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揮開腦中那團黑霧,黑子駿猛然張開雙眼。他全想起來了,也就是說——他恢復記憶了。
「子駿,太好了,你終于醒來了。」裘莉夸張的聲音在他耳際乍然響起。
黑子駿眉頭輕鎖,以喜怒難測的眼神審視著站在床前的裘莉。
她身上僅穿著一襲薄絲睡袍,豐滿妖燒的胴體若隱若現。一股厭惡感襲上他的心口,他對裘莉已失去了新鮮感。
「鄤鄤她人呢?」黑子駿的頭隱隱犯疼,他心里渴望見的人是唐蕥鄤,不是裘莉。
裘莉美麗的臉龐頓失血色,但隨即輕描淡寫地說︰「走了。」她嘟著紅唇不滿地嘀咕。
她撩高裙擺爬上床,親密地倚在他的肩頭,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柔荑撫上他的頸,畫過他性感的喉結,接著往下滑進他半敞的襯衫內。
黑子駿臉色一沉,撐肘坐起,猿臂一揮,把裘莉推到床的另一側。
「是你趕她走的?」他凌厲的目光掃向裘莉。
「謊言被拆穿後,她早就羞愧得走人了,哪有臉留在這里。」她坐直身子,又妒又氣地說。
「回答我,是不是你趕她走的?」黑子駿的聲音從齒縫迸出,冷冽而森寒。「說!」
裘莉瞪大了眼,她無法接受黑子駿這種疏離又冷漠的態度。
「子駿,你為什麼這樣子?她利用你失去記憶欺騙了你,你還——」看黑子駿的反應,即使再遲鈍的女人都明白,他此時在乎的只有唐蕥鄤一個人。
「離開我的視線,滾!」不必追根究柢,他可以斷定是裘莉趕走了唐蕥鄤。
「我不走!」事實擺在眼前,她被黑子駿拋棄了。這讓她無法接受。
他在狂怒中掀被下了床,抓住裘莉的手臂將她推出房外。大吼一聲。「威爾,送客。」
金馬盛會,星光大道上眾星雲集。
黑子駿所導的新片不僅票房在全球締造佳績,並且連連得獎。
今晚他再度成了這次盛會最出鋒頭的得獎人,而他的伙伴唐仕緯也與有榮焉。
黑子駿穿著一套黑色手工西裝,原本狂放不羈的半長發削成規矩俐落的短發,服貼于耳鬢,挺直的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細邊眼鏡。
他這副裝扮給人整體的感覺是斯文卓爾而迷人,和昔日那番落拓狂野的模樣完全迥異。
他今晚的女伴是下一部片敲定的女主角——享譽台、港、日、韓的美麗女星沈石娜。她今晚以一襲黑色細肩窄款長禮服出席,和一身全黑的黑子駿相互輝映,兩人簡直是絕佳的組合。
俊男美女是眾人艷羨、贊嘆的目光焦點。黑子駿和沈石娜理所當然地佔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慶功宴上,沈石娜和黑子駿不時相視而笑,絕佳的默契不言而喻。引起了在場所有的記者大膽的揣測︰和舊愛裘莉分手後的黑子駿又有了新歡,他的新歡就是此時對他親密地附耳弘語的沈石娜。
慶功宴上,鎂光燈全對著親密的兩人,黑子駿和沈石娜似乎完全不被這些殺風景的記者所干擾,兩人兀自沉浸在甜蜜的世界里。
「紫霓,我肚子快餓扁了,先去餐桌那邊找吃的。」看著黑子駿和沈石娜親密相偎的畫面,唐蕥鄤一顆心揪得緊緊的,不大好受,正好找藉口離開。
她不大了解為何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情緒反應,但她很清楚,害她心情不好的人是黑子駿。在他失憶那段期間,他對她可是百般溫柔體貼,一雙眼楮老是深情款款地追逐著她。可是他一旦恢復記憶,就把她給拋在腦後了,他的眼里不再有她的存在,只有像沈石娜這種美麗又充滿成熟韻味的女人,才能贏得他的青睞。
「不行,宴會還沒開始。」狄紫霓扯住她的手臂。
「不管啦,我餓慘了。如果你不讓我吃的話,我就走人了。」她管不了那麼多,再看下去她的心情會更糟。
「你走了,我怎麼辦?」狄紫霓早料到唐仕緯會忙著四處跟人交際應酬,她不想落單,今晚死拖活拉的,才把唐蕥鄤給拉來,說什麼也不能讓她溜掉。
「我不會走,只要你放手讓我去填飽肚子。」唐蕥鄤故意一臉垂涎地望著長桌上的食物,哀求著狄紫霓。
「好吧!」看她一臉饞相,狄紫霓只好任由她去。「小心點,別被發現了。」她叮嚀。
「我身上沒有顯眼的光環,沒人會注意到啦。」她對紫霓揮揮手,準備開溜。
當明星真是累人,尤其在這種慶功宴上,明明肚子餓慘了,還得笑臉迎人,裝得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唐蕥鄤慶幸自己不是鎂光燈的焦點,所以她偷溜去吃幾塊蛋糕應該沒人會理會她吧!
