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傍晚,摩根娜拐進自家車道時心里已然不勝煩惱。預先定好的送貨在芝加哥被耽擱,剛才的一個鐘頭她一直在打電話查明原因。她很想按自己的方式處理此事——再沒有什麼比失職更讓她討厭了——但又十分清楚,沖動往往會使事情更加復雜。
結果,寶貴的時間被白白浪費,把車停好後差不多已經天黑了。她本來希望,在對付納什之前,能在安靜的樹林里散一會兒步,整理一下思緒——而且,哼,對了,再定定神。現在,這些全都做不到了。
她坐了一會兒,愁眉不展地看著自己汽車前邊那輛黑黃兩色的摩托車。
塞巴斯蒂安。太妙了。正好是她最不想見的。
盧娜搶在她的前面鑽出車門,順著車道輕手輕腳地走到摩托車旁,在後輪上蹭了一下。
「只要是男的,」摩根娜重重地關上車門,厭惡地說,「就少不了你。」
盧娜哼哼卿卿地褒貶著什麼,闊步向前走去。潘恩用機智的眼楮和可愛的喉音在前門向他倆打著招呼。盧娜愛搭不理地走自己的路,但摩根娜停下腳步,在潘恩的身上摩挲了一陣,才把錢包扔到一旁。她能听到立體音響正在播放貝多芬的舒柔的樂曲。
她發現,塞巴斯蒂安果然就在她猜想的地方,四肢叉開,靠在長沙發上,穿靴子的兩腳舒適地搭在咖啡桌邊,眼楮半睜半閉,手里握著一個葡萄酒杯。他微笑時,憂郁的臉龐曲線變幻,富于雕刻美的嘴唇微微翹起,睫毛重重的眼楮顏色變深,和盧娜茶色的眼楮一樣銳利,足以摧毀一般女人的防線。
他以古代人的致意方式,懶懶地抬起一只手指縴細的長長的手。「摩根娜,我的真愛。」
他總是漂亮得有點過分,她想,即使在他是個男孩時也是如此。「請隨意,表哥。」
「謝謝,親愛的。」他朝她舉起酒杯。「這酒真棒。你的還是安娜的?」
「我的。」
「向你致意。」他站起身,優雅得像個舞蹈演員。她必須仰起腦袋,才能使自己的眼楮和他取平。對此她一直耿耿于懷。他身高六尺三,整整比她高出五時。「來吧。」他把酒杯遞給她。「看上去你能喝一點兒。」
「我今天很煩。」
他嘴角一咧,說︰「我知道。」
她本來也許想喝,但現在牙根早已咬得緊緊的了。「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刺探我的心思。」
「我用不著。」他以休戰的姿態雙手一攤,一個帶方形紫水晶石和精細金圈的戒指在小手指上閃閃發亮。「你剛才一直在發射信號。你知道你生氣時嗓門有多大。」
「那我現在必須尖叫才成。」
見她不想喝酒,他把杯子拿了回來。「親愛的,聖燭節後還沒見過你呢。」他的眼楮在對著她笑。「不想我嗎?」
糟就糟在她還真想。無論塞巴斯蒂安如何戲弄她——從她在搖籃里的時候,他就開始戲弄她——她都報以欣賞的態度。不過,這不能成為馬上就跟他十分親密的理由。
「我一直很忙。」
「我听說了。」他模了模她的下巴,因為他知道這能惹她生氣。「跟我說說納什•科特蘭的事。」
她兩眼直冒火花。「討厭,塞巴斯蒂安,收起你的魔指,少打探我的私事。」
「我沒偷看。」他擺出一副十分冤枉的樣子。「我是先知者,藝術家,不是窺視狂。安娜告訴我了。」
「是嗎?」她的臉繃了一會兒。「對不起。」她知道,至少塞巴斯蒂安在多少變得成熟並有了一定的自制力後,很少侵犯別人的隱私。除非他認為有那樣做的必要。「算了,沒什麼好說的。他是個作家。」
「這我知道。我又不是沒欣賞過他的電影。他要跟你干什麼?」
「研究。他要寫一個女巫的傳說。」
「傳——說,跟故事一樣,我希望。」
她竭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別那麼粗魯,塞巴斯蒂安。」
「我不過是擔心我的小表妹。」
「得了吧,用不著。」她狠狠地拽了一把他搭在衣領上的一撮頭發。「我能照顧自己。而且再過一兩個小時他就來這兒,所以——」
「好啊,那你正好有時間喂我。」他友善地用一支胳臂攬住了她的肩膀。他打定主意,摩根娜不用大炮轟他,他就不會乖乖地離開,讓她見那個作家。「周末我跟我父母談過了。」
「電話里?」
他驚愕地睜大了眼楮。他說話時偶爾露出的一絲愛爾蘭口音使他的語凋顯得格外生動。「真的,摩根娜,你知道打國際長途他們怎麼收費嗎?簡直是在吸你的血。」
她大笑著用一只胳臂挽住了他的腰。「好吧,我給你晚飯,你給我說說他們的情況。」
