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愛上大丈夫(上) 第4章(1)

陽光照在玻璃帷幕牆上,樊嘉士雙手插進褲袋欣賞窗外的風景,表情若有所思。

李律師送來的遺囑就擺在他的辦公桌上,遺囑內容就算他不打開來看,都可以完整背出來,他必須在三十歲前完成終身大事,否則別說樊氏集團的經營權,連樊氏集團都保不住。

「總裁,您叫我嗎?」秘書這個時候敲門。

樊嘉士頭也不回地喊了聲︰「進來。」

陸超群立刻推門進入總裁辦公室,等候樊嘉士差遣。

「我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樊嘉士轉過身面對秘書,光從表情看不出情緒好壞。

「您要我幫您調查什麼人?」陸超群經由眼角余光瞄到放在辦公桌上的遺囑,懷疑和這件事有關。

「梁萱若,你去幫我調查她的身世,所有細節都要調查得一清二楚。」樊嘉士交代秘書,陸超群約略記下這三個字的發音。

「請問總裁……」陸超群遲疑了一下。「您可有任何有關梁小姐的線索?如果有的話,調查工作的速度可以進行得更快些……」

「我只知道她是在孤兒院長大,年齡大概二十歲出頭,在街上賣水果。」說出口以後,樊嘉士才發現自己對梁萱若的了解少得可憐,但是他並不擔心,因為他很快就會修正這項錯誤。

「在街上賣水果?」陸超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冷靜下來。「這位梁小姐,想必就是推車的主人了。」

「沒錯。」反應真快。「我正想問你這件事處理得怎麼樣,你有沒有找到她的推車?」

「全辦妥了,總裁。」陸超群答。「昨天當我在街上找到梁小姐的推車,第一時間就調來貨車,把推車載回公司後方的倉庫存放,請您不必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樊嘉士難得贊美秘書。「你辦事,我放心。希望你在調查梁小姐這件事的速度上,也能像以往一樣有效率,我等著听你的好消息。」

「是,總裁。」陸超群頷首。「等我調查清楚以後,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向您回報。」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樊嘉士揮手要陸超群閃人,他要開始辦公。

「總裁,我可以請教您一件事嗎?」陸超群再度遲疑。

「你問吧!」樊嘉士回道。

「您要我調查梁小姐,跟近期困擾您的事情有關嗎?」

陸超群很明顯是指遺囑,身為樊嘉士的秘書,樊嘉士的大小事陸超群都必須充分掌握,樊嘉士也不吝與他分享,如果有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秘書,那才叫災難。

「不一定,要看事情怎麼發展。」樊嘉士不把話說死,陸超群點點頭,表示他了解,他會看著辦。

「那麼,我出去了。」陸超群向樊嘉士敬禮以後,隨即退出樊嘉士的辦公室。

陸超群離開後,樊嘉士走回辦公桌,拉開皮椅坐上,前後搖晃了幾下,然後拿起遺囑表面上像在瀏覽,實際上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梁萱若著急地在街頭左顧右盼尋找推車。她回到昨天棄車的地點,卻怎麼也找不到推車。

她考慮報警,才冒出這個念頭隨即罵自己傻瓜!她就是為了躲避警察不得已才丟棄推車,如果報警,豈不是自己送上門?

梁萱若咬下唇,總覺得心頭很慌,推車是她唯一的生財工具,如果丟了,她得重買一輛,以她目前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這筆花費。

我會負責幫你找回來。

她想起樊嘉士昨日的承諾,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說不定是他派人把推車拿走,但是有可能嗎?他的辦事效率有這麼高嗎?才不到一天的時間,現場就處理得不露痕跡。仿佛昨天的事完全不曾發生,他真的有如此神通廣大?

