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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的天使 第三章

見她憤而掉頭離去,英行不禁錯愕。

他一個箭步追上去,卻發現才跑了一小段路的她竟喘得厲害。

「你……」他拉住她問,「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無所謂,」她按住心口,氣喘吁吁的,「反正你本來就是個只顧自己心情的家伙!」

他一愣,有點莫名其妙,「我只顧自己的心情?」

「難道不是?」她使勁地拽開他的手,「你根本是個自私鬼,我……我從來沒踫過像你這樣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激動,其實他也是無心之過,畢竟他並不知道她是個有「缺陷」的人。

可是當這番話從他嘴巴里說出來時,她就是忍不住整個人沸騰起來。

她在意他所說的話,即使是那麼微不足道,那麼無關緊要,她都在意得要命。

「你……莫名其妙!」他松開她的手,神情有點懊惱。

他只不過是開開玩笑,哪里知道她是個什麼玩笑都不能開的人?

「你干嗎什麼都這麼認真?」他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過分到她要扭頭就走的話。

未來皺著眉心,又氣又急又不安,「你怎麼可以這樣毫不在乎地傷害別人?」

天呀,她在說什麼?她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連她自己都混亂了?

他正色,眼神一沉,「我傷害誰了?你嗎?」說著,他將雙臂環抱胸前,一副倨傲姿態。

「是人都會有缺陷,不是嗎?」她在乎,真的在乎她身上的缺陷。

每當看見鏡子前的自己,她就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享受當女人的快樂。

女人應該有非常細致柔軟又光潔無瑕的肌膚,應該有漂亮的身體,然後終有一天在她所愛的男人面前,展露出她引以為傲的身子。

可是,她沒有。她不敢有那樣的幻想及期待,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可以引以為傲的美麗身體。

當她發現自己對他有著一種不明顯的期待,當她發現自己是那麼在乎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開始恐懼起來。

沒有人能了解她心里的恐懼及不安,沒有人能幫她度過自己心里的那一關,沒有,沒有!

他不解地睇著她,難以理解她為何那麼在意「缺陷」

這個字眼。

是,是人都會有缺陷,因為人是動物,為錢、為名、為權、為利、為欲、為了千千萬萬種理由,人會變成可怕、卑鄙的動物。

人當然有缺陷,只有大小、輕重之分。

「你很完美,」她幽幽地說道︰「所以你根本不懂有缺陷是件多痛苦的事。」

話落,她旋身橫越了人行道。

他佇立在原地,兩只眼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當她縴細的身影淹沒在人潮中,他的心頓時也沉到了谷底。

他完美?

不,他絕不是個完美的人,有時他甚至很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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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鐘,克己出現在咖啡店里,不知道未來今天休假的他,竟踫巧的選在這一天到咖啡店接未來回家。

「靜谷?」安田見他出現,有點訝異,「你來做什麼?」

「我接未來下班,她呢?」克己朝店里四下張望著。

安田微微蹙起眉頭,笑問︰「未來今天休假,你……

不知道嗎?」

「呃?」克己一怔,「她沒告訴我……」

她嫣然一笑,「也許她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唷!」說著,她開始動手為他煮咖啡,「反正都來了,喝杯咖啡再走吧。」

他頓了一下,點頭笑笑,「也好。」他月兌下西裝外套,松松領帶,悠閑地在櫃台前的高腳椅上坐下。

安田嫻熟而優雅地煮著咖啡,那動作溫柔而輕緩。

「對了,」他不知突然想起什麼,「該才你為什麼說未來也許是故意不告訴我的呢?」

她睨他一記,淡淡地說道︰「未來常常抱怨你跟她跟太緊,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故意不告訴你,以方便她可以偷偷的一個人出去吧!」

他有點訝然,「未來是這麼說的嗎?」

安田點點頭,「她已經二十三歲了,當然希望能擁有自己的時間及空間。」

「是這樣呀?」克己蹙著眉心,若有所思。

「不過你還真是奇怪呢!」安田覷著他一笑。

他挑挑眉頭,「奇怪?怎麼說?」

「她已經那麼大了,你這個做哥哥的為什麼要那麼粘著她?」這是安田一直放在心里的疑問。

第一眼見到克己時,她就對他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好感。

雖然他們常常有機會在咖啡店里見面,但是她感覺得出來,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未來,他根本看不見別人、也感覺不到別人對他的好。