她永遠不能真跟他生氣。不管怎麼說,他是自家人。心緒不寧時,家有時就是你的全部依靠。兩人在廚房吃飯時,他把有關摩根娜父母、姨媽和姨夫們——他們同時也是她的嬸嬸和叔叔——的最新情況一一講給了她。一個小時過後,她重新徹底放松下來。
「我已經多年沒看過夜光下的愛爾蘭了。」摩根娜低聲說道。
「去一次吧。你知道他們都很高興見你。」
「也許我會的,夏至的時候。」
「我們可以一塊兒去。你、安娜斯塔西亞、我。」
「也許吧。」她嘆息著往一旁推了推自己的盤子。「問題是,夏天正是我生意忙的時候。」
「你老是把自己拴在生意上。」她盤子里的那塊豬排更好,塞巴斯蒂安用叉子一叉,喂了自己。
「我喜歡這樣,真的。和人打交道,雖說有的人有點兒怪。」
他把兩個人的酒一飲而盡。「比如說?」
她微微一笑,用胳臂肘支著向前探了探身。「有那麼一個小討厭鬼,幾周以來天天上我那兒糾纏,聲稱認識我的化身。」
「可憐蟲。」
「可不是嘛。幸好他是錯的——在我的生活中,以前從沒見過他。幾星期前的一個晚上,我正要關門,他沖了進來,來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表白。」
「哦。」塞巴斯蒂安吃完了最後一口豬排。他確信表妹已經能夠照顧自己。然而這並不能阻止他因為某個偽新時代人招惹摩根娜而感到不快。「你怎麼辦的?」
「給他肚子上來了一拳。」她挺了一下肩膀,塞巴斯蒂安大笑起來。
「風格,摩根娜。你真不俗。你沒把他變成牛蛙?」
她神色莊嚴地挺直了身子。「你知道我不那樣干。」
「那吉米•巴基斯基又是怎麼回事?」
「那不一樣——我那時才十三歲。」她無法抹去嘴角上的笑意。「再說,我又把他變目邋遢的小男孩了。」
「那只是因為安娜為他求情罷了。」塞巴斯蒂安用叉子做了個姿態。「而且你還讓他臉上長了個瘤子。」
「那是最輕的懲罰。」她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該死,塞巴斯蒂安,我可想念你呢。」
他緊緊地攥住她的手指。「我也想念你。還有安娜斯塔西亞。」
她的心為之一動——將他們系在一起的紐帶如此深遠,如此牢固,她不可能無動于衷。「這是什麼,愛嗎?」
「我們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他輕輕地吻她的手指,然後放開了她的手。他不想思考這個問題,或是放松警惕,讓表妹揣摩到他的心。「你這兒有沒有什麼帶鮮女乃油的東西?」
但她搖了搖頭。憂傷已經襲上心頭。雖然塞巴斯蒂安十分老練,能夠阻止憂傷侵害她的心境,可她偏偏不肯讓憂傷輕易溜走。「你辦的那個案子怎麼樣了——被綁架的那個小男孩?」
痛苦來得突然而且強烈。他又一次強迫自己將痛苦驅散。「他們沒能及時趕到。舊金山警方盡了一切努力,但綁匪已經驚慌失措。他才八歲。」
「我真難過。」悲傷在胸中涌動。他的悲傷,也是她自己的悲傷。她站起身,走過去,坐在他的腿上。「哦,塞巴斯蒂安,我真難過。」
「你不能總想這件事。」他的臉頰在她的頭發上蹭著,這使他覺得好受一些。由于她的分擔,他能感到撕心裂肺的悔恨和痛苦在減輕。「你再這樣我可不饒你了,可是,唉,我離那個孩子已經那麼近了。出了這種事,我有時想不通,上天賦予你這種能力,為什麼你卻無所作為呢?」
「你不是無所作為。」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她的眼楮是濕潤的,堅強的。「我記不清有多少次都是你力挽狂瀾。這次誰也不想這樣。」
「想起來就難過。」
「我知道。」她輕輕地撫模他的頭發。「我高興你上我這兒來。」
他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後扶直了她的身體。「你看,我上這兒來是為了蹭一頓飯,高興高興,不是倒苦水來了。對不起。」
「別傻了。」
她的聲音那麼直率,引得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好啦。如果你想讓我好受一點,來點兒鮮女乃油怎麼樣?」
她在他的兩眼之間出聲地親了一下。「熱女乃油聖代怎麼樣?」
「太棒了。」
她站了起來。她對塞巴斯蒂安的好胃口早有領教,給他端出了一大碗。同時她也深知,不再談這件案子,是對他更好的幫助。他會熬過這一關,繼續前進。因為沒有其他道路。她想起了起居室里的音樂,于是一個念頭送過去,古典音樂變成了搖賓。