她來到餐桌前,拿個了白色小碟子,取了幾塊黑森林、女乃酪、水果塔,然後樂得像只小麻雀似的,拎起裙擺悄悄推開角落的一扇窗戶溜了出去。
唐蕥鄤躲在窗戶下,一點都不優雅地將蛋糕往小嘴里塞,直到把碟子里的蛋糕狼吞虎咽地全送進肚子里。
味道真好,不愧是五星級的餐廳。唐蕥鄤滿足地用小粉舌舌忝了舌忝沾上嘴角的女乃油。
「好吃嗎?」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來。
從唐蕥鄤一踏進會場,黑子駿就注意到她了。他找了她好幾個月都苦無結果,今晚她倒自己現身了。她穿著一襲白色的短禮服,發絲盤起,看起來成熟幾分。那純潔無瑕的雪白身影讓他的腦海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好吃。」她用力點點頭,傻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偷吃的行徑已經被別人發現了。
「那麼……要不要再來一盤呢?」
「當然好。」她又用力點了一下頭。
「我幫你拿?」
「謝謝。」真周到的服務。唐蕥鄤以為和她對話的人是餐廳的侍者。
一分鐘後,一只裝了蝦子和牛肉凍的碟子,送到她的面前。
「哇哦——謝謝。」唐蕥鄤的杏眸躍動著興奮的光芒,她很不客氣地伸手接過小碟子。
可是碟子卻在她指尖即將接觸到的剎那,往上移動。
「麻煩你抬起頭來看一眼。」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說。
「吭?」唐蕥鄤的視線隨著碟子上移而抬高。
這一抬眼,竟然撞進一對饒富興味的眸。
黑子駿站在窗內,半個身子微傾向外,俊顏俯對著她,手中捧著小碟子。
「你不是——」唐蕥鄤嚇得當場僵住。他不是正忙著和沈石娜卿卿我我嗎?!怎麼有空注意到她這個小人物哩?!她以為今晚已經逃過他的追蹤,畢竟來參加慶功宴的美女如雲,眼力好的男人絕對不會把注視目光浪費在她的身上,她既不養眼,也不出眾。
「我親愛的未婚妻,我找得你好苦,你知道嗎?」從他恢復記憶至今,已過了八個月之久,這期間,唐蕥鄤就像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
「你知道的,我並不是你的未婚妻。」這個氣度狹小的男人,根本是存心挖苦她。唐蕥鄤縮回脖子,低著頭緊張地說。「我騙了你,我知道我很不對,可是我也是被情勢所逼呀,我是被我哥逼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如果你手癢想宰人的話,請你去找那個幕後黑手練練拳頭,別來找我啦……」說到後面,她害怕得都快要哭了。
說謊騙他這件事讓她心里一直很不安。這八個月來,她是能避則避,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就怕被他給逮到,抓去大卸八塊,然後丟到海里喂鯊魚。
原本今晚她是不準備出席的,要不是拗不過狄紫霓的一再央求,她也不會冒著被他逮個正著的危險,來參加這場慶功宴。
這下好了!她真的被逮個正著,連想挖個洞躲起來都來不及了。
「我問過了,我很清楚你有多麼‘無辜’。」黑子駿倚在窗框上,語氣淡然,看著她那緊張兮兮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她看起來怕死他了,見到他就像見鬼一樣。這令黑子駿感到不悅,向來驕傲的男性尊嚴也遭受挫敗。
「原來你早知道了,那麼……我會被無罪釋放嗎?」她驚訝地站起來,快速轉身面對他。兩人隔著窗框,近距離面對面。
他挑起俊朗的眉,盯著她那雙像小鹿般純真粲然的黑色星瞳。「我還要考慮看看。」
「還考慮?這件事我從頭到尾都是身不由己,你不能拿我開刀啊!好歹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還是我陪著你的。」她神情激動地點頭。