「我粘她?」他一笑。

「難道不是嗎?」她有點無奈地苦笑著。

克己沉吟片刻,幽幽地說︰「那也沒辦法呀!畢竟我曾經差點兒就失去她。」

她一震,「怎麼回事?」

「未來有心髒病,十一歲的時候動過一個大手術,那一次……我和我爸爸真的以為我們要失去她了……」他的眼神有點迷蒙,像是掉進回憶的漩渦之中,「她挨過來後,我和爸爸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就怕老天爺哪天不高興,又想把她帶走。」

她知道未來是第一次出來工作,但她不曉得看來那麼開朗的她,居然曾經在生死關頭徘徊過。

初次听到這樣的事,她心里不能說不震撼。

「她現在的情況呢?」她關切地問。

「醫師是說一切都沒問題了,不過……」

她打斷了他,「不過你還是怕?」說著說著,她已經煮好了咖啡。

克己難為情地笑笑,「當然怕,她可是我媽媽留給我的禮物。」

「禮物?」她一邊將咖啡倒人她「特地」為他準備的咖啡杯里,一邊好奇地問著。

他支著下巴,笑說︰「我媽媽過世時,我才七八歲,那時未來剛周歲,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圭女圭呢!」提起早逝的母親,他的眼底滿是淡淡的哀愁。

安田將咖啡遞給他,專注地聆听。

「我媽媽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所以就把未來交給我,她告訴我未來是她要給我的禮物,要我一定得好好地照顧她、愛護她。」話罷,他啜了一口咖啡。

原來他會這麼反常地粘著已經成年的妹妹,是有這麼一段感人的故事。

只是,未來是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禮物」。

從未來的言談之中,她感覺到她想獨立自主的強烈,她想活出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父親或哥哥羽翼下的雛鳥。

她沖口而出,「靜谷……」

她正想將未來的感覺告訴他時,他卻突然打斷了她。

「你煮的咖啡真的是我喝過里最棒的咖啡。」

他真誠的眸子迎向她,教她有一瞬的心悸。「最……是嗎?」

「你一定也很會做菜吧?」他問。

「嗯,那算是我的興趣吧!」她有點羞怯。

克己全然不覺她看著他時的眼神有多深情,「我想你將來一定是賢妻良母,娶到你的男人可有福了。」說著,他又喝了口咖啡。

听見心儀的男人如此夸贊自己,安田就像是長了翅膀,幾乎快飛上雲端般的快樂。

「未來就不行了,」提及他疼愛的妹妹,他臉上是—抹溫柔,「她呀五谷不分,根本就不能嫁人,我看我可能要養她一輩子了……」雖然像是抱怨,他卻是相當愉快。

安田心里沉沉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只是隱隱知道,她的這一次暗戀將會是一段澀澀的、酸酸的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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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飯店套房里露天陽台上的桌前,英行的思緒就像在風里轉動不停的風車般。

他無意識地拿著紙筆在手上涂鴉,待回神,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描繪著她的容貌。

他不畫人,但是他竟然畫了一個不過見過兩次面的女人。

「是人都會有缺陷。」這是她說的話。

的確,人有千百種丑陋的面目,自私、貪婪、邪惡、貪欲、虛榮……光是這些缺陷,就教他對「人」這種動物嗤之以鼻。

他是人,無可避免的也是個有缺陷的人,因此有時他是憎恨自己的。

他從小就被地痞父親扔在一所鄉下的孤兒院里,這家孤兒院靠政府資助而維持著,有時把他們這些孤兒當垃圾一樣看待,在那里的時候,他就已經體會到人情的淡薄及無情。

那些年的他在涂鴉中證明自己的存在,還有自己存在的價值。

中二時,他離開鄉下的孤兒院,一個人獨自來到東京,靠著半工半讀完成了學業,並進入美術大學就讀。

天賦、努力、機緣,再加上一些運氣,還在大學就讀的他,受到一名義籍教授的賞識,在畢業後就隨著教授出國深造,且在國外受到了肯定。

成功後,教授開始幫他不斷地安排各種曝光的機會。

初時他因為教授的恩澤而事事答應、遷就,後來他發現這位教授根本是在利用他的名氣,養足自己的荷包。

不久,孤兒院找上他,說他是孤兒院之光,還大老遠地將一塊匾額越洋送給了他,目的是希望他捐款資助孤兒院。

接著,那個棄他不顧的地痞父親透過孤兒院聯絡上他,哀哀痛痛地訴說著他當年的不得已,為的也是在這個已成名的兒子身上撈到好處。

人性的貪婪面目在許多人臉上、身上都看得見,而他就一直在接觸著這些貪婪可憎的面孔……

接近他的男人想借由他得到利益,接近他的女人貪戀他的名和外表,他們全都沒有真心,全都有著不同的目的。

人怎麼會有完美的呢?

