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對門冤家 第4章(1)

她被禁足了。

望著緊閉的門扉,海珍珠只想仰天長嘯,抱怨這個世界真不公平。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沒有嘛!她只是不會畫畫,為了不丟海家的臉找幫手而已,誰知道會被揭穿,她自己丟臉不打緊,連海家的名聲都跟著賠進去,簡直是得不償失。

嗚……她完了,名聲變得這麼差,從此以後再也沒婆敢上門,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那正好,嘻!

拿掉頭上的被子,海珍珠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總覺得老天爺在幫她,她原本還煩惱對方看了她的畫以後,誤以為她溫柔監淑真的上門提親,沒想到陰錯陽差把人給趕跑了,只能說運氣一旦來了,擋都擋不住。

海珍珠對于這樣的結果,沒有絲毫抱怨,反而心存感激。她唯一不滿的是被禁足這件事,這簡直糟透了,她爹怎麼可以剝奪她的人身自由?

包令人沮喪的是,她的萬用鑰匙掉落在密道里,她還沒悾去找回來就被鎖在房間。

海珍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自由。她尤其怕被限制在小小的房間之中,那往往叫她難以呼吸,只能跟自己生悶氣。

反正起來也無濟于事,海珍珠干脆就在床上打滾,出氣順便練筋骨。

她滾床所制造出來的噪音,凡是海家的下人都知道要回避,因為實在不太好听,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李英豪剛好挑這個時間過來,還沒走到門口,就听到床搖晃的聲音,不由得挑眉。

他雖然稱不上拘謹,但好像也沒有開放到听這聲音可以不臉紅的地步,珍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一如他所猜測,海萬行又將她的門和窗子全上了鎖,雖然開鎖的難度不高,但沒工具是打不開的,想由房間里面開鎖,難度更高,不過他想海珍珠應該已經練就了一身逃月兌功夫。

將海珍珠弄丟的鎖匙丟到半空中再接住,李英豪相信海珍珠會很歡迎他的到來,怎麼說他都是撿到她鎖匙的大恩人。

他從一連串鎖匙之中找出相符的鎖匙,驚訝這麼多年來,海萬行還在用同一把鎖,難怪海珍珠總是能順利月兌逃。

李英豪雖然很久沒干宵小的勾當,但天分畢竟是藏不住的,他才不過轉幾下,鎖就「喀嚓」一聲被打開。

我滾,我滾,我滾滾滾……

海珍珠正在床上滾得痛快,不期然看見李英豪推門進來,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面團!」海珍珠停止滾動,愣愣地看著他踏進房間,轉身很小心的掛上門鎖,再喬好位置,如此一來,外面的人會以為門還鎖著,得要仔細看才會發現鎖已經打開。

「听說你被禁足了,我帶著禮物來看你。」他走到床邊,見她沒有下床的意思,干脆直接坐上床沿打量她。

又來了,又是這種眼神。

他過于專注的凝視,讓海珍珠渾身不自在,好似在算計,又像在打啞謎,給她帶來沉重的壓迫,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都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說!」沒事兒落什麼款,要落款也該把字寫大,搞得跟毛毛蟲似的,害她以為是一團草,在她爹面前大大出糗。

「對不起,我忘了那是要送給外人的,隨手一寫,不小心便落款了。」他這謊說得相當自然,一方面是利用海珍珠對他的信任,另一方面是他看準了她沒把心思擺在這上頭,才敢隨便唬哢。

「你的不小心可害死我了。」她將被子拉過來把整個人埋起來,拒絕面對事實。「你害我在我爹面前丟臉,還害我嫁不出去,現在全杭州的人都在笑話我,說我拿了別人的畫為相親人家祝壽,罵我不懂規矩。」

听起來是滿慘的,當初他只是想讓相親無法順利進行,沒想到會變得如此嚴重,實在是始料未及。

「既然你嫁不出去,干脆嫁給我好了。」他趁此機會表明心意,將埋藏在心里的思念化作實際言語,不再只是沉默。

「什麼?你還敢跟我開玩笑?」海珍珠將被子拉下來,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想都沒想過他竟然如此惡毒,她都這麼慘了,還拿她逍遣。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他一直很認真,只是過去怯于表達,直到現在才敢開口。

「你這麼說,就是在跟我開玩笑。」她從被窩里爬起來,氣憤離開。「我看你根本是皮癢欠揍,看我怎麼修理你!」

海珍珠跟小時候一樣,只要一遇見不順心的事情就用暴力解決,李英豪也跟過去一樣,往往頭一個遭殃。

「等一下,珍珠,我還沒說完──」

「看招!」她二話不說飛撲過去,哪管他想說什麼,她想做什麼比較重要。

海珍珠冷不防殺過來,李英豪第一時間向右躲開,海珍珠撲了個空差點兒跌下床,要不是他及時搶救,這下可要出大事。

不過,眼下的情況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大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打緊,海珍珠整個人壓在李英豪身上,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這發展著實出乎意料之外,兩個人同時愣住,同一時間忘了呼吸。

海珍珠作夢也想不到李英豪居然能夠躲過偷襲,過去她隨便都能撂倒李英豪,整得他唉唉叫,可這回她不但沒整到他,自己還被整……唔,說被整好像又有些過分,畢竟是她壓著他,他給她當墊背都沒有怨言,她再抱怨好像說不過去。

反應一向敏捷的海珍珠,竟然就只能張大眼楮,傻傻地看著李英豪,她會失去反應,除了偷襲失敗給她的刺激太大以外,和他們突然拉近距離亦月兌離不了關系,打從他們重逢以後,她就沒有好好看過李英豪,個中原因她也不清楚,不過她跟他幾乎都快臉貼臉了,這次她想再閃過,好像沒這麼容易。

