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鴨高木家
自從那天一時糊涂把電話告訴他之後,她已經在他的邀約下,跟他約了幾次會。
事情發展得非常順利,她的計畫眼看也算是成功了,但……她總覺得有點彷徨。
為什麼呢?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優希。」推開門,美名就看見優希支著下巴,坐在窗前發呆。
听見美名的聲音,她一震。
「美名姊。」轉過頭,她笑笑。
美名走到她旁邊,坐下。
「優希……」望著她,美名神情嚴肅,「你沒繼續吧?」
「ㄟ?」她一怔,一時不解美名的意思。
「我是說,你應該已經放棄那個‘計畫’了吧?」美名問。
她頓了頓,有點心虛、有點尷尬。因為,美名提起她想了一整天的人跟事。
「我跟你說喔!斑夫他兒子很精明的,你別妄想能瞞過他……」美名擔心她若行跡敗露,反而會加深與一對她的質疑。
听她這麼說,優希有點不服氣,「他精明,我也不笨啊!」
「相信我。」美名輕捏她的臉頰,「跟他比,你差多了。」
優希鼓起腮幫子,「是嗎?」
她的堂姊真是小看了她的魅力,完全不知道照川與一已經表明態度要追求她了。
「你擔心我出槌,反而誤了你的婚事?」她問。
美名蹙眉,有些無奈,「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這真的不是好方法。」
「為什麼?」她眉丘一攏。
「不管你成功與否,結果都將令人遺憾,不是嗎?」美名沉沉一嘆,續道︰「你失敗了,我頂多結不了婚,但要是你成功了,那……」
「我要是成功了,你就能順利跟照川先生結婚,不是嗎?」
「是沒錯。」美名抓著她的手,輕拍她的手背,「但是你怎麼辦?」
「我?」她一怔,不解。
美名又是一嘆,「你成功的讓他墜入情海後,將如何收尾?」
優希心頭一震,驚覺到美名所說的事情,正是她所苦惱之事。
沒錯,她成功了,她已經成功地讓照川與一注意到她的存在。接下來,她會抓緊他所有的心思及注意力,她要讓他忘了父親再婚的事。
但怎麼收尾呢?等美名姊順利跟照川先生結了婚,她跟照川與一的事要怎麼結束?
老天,這就是罪惡感嗎?像塊大石頭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罪惡感。
「你難道不擔心嗎?」美名凝視著她,「你等于是欺騙了他的感情耶!」
「這……」她也不是沒想到,只是等她想到的時候,照川與一已經對她表態了啊!
雖然他現在離墜入情海還有段距離,但假以時日,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優希,我覺得這樣不太好……」美名眉頭一斂,憂心地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誤傷了另一個人。」
「唉唷,沒那麼嚴重啦!」優希故作輕松,「他看起來很強ㄋㄟ,嘿嘿……」
「再強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再說……」美名一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擔心受傷的是你。」
「ㄟ?」優希怔望著她,「什麼意思?」
「我是說……要是他識破了,反將你一軍呢?」
優希眨眨眼楮,「怎麼可能?我很小心的!」
「好,就算你沒被識破,而不幸的他是個公子,反而把你給吃了咧?」
「ㄜ……」這她倒是沒想過,不過,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總之,不管我怎麼想,就是覺得不對勁,你還是別再……」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美名的話,兩人互視了幾秒鐘——
「優希。」樓下傳來她媽媽響亮的嗓門,「你的電話,是個男的。」
一听是個男的,美名立刻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優希一臉尷尬的接了電話,「喂,我是高木優希……啊!是……是你?」
見她神情怪異,美名挨到她身邊,企圖听到電話那端的聲音。
優希推了她一下,「是,是……ㄟ?河口湖?」
「沒過夜,當天往返?」她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著,「這……ㄟ?可是……好……好吧?」
「嗯,我……我知道了。」她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好,再見。」
電話一擱下,美名立刻揪住她。「誰?是誰?」
罷才在優希的談話中,她听見了河口湖,還有什麼當天往返的,可見有人要約她出游,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男的。
優希眉一垂,「誰?還會有誰?」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美名興致勃勃的。
「就……他!」
「誰啊?」
「照川與一。」
「啥米!?」美名驚訝得眼珠子差點跳出來,「高夫的兒子!?」
優希沒力地點點頭,「我剛才一直想告訴你的……」
「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說,他好像、可能、應該要追我。」她說。
美名怔了好一會兒,「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順利……」說著,她傻氣地一笑,「可能我真的魅力無窮。」
「笨蛋!」美名狠狠地敲了她腦門一記。
「什麼啊?」她不甘心地咕噥著。
「剛認識就邀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出游,你不怕被吃了?」
「不算剛認識,其實我們已經開始約會了。」她囁囁地說。
美名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什麼?你跟他……」
「唉唷!河口湖哪有多遠啊?更何況,他是你心愛男人的兒子耶!」優希故作輕松地說︰「你對你心愛的男人沒信心啊?他會教出那種佔人便宜的兒子來嗎?」
被她這麼一堵,美名當下還真是頂不上話來。高夫是個非常正派的男人,他教養出來的兒子,應該不會是什麼可惡的衣冠禽獸吧?