他開始畫她的眼楮……

她有一雙澄澈得像是高山湖水般的眸子,純淨而真摯,簡直是沒有一絲雜質的。

在他眼中像是天使般純淨完美的她,為何那麼在意「缺陷」這句玩笑話?她……有著什麼缺陷嗎?

他簡直不敢去想象,像她那樣的女人,會有什麼讓他憎惡的缺陷。

懊死!他的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她,根本無法去想其他的事情。

丟下筆,他踱回房里,大字一攤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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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聲親切的「歡迎光臨」聲後,英行步進了這家他原以為不會再來第二次的咖啡店。

他坐在那天的位置上,故作自若地找尋著她的芳蹤。

這一次,志野不敢再爭著要為他服務,而未來又正巧被派出去買點東西,因此安田只好自己接待他了。

「十川先生,」安田微笑地招呼著,「上次你沒好好品嘗本店的咖啡,希望這次你能享受一段愉快的午後時光。」

提及上次的事,他倒是有點尷尬。不過他並沒有搭腔,只是淡淡的一笑。

「想喝些什麼?」安田問。

他忖了一下,心思有點不專心。

其實他心里正在想著未來,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到底要喝什麼。

安田是個聰明又敏銳的女人,很快地,她從他眼底覷見了他的情緒。

她一笑,「你好像是來找人的?」

「嗯?」他一怔,訝異地望著她。

安田了然地說︰「未來去買東西,不如你喝杯咖啡等一下,也許她馬上就回來了。」

既然已經被識破,他也只好坦然承認了。「也好。」

「其實我以為你不會再來。」安田邊寫單邊說著,「發生上次的不愉快後,未來一直覺得很抱歉,她認為她待客不周,可能會趕跑了客人。」

他撇唇一笑,「我也有不對。」

「那倒是,」安田玩笑似的消遣著他,「你害我們店里的志野小姐在洗手間哭了呢!未來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你理論的。」

「噢。」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虛應一記。

安田笑嘆一聲,「請稍等,咖啡馬上就來。」

話罷,她旋身離開。

一邊煮咖啡,安田一邊偷覷著坐在窗邊的十川英行。

敝了,他居然還來第二次,而且是為了見未來而來。

上次明明鬧得不歡而散,怎麼他居然還會來呢?

莫非……天!莫非他是對未來一見鐘情?

人家說不打不相識,也許像他那麼受推崇的人物,從沒遇過敢直接跟他「嗆聲」的人吧?

像他那麼俊的人要是配上美麗而純真的未來,想必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隱隱地,她覺得好像會有什麼事發生。

是好事吧?她希望是。

罷煮好咖啡,未來也正巧回來了。

「店長,你要的東西。」因為騎腳蹬車而滿臉通紅的未來,將大紙袋交給了安田。

安田給了她一記微笑,「謝謝你了。」說著,她將咖啡往台子上一擱,「這杯咖啡麻煩你送給坐在窗口的那位先生。」

「噢。」不疑有他的未來欣然地接受任務。

端起咖啡,轉過身子,她發現了窗口邊坐著的不是別人,而是兩次見面都鬧得很僵的十川英行。

他來做什麼?想找她吵架?他是嫌昨天沒吵夠嗎?難怪人家說搞藝術的都是怪物。

「店長……」她討饒地瞅著安田。

安田揮揮手,「去,去,我沒空。」

未來端著咖啡,一臉為難。

見安田已經開始手邊的工作,一副真的沒空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罷了,她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干嗎要逃開?

想著,她硬著頭皮往窗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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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的咖啡。」

听見這熟悉的聲音,英行立刻將視線由窗外的花壇上移開,望著一臉不安又不甘的未來。

她將咖啡杯擱下,「請慢用。」說著,她就要轉身。

「慢著。」他喚住她,「我有話跟你說。」

「先生,我很忙。」雖然心中小鹿亂撞,她依舊故作冷漠。

他狡黠地一笑,「那我點餐。」

她蹙起秀眉,無可奈何地瞪著他。「想吃什麼?」

他若有其事地拿起Menu看著,「我們講和好嗎?」邊看Menu,他邊趁機跟她說話。

「抱歉,我們沒有‘講和’這種東西。」她不領情地道。

她氣他昨天那種態度,可是在他出現的同時,她心里又翻騰著某種不知名的竊喜。

好奇怪的感覺,她……她對跟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他有著「期待」?

