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表示他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也可以恢復原來高級督察的身份,
他很想親自到瓏泰建設去辦理離職手續,但幾個星期的夜不成眠,石或實在找不出一點力氣。從溫暖的破窩中起身,他打了通電話通知韻文,也算劉瓏泰建設作了交代;至于禹 ,他會找時間再向她解釋一切的
「方小姐,剛剛石或透過電話,表示他想辭職……」
懊來的總是避不掉。光看他這一陣子疲累的表情.幾天沒有換洗的衣物,禹宣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到石或沒有心思在公事上,他的心思全被那一女一子所佔據,再也容不任何人、事的介入。
這一切都將結束,石或已經作了選擇,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這個辦公室,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空蕩,這麼冷清?變得讓她找不到依歸,讓她無所適從?
這幾天,連她的胃都和她作對。暈眩和嘔吐的感覺,時常讓她冒出一身的冷汗,什麼都想吃,但又什麼都吃不下……
而她還得去主持那惱人的會議。
「有關于荃灣那批海景別墅,目前因為法令無法配合,可能導致工程無法再進行施工,公司可能因而虧損將近兩千萬……」
「兩千萬!當初你不是評估沒有問題的嗎?這個責任,身為工程業務部主管的你要負起全部責任!」
「顧命大臣」曾協理,一听到這個數字,連臉上的青筋都浮了出來。
「對不起,但是當時工務署的確有一個主任答應,會幫我們把土地區分變更,沒想到他在日前否認這一切……而業務部已經發售將近百分之三十的預售屋。」
曾協理瞠大雙眼。「都已經百分之三十!這件消息要是上報,對公司的形象會有多大的影響,更不用說其中牽涉到的賠償金額!」」對不起,協理,對不起。」業務部部長連聲道歉。
「你要負全責!我會請法律顧問追究你的責任!」
在錯誤都已經發生的同時,責難能解決問題嗎?要求一個部長負起龐大金額的賠償,恐怕用他一輩子的時間,都不可能解決其中的百分之一。對公司形象來說,又怎麼可能無限期的延長傷及的商譽?
以往,禹 會「尊重」曾協理的處理方式,但今天她的情緒不想讓她迂回的等待結果。
「今天的會議是用來解決問題,而不是檢討問題的。
當初公司同意開工的決定今天出了狀況,自然也得負起相對的責任。與其搶建完成後,發生工程品質不良的糾紛,甚或引起人命的損傷,我們應該慶幸這次的問題發生得早。」
「總經理……」
曾協理想發表些什麼,但是禹 首次制止了他。
「所有客戶預收的金額加付利息退款,工程停止等勘驗部門評估,請會計部門查核正確的虧損金額,該負起責任的自然也不能逃避。這次的失職人員,就交由人事部門依照公司法來處理吧!」
明快簡潔的作下結論,禹 展現了她難得的強勢魄力。
「這個案子就先按照今天的結論進行,等到我看到各部門的報告,我們再進一步研討。下一個案子是?」
「是的,總經理,下一個案子是……」
韻文投來敬佩又贊許的眼光,似乎使在場人士的士氣都拉抬了起來。
冗長的會議持續進行中,禹宣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她的汗水忍不住滴落在臉頰,神情也顯得相當的不自然……
「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她離開會議室,馬上沖進洗手間。
不放心的韻文跟在她的身後,看著虛弱又嘔吐不已的禹宣,擔心的輕撫著她的背。
「方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到醫院?還是我現在去幫你買胃藥?」
痛苦的痙攣讓禹 的臉部蒼白憔悴。「不要緊,待會就沒事了,這幾天時常這樣……」
恍然的表情閃過韻文的臉龐。「方小姐,你該不會是?」
「什麼?」
「該不會是……懷孕了?」
懷孕!
「恭喜你,方小姐,你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懷孕了,真的懷孕了……
她之前就是這麼希望的,一個只屬于她的小孩,可是現在.她卻又如此渴望小孩的父親能出現!
沒有一般孕婦該有的欣喜若狂,拂上她雙眼的,是一股淡然的愁緒。
醫生看出她的異樣,「是不是有什麼困難?沒有預期小生命的來臨?」
「不,我本來就是這麼希望的。」
「那很好,待會護士會給你幾本有關妊娠該注意的書,是衛教署印制的,有空的時候看一看,然後每個月回來做一次產檢。」
「我知道了,謝謝。」
走出婦產科,禹宣腦海中壅塞著紛亂的念頭,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像是什麼都無法確定。
她當然會生下這個孩子,畢竟教養一個新生命,對她來說並沒有困難,她也期待他的出生,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是,該讓石或知道嗎?這個小孩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而她,又沒有能力給他一個健全的環境。
石或知道後會怎麼說?他會不會笑著告訴她,「恭喜,終于如你所願」?還是會因為小孩的存在,而要求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
結婚,很容易,但要他愛她,卻是那麼的困難-
沒有愛的婚姻能持續多久?為了小孩而結婚,他們就真的能夠幸福嗎?況且,她根本無法確定,石或是不是真的願意這麼做?