她接著想起樊嘉士散發出來的氣勢,和那座有如皇宮的豪華別墅,開始覺得不無可能,他似乎不是普通的有錢,而有錢人什麼都做得到。

梁萱若想要問問樊嘉士,推車是不是他拿走的?才剛升起這個念頭,隨即想起另一個大問題——她只知道他姓樊,他的司機叫他總裁,他的佣人們則是稱他為少爺,至于他的全名,她沒問過,也不好意思問。

麻煩的事接二連三,她不止不知道樊嘉士的全名,連他的公司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家住陽明山,但不知道怎麼走。再說,如果她主動去找樊嘉士,他一定會認為她別有企圖,怎麼做都不對。

其實,梁萱若大可大大方方去按樊嘉士的門鈴,她有充分的理由找他,絕對不是找借口。

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梁萱若清楚的知道,自己若再和樊嘉士見面,她一直自以為堅定的心,會忍不住動搖。他太有魅力、太有男人味,像一塊磁鐵吸引她朝他奔去,她必須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也因此,無論日子再怎麼難挨,她都不能去找他。推車丟了就丟了,她可以再想辦法買一輛,一旦丟了心,卻難以尋回,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

梁萱若決定放棄尋找推車。只是沒了推車,她暫時做不了生意,樊嘉士給她的兩萬塊,她在第一時間幫周益強買藥和補品,另外還買了一些生活日用品,已經所剩無幾,不要說推車,連補貨都成問題。

實在想不出辦法,梁萱若只好先回家,慢慢計劃下一步該怎麼走。

「小若,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今天不必做生意嗎?」周益強見梁萱若大白天回家很是驚訝,她如果不忙到大半夜,已經很難得,今天居然不到中午就進門。

「我突然覺得很累,想休幾天假,不出門做生意了。」梁萱若小心翼翼的回答周益強的問話,盡量表現得自然,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是嗎?」這是她第一次說要放假,真稀奇。「也好,你也好久沒有休假了,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我也這麼想。」她勉強擠出笑容,心里卻煩惱接下來要如何度日?

「說不定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走走。」周益強光顧著梁萱若可以陪他,卻沒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否允許、。

「是啊!」梁萱若無力附和。開始計算口袋里的錢能撐到什麼時候?就算她現在馬上出去找工作,也不見得能順利找到工作,況且她還要照顧阿強。

周益強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一點也沒發現梁萱若燦爛笑容下藏著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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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樊嘉士來到公司的倉庫,雙手插在褲袋打量梁萱若的推車。

「總裁,要把推車送還給梁小姐嗎?」司機在一旁問。「昨天晚上我送梁小姐回家,有順道把她的地址記下來,您隨時可以去找梁小姐。」

老劉夠機伶,不用樊嘉士交代,就知道樊嘉士讓他送梁萱若回家的用意,也很盡責地記住梁萱若的住所要怎麼走。

樊嘉士沒答話,看來他用了一批好員工,無論是老劉還是陸超群,每一個都很懂他的心。

「過幾天再說。」他丟下這一句話隨即轉身離開倉庫,老劉只得快步跟上。

「接下來要去哪里?」老劉為樊嘉士打開車門,順口問。

「海邊。」他坐進後座,老劉趕忙把車門關上,回駕駛座開車。

老劉默默發動引擎,偷瞄後視鏡,果然瞧見樊嘉士的表情嚴肅,眼楮望向車窗外,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樊嘉士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海邊,老劉早已見怪不怪。

老劉將車子開到海邊,按照習慣在車上等候樊嘉士。樊嘉士一個人走到海灘,遠眺一望無際的海面,今天的風很大,浪打在岩石上激起水花,洶涌的浪潮似要將人吞沒,此情此景,不禁讓他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和詩帆乘坐游艇一起出海游玩,兩人玩得十分盡興,沒想到在回程的途中,游艇忽然故障……

樊嘉士做了許多努力,試圖發動游艇,但都不成功。就在他考慮對外求救的時候,海象突然發生變化,天色迅速變得昏暗,一大片烏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他們飄來,他趕緊拿起無線電對講機對外求救。

他才剛放下無線電對講機,浪已經打上游艇,他听見吳詩帆尖叫,于是趕緊跑到甲板,只看見吳詩帆兩手緊抓住欄桿,害怕的看著他。

「嘉士,我好怕。」吳詩帆臉色蒼白,看不見她慣有的笑容,臉上有的只是恐懼。

「不要怕,我們不會有事,我已經對外求救,很快就有人會來救我們。」他安慰吳詩帆,吳詩帆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抓著他。