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跟他說清楚,省得往後的日子過得提心吊膽,就怕哪天倒楣被他逮到,又被人用電線捆起來丟到馬廄里去聞馬糞。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得慎重考慮,天曉得在我昏迷的時候,你有沒有乘機耍手段報復我?」黑子駿俯近她,黑眸眯成細線,眼中閃動著狡獪的光芒。
「我沒有!」她立即否認。
「天曉得有沒有?」兩道劍眉飛起,他把碟子遞給她。「慶功宴結束後別溜,到時候我們再來仔細談談這件事。」
說完,他轉身帥氣走人,沈石娜輕喚著他,似乎想邀請他跳舞。
「氣死人了,簡直是欺負我欺負到家了。」兩記眼刀殺向他俊帥偉岸的身影,看他親密的摟著沈石娜走進舞池,她的胸口微微一窒。
她到底怎麼了?!揮掉那股莫名的不快,唐蕥鄤轉身往水池走去。拿起一塊牛肉凍,把它當成黑子駿,塞進嘴里用力咀嚼。
唐蕥鄤剛解決完盤子里的食物,身旁的男士很體貼地遞上來一張紙巾和一杯果汁。
「謝謝。」不會又是黑子駿吧?她小心抬眼看了一下,竟然是睽違已久的……「張醫師,真巧,你也來參加晚宴?」和張家俊在這個場合見面,唐蕥鄤心里著實挺詫異的。
「先把嘴巴擦擦。」張家俊的眼神掩不住驚嘆。今晚她好美,美得令人炫目。「你可以叫我家俊,別醫師、醫師的喊,听起來好陌生。」
「唉呀,真是對不起。」她皺著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你怎麼會來參加這個……」隨便找個話題聊了一下,她胡亂擦了嘴巴,然後把果汁一口喝完。
「朋友邀請的。」他一逕靦腆地笑著,伸手接過她的紙巾和杯子,回頭交給侍者。「你呢?」
「我也是。」她俏皮地聳了聳肩。「參加這種宴會幸好還有好吃的東西可以解饞,要不然實在很無聊的。」說得她好像很有經驗似的。
「你很無聊嗎?」張家俊試探地問。
「是很無聊。」又聳聳了肩。
「那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去跳一支舞嗎?」張家俊心中懷著無比的希望,祈求她能接受他突兀的邀請。
「好。」唐蕥鄤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很自然的,她主動伸出手邀請張家俊一同回到宴會廳,不料一只鐵臂卻橫在兩人之間。
「很抱歉,你哪里也不準去。」黑子駿緊繃的低沉嗓音插了進來。
唐蕥鄤和張家俊同時驚詫地轉頭看向黑子駿。後者一臉嚴峻森冷,眼神凌厲而可怕。
「黑先生……」他怎麼又出現了?張家俊驚詫的神情轉為懊惱、苦笑。
「跟我走。」黑子駿憤怒地橫他一眼,霸道而充滿佔有意味的手摟住唐蕥鄤的腰,往直通停車場的出入門大步邁出。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和家俊要——」
「家俊?」黑子駿冷凝的臉色更難看了些,扣在她腰間的大手猛一收束,她被摟得死緊。「你敢再叫他的名字一次,今晚你就等著到荒郊野外去露營。」下巴抽搐了幾下,他咬牙威脅。
唐蕥鄤驚懼地偷覷他一眼,他的神情陰沉得可怕,唐蕥鄤也頗識相,立刻噤了聲,一顆心忐忑不安地跳著。
她被黑子駿給莫名其妙地一路架著走,像行李一樣被塞入他那台銀色保時捷跑車內。
跑車在一眨眼的時間駛出停車場。
「宴會還沒結束……」她瞪著他,黑子駿專注地開著車,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往郊區奔去。
「那又如何?」他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不如何。如果我們只是需要談談,應該不必跑得太遠。」眼看他們已離開市區,她有點緊張又害怕。
黑子駿洞悉地斜睨她一眼。
「你怕我吃了你嗎?」他挑起一道眉,那表情看起來既輕佻又迷人。
「我哪里怕了?我只是、只是擔心跑這麼遠,待會兒我怎麼回去?」她口是心非,緊抓著裙擺的小手泄漏了她的情緒。