石或,他已經離開公司,甚至沒有親口對她說一聲。
她早該知道他的選擇,她又怎麼能夠因為自己懷孕的事實,逼著他再重新選擇一次?那會讓更多人都痛苦。
只有小孩不要老公,是她當初登廣告的目的;既然她得到她所想的,而石或也選擇了他所要的,她不能自私的以這個理由,又讓情況陷入兩難的局面。
即使再痛苦,她也會生下小孩,然後永遠不需要讓石或知道。
她好累……
一個人作下這麼大的決定,在最需要溫暖關懷的時候,卻沒有人能陪在她的身邊……她好累,真的好累。
但禹 用手背擦掉了即將滾落的淚珠,她要自己堅強的面對這一切。
「韻文,我是石或,禹喧在嗎?」
「石或……她不在。需要我幫忙留話嗎?」
「我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怎麼她最近很忙嗎;」「嗯,是呀……是比較忙,我會轉告你打過電話給她的。」
「那就再次麻煩你了!」
「石或……沒有,沒事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摘的,好像不管他怎麼找都找不到禹 。留電話她不回,手機換了號碼,打到公司找她,似乎連韻文也顯得不同于以往,就像有什麼事想告訴他,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
會是禹 出了什麼事嗎?不行,他得去看看她。
等在她的住處樓下,石或不敢讓自己睡著,可是等到將近十一點,禹殖的身影還是沒能出現……他已經枯坐在車內四個小時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計程車靠近,才見禹 提著大包小包的物品,漫不經心的跨出後座。
石或馬上迎了上去。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的訝異,卻也帶著無法抗拒的喜悅……
「我來證實你是不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他,還是一貫喜歡促狹。
「我……沒事。」
「怎麼了,心情不好?買東西泄恨比較容易些?」
看著她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石或自然的想幫她接下,但禹 卻很快的阻止了他。
「不用了,這些東西不重,我自己來就行了!」
「買了什麼東西,干麼這麼神秘?」
「是給我朋友的,都是一些嬰兒用品。」
石或也沒有再繼續迫問下去,反倒是對她別扭的樣子感到很好奇。
「我們兩人是不是要在這里聊上一整晚?」
「什麼?」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有朋自遠方來,難道你不想請他上去坐一坐?」
他還想上去,他們兩人之間根本就沒什麼可談的了……但是,連日來思念的浪潮,打翻了她的理智。這陣子每每涌起打電話給他的沖動,然她終究還是忍住了,但這不代表她不期盼他的出現……她想念他,想得心好痛!
如今,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今晚,她要忘了一切,忘了現實里她所該面對的苦澀,她要擁著他,她要重溫有他的陪伴,即使,她只是他溫柔的一夜人……
「進來吧……」
不管對錯如何衡量,她的初衷是不會改變的。
他們不可能再這樣下去了!