「我不要死。」她害怕的看著大海,原本和善的大海瞬間化身為惡魔,轉眼就要將他們吞沒。

「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他向吳詩帆保證一定會保護她。

「可是風好大,而且開始下雨了。」吳詩帆害怕得哭出來,樊嘉士只得緊緊抱住她。

然而,他的保證卻無法改變惡劣的天氣,在強風的推波助瀾下,海浪變得異常凶猛,似乎要把他們一口吞下,拼命攻擊他們的游艇。

「嘉士!」

「抓住我的手,千萬不要放手!」樊嘉士試圖把吳詩帆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個時候的游艇,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性可言,就算躲進船艙也一樣危險。

吳詩帆點點頭,生命全倚賴樊嘉士,他只祈禱救援趕快來到,游艇的狀況很危險,隨時都會翻覆。

說時遲,那時快。

樊嘉士才在擔心游艇撐不下去,一道巨浪像海嘯般向他們打過來,游艇當場翻覆。

撲通!

他和吳詩帆一起跌落水中,游艇翻覆的巨響,有如來自地獄的怒吼,凶猛的海潮強行將他們分開——

「嘉士!」

「千萬別放開我的手!」

樊嘉士竭盡所能地抓住吳詩帆,但是風浪太大了,他根本抓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浪卷走。

「詩帆!」他試著游泳追上吳詩帆,本來快成功了,然而接下來幾波大浪,又把他們的距離拉遠,最後他終于體力透支,隨著浪潮載浮載沉……

鈴~~鈴~~

突然響起的手機打斷他的思緒,硬是將他從回憶拉回到現實。

「什麼事?」他接起手機冰冷的回應。

電話是陸超群打來的,通知他法國客戶已經抵達機場,大概兩個鐘頭後就會到達公司。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公司。」切斷通話,將手機放回褲袋,樊嘉士甚至沒多看大海一眼,隨即轉身走人。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話雖如此,殘留在他心中的陰影卻是如此巨大,誰也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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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陸超群已經掌握住梁萱若的所有資料,只是他有預感,他的老板恐怕不會喜歡這份調查報告。

「已經都調查清楚了嗎?說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樊嘉士坐在辦公桌後方的皮椅听秘書做簡報,這本是例行公事,他卻注意到陸超群的表情不太一樣。

「根據我調查的結果,梁小姐確實是出身孤兒院。」陸超群開始進行簡報。「她三歲時因為父母雙亡,被送往‘樂安育幼院’,您應該對這所育幼院非常熟悉。」

「小扁。」樊嘉士聞言喃喃自語,沒想到梁萱若竟然也在同一間孤兒院待過,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是的,總裁,正是小扁日前待過的育幼院,已經有二十幾年的歷史。」陸超群廢話一堆,樊嘉士注意到他似乎在隱瞞什麼,于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秘書。

「咳咳!」陸超群干咳了兩聲。「接下來我要報告的事,您听了可能會不太高興,我調查到梁小姐住在樂安育幼院的期間,有一位叫做周益強的院童非常照顧她,據說兩人還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什麼,未婚夫妻?」樊嘉士聞言眯起眼楮,果然不高興。

「是的,總裁。」陸超群點頭。「梁小姐顯然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她的未婚夫周益強,高中畢業就馬上帶著梁小姐離開育幼院,日夜兼差只為了供應梁小姐念大學,梁小姐以優異的成績從法文系畢業以後,周益強卻不幸病倒了,所以梁小姐才會選擇賣水果為生,因為時間比較有彈性,可以方便照顧她的未婚夫。」

「你確定他們已經訂婚了嗎?」樊嘉士從來沒有想過梁萱若會有未婚夫,怎麼听怎麼火大,完全無法接受。

「客觀來說應該是這樣。」陸超群也不敢把話說死,因為情況有點復雜。

「客觀來說?」

「梁小姐和周益強雖然沒有正式舉行訂婚儀式,但附近鄰居卻都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所以周益強應該是梁小姐的未婚夫沒有錯。」陸超群知道「未婚夫」三個字听在樊嘉士耳朵里一定很不好受,又不得不說。

陸超群沒有猜錯,樊嘉士確實覺得相當刺耳,但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失望,或許他打從心底相信,梁萱若便是吳詩帆,但這份報告一開頭就撕碎他的期待,而且隨著事實的一一浮現,裂痕越裂越大。