「這個更好听。」塞巴斯蒂安說著,把雙腳支在一張空著的椅子上。「現在,你是不是給我講講為什麼要幫這個科特蘭搞研究?」
「我覺得這件事挺有意思。」她用普通人的方法給一罐女乃油沙司加熱。她用的是微波爐。
「你是說你覺得他這個人挺有意思吧?」
「多少有點兒。」她挖出小山丘似的一勺法式香草冰淇凌。「當然啦,他不相信任何超自然的東西,他只是為了電影而探索。在這件事上我沒什麼問題,真的。」她仔細地舌忝了舌忝拇指上的冰淇凌。「沒問題,我指的是電影。那些電影都很有意思。他的態度嘛,現在……我想,在我們敲定之前也許我得讓他改變一下。」
「危險的戰場,表妹。」
「去你的,塞巴斯蒂安,生活本來就是危險的戰場。」她在冰淇凌小山上傾倒快要流成河的沙司。「這事說不定還挺好玩呢。」為了證明她的觀點,她又用鮮女乃油為整個冰淇凌盆景蓋上了厚厚的雲層,然後以一個炫耀的動作,把碗放在塞巴斯蒂安的面前。
「沒有果仁?」
她把一個調羹塞到他手里。「我不喜歡果仁,這是咱們兩個人吃的。」重新坐好後,她把自己的調羹深深地插進了聖代。「你沒準兒會喜歡他,」她嘴里塞得滿滿地說,「納什。他有一種無拘無束的傲慢勁頭,男人們認為那樣才像男子漢。」其實本來就是,她憤憤地想。「而且,很顯然,他有非常流暢的想象力。他跟動物合得來——潘恩和盧娜對他反映不錯。他還是我母親的狂熱的崇拜者,幽默感挺強,人也聰明。還有,他開的車很迷人。」
「听起來你的魂兒快要丟了。」
假如嘴里的冰淇凌還沒咽下,她肯定會被噎住。「別那麼無理。我覺得他這個人有趣而且有吸引力,並不意味著我像你說的那樣——你說得真無聊——丟了魂兒。」
塞巴斯蒂安高興地發現她在發怒。這總是一個好征兆。摩根娜離憤怒越近,就越容易透露實情。「那麼,你還是挺小心的。」
「我當然小心啦,」她回擊說,「也許只是作為預防。」
「你小心是因為你緊張不安。」
「緊張?別荒唐了。」然而,她已經在用手指敲打桌子了。「他不就是個男人嘛。」
「你呢,除了天賦以外,也是個女人呀。用我告訴你嗎,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
她緊緊地握住了雙手,以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懂生活的道理,謝謝你。我就是真把他當情人,也不關你的事。說不定我還願意呢。」
塞巴斯蒂安很高興她已失去了對冰淇凌的興趣,一邊自顧自吃著一邊點頭。「問題是,和情人一起墮入愛河的危險總是存在的。小心點兒,摩根娜。」
「愛和是不同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這時,潘恩從桌子底下,從塞巴斯蒂安坐的那個位置,抬起頭,輕輕哼了一聲。
「說到那個……」
她站起身,眼里充滿了警告。「放規矩點兒,塞巴斯蒂安。我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別擔心我。開門去吧。」隨即門鈴便響了起來。塞巴斯蒂安暗自笑著,看著她大步走出屋外。
啊,摩根娜開門時心里叫道。納什看上去太帥了。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肩膀上搭著一個破舊的帆布背包,牛仔褲的膝蓋上破了一個洞。
「嗨。我想我來早了一點兒。」
「沒關系。快進屋坐下。只是廚房有點亂……需要收拾一下。」
「怎麼這樣說你的表哥呀?」塞巴斯蒂安捧著那碗快要吃完的冰淇凌,從走廊那頭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你好。」他對納什友好地點點頭。「你一定是科特蘭了。」
摩根娜眯起了眼楮,不過說話的語氣十分愉快。「納什,我表哥塞巴斯蒂安。他正要走。」
「哦,我還能呆一會兒。我喜歡你的作品。」
「謝謝你。我不認識你嗎?」他打量著塞巴斯蒂安,凝視他的目光由溫和變成了機警。「法外超人,對吧?」
塞巴斯蒂安的嘴唇動了一下。「慚愧慚愧。」「我研究過你辦的一些案子。即使那些死硬的警察,對你在西雅圖擒住雅皮士殺手也是贊不絕口。也許你能——」
「塞巴斯蒂安討厭談他的本行。」她對納什說。她轉向她的表哥時,露出了可怕的威脅的眼神。「是不是?」