「今晚……你是回不去了。」他頓了一下,轉過頭看著她瞬間爬滿驚慌的小臉。
「你想做什麼?」她看他一眼,隨後轉向窗外,馬路兩旁的人煙已逐漸稀少。「你不能亂來,這里很黑又沒有人,搞不好還有毒蛇猛獸……」唐蕥鄤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丟棄在這山區,簡直快要哭了。
「蠢蛋一個。」他沒好氣地瞪著她因害怕而顫抖的肩膀,很懷疑她的小腦袋瓜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控制方向盤的手俐落一轉,車子轉進一條小路,經過一小段路後,他把車子停了下來。
「你不能把我丟在這里。」車子停下來,她嚇壞了。轉過身來抓住他準備下車的腿。
黑子駿低頭瞪著那雙緊抓著他右大腿的小手。「放手。」他咬牙低聲斥道。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引起他的生理變化了嗎?
「我怕黑,拜托你別——」她用著可憐兮兮的目光瞅著他。
「你沒瞧見兩旁那幾盞亮晃晃的燈光嗎?」他沒好氣地抬高下巴,比比車窗外。
「吭?」她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前頭有幾根燈柱,再往前幾公尺有一座小教堂。一陣紅浪襲上心口,她對他尷尬一笑。
「可以放手了嗎?」他陰狠地瞪著她的小手。
她像被火燙著似的,趕緊把小手收回,干笑兩聲。「呃……冒犯了。」
他凜著臉,打開車門走下車,沒好氣的吼了一聲。「下來。」
他低首瞥了一眼自己的生理變化,低咒了好幾聲。
唐蕥鄤以為他在咒罵她,慌慌張張地下了車。
「你來這里……」唐蕥鄤和他隔著跑車站著,她訥訥地開口,臉龐布滿懼意。
黑子駿掃來一記凌厲的目光。這女人害得他欲火焚身,自己卻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
「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用力甩上車門,他全身緊繃,邁開步伐大步往教堂走去。
「喂,等等我啦。」她看了後方漆黑的小路一眼,嚇得往前追趕上他。
他們走進教堂,里頭的長椅上零落坐了幾個人。
「黑子駿——」里面一片安靜,唐蕥鄤一踏進去就噤了聲。
「過來。」他停下來等她。
她遲疑半晌,才走上前。
猿臂一伸,他扣住她的腰,將她摟進懷里。
這些觀禮的人,還有早在一旁等候的神父,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今晚他要用婚姻綁住這只美麗的鳥兒,他要她成為他的人。
「這……」她詫異抬眸凝望他,不料卻撞進一雙深情溫柔的眸子里。「做什麼?」這句話幾乎快成為她的口頭禪了。
「結婚。」他低首輕語,熾熱的氣息搔動她耳畔敏感的肌膚。
「結婚?」唐蕥鄤心一震,她像被刺蝟螫到一樣,拔尖叫了一聲。
教堂里幾雙眼楮立刻朝她望過來。
「我親愛的未婚妻,哦不,我親愛的老婆,你有意見嗎?」黑子駿得意地瞥著她。
她咬著唇,神色尷尬又緊張地說︰「我們不是……」
「馬上就是了。」他臉色一正,說得正經八百。
「不可能的。」她大聲反駁,意識到自己的音量干擾到別人,她馬上又閉上小嘴。
「不可能的。」可是她的聲音卻小如蚊蚋。
「走著瞧吧!」他揚了揚眉。嘴角勾著笑意,摟住她的腰,強迫她變得僵直的身子往前方移動。
神父看著他們倆,然後帶著親切的微笑踏上神壇。
唐蕥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教堂、神父……
「沒有證婚人……」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
「後面那些不是嗎?嗯?」他熄滅了她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