他的睫毛好長,海珍珠發現李英豪擁有比女人還漂亮的睫毛,而且他的睫毛不只是長,還往上翹,像扇子一樣展開,好看得不像話。

此外,他的鼻子又直又挺,和八年前完全不一樣,以前他因為肥胖的關系,好像所有五官都是扁的,可他一旦變瘦,所有的五官都回到原來的位置,變得好明顯。就連他的嘴唇,也變得像摺疊的花瓣一樣,透著血色又不至于太厚,和他的鼻子很搭。

其實,最教她疑惑的是他那雙眼楮,她記得他的眼楮很小,她常取笑他笑起來只剩下一條縫,可如今他雖稱不上是濃眉大眼,但也絕不是小眼楮的男人,而且他的眉毛真的很濃,充滿了男人味。

男人味。

這三個字讓她的心頭一震,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坐在床沿喘息。

「你怎麼了?」李英豪也跟著爬起來,伸出手輕踫她的臉頰,被她用力揮開。

「沒有。」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只是天氣太熱,門窗全封得死死的,有些透不過氣。」

「我去把門打開。」李英豪輕笑,懷疑她會滿身大汗恐怕不是因為天氣熱,而是有別的原因。

「好。」她故作鎮定,假裝他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影響,李英豪心知肚明她只是在逞強,也不點破,由得她怎麼做。

他挪動身體下床,腳還沒踏到地上,門外忽然傳來聲音。

「奇怪,這鎖怎麼沒卡上,壞了嗎?」海萬行什麼時候不好來探望女兒,偏挑這個時候出現,嚇壞房間里的兩人。

兩人對望,海珍珠第一時間忘了反應,等她回過神來,海萬行已經拿掉外面的鎖,眼看著要推門進來。

海珍珠二話不說,將李英豪拉回床上,用被子蓋住兩人,想想這樣還是有可能會被她爹發現,趕緊起來將架在床兩邊的垂簾放下來,再重新躺回床上蓋上被子,海老好算準時間進來。

「怎麼回事──」

「噓,不許動。」海珍珠警告李英豪不許亂動,萬一害她露餡她可不饒她,肯定把他打個半死才肯罷休。

李英豪其實很想出聲,順勢讓海萬行「捉奸在床」,這麼一來,海珍珠不嫁給他都不行。

同床有什麼了不起,我干嘛非得為了這種小事跟你成親?

他幾乎可以听見她如此嘲弄,別人看起來不得了的大事,在她眼里可能連討論的價值都沒有,若硬要以此要脅她,結果只會更糟。

李英豪太了解海珍珠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乖乖待在被窩里比較妥當,如果違反她的「懿旨」,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珍珠。」海萬行走向她的床,看見垂簾放下開始起疑,一般來說她睡覺是不放垂簾的,就算挨罵也堅持沒有必要。

海珍珠憋住氣不回答,制造她已經熟睡的假象,希望她爹能識相離開。

「珍珠!」不巧海萬行已經被她騙過太多次,早就不上當,非得親口听到她的聲音,才肯相信她還在房里。

「爹,我好困,先讓我睡覺,有什麼事改天再說。」不得已,海珍珠只好出聲,同時祈禱海萬行別找她談心。

海萬行確實想跟她來個促膝長談,但看她連垂簾都放下了,應該真的很想睡覺,也就不勉強她。

海珍珠躲在被窩里面屏息以待,打算萬一她爹掀被子,必定跟他來場拔河比賽,無論如何不能讓爹發現李英豪,否則下回他不只會將她鎖起來,還會找人守院子,如此一來,李英豪就算再會開鎖也救不了她,她可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那爹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海萬行縱然有千言萬語,然而他只要一想到他都已經罰她禁足,也不忍心再責怪她,至于她的終身大事,緩緩,不急于一時。

海萬行到底是寵女兒的,雖然罵海珍珠罵得凶,但她只要一撒嬌,一樣拿她沒轍,這點跟李英豪極為相似。

待海萬行離開以後,海珍珠先是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對李英豪說。

「可以了,我爹走了……」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喉嚨深處,然後完全不見。原因無他,李英豪的嘴唇都快要貼上她,讓她很難再繼續說話,而且她還不能打他,因為是她自己靠過去,就算她並非故意,帳仍然算在她的頭上。

垂簾外,海萬行已經走遠,對他們兩人的小秘密早已不構成威脅。

被子內,海珍珠和李英豪兩人異常親密,他倆的距離近到李英豪只要往前,就能踫到她的嘴唇,只要他伸手,就能將她抱入懷里,但是他什麼都沒做。

有時候,什麼都不做便是最有效的攻擊,李英高深諳這個道理,只是他似乎無法制止自己的眼楮不去看她。

海珍珠被他盯得無法呼吸,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這樣凝視她?以前他雖然偶爾也會出現這種眼神,但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只能說這八年來他學壞了,也變得更大膽。

甭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夠糟糕,他們還睡在同一張床、蓋同一件被子,桌上只差沒有擺上一對紅燭,就可以直接送入洞房。

海珍珠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直接給李英豪一個過肩摔,把他丟出房間,但她的身體就是做不到,事實上她的心髒此刻跳得很快,呼吸亦不順暢,像是被什麼塞住一樣急促。

呼!呼!

偏偏她又不能用力呼吸,那會顯得她很奇怪,她猜想李英豪也不會喜歡她這樣。

然而,她猜錯了。李英豪很喜歡她紅著小臉,迷惘又慌亂的表情,那同樣讓他難以呼吸,心同樣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和她唯一的不同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為何而跳、為何而跳,不像她手足無措。

實在無法忍受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海珍珠用力掀開被子,俐落地跳下床與他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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