「實際上——」
「你能順便看我,我真高興,親愛的。」她從他手中把碗奪過來時迅疾地發了一把力。「別像個生人似的。」
他讓步了,因為他覺得現在探望摩根娜並深入討論她的境況畢竟為時尚早。「保重,親愛的。」他給了她一個長時間的吻,久久不願打住,直到他覺得納什可能已經坐不住時才放開她。「上帝保佑你。」
「上帝保佑你。」摩根娜機械地回答著,一下子把他推出門外。「啊,再給我一點時間,馬上就能開始。」她高興地把頭發向後一甩,因為她听到塞巴斯蒂安在發動他的摩托車。「你要喝點茶嗎?」
他的手塞在褲兜里,眉毛擰作一團。「我更想喝咖啡。」他跟著她向廚房走去。「他是個什麼樣的表哥?」
「塞巴斯蒂安?常常讓人討厭的那種表哥。」
「不,我是說……」在廚房里,他對著二人美餐後狼藉的飯桌皺了皺眉,「親表哥還是繞了三圈的遠房親戚?」
她將一把老式水壺放在爐子上,然後又向一個非常現代的洗碗機里放盤子。「我們的父親是親兄弟,」看到納什寬慰的神情,她忍俊不禁,「此生此世。」她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
「此生……哦,當然啦。」他把背包放到一旁。「這麼說你們是投胎轉世。」
「投胎轉世?」摩根娜重復著。「嗯,還算貼切。不管怎麼說,我父親、塞巴斯蒂安的父親、安娜的父親都出生在愛爾蘭。他們是三胞胎。」
「你不是開玩笑吧?」摩根娜打開一小听罐頭時,他斜靠在桌子上。「比起第七個兒子的第七個兒子,你們一點也不遜色。」
她搖搖頭,掂量著準備放進茶里的草藥的分量。「這種事倒不是非這樣不可,不過,他們娶了三姐妹,」她繼續說,「也是三胞胎。」
潘恩向納什的腿上靠了靠,他模著它的頭說;「真絕了。」
「也許有人會說,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安排。可是他們認出了自己的愛人,以及自己的命運。」她微笑著回頭瞄了一眼,然後把一小壺沖好的茶放到一旁。「他們命中注定一對夫妻只生一個孩子——在某些方面未免讓他們感到失望。他們六人中間,可以說是愛心洋溢,而且他們本來也會向一大群孩子表示愛心。可是老天不遂人意。」
她在銀托盤上放了一壺咖啡。托盤里已經擺好精致的磁杯、裝糖和咖啡伴侶的兩個小鞭,形狀都是獰笑的頭顱。
「我來端。」納什對她說。他端起托盤時,向下看了一眼。「傳家寶?」
「賣廉價小玩意兒的商店。我想你會喜歡的。」
她領他進了客廳。盧娜蜷縮在沙發的中央。摩根娜在盧娜旁邊坐下,示意納什把托盤放到桌上。
「要伴侶和糖嗎?」
「都要,謝謝。」看她使用面目猙獰的容器,他覺得很有意思。「我敢打賭,萬聖節的時候你一定挺忙。」
她遞給他一個杯子。「孩子們大老遠趕來,讓女巫治病,或是跟她搗亂。」每年的萬聖節前夕,由于對孩子們的鐘愛,她總要等最後一個糖果袋裝滿後才能安排自己的慶祝活動。「我想有的孩子會失望的,因為我不戴尖帽子,也不騎掃帚把兒。」她向杯里倒茶,琥珀色的茉莉花茶晶瑩剔透,手指上的銀圈在台燈的照耀下光輝照人。
「大多數人對女巫持有兩種看法里的一種。要麼是長著鷹鉤鼻子的干癟老太婆,到處散發毒隻果,要麼是手持星狀魔杖、頭上罩著光環的幽靈,告訴人們世界上沒有什麼地方和家一樣。」
「恐怕我哪一類都不是。」
「正因為如此,你才是我需要的。」他把杯子放到旁邊,伸手去掏背包。「可以了嗎?」他一邊問,一邊把磁帶錄音機放到桌上。
「當然。」
他按下錄音按鈕,然後又在背包里掏了起來。「今天一整天我都泡在書里——圖書館啊,書店什麼的。」他遞給她一本薄薄的軟封面的書。「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摩根娜彎起一道眉,對著書名琢磨起來。
「《命運、財富和愛情︰燭光儀式大全》,」她把書扔到他的腿上,態度之灑月兌,足以令他打退堂鼓。「我希望你沒為這本書破費太多。」
「六塊九毛五,而且從我的稅額中扣除。這麼說這類書你看不上眼嘍?」
耐心,她對自己說,一邊蹭掉腳上的鞋,盤起雙腿。紅色短裙只遮住了大腿的一半。「點燃蠟燭,然後背誦一首耍小聰明的歌謠。你真以為凡夫俗子看一本書就能呼風喚雨?」
「你總得從什麼地方開始學起呀。」
