淚點頭。
他好溫柔!林樺長大了,懂事了,是個能讓她依靠的男人了!而他的內心,卻又還是極度地依賴著她的!她以往的想法真是過于膚淺,總覺得行為上的強者便是心靈也堅強了,殊知根本不是!一個毫無寄托的人,即使外表再強,心里也只有更寂寞而已。
她竟將他傷得那麼重啊!
或許,他是對的。現在不是懊悔致歉的時候。與其如此,不如永遠地留在他身邊來補償他,也是補償她自己。
"林樺。"她安心地環住他,"我不想和你分開。"
"騙人。"他再度吻上她,這次是深吻。他最喜歡她叫他的名字了,似乎很冷,听來卻十分舒服坦然。她在動情時會叫他"樺樺",他喜歡。他喜歡她對他做的一切事!就是喜歡!喜歡到無法自拔!
激情中,他一把扯下腰間的佩劍,將它甩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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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林尚書蒼了不少,似乎也思考了很多。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天下父母,哪個不希望孩子成為人中龍鳳?他沒錯。他只是對兒子的決心估計偏了。原以為樺兒應該是個易于屈服的人,而事實證明,他並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沒有達到目的,卻使摯友好友再度遠走他鄉。
他是個狠心的人吧?過度的自以為是。沒想到縱橫官場幾十年,令他驕傲的兒子氣他,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人年紀一大,不免常常就會感到孤獨,總希望有個對象可以聊聊。可一和惠娘說話,面對的不是唉聲就是嘆氣。他不可能與女人一般見識,但心里總是疙疙瘩瘩。估量著,再一年吧,他索性告老還鄉,也落個晚年清靜。
原以為後面的路就這樣了,可令他喜出望外的是,韓問天竟回來了!不僅帶回了韓紫瀟,還帶回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孫女韓靈!
"爺——"當靈兒漾著笑臉撲進他的懷里、讓他將她小小身子抱起來的那一刻,他有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這孩子,便是那時生下的,快六歲了。"韓問天說。
"真可愛呀!來,女乃女乃抱。"惠娘樂得合不攏嘴。
"阿女乃——"靈兒毫不怕生地又窩進她溫暖的懷抱中。她最喜歡有親人的感覺了,最好是有一大群,都可以陪在她身邊!
"你們,這些年……還好嗎?"林尚書有分艱澀。
"嗯。挺好的。"韓問天看向外孫女,"靈兒很乖。"
"那,小紫呢?"
"也好。"韓問天已不願多說。
"娘不好!娘不好!"靈兒忽然嚷嚷起來,"娘和靈兒都想爹爹!"
林尚書聞言啞然。
"你會反對他們重新在一起嗎?"韓問天說︰"如果你以為不妥,我不強求。"
林尚書一嘆氣,"反對又有什麼用?樺兒已不比當年,他根本不用考慮我。再者,我也後悔了。問天,你會怨我嗎?"
"我也是為人父的,知道你的心情。"韓問天道︰"不怨你。只怪上天弄人。"
"你不走了吧?別走了可好?"他急切地握住韓問天的手,"咱們還是朋友啊!"
"一直都是。"他笑了。
一旁的惠娘與靈兒也笑開了。微笑中,一老一少的笑臉竟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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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精簾里頗黎枕,
暖香惹夢鴛鴦錦;
江上柳如煙,
雁飛殘月天。
藕絲秋色淺,
人勝參差剪;
雙鬢隔香紅,
玉釵頭上風——
唐•溫庭筠
"呀——我的瀟竟在看詞集呢!"剛下朝回府的林樺嬉皮笑臉地從身後一把抱住倚在窗前看書的韓紫瀟。
"無聊嘛!"她手一甩,將那本泛黃的《大唐詞選》扔得老遠。
"瀟,"他環住她的腰,以臉頰貼住她的,輕喃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怎麼啦?"她回來已近半個月,他時常會這樣突然地感傷起來。
"我喜歡貼近你,你好溫暖。"他將臉埋入她的肩窩,"瀟,這樣抱著你,我覺得像個千瘡百孔的乞丐在抱著完美的女神。心里好酸。"
"傻瓜。"她握住他環住她腰的手,"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
"瀟。"
"嗯?"
"我是你的寶貝嗎?"
"你還是我的珍珠咧!"她笑他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女圭女圭。
他也笑了,更加地往她身上蹭去,"我是瀟的寶貝!我也要一輩子都當瀟的小女圭女圭!我和靈兒都最重要了!"
"臭屁!"她寵溺地輕點他的額,他的傻話卻令她動容。
窗外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隨即又是一聲低呼。
"誰?"林樺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待他迅速地探身一看,卻只見到靈兒涎著笑,灰頭土臉地坐在窗下。
"呵呵!"靈兒不好意思地干笑兩聲,"不是故意偷听的哦!"
