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銳和孫曉艾來到英國已經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對他們來說都算度假。
孫曉艾一邊度假一邊搜集寫作資料,日子倒也過得快活,邵杰銳則是忙一點,台灣那邊要處理的事情不少,光用電話遙控就花去他大半天的時間,更別提收不完的傳真。
于是葛莉茲城堡的書房幾乎成了邵杰銳的辦公室,他待在書房的時間比任何時候都長,剛好孫曉艾也不喜歡工作的時候有人在身邊,兩人各佔據一個房間做自己的事,倒也配合得很好。
孫曉艾從來沒有指望能夠找到一個可以理解她的男人,邵杰銳或許還無法完全理解她,但至少尊重她,這點倒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當初她還把他當成一個討厭鬼。
人不經過相處,是無法了解對方的優缺點的,這點她已有深刻體會。
思及此,孫曉艾聳聳肩,露出幸福的微笑。所以說,偏見真不是個好東西,英國女作家珍•奧期汀所寫的經典名著《傲慢與偏見》,就下了最好的注解。
一整個下午,他們都在忙自己的事。孫曉艾更是一進入小說的世界,就會忘掉身邊所有事,除非有人打擾她。
「吃飯了,大小姐!」直到邵杰銳敲她的門,她才驚覺又到了晚餐時間,並感慨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來了!」剛好她的工作也到一個段落,孫曉艾存好檔案以後關上tebook,便打開門到廚房,邵杰銳已經在上菜,她連忙跑過去幫忙擺餐具。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夫妻嗎?」他看她熟悉地擺上餐具,再看看自己穿圍裙端菜的模樣,不禁搖頭笑自己未老先衰。
孫曉艾踢他一腳就算回答,被他笑著閃過去。
「別考驗我的端菜的功夫。」他將沙拉擺在餐桌正中央,然後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兩人端起水杯輕輕互踫一下,便開始用起餐來。
「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孫曉艾隨口問道。「你已經好幾天不做菜了,今天怎麼有空下廚?」
「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回幾封信就行了。」他回道。「不過,我沒下廚的這幾天,你都怎麼填飽肚子?」
「不是有泡面嗎?」她聳肩。「我都是靠泡面度日……」
「又吃那種不健康的東西!」他差點沒拿叉子捅她。「把剩下的泡面統統拿來給我,我把它們丟進垃圾桶里!」
「你和泡面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整天說它的壞話?」現在又要把它們丟進垃圾桶,過分!
「等你變成木乃伊,放在博物館里展示就會後悔當初沒听我的話。」他反駁。
「那種放了很多防腐劑的東西還是少吃為妙,知道嗎?」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不吃泡面總可以了吧!」她翻白眼,受夠他的嘮叨。
邵杰銳知道她根本沒把話听進耳里,他這算是對牛彈琴。
「吃完飯有什麼計劃?」難得兩個人手邊的工作都告一段落,應該好好放松一下。
「上床。」他認真的回答,迎面立刻飛來一根叉子,被他俐落的接下來。
「就會說這些有的沒的。」腦子里盡是那些污穢思想。「我建議去探險,城堡里還有一些地方我們沒去過,我想把整座城堡都玩過,那才夠本。」
「你才花三千英鎊,就想把價格三千萬英鎊的城堡玩夠本,還真會算。」他消遣她。
「我不會打算盤,但很會按計算機。」她甜甜回嘴。「再過兩個星期,我們就要回台灣了,當然得把城堡上上下下、從頭到尾再好好玩一遍。」
「算我敗給你了。」他投降。「除了北邊那座塔以外,我們幾乎都走過了,還有什麼地方可玩?」
「還有一條擺滿盔甲的走廊,我們也還沒去過。」她提醒她。「那走廊離我們的房間也不遠,可你怎麼樣都不願意去。」怪哉。
「那是因為你沒有听說過,沒人穿戴的盔甲會在半夜走動的故事。」他反駁。「我女乃女乃在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說這些故事嚇我,我對于那些沉重的盔甲真的很沒好感。」
「那你應該比我更能適應才對,都听過這麼多遍了。」她很快回嘴。「如果盔甲真的能夠走路,我倒想親眼見識見識,順便幫忙測一下時速。」
「你這女人就是不死心是吧?」他嘲弄地看著她。「萬一盔甲真的會動,你要怎麼辦?」
「跑給它追啊!」這有什麼難辦的?