她嘴里怒斥著什麼,又抓過那本書,胡亂翻著。「如何引起別人的嫉妒。」她厭惡地念著,「如何贏得女人的芳心。如何發財。」啪的一聲她又扔掉了那本書。「你好好想想吧,納什,而且你應該感謝它不是在人人身上都能靈驗。比如,你經濟拮據,債台高築。你很想買輛新車,可信用卡已經透支。于是,你點上幾根蠟燭,許一個願——也許還跳個舞以增加效果。阿布拉喀喀布拉。」她伸出了雙手。「你發現自己得到一張十萬元的支票。惟一的問題是,你敬愛的祖母只有撒手歸天才能把錢留給你。」
「那好,看你怎麼介紹你的魔法。你當心點兒。」
「跟我來。」說著她甩了一下頭。「凡事都有前因後果。你希望你的丈夫更浪漫一些。沙贊姆。咒語剛一念完,他突然變成一個見誰愛誰的唐磺——和城里的每個女人都有一手。可你還要不失風度,再念一道咒符去阻止一場戰爭。靈倒是挺靈,可結果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噓了口氣。「對沒有準備的人或不負責任的人,魔法是不靈的。而且,從某本愚蠢的書上當然也別想學到。」
「好啦,」他被她的一番理論所打動,舉起了雙手。「我服了。我要說的是,我花七塊錢就能在書店買到這本書。人們感興趣。」
「人們一直都很感興趣。」她轉身時,頭發滑落到肩上。「他們的興趣使他們被吊死、燒死或淹死,這種時候還少嗎?」她啜了一口茶。「今天我們比過去文明一點了。」
「正是這樣。」他贊同道,「我之所以要寫現代的故事,原因就在于此。現代,有移動電話、有微波爐、有傳真機、有語音郵件的現代。可是人們仍然對魔法樂此不疲。我可以采用幾種方式。寫那些拿羊作犧牲品的狂人——」
「這方面我可幫不了忙。」
「沒關系,這我猜出來了。不管怎麼說,這也太容易了……太……啊,太平常了。我一直在考慮采用我在《享受寧靜》中采用的更富戲劇化的手法,也許再加上一點羅曼蒂克。不只是性。」盧娜已經爬到他的腿上,他正在撫模它,長長的手指一直向下模到它的脊柱。「我的想法是把鏡頭對準一個女人,一個踫巧有些特別之處的華麗的女人。她如何對待男人、對待工作、如何……我不知道……和商店打交道?她還必須認識別的女巫。她們都談些什麼?她們做什麼事逗自己開心?哎,你什麼時候斷定自己是個女巫的?」
「大概是在我從嬰兒床上飄然升空的時候。」摩根娜看著他眼里的笑意,淡淡地說。
「這正是我想要的東西。」他向後靠了靠,盧娜像個小毛毯似的伏在他的腿上。「當時肯定讓你母親大驚失色。」
「她倒是有所準備。」她活動身體時,膝蓋蹭了下他的腿。他的腿立刻覺得發燙,不過他不認為那是魔力的作用。純粹的化學反應。「我告訴過你,我是一個世襲女巫。」
「不錯。」他的語調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麼,這件事有沒有讓你心煩——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她糾正說,「當然啦。作為一個孩子,控制魔力更難一些。你經常會由于情感的緣故而失去控夜間出沒之物,正是他得意的謀生之道,換個其他的方式他還不願意呢。
這倒不是因為他相信什麼妖怪精靈或孤魂野鬼,或者,在寫女巫的時候,真地相信女巫。男人不會在月出時分變成狼或蝙蝠,死人不會行走,女人也不會騎著掃帚把兒在夜空中穿行,除非是在書里,或者在忽明忽暗、影影綽綽的銀幕上。
在那里,他愉快地說,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他是個明達之人,懂得幻想的價值和純粹娛樂的重要性。他又不愧是一個想象力十分豐富的夢幻者,知道如何從民間傳說和迷信故事中塑造幽靈的形象,供大眾消遣。
從《浮影》開始——那是他的第一部電影劇本,而且出人意料地成功——七年來他一直令恐怖電影迷們如醉如痴。
事實是,納什喜歡看到自己的想象在銀幕上變成現實。鑽進住家附近的電影院,開心地嚼著爆玉米花,身邊的觀眾或屏氣凝神,或拼命尖叫,或以手掩面,這種樂趣實在無法抵御。
看到那些為他的電影掏腰包的觀眾能夠享受物有所值的戰栗,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他研究起來總是不厭其煩。寫那部令人毛骨悚然但又不失雅趣的《午夜血》時,他在羅馬尼亞用了一周時間走訪一個人。那人發誓說自己是德拉庫拉宮廷執刑官弗拉德的直系後裔。可惜的是,這位宮廷後裔並未生出尖牙利齒或者變成蝙蝠,不過卻也證明了他滿肚子都是神鬼故事和傳說。