"傻靈兒!"他笑著伸手將女兒抱了進來,"听听我和你娘打情罵俏又不是什麼壞事。以後大可以進屋來听嘛!"
"林樺!你不要教壞小孩子!"韓紫瀟橫眉豎目地將靈兒接過來,拍淨了她身上的灰塵後,才抱著女兒一塊兒坐在床上。
"不是啊!這叫正當啟蒙!我們太避諱了,反而會對孩子不好哦!"他也月兌下靴子上了床,一把將這兩個此生最重要的女子抱在懷里。
"那爹爹,靈兒以後都可以看嗎?"她很好奇哩!
"可以呀!不過有些可以,有些還是不可以看的。"他神秘兮兮地說。
"啊?為什麼?"靈兒一派稚氣地問。
"你看,靈兒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現在能知道嗎?"
她想了想後,搖了搖小腦袋。
"那如果靈兒突然長大到像娘這麼大了,好不好呢?"他很有耐心地一步步引導女兒。
靈兒一想,又是搖頭,"不好。靈兒要慢慢長大。"
"對啦!什麼事情都是慢慢來的。爹和娘是大人,做的事情有的會讓靈兒不理解,進而產生一些不很正確的念頭。爹爹希望靈兒慢慢地長大,大人不一定快樂,我的靈兒則要快快樂樂地,一點一點地懂事!"
"嗯!"靈兒重重地點頭。不一會兒又偏著腦袋問︰"那哪里是不可以看的呀?"
"都不可以看!"韓紫瀟氣呼呼地說。
"這個嘛……"他作勢沉思一會,而後回身親吻了韓紫瀟一記,"這是表示靈兒有個美滿的家,這個可以看。但要是爹爹開始月兌娘的衣服……"
"林樺!你給我閉嘴!"她羞得滿臉通紅,氣急道。
"靈兒知道!"靈兒興高采烈地接下話來,"就是爹娘月兌光光抱在一起時不可以看!"
"靈兒好聰明啊!"林樺贊賞地模了模女兒的頭。
韓紫瀟則是瞪大了眼,像只憋足了氣的皮球般愣在原地。
半晌。
"林樺!你荼毒我女兒!我宰了你!"她氣勢洶洶地撲上他。
"救命啊!謀殺親夫啊!"他仍是嬉皮笑臉地摟住她。
靈兒則是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爹娘打鬧。
突然推門而入的趙鳳闖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幅和樂融融的畫面。
她身後跟著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管家,"將軍!鮑主硬闖!奴才們攔不住啊!"
"你給我滾下去!"趙鳳冷著臉道。
避家直到林樺向他示意離去後才默默退下。
"有事?"林樺斂去笑意,理了理零亂的朝服。他下床穿上短靴後,也為沉著一張臉的韓紫瀟披上了件外套。
他的體貼,令趙鳳紅了眼眶。
"原來傳聞是真的……"
"你一大早闖入我的寢居就是為了證實這個?"他眉宇間難抑怒火,"不知道這會打擾到我的家人嗎?!"
"我不在乎!"趙鳳哭喊道︰"失去了你,我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韓紫瀟聞言無聊地翻了個白眼。她抱起一臉好奇的女兒,"你們慢聊,我就不打擾了。"她還沒吃早飯呢!就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公主。
"瀟!"他怕她生氣,將她摟入懷里。
"你想逃嗎?懦弱的女人!"趙鳳尖刻地上下打量她,"你有什麼資本留住樺的心?你害怕了嗎?"
"公主!"韓紫瀟不悅地挑眉,"我想是你搞錯了!我身後的這個男人喜歡的是我,愛的是我,要娶的人也是我。他是我孩子的父親,也會是我的夫君。我為什麼要逃?就算我一無是處,但我擁有了你想要卻得不到的。我已是勝利者,我為什麼還要和你爭吵?我又為什麼會害怕?女人哪!即使擁有再多的榮華富貴,若是沒有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就沒有幸福。"她輕嘆著搖頭。
"你懂什麼?!"趙鳳歇斯底里地哭喊出來,
"若你沒有出現,樺他會愛我的!他身邊只有我一個!"
"你已嫁人。"韓紫瀟指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別折磨自己了,也別再騙自己。他若是會愛上你,不是早該愛上了嗎?"