「總裁,還要繼續報告嗎?」陸超群小心觀察樊嘉士的表情,他已斂起失望,改為專心思考,陸超群猜他大概不準備放棄。

「繼續。」樊嘉士當然不可能放棄,凡是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弄到手,小小的阻礙算不了什麼。

「好消息是梁小姐目前的經濟狀況非常糟糕,她和周益強目前居住的地方,環境也相當不理想,隨時會被趕走。」陸超群一邊說,一邊將相片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伸手拿起相片,才發現梁萱若竟然住在違章建築里頭,臉頰不由得抽搐,由衷感到憤怒。

「她不是有未婚夫嗎?」他將相片丟回桌上,口氣慍怒。「那家伙到底都在干什麼,竟然讓她住在那種地方?」

「因為他生病了,無法工作也沒有收入,自然無法搬到壞境比較好一點的地方居住。」陸超群懷疑他的老板太過憤怒,才沒听清楚他的話,他方才就已經提到周益強臥病在床。

「他生了什麼病?」樊嘉士壓根兒就想把周益強忘了,對他來說,對手是誰一點都不重要,梁萱若才是重點。

「肺癌,已經是末期。」

樊嘉士沒想到自己的對手竟然是一個癌末患者,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梁小姐因為經濟狀況不佳,無法送周益強住院接受治療,目前周益強還住在那棟違章建築之中,情況頗令人同情。」陸超群嘴巴是這麼說,但眼神卻不是這麼回事,樊嘉士背著皮椅打量陸超群,心想他還真是嗜血。

「還有更糟的消息嗎?」他淡淡地問,並不介意有個嗜血的手下,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解釋。

「有的,總裁。」陸超群微笑。「自從三天前梁小姐失去她的推車以後,就無法做生意,我怕她的經濟狀況只會越來越糟。」

「也就是說,需要王子出場英雄救美了。」樊嘉士冷笑,相當感謝上天厚愛,讓他無論做什麼事都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您上場的機會很大。」陸超群巧妙回道。

「看來,該是去拜訪梁小姐未婚夫的時候。」樊嘉士無意識地用五根手指輪流敲打桌子後,突然起身。「叫老劉備車,順便把梁小姐的推車一起準備好,我要親自送還給她。」

「是,總裁,還有其他吩咐嗎?」陸超群從樊嘉士的眼中看到決心,相信他一定還有其他計劃。

樊嘉士淡淡一笑,說出他的計劃,陸超群邊听邊點頭,表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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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頭——

呼!呼!

刺骨的寒風,從門縫鑽進來,好像要把人的身體鑽出個洞。

躺在床上的周益強,無論怎麼拉高身上的棉被,都覺得冷。

「小若。」他呼喚坐在床邊的梁萱若,她不曉得在想些什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你不覺得天氣越來越冷嗎?」周益強的身體時好時壞,昨天明明還可以下床走動,今天就虛弱得躺在床上申吟,看護他的人也跟著辛苦。

「是啊,好冷。」梁萱若隨口回應,心里想的是往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她不敢讓周益強知道她弄丟推車的事,怕他擔心,更怕他追問,她一定答不出來。

「小若,再找件衣服給我穿,我覺得好冷。」周益強一直打哆嗦,梁萱若光顧著煩惱生計,根本沒注意听他說話,也沒反應。

周益強見她像木頭人動也不動,干脆自己動手。他瞄到樊嘉士借給梁萱若穿的皮衣,就放在她的手邊,心想正好可以擋風,于是伸手就要拿走皮衣。

梁萱若由眼角余光瞄到周益強伸手拿皮衣,想也不想用力把皮衣搶下,緊緊抱在胸前,不讓周益強有踫到皮衣的機會。

「你在干什麼,小若?」周益強奇怪地看著梁萱若的反應,覺得她好像換了一個人。

「我……」梁萱若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未婚夫。

「我好冷,快拿過來給我穿。」周益強再度伸手要拿皮衣,梁萱若說什麼也不給他。

「小若!」她是怎麼回事?

「這、這件皮衣我還得還給它的主人,不能給你穿。」梁萱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讓周益強踫樊嘉士的皮衣,但她很清楚自己絕不能松手。

「還給它的主人?」周益強愣住。「你不是說這件皮衣是撿到的嗎?你又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要怎麼還?」

「呃……」梁萱若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就是想不出其他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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