正是這樣的民間傳說給了納什編織故事的靈感,特別是在講述者以自己的信仰為這些傳說增添了活力的時候。
在人們的心目中,他是個神秘怪異的人。通過十七哩露天影院入口時,他這樣想著,暗自笑了一下。納什知道自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至少按加利福尼亞的標準是這樣。他不過是以想象謀生,靠的是玩弄基本的恐懼和迷信,而人們得到的樂趣實際上是一種愚蠢的恐懼。他覺得自己對社會的價值就在于、他能把魔鬼從密室中請出來,再將其彩色的形象投射到銀色的幕布上,通常還要摻入少許不加掩飾的性和閃閃爍爍的幽默。
納什•科特蘭能賦予怪物以生命,把謙和的耶吉爾博士變成邪惡的海德先生,或幫助媽咪們嚇唬小孩兒。所有這些靠的是把字寫到紙上。也許這就是他有些玩世不恭的原因。哦,他實在太喜歡編織超自然力的故事了。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全是杜撰而已。故事。而且這樣的故事他有成百上千。
他希望,摩根娜•唐納凡,那個受人喜愛的蒙特雷女巫,能幫助他創作下一個故事。過去的幾周里,納什忙著拆行李,愉快地布置新家,間或嘗試一下高爾夫球技——最後終于承認自己不行而放棄——有時干脆就在陽台上欣賞外面的美景。其間,他總有一種沖動,要寫一個關于巫術的故事。如果真有命運這種東西,他想,那麼命運可以說對他青睞有加,把他引倒此地,只需輕松地開一會兒車,便可就教于一位專家。
他隨著汽車收音機播放的音樂吹起口哨,心里猜想著摩根娜的模樣。戴頭巾還是有流蘇的小帽?穿黑色的皺絲裙嗎?或許是個新時代的虔誠信徒,只通過她在亞特蘭蒂斯島的代言人迦金講話?不管哪種情況,他都毫不在意。正是因為世界上有癲狂之人,才使生活更富情調。
他曾有意避免對這個女巫進行過于寬泛的研究。他要形成自制——和女人在某些男人面前會失去理智一樣。」
他想伸手模她的頭發,不過轉念一想,最好還是不那麼做。「這種事經常發生嗎?失去控制?」
她想起了前一天他把嘴貼在自己嘴上時的感受。「不像成熟以前那麼頻繁。我的脾氣有點問題,有時會做後悔的事,不過有些事情任何負責任的女巫都不會忘記。「不能傷害任何人,」她引述道,「決不能利用魔力傷害他人。」
「這麼說你是一個嚴肅的負責任的女巫。而且你為你的顧客念愛情符咒。」
她翹起了下巴。「當然我不那樣做。」
「可是你接了那些照片——那個女人的佷孫女,還有地理課上的那個英俊小生。」
什麼花招都騙不過他,她厭煩地想。「她讓我毫無辦法。」她有些窘,于是重重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而且我拿了那些照片並不意味著我會用月亮灰噴灑他倆。」
「是靠那種東西嗎?」「不錯,可是——」她咬了一下舌頭。「你在拿我開心。既然你不打算相信別人的回答,為什麼還要問?」
「我感興趣,可不一定非要相信。」他很感興趣,非常感興趣。他覺得自己在往她那邊滑,已經比剛才近了幾時。「也就是說對那場舞會你什麼都沒干?」
「我沒那麼說。」示弱以後,他撫弄起她的頭發,摩根娜則有點生氣。「我只是搬掉了一個小小的障礙。其它任何事情都會干擾他們。」
「什麼障礙?」月亮灰是什麼味兒,他沒有任何線索,不過他認為一定和她頭發上的香水味兒一樣。
「那女孩靦腆到了極點,我只是給她打打氣,讓她自信。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了。」
摩根娜有一個美麗的脖頸,十分縴巧,十分美麗。他想象在上面輕輕啃咬會是什麼感覺。咬上一兩個鐘頭。干正經事吧,他提醒自己。別分心。
「你就這樣工作嗎?打氣?」
她扭過頭,直視他的眼楮。「那要看具體情況。」
「我看過不少書。女巫過去被人們視為村里的聰明女人。釀造愛情香精呀,畫符念咒呀,佔卜算卦呀,還有消災去病什麼的。」
「我的特長不是看病,或者算命。」
「你的特長是什麼?」
「魔力。」是驕傲還是生氣,她不清楚,反正她已讓驚雷響徹天空。
納什朝窗口望去。「听這雷聲像是要來一場暴風雨。」
「可能。我干嗎不回答你幾個問題,好讓你把暴風雨打發回老家去?」