天呀!她一定是被太陽曬昏頭了。

她的固執及冷淡並沒有教他沮喪得打退堂鼓,反而讓他斗志高昂。

「我這個人不擅言辭,常常傷了人而不自知,你別那麼小氣。」他說。

說她「小氣」?這哪是一個主動求和的人該講的話?

「我小氣,那你呢?」她一時忍不住,又跟他低聲地爭論起來,「為了月兌身就利用我,說什麼要陪女朋友吃飯,月兌了身之後又說我有缺陷,你根本就是……」

她話都還沒說完,他已經笑了。

見他笑,她更氣了。

她氣得整晚睡不著覺,腦子里滿滿的都是他,而他居然像沒事人兒,若無其事地跑來這里說要講和?

他們從來就沒「和」過,又有什麼和好講的?

「還說你不小氣,這麼記仇……」睇著她那單純的模樣,他冰冷的心就不知不覺地溫暖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心能因為某個人而得到救贖,從來不知道。

「你到底想吃什麼?」見他一副沒誠心道歉的樣子,她索性轉開話題。

「讓我慢慢想……」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吃東西,只是想留住她的腳步罷了。

而此刻,她也已經識破了他的「詭計」。

她神情一凝,「好,等你想到了,我們店里的人員會為你服務的。」

說罷,她扭頭就走開。

整整一個鐘頭,他沒有再打擾她,只是不斷地用他的目光追逐著她。

他並不需要仔細看她才能將她的樣子記在腦子里,因為在第一眼看見她時,她的倩影就已經深深地刻畫在他心上。

被人這麼盯了一個鐘頭,未來實在是慌極了,再加上安田不時似笑非笑地捉弄她,真的讓她苦不堪盲。

「看來,這位‘東方梵谷’先生已經對你深深迷戀了!」安由低聲地說,

「店長,你別亂講啦!」被這麼一講,她不禁心慌慌。

迷戀?

不,她不足以讓事事追求完美的他迷戀。

她並不完美,她自卑、她膽怯,她根本不敢再面對他。

她不是沒感覺到他的「靠近」,不是不期待他的靠近,說真的,她心里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

只是,她知道不能開始,因為結果是什麼,她早已可以預見。

她已經喪失了一個女人想擁有幸福、愛情,甚至婚姻的權利,現在的她看起來雖然是這麼的健康,卻根本無法預知哪一天會因為舊疾而早逝。

就算僥幸安然地活著,僥幸得到了一份她所期待的感情,僥幸有了理想中的婚姻,而健康狀況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的她,卻可能無法生育。

她不是可以擁有愛情的女人,因為那只會為她自己及別人帶來不幸及遺憾。

那樣的結果很不堪、很悲哀、很慘痛、很傷人,所以盡避她心里有所希冀,卻還是寧可選擇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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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英行來到櫃台結賬。

安田一笑,「今天我請客。」

「為什麼?」他一怔。

「因為上次你只喝一半,這次算是補給你的。」說著,她將賬單收下,「歡迎你再度光臨。」

他微頓,睇著站在邊邊洗杯子,卻拉長了耳朵想听見他說什麼的未來。

「你們的小姐服務態度很不友善。」他壓低聲音,卻擺明了要她听見。

安田忍不住一笑,若有其事地配合著。「我們會改進的。」

英行沒想到安田是個這麼幽默的人,當下感覺心情相當放松。「謝謝你的招待,我走了。」

「十川先生……」安由突然喚住他,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招手。

英行微微蹙起眉心,疑惑地挨了過來。

「未來是一只害羞、單純又膽小的小鳥,請你要有耐心。」她說。

他一怔,旋即笑了。

「再見。」他一臉明白,然後氣定神閑地步出了咖啡店。

他前腳一離開,未來就立刻挨過來,「店長,你跟他說什麼啊?」

安田狡猾地一笑,「秘密。」

未來皺皺眉頭,一臉苦惱。

秘密?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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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接班的時候,幾個女孩在洗手間里嘰嘰喳喳地又笑又鬧。