她的膽子還真是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話說回來,他都跟她在一起混兩個星期,膽子也該練出來了。
「你贏。」他認輸。「去就去,萬一盔甲真的動起來,你別跑得比我還快。」
「絕對不會。」她保證。
吃完飯、洗完澡,兩個人手牽著手去探險。與其說探險,說穿了也就是去看看那些十五、十六世紀留下來的盔甲。資料顯示,葛莉茲城堡雖然易主多次,但每一任堡主都喜歡搜集盔甲,並且大方展示。
這是葛莉茲城堡跟一般小型城堡比較不一樣的地方,大部分的小型城堡不會有專門用來放置盔甲的長廊,光這一點,對一些城堡迷來說就是一大賣點,據說地產管理公司也打算將葛莉茲城堡,以收取門票的方式開始給一般民眾參觀,他們兩人是最後一批住進城堡的幸運兒,一個月三千英鎊體驗城堡的活動即將成為絕響,昨天約翰才打電話給他們,確認兩個星期後要收回城堡。孫曉艾乍听之下有點不舍,畢竟葛莉茲城堡可算是她和邵杰銳的媒人,沒有它,他們兩人不可能湊在一起。
兩人朝著從未探險過的區域邁去,在此同時……
「安迪,你確定是這里沒錯嗎?」
安迪和蕭恩兩個倒楣鬼,趁著邵杰銳和孫曉艾忙于工作時偷偷模模混進城堡躲藏一陣子,等到夜深人靜才開始行動。
「蕭恩,我們終于找到了。」安迪感動不已的點頭。「當時沒有這些盔甲,也沒有這些紅地毯,可能因為正在整修的關系現場很亂,恢復以後我反而認不出來。」
他們是曾經過這長廊,但只是看一眼就走了,沒想到這里竟然就是藏匿槍支的地點。
「太好了,你把槍放在哪里?」終于可以跟老大交代了。
「呃,我想想。」安迪的記憶力不是太好,腦筋也有點遲鈍。「好像是這里。」他指著走廊中段的位置。
「這里?」那副銀色盔甲後面嗎?
「不對,好像是那里。」安迪接著又指向另一邊。
「那里?」鐵灰色的盔甲旁邊?
「不,好像也不是,我記不得了!」安迪的腦子一片混亂。
「安迪——」蕭恩拉長音警告同伴最好趕快記起來,不然他們倆人就麻煩大……
蹬蹬蹬蹬蹬……
從走廊入口響起的腳步起,提醒他們有人來了,他們如果不想惹麻煩,得趕快藏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要躲在哪里?」蕭恩和安迪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找藏身的地方。
這條走廊只有一個入口,再過去就是大型拱窗,除非他們想學電影情節破窗跳下二樓,否則只能找地方藏匿。
問題是整條走廊除了盔甲還是盔甲,他們又不能學蜘蛛人爬上天花板,唯一的辦法是躲進盔甲,見機行事。
「躲到里面去,快!」蕭恩指指走廊兩側的盔甲,瞬間只看兩人像老鼠到處亂竄,找適合自己體型的盔甲。
不幸中的大幸是這走廊上擺的盔甲都是觀賞性質,早早組裝完畢,他們只要想辦法把自己弄進去,就可以掩人耳目。
蕭恩因為體型瘦長,很容易找到合適的盔甲,安迪就比較辛苦些,必須硬塞進盔甲,塞進去以後幾乎不能呼吸。
來了!
隨著走廊反射出來的人影慢慢接近,邵杰銳和孫曉艾出現在走廊的入口,蕭恩和安迪繃緊神經,動都不敢動。
「哇,真的有盔甲呢,還好幾副!」孫曉艾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盔甲,自是特別興奮,反觀邵杰銳就沒有她那麼熱情。
「還分別站在走廊的兩側,看起來真讓人不舒服。」他咕噥抱怨,怎樣都無法喜歡這些陰森的古董,總覺得不吉利。
「你別這樣嘛!」孫曉艾抓住他的手臂哄他。「過來看這一副盔甲,我好像在某本專門介紹城堡的書上看過,應該是十六世紀的盔甲。」
走廊兩側加起來總共十副盔甲,她哪副不好介紹,偏挑安迪穿的盔甲介紹,嚇也他一身冷汗。
他听不懂邵杰銳和孫曉艾兩個人在說什麼,因為他們說的是中文,而他對中文一竅不通,只知道他們說著某種東方語言,也許是日語。
安迪差點開口跟他們說︰「空傍哇!」(晚安)但此刻他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只想他們趕快走開。
「不過,十六世紀的盔甲看起來還真笨重,穿成這個樣子還能打仗嗎?」邵杰銳到底是男人,對于打打殺殺那一套特別有興趣,伸手就想模頭盔。
不要模、不要模!我在里面,千萬不要動手!