糟糕,她想讓他走。她知道自己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麼,而且知道,只要小心,只要得法,這種事情有時可以改變。但不管是什麼,她不想讓事情發展得如此迅速。
還有他觸模她的那種方式。僅僅是撫弄她的頭發的長長的指尖,就在她的體內燃起了恐懼的火花。
這使她異常惱火。
「別急。」他輕松地說,心里卻在琢磨,如果他再次冒險親她,是否還能體驗到只有來世才有的那種感受。「下點兒雨我不在乎。」
「要下大雨了。」她咕噥著對自己說。這一點她要確保無誤。「那些書里,其中有幾本也許對你有用,」她開始了,「講述歷史,介紹史實,使你對儀式有個大致了解。」她用一個手指在他遞過來的第一本書上戳了戳。「不是這本。在這個領域里,總是要使用一些圈套的。」
「墓地的灰塵?」
她的眼珠轉了一下。「哦,別這樣。」
「來吧,摩根娜,這是了不起的景象。」他動了動身子,一只手滑到了她的雙手上,要她去看他所看到的東西。「內景,夜晚。我們美麗的女主人公穿過墓碑的陰影,消失在迷霧之中。貓頭鷹厲聲尖叫。與此相呼應的是遠處一只狗長長的哀號。臉部特寫鏡頭︰蒼白,無可挑剔,蒙著深色的頭巾。她在一座新墳前停下腳步,口中念念有詞,把剛翻起的泥土篩進她的魔袋。雷鳴電閃。淡出。」
她竭盡全力不讓自己覺得受到了冒犯。簡直難以想象誰會認為她在墓地之中潛行。「納什,我正努力提醒自己你的工作是娛樂,而且,你領取藝術家執照實在綽綽有余。」
他不得不親吻她的手指。確實不得不那樣做。「這麼說你不在墓地花費大量時間。」
她強壓怒火,以及突然而至的。「你不相信我的本來面目,我接受這個事實。但我不會,決不會容忍被你當作笑料。」
「別這麼緊張。」他撥開她肩上的頭發,迅速在她後脖頸上按摩了幾下。「我承認,我平時比這干得要好一些。我對那個發誓說自己是吸血鬼的狼狽的羅馬尼亞人做過十二小時的采訪。房里沒有鏡子。他讓我從始至終戴著十字架。更別提大蒜味兒了。」納什一臉苦相地回憶著。「不過,我沒有什麼不適應,而且他也的確是個百寶箱。可是你……」
「可是我……」她提示他。科特蘭的一個手指正以撫弄盧娜的技巧和感覺順著她的胳臂向上滑。她竭力不去理會。
「我簡直不能相信,摩根娜。你是一個又堅強又聰明的女人。你有自己的風格和品位,更別說你身上香氣襲人這個事實了。我根本無法假裝認為你相信這些東西。」
她的血液開始沸騰。她不會,也根本不能容忍納什在激怒她的同時又來誘惑她。「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就這麼做嗎?假裝?」
「當某個九十高齡的婦女告訴我,她的愛人1922年作為狼人被射殺的時候,我是不會稱她騙子的。我會想,要麼她是個講故事的高手,要麼她當真相信。對我來說,兩種情況都無所謂。」
「只要你能得到你的電影所需要的視角。」
「那是我的謀生之道。想象。而且這不傷害任何人。」
「哦,肯定不會。不會的,當你一走了之,然後和你的同伙一邊飲酒一邊嘲笑你采訪的狂人的時候。」怒火在她的眼里燃燒。「你跟我來這一套,保證讓你口舌生瘡。」
因為他看得出來她真生氣了,所以收住了自己的嬉笑。「我想說的是,我知道你手里有豐富的數據,大量的事實和幻想,而這正是我要尋找的東西。我想,建立女巫的聲望,每年大概能使你的營業額增加百分之五十吧。這是一個出色的誘餌。你其實用不著跟我兜圈子。」
「你認為我是假扮女巫,以便促進銷售。」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因為她擔心,如果離他太近,她會對他做出身體上的傷害。
「我不這樣認為——嘿!」盧娜的爪子深深地抓進他的大腿,他跳了一下。
摩根娜和盧娜交換了一下贊同的目光。「你坐在我的家里,卻叫我江湖騙子、謊言家和竊賊。」
「不是。」他扒拉開貓爪子,站起身來。「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你可以跟我直來直去。」
「跟你直來直去。」她開始在屋里走來走去,試圖恢復自制力,但未能做到。一方面,他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誘惑她,另一方面,他又對她百般譏諷。他認為她是一個騙子。哼,這個傲慢無理的蠢貨,沒讓他像驢一樣地大叫,把他十二時長的耳朵擰成麻花,就算他走運。她頑皮地笑了一下,轉過身來。「你要我跟你直來直去?」