「總之我……我已經答應了。」優希一副準備「壯烈成仁」的模樣。
「優希,我覺得……」
「美名姊。」她打斷了美名,「不管結果如何,計畫已經開始了,我不會半途而廢的。」
「老天!」美名有些焦急,「我是要你懸崖勒馬。」
「別說得那麼嚴重嘛!」
「我是認真的。」美名一臉嚴肅,「我覺得會出事……」
優希眨眨眼,不以為意地道︰「安啦!我冰雪聰明,一定會馬到成功。」
「優希啊……」
「美名姊。」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搗住了美名的嘴巴,「我要看著你穿上婚紗,幸福地跟照川先生走進禮堂,這是你應得的,也是照川先生應得的。」
美名睜著微濕的眼楮,激動又憂心。
優希咧嘴一笑,語帶安慰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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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周的第一天,優希穿著輕便的外出服,準時到新宿車站前等待。
原以為他約她在這兒踫面是準備搭車前往,卻沒想到他開了車來——
開著一輛嶄新的凌志休旅車,與一來到優希面前。
搖下車窗,他看著還一臉睡意的優希,「上車吧!」
「開車去?」優希有點驚訝。
「你喜歡搭列車?」
她搖搖頭,「我沒意見。」
他撇唇一笑,「那就上車吧!把握時間。」
「噢。」她應聲,飛快地繞過車頭,開門上車。
來回車程大概要五個鐘頭,不好好把握時間是不行的。
「你困的話,就睡吧!」他踩下油門,往前駛去。
「不好吧!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孤單地開車。」
「我不孤單。」他睇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揚,「你不是在我身邊嗎?」
不知怎地,他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就能令她心悸不已。
真是太糟糕了!她好像也墜人情海了ㄋㄟ!
美名姊擔心她因愛受傷、擔心她被反將一軍、擔心她被吃了,可是她真正擔心的卻是……她喜歡上他。
對她來說,這才是最糟的情況吧?
「你在想什麼?」他問。
「沒啊!腦袋還有點遲鈍。」她隨口回應道。
「優希……」
他叫得很順口、很自然,她卻听得很心慌、很羞悸。
「ㄟ?啊?」她尷尬地看著他,「什麼?」
「你家里有些什麼人?」
「我啊?」她抓抓頭,「爸爸、媽媽,還有個妹妹……」
「噢?」他挑挑眉,一笑,「人口倒是很簡單。」
「是啊!」她干笑兩聲。
「你不問我?」他飛快地掃了她一眼,「你對我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ㄟ?」她一怔,莫名地感到慌張。
「你對我沒興趣,但我對你卻很好奇。」他語帶試探。
她微頓,有些疑惑、有些緊張。
在她眼底,他覷見了一絲心虛及失措。他感覺她在思忖著什麼,卻極力隱藏著不讓他知道。這種氣氛有點像是諜對諜,但他相信,他的智商比起她,略勝一籌。
「從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你是個有點神秘、有點難懂的女孩。」事實上,他一點都不覺得她神秘、難懂,但他必須這麼說,才能讓她自以為已經得逞。
而且,女人大多都喜歡男人覺得她神秘難懂。
「是嗎?」她眉頭微蹙著,若有所思。
「你的白天跟黑夜實在大不相同,哪個……」他微頓,然後轉頭凝視著她,「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這句話,他問得有幾分認真。
哪個才是真正的她呢?真正的她是個心機重、企圖幫助堂姊嫁入豪門的拜金女?還是如她外表般,是個單純的平凡粉領族?