「什麼?你真的做了?」大伙兒圍著松美,一徑暖昧地笑。「感覺還不錯吧?」

「什麼感覺嘛?!」平時有些大刺刺的松美突然嬌羞起來。

「別裝傻了,快說,是不是雖然痛痛的,可是又不禁有點期待啊?」

「太好了,本店最後一個處女已經被終結了……」

未來最後一個到,只听到什麼東西被終結了。

「什麼東西被終結呀?」她疑惑地問。

志野怪笑一陣,「就是松美的‘第一次’嘛!」

「第一次?」未來歪著頭,一副有听沒有懂的表情。

大伙兒像看見恐龍似的盯著她,「未來,你該不會听不懂吧?」

未來發覺自己跟別人有代溝,不禁感到些許不安。

「是松美呀,她昨天已經跟她男朋友做了。」沒什麼神經的志野大聲說著。

「志野,小聲一點啦!」松美難為情地嚷著。

志野一笑,「有什麼關系?這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你都已經二十歲了。」

未來蹙起眉心,「你們到底在說……啊!」話沒說完,她突然驚覺到她們可能是在討論「那檔子事」。

她面紅耳赤地說,「你們是不是在說那……‘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志野哈哈大笑,「就,有什麼不敢說的?」

听見志野如此輕易地就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未來更是羞赧。

她一直被爸爸跟哥哥保護著,下了課也總是馬上就被哥哥接回家,從來沒機會跟同性有太多接觸的她,根本得不到什麼女孩子之間互相交流的秘密。

「性」這種東西,她一知半解。

「未來,你……你該不會還是處女吧?」志野一臉憋笑地問。

未來漲紅著臉,一下子就泄露了她的秘密。

「天呀,你不是已經二十三歲了嗎?」志野嘿嘿一笑,「人家我十八歲就已經沒了。」

「是嗎?你唷,我到二十二歲才和男朋友發生關系耶!」

「現在連國中女生都會搞男女關系了呢!」

「就是……」

幾個女孩嘰里呱啦地互相交換心得,聊得個個是花枝亂顫、滿面春風的,尤其是剛結束二十年「處女生涯」

的松美,更是嬌怯動人。

「那件事……」未來突然吞吞吐吐地問,「是怎麼發生的?」

大伙兒一陣沉默地望著她,然後很有默契地笑了起來,「你不會沒關系,他們男生都會。」

「然後呢?」她知道做那件事要月兌衣服,可是然後呢?

「什麼然後?」志野笑得擠出淚花,「做那件事前,男生會親親你、模模你,想辦法月兌丁你的衣服,然後他們……」她頓了頓,和一旁的幾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眼色,賊笑著。「然後他們會變‘大’。」

「變大?」未來更是不解了。

見她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大家立刻一派專家模樣地圍著她講解。

「模模親親以後,男生尿尿的地方會變大,這個課本有教嘛。」

課本是有教,不過絕不像她們講得那麼神秘、那麼刺激。

「接著,他們會用‘那東西’侵略你,就這樣。」

未來越听越迷糊,越听心跳就越是加快。

變大?她實在很難想象那種畫面。

課本上教的是「器官」,可是她們聊的卻是真槍實彈的「性」。噢,真難懂。

「那是什麼感覺?」她好想知道那些她從來都不曾接觸過的秘密。

「那得看你跟什麼人做啊!」志野像是識途老馬似的,「我第一個男朋友粗魯死了,簡直跟野獸沒兩樣,可是第二個就不同了,他呀……」她喜滋滋地一笑,似乎還很懷念那段過去,「他很溫柔,是個肯花時間取悅我的人,跟他上床讓我覺得幸福得快要死掉。」

「真的假的?」大伙兒笑得暖昧極了。

「當然是真的,」志野面帶微笑地說,「他會一邊做,一邊撫模我的胸部,然後不斷地告訴我我有多美、多漂亮……」

她說完,大家又起哄著要每個人說出讓自己難忘的性經驗。

胸部?

志野的男朋友會說她很美,是因為她胸口沒有像她一樣的疤痕吧?

如果是她,誰還會說她的身體漂亮呢?

二十三歲的她期待一場浪漫的戀愛,但是戀愛的最終難免要發生那件事,哪一個男人能在看見她胸口的疤痕後,還說出「你很美」這樣的話呢?

她期待,真的期待;但是,她隱約知道那些幸福及浪漫與她是無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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