她的笑容使他稍微松了口氣。他剛才擔心她就要開始摔東西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能放松一些。你把事實講給我听,虛構的工作由我來做。」
「放松,」她點著頭說,「這是個好主意。」我們兩人都應該放松。她向他走去,眼里閃著光芒。「咱們干嗎不把火生起來呢?什麼東西都不如溫暖舒適的火更能幫人放松。」
「好主意。」而且絕對是個性感的主意。「我來生火。」
「哦,不。」她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胳臂上。「還是我來吧。」
她轉過身,雙臂甩向壁爐。她感覺得到淡爽清晰的意念在血液中奔騰。那是一種古代的技巧,是人們在一生中最先掌握,又最後喪失的一種技巧。她的眼楮,然後是她的思想,對準了干燥的木柴。緊接著,煙霧繚繞,木柴 啪作響,火苗呼呼地躥了起來。
她滿意地壓了壓爐火,讓壁爐在歡快的火苗中發出光和熱。
她收回雙臂,重新轉向納什,高興地看到他不僅面色煞白,而且張著大嘴。
「好點兒了嗎?」她甜甜地問。
他一坐在了貓的身上。盧挪不滿地嚎叫著,向一旁躥去,毫不理會納什咕咕噥噥的道歉。「我想——」
「你看上去可以喝一杯。」緊接著,摩根娜伸出了一只手。一個細頸酒瓶在五尺開外的桌上騰空而起,落在她的手掌上。「白蘭地?」
「不,」他用力吐了一口氣,「謝謝。」
「我看我得喝一杯。」她打了一個響指。一只窄口酒杯飄忽而來,懸浮在半空,任她向里倒酒。她知道,這未免過于炫耀,不過卻能帶來極大的滿足。「你肯定不想喝點兒嗎?」
「嗯。」
她肩膀一聳,打發酒瓶飛回原處。叮當一聲輕響,酒瓶落在了木制的桌面上。「哎,」她挨著他坐在長沙發上,「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幻覺,他想。催眠術。他張開嘴,但舌頭卻不听使喚。摩根娜笑意依然,那只皮毛光滑的貓則對著他奸笑。特技效果。突然之間,一切變得如此明了,他對自己的愚蠢笑了起來。
「肯定有一根繩兒。」說著,他站起身,四處尋找。「把戲很地道,寶貝兒。絕對一流。有一會兒我真讓你蒙住了。」
「真的嗎?」她低聲說。
「去年我雇了幾個馬戲團的人幫我準備一個類似這樣的聚會。你應該看過我們準備的東西。」
他拿起酒瓶,尋找暗藏的機關和杠桿。他看到的只是年代久遠的愛爾蘭水晶和光滑的木塞。他聳聳肩,走到爐火前,蹲了下來。他懷疑摩根娜事先在木頭下面放了一小包燃料,然後通過手掌上的一個微型裝置將其引燃。他興奮地跳了起來。
「這麼辦你看好不好?咱們把那家伙帶到城里去。那人是科學家,已經被她傾倒,不能自拔,一心想解釋她做的每一件事,使其符合邏輯。」他在充分發揮他的想象力。「也許他會悄悄溜進她主持的儀式。你去過嗎?」
她已經完全消了火,剩下的是幽默。「當然啦。」
「好極了。你可以把暗藏的道具給我。咱們可以讓他親眼看著她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空中飄浮。咱們可以玩一把像這樣的篝火,讓她不用火柴就把火點著。但是他並不清楚這是真是假。觀眾也不知道。」
她讓白蘭地溫暖地流遍全身。盛怒已經使她疲憊不堪。「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除了震驚和戰栗外,我想看看,這個家伙,這個普通人,對于同一個女巫戀愛,是否能泰然處之。」
她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出神地看著手中的酒杯。「你不妨問問自己,一個女巫對于同一個普通人戀愛,是否能泰然處之。」
「這正是我需要你的地方。」他從容地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不僅僅是女巫的角度,還有女人的角度。」恢復了愉快的感覺,他拍了拍她的膝蓋。「現在,咱們談談符咒吧。」
摩根娜搖搖頭,把酒杯放到一旁,開心地笑了起來。「好,納什。咱們就談談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