當然,他根本無需懷疑,因為她企圖誘他墜入情海,以幫助高木美名嫁進照川家,是個不爭的事實。
他懷疑高木美名,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幼年喪父,由母親含辛茹苦養大,吃了不少苦頭,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沒錢的痛苦。如果說她會巴著一個富豪,想盡辦法嫁入豪門,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再者,關于她說她愛上大她二十六歲的父親,可能是因為她父親早逝這一點,更無法得到他的認同。據他所知,她交往六年的前一任男友,比她還小上一歲,她根本沒有什麼戀父情結。
種種的不合理,強力支持著他的懷疑。
看見父親一臉幸福並完全相信她的樣子,身為兒子的他真的非常憂心,他不希望父親再次上當。
他高度的懷疑高木美名居心不良,而她——高木優希,是高木美名的同伙。
他兩只眼楮緊緊地盯著她,卻毫不自覺。
「喂!」優希拍了他一下,「看前面!」
他猛地回神,將視線栘往前方。
「拜托你開車專心一點,我還不想死耶!」她拍拍胸口,一臉緊張。
「我不會讓你死……」他喃喃自語。「我還沒……」
他還沒……還沒什麼?給她懲罰嗎?
其實他大可以直接在父親面前揭發高木堂姊妹倆的詭計,但他為什麼沒說,卻反而給她機會接近他呢?
「還沒什麼?」優希望著他,怯怯地問。
她覺得他剛才的表情有點可怕,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他好像在盤算著什麼,神情有那麼一點陰沉……
他轉頭睇著她,神情倏地一變,笑了。「沒什麼。」
她對他的回答不盡相信。沒什麼?怎麼可能!他那種表情,活像是獵豹在算計著該如何逮到羚羊般……
老天!難不成他真會像美名姊所說的,企圖「吃」了她?
不會吧?每次約會,他都非常紳士、非常守禮啊!
「我……我們不會在那里過夜喔?」她臉上帶笑,語帶試探。
他瞥了她一記,高深地一笑,卻沒有回答。
他隱約知道她在擔心著什麼。怕吃虧嗎?一定程度的「犧牲」,不也應該是她計畫中的一部分?難道她以為在引誘他的過程中,她可以全身而退?
睇見他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優希突然背脊一涼——
不是吧?他真的會佔她便宜?
雖然她真的很困,但現在看來,她非得全程保持清醒不可。
要是睡著睡著被載去什麼奇怪的地方,可真是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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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黃金周及富士櫻祭,河口湖的游客絡繹不絕。
雖然心里忐忑不安,又不時提醒著自己要小心提防,優希還是陶醉在河口湖的美景中。
傍晚,他們搭船游湖,並計畫一上岸就準備啟程回東京。
倚窗而立,金黃色的陽光灑落在一望無際的湖面上,把富士山襯托得縹緲又神秘,如此美景,令人神迷。
「好美……」優希凝望著這片美景,忍不住贊嘆著。
睇著她美麗的側臉,與一沉默不語。
傍晚的霞光照在她白皙的臉龐上,襯得她更加嬌美動人。他不得不說,若不是他知道她的身分及目的,他會為她深深著迷,不可自拔。
只是……他現在很清醒嗎?他沒被她迷惑住嗎?他能輕而易舉地在揭穿她以後抽身嗎?