遲早石或會發現她的身體,已經不能再對他產生吸引力,況且,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實,很可能會引來他決定的改變……她不要他不愛她,卻對她說些負責任的大道理。
她不能再待在自己的住處,也不應該再見他。
那一夜所留下的美好回憶,已經夠她永遠的存寄在腦海,他們曾經那樣赤果的擁有對方,即使黎明之後他們還是得分開。
禹宣決定回到自己父母的家中,連公司的業務都交給弟弟去處理,除了用電話來溝通公事以外,她不再到公司了。
她變得很沉默,而且喜歡獨處。
對于向來沒吃過苦頭的寶貝女兒,這次卻變得陰晴個定,身為父母的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問她的問題她不答,逼急了又怕她會離開……他們也只能選擇暫時順應她的情緒,等到她想通了,自然就會對他們解釋。
對一個懷有身孕的人來說,整天窩在家中發呆,對嬰兒自然不會是件好事。于是,偶爾禹宣會強迫自己出去走走,可能是往家附近的公園,或者是某個學校的操場,然而她今天忽然想起,她小時候曾經住餅的地方。
在實地廣場旁的小巷內,她的童年回憶都在那里。
—種強烈懷舊的情緒,讓她想回到他們一家四口,曾經窩在10坪大的房子內,雖然環境貧困,卻是她最開心、最溫暖的時候。那個時候父母都還沒那麼忙,不會老是將她一個人留在家中,或是丟給附近的保母……
現在那里變成什麼樣了?讓她覺得慚愧的是,雖然那里離地並不遠,但是她都不曾再去看過它。
今天,她忽然很想回到那個地方,那個破破小小的街道,卻是讓她最安心最快樂的地方,
交代了司機之後,禹宣懷著一顆忐忑期待的心,盼望它能帶來新的溫暖,或是撫平地這顆受創的心……
狹小的巷道不適合這種大車的進入,禹宣堅持司機在馬路上等地,她要一個人進去。
「可是小姐.這里的治安不太好,還是讓我停好車陪你進去吧?」
「不會有事的,現在是大白天,你不用擔心。」
拗不過她的堅持,司機也只能在相隔了好幾條巷道的馬路旁等她。
禹宣一個人慢慢的踏入這條變化不大的街道。所有的回憶逐漸涌上了她的腦海……她曾經在這里和鄰居間寶玩過躲貓貓,前面有個建築工地老是發出吵雜的聲響,還有那個大她十歲的大哥哥,會用單車載著她到街上去游行……
為什麼人要長大?長大後什麼都變了。
長大就要面對喜怒哀樂.就要偽裝成不容欺負的堅強,就要負起責任,捍衛起自己的武裝……快樂和悲傷,變得不再是單純而純粹-
禹宣漫步在有限的陽光下,讓自己的心逐漸沉澱
一個冷不防從後而沖過的身影,唐突的撞上她,讓她重心不穩的往前撲倒……她的皮包?
「搶劫!有人搶劫!」地下意識的高呼了起來—
幾個剛好行經的路人,听到她呼救的聲音,有的趕忙追上歹徒,有的則好心的將她扶起,
「小姐,你沒事吧?」
禹宣起身審視了一下自己……還好,受到的驚嚇大過于皮肉傷。
「謝謝你,我沒事。」
「捉到了,捉到了!捉到搶匪了!」
由前方傳來的高呼聲,很快的三名男子便擒住了搶劫的歹徒。
「送到警局去.把他送到警察局!」
警察局?禹 看了一眼歹徒的模樣。好年輕,可能還沒滿二十歲吧?這讓她升起了惻隱之心。
「如果東西拿回來就算了,不一定要送到警察局……」
「這怎麼行?小時候偷牽牛,長大後連房子都會偷走!送到警察局,我有個表弟剛好在那里當班。」
雖然禹 還想說些什麼,但一看到眾人堅持的模樣,她還是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這個地方對她是全然的陌生,她也不希望自己有機會進去。
一到了警局里面,值勤的警務人員馬上被他們的龐大陣容吸引了過來,在听完其他人的陳述之後,他將禹宣請進辦公室內,要求她協助作筆錄。
「我沒受傷,只是嚇了一跳。」
「那皮包內有什麼東西呢?」
「證件、錢,我不太記得了……還有一把槍。」可能這才是讓她心虛的理由。
「槍?你怎麼會有槍?」
「我的槍是有執照的!只不過執照是美國政府核發的……」
一度她還以為可能會為自己惹上麻煩,所以一直采取合作的態度,直到听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才讓她倏地中止了自己的談話……
「石督察,這是老鬼那件案子的筆錄,他這下可栽了大跟頭!」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應該的,石督察。」
石督察?禹 的手心直冒汗,但是她還是讓自己偷偷瞄了他一眼……石或,石或會是督察?那他……
「阿賓,這件案子你有沒有興趣?上次單身雜志那件案子,你怪我不夠意思,有好康的都沒輪到你,喏,這次這個也不差,就交給你處理吧!」
「什麼案子?」阿賓很快的翻了一下。「私娼?」
「不用問了,這個案子非你莫屬廠
听著他們自若的交談,禹 的雙腿卻不由自主的抖動了起來,她用很微弱的聲音向正在寫筆錄的警員說︰
「對不起,我想上洗手間……」
「洗手間,出門右轉就是了。」
她匆匆忙忙的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也不知道經過多久,等著作筆錄的警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的出現,于是他對著坐在另一側的女警,高聲的喊了起來,「小美,可不可以幫我到女廁所看一下?我的原告失蹤了!叫做方禹宣的……」
一直在旁邊和其他警員說話的石或聞言忽然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叫什麼名字?」
「方禹 啊!剛剛在這里的原告……」
石或一個箭步靠了過來,他快速的翻開進行到一半的筆錄,然後飛也似的直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