"不對不對!你什麼也不知道!樺他是喜歡我的!否則他不會對我……如果當年你不是因我而離開,他一定會接納我的!都是你的錯!我不會讓你好過的!"趙鳳轉身欲走。
"公主。"林樺淡淡地叫住她。
她頓住,卻沒有回頭。
"如果我們只有那一面之緣,我就會永遠記得你最美的樣子。"
"現在的我……很丑嗎?"她哽咽道。
"是的。"
"我也快不認識我自己了!但我沒有辦法!"她決然回頭,眼中有淚,"樺,我得不到你,也不會讓別人得到你的!"語畢,掩面離去。
他還來不及從趙鳳的話中領悟出一些什麼,就听見身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握拳聲。
"林……樺……"韓紫瀟的口氣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小的在!"他忙獻媚地回身。
"你他媽的干過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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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邊疆一直動蕩不安,北有大遼虎視眈眈,西北是西夏的威脅,西部又有吐蕃諸部,戰事長年不斷。
身為一名將軍,又是文武全才,待在最前線的時間遠比在東京城多。但林樺沒有想到,才短短二天時間,皇上竟就下旨令他去駐守雄州、霸州一帶。那一帶是宋遼的交界處,這兩州是主要的通商地,也是紛爭最多的地方。而且皇上並不是讓他去那兒帶兵打仗,而是讓他駐守在那兒。歷年來,守那帶的將領從來就沒有好好地回來過,更別提攜帶家眷了。皇上怎麼突然起意將他謫往那麼動蕩不安的地域?還是有人從中挑撥?
他想起三天前趙鳳離去時的眼神和她說的話。會是她嗎?
事到如今,是與不是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須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圓滿解決這件事。不願再失去瀟兒了,他無法忍受更長的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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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過三更。
將軍府林樺寢居的燈依然支撐著最後的一點光明。韓紫瀟坐在床沿,默默地為他收拾著要帶的衣物。林樺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地輕啜著杯中早已冷卻的香茶。
"再帶件厚衫吧,我怕你在那邊會冷。"她將布包放在桌上,準備到另一邊的衣櫃中去幫他找厚衫。
他按住她的手,起身緊緊地將她抱入懷里。
"不要這樣,我們會很好。听說那邊很危險,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逞英雄……"她陡地哽咽,"我們不能失去你!"
"我不想當英雄!我從來也沒想過要當什麼將軍!我不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我的願望一直都只有一個……"他輕柔而纏綿地吻著她的頸,"你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你要等我。等靈兒再大一點……"她的唇突然被他的手指點住。
"不。"他正色道︰"你們不能涉險。你們回杭州。"
"林樺!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要她離開?!
"听我說完,"他捧起她的臉,"乖,回杭州等我。我會想辦法從朝中月兌身,會去找你們的,相信我。"
"我不放心!我要和你一道!"她固執道。
"不要任性!"
"任性的是你!換成是你,又能眼睜睜地看我去涉險卻無能為力嗎?!我不要等待!那會逼瘋我的!每天都會提心吊膽!"
"想想靈兒!"
"我……"她啞然。
他猛地抱住她,"我們的孩子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她終于忍不住地哭了出來,"我不能失去你!我好怕……"
"不會的。相信我。我一定活著回來見你!"他橫抱起她,雙雙倒入床中。
"杭州也有紫雲英呢……"
"我會在它第二年開花時回去。"
"真的?"
"真的。"
"不許騙我……"
"不騙你。"
"我等你。那我等你回來娶我。"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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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年,便傳出林樺在宋遼糾紛中受到重傷而導致殘廢,半身不遂。聖上念其有功,準他告病退隱,並賜其豐厚的田宅珠寶。
一年後。林樺隱居杭州,開始經商,收益頗豐。
「
夏日剛過,秋高氣爽。
韓紫瀟在庭院中架上一把貴妃椅,姿態悠閑地半躺著翻看書頁。不遠處,靈兒扯著長長的紙鳶,邊跑邊笑著。林樺只披了件單衣,像只貓兒似的枕在她的膝上。
他並未殘廢,當初多虧韓問天在御醫中有熟人,才讓他得以欺君之後還可全身而退,也才能有今日的閑情。
"瀟……"他舒服地呢喃。
"嗯?"她伸手揉揉他的發。
"我想我根本不在乎什麼平步青雲呢。"
"哦。"這她不是早知道了嗎?
"我最想要的便是現在這樣,可以坐在你的膝上。我只想當你膝上的一只小貓兒,能永遠地被你寵著。"
"沒用的東西。"她笑他。
他也笑了,伸手摟過正跑來的小女兒。
"靈兒,我們一起當娘的貓咪好不好?"
"才不要!"小丫頭嘟著嘴。她放下紙鳶,一把縮入父親的懷里,"我要當爹爹的貓咪!"
幸福的人哪,不管你有多強,總需要被人寵著的,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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