似乎覺察到他的目光正熾熱地注視著她,優希微微一怔,轉過了臉。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她不曉得他已經這麼盯著她多久了,只知道……此刻她心跳如擂鼓。
「你……你在看什麼?」
「看你。」他聲線低沉。
她一悸,臉兒刷地一紅。
「你……」她難掩嬌怯不安,「你應該欣賞湖光山色吧?風景很美耶!」
「比起湖光山色,你更賞心悅目。」他深邃幽深的雙眸緊鎖住她。
他高明的恭維令她臉紅心跳、面紅耳赤,而她那惹人憐愛的羞澀,勾動了他的心弦。
四目相對,彼此的心湖都激起漣漪。
他知道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但……他有點動了心。
她假意跟他同墜情海,以幫助堂姊的婚事順利進行,但……她開始認真了。
也許是景色太美,也許是眼前的人數他倆心蕩神馳,他們都有著一種如幻似真的感覺,那就是……他們戀愛了!
「你……」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撫過她的臉,「喜歡我嗎?」
這話,他自覺問得有點白痴。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她接近他,只是為了將高木美名順利地送進照川家。
但,他就是想听,听她嘴里說出些什麼。
迎上他炙熱的目光,優希突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緊張感覺。她不是怕他看穿了她,而是……他的眼神讓她心慌意亂!
她喜歡他嗎?在她還沒見過他、認識他之前,她可以非常肯定地說「不」。可是現在……她無法那麼明快地否定這件事情。
在與他相識之後,她被他吸引著。他有著一種獨特又致命的男性魅力,明知道有點危險性,她卻還是說服自己一步步地踏進去。
她喜歡他嗎?也許在初見面的那一瞬,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吧?
但這樣行嗎?這只是一個計畫,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真的喜歡上他……
「怎麼不說話?」見她踟躕,他的眼神更加專注地鎖住她。
他緊盯著她的眼楮,像要看穿她眼底深處的所有秘密般。
「我……」她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目光,轉而望著湖岸。
「優希……」他伸出手,突然,將她的肩膀一扳,讓她面向了自己。
她驚羞地望著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話。
他知道她對他不是什麼真情真意,但他卻固執地要听她的回答,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現在問……」她支吾著,「現在問這個,太……太早了吧?」
「一點都不早,我們也約了幾次會,不是嗎?」他凝視著她,聲線低沉而篤定,「你給了我機會,難道不是因為你對我有好感?」
「ㄜ……」她猶豫起來。
她給他機會是因為,那本來就是她的目的,但是,只是這樣嗎?如果她在見到他的那一瞬,就對他感到極度的厭惡及不耐,這個計畫能進行下去嗎?
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吧?她……老天!她真的喜歡他!?
「優希?」見她不知想著什麼而發呆,他輕拍她的臉頰。
她的思緒被強拉回來,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我……」
「你……」他雙手端住她的臉,略帶霸氣地要她正視著自己,「喜歡我嗎?」
被他逼急了,她沖口而出︰「你喜歡我嗎?」
待她驚覺到自己好像有點失言,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喜歡。」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她答案。「是的,我喜歡你。」
這句話不只是為了誘敵,不只是為了引蛇出洞,他知道他認真了。
驚覺到這點,他其實相當懊惱。
一直以來,他是個工作狂。他有很多機會談戀愛,像蝴蝶采蜜般與不同的女人周旋,但他沒那麼做。也許是見多了女人貪圖他家財產的嘴臉,他對愛情這玩意兒,一點興趣都沒有。
如果說愛情跟事業都是一種賭博,那麼賭贏了愛情能得到什麼?在事業上沖刺能讓他擁有成就,享受睥睨天下、傲視群倫的快感,可是愛情呢?
他並不排斥婚姻,他也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走進婚姻,那時,他會找個適合的女性,不必經過愛情的階段,就直接進入婚姻。
可是現在……他喜歡她,在他還對她抱持懷疑態度的時候。
「你……」她拿開他的手,將臉一別,「你有點嚇到我了……」
「難道這不是你預料中的事?」他說。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預料中的事?他是什麼意思?他所謂的「預料中的事」,指的是他喜歡上她,還是……
睇見她神色有異,他的心一陣抽緊。
這句話,他是帶著點試探意味的。她察覺到了嗎?
因為不知如何回應他,她索性直視著湖岸,話鋒一轉。「快靠岸了……」
知道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他也沒如在商場上沖鋒陷陣、攻勢凌厲般的對她。
「是啊!快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