盔甲里的安迪忍住不眨眼楮,他的身高只到邵杰銳的脖子,要看清楚他的臉本來就已經很吃力,更何況還要努力撐住頭盔,簡直是要他的命。
「雖然這種頭盔可以保護頭部,但是只留三條縫應該會不利呼吸,還是其中有額外的設計?」邵杰銳發揮職業本能,伸手就想拿起頭盔研究,被孫曉艾阻止。
「不要破壞古物。」弄壞要賠。
說是這麼說,但她其實也跟邵杰銳一樣好奇,瞪大一雙眼楮往安迪的頭盔看,看得他膽顫心驚,都快叫出來。
「是我看錯嗎?」奇怪。「我好像看見里面有雙眼楮。」
「你故意嚇我的吧!」 ,虧他們已經是情人,真沒意思。「這里面怎麼可能有——真的有一雙眼楮!」
看見安迪的藍色眼珠子,邵杰銳嚇得往後倒退兩步,直直看著安迪。
「真的嗎,我沒看錯?」孫曉艾伸手模頭盔,安迪躲在頭盔里面拼命縮脖子,就怕被發現。
「我倒希望你看錯。」雖然說他「可能」不怕鬼,但沒有經過證實的事他不敢保證,最好還是遠離現場。
「把頭盔拿下來看就知道了。」她伸手就要拿下安迪的頭盔,安迪立即往右移兩步,不讓她踫到頭盔。
「盔甲……會動?」孫曉艾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轉頭問邵杰銳,他揉揉眼楮,也不是那麼肯定。
「他剛剛……是站在你面前嗎?」怎麼往右橫移兩步?
「嗯。」孫曉艾點頭,跟著移往盔甲的位置。「剛剛他就是像這樣站在我面前。」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安迪又移回原來的位置,孫曉艾和邵杰銳同時睜大眼楮,這次可不是幻覺。
「難道……城堡真的鬧鬼?」她不信邪,用手去搖盔甲,安迪被搖得快吐出來,只得伸手把她推開。
「哇,盔甲真的會動!」孫曉艾見驚聲尖叫,邵杰銳反射性地抬起腿從安迪的腰踢下去。
「好痛!」安迪被踢得哇哇叫,不停地跳腳。
好痛?
邵杰銳隱約听見安迪喊出這兩個字,但他沒空細想,因為這個時候,離他們兩公尺遠的蕭恩以為形跡敗露,也開始走動。
「那邊的盔甲也動了,快跑!」孫曉艾號稱孫大膽,遇事卻是第一個落跑。
「等等我!」邵杰銳跟在她後頭跑,蕭恩和安迪因為走廊只有一個入口,也跑在他們後面,于是就形成兩副盔甲追逐兩人狂奔的有趣畫面。
孫曉艾沒想到電影才會出現的場景,竟然搬到現實來,毫不猶豫就躲進房間。
「呼呼!」她背靠在門板不停地喘氣,心想這簡直比鬼屋還刺激,回去可以寫出一本精彩的小說了。
不過……
「你干嘛也跟著進來啊?」她轉頭看向身邊的邵杰銳,他喘的比她還厲害,真沒用。
「我也被追啊!」原來女乃女乃說的故事是真的,盔甲真的會動,他還一直認為她說謊,回去要跟她道歉。
「你的房間不是就在對面嗎?」呼呼,嚇死人。「要喘回你的房間喘,我要睡覺了。」
「這個時候你還睡得著覺,你就不怕那兩副盔甲來敲你的門?」真是沒見過比她更沒神經的女人,完全沒有危機意識。
「所以才要上床睡覺啊!」笨蛋。「睡著以後什麼都听不見,他們敲了也是白敲。」
這是什麼邏輯,她就不怕他們破門而入,對她不利?
「話說回來,你不害怕嗎?」她奇怪地看著他,照理說連看恐怖片都會缺氧的人,看見真正的幽靈應該會更害怕,可他竟然比她還鎮定。
「我?」他手指向自己,一臉莫名。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點點頭。
經她這麼一說,他才想起他應該怕到快要死掉,才符合他的形象設定。
「對、沒錯,我好害怕。」他用手捂住心髒,假裝吸不到空氣。「我的心髒好難過,快扶我到床上……」
「你振作一點,不要緊張,慢慢吸氣。」她扶他到床上躺好,一邊還教導他怎麼放松情緒,儼然就是一個好救生員。
「我、我還是吸不到空氣……」他故意用力喘氣,發出有如氣喘一樣的抽氣聲,听得孫曉艾非常緊張。
「你該不會又發作了吧?」恐慌癥。
「好像是……」他氣若游絲,連抬手都困難,孫曉艾當機立斷,決定對他施以嘴對嘴人工呼吸。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按照標準動作,將氧氣送進他的肺之後就要起身再做一次。
邵杰銳在她的唇要離開他時,用手按住她的頭不讓她起來,孫曉艾這時才發現自己受騙上當,這小子根本沒有怎麼樣,比她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