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墨綠色的地毯,躺著兩只相距不近的高跟鞋,皺成團的黑色禮服、白色襯衫與長褲,一路落到凌亂的床上。水藍色的被褥上,兩個相擁的身軀還在甜蜜的夢鄉中.煦的日光慢慢的拉開角度的斜線,蟲鳴鳥叫聲回應著自然呼喚,哼唱著愉快的旋律,室內的溫度逐漸上升,趕走屬于晚的涼意。
壓住胸口的手臂,使辛歆不舒服的翻轉身子,她蜷伏在膺白的臂彎里,躲閉擾人的喧嚷,直到光線布滿整個瑰麗夢境,她忽然的睜開眼楮。這是……
全然陌生的環境,讓她心中的警鈴大作。她掙扎的想起身,然而下月復部傳來的隱隱疼痛,卻讓她疑的窒礙難行。她看了一眼依然熟睡中的梁膺白,為了怕醒他,她勉強自己小心翼翼的起身到浴室。鏡中的自己顯得有些蒼白。為何這次不像上次?上次她本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她打開蓮蓬頭,溫熱的水順勢過她的曲線,撫平她的緊縮,但是來自大腿內側的些微血跡,卻說明了另外一個事實。
怎麼會……
「你醒了?」梁膺白忽然發出的聲音,讓辛歆嚇了一大跳。
「膺白,你……」她急忙用浴巾想掩住自己。
「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反而拉開她手上的浴巾,雙手盛上沐浴乳,像對待一件藝術品一樣,涂抹在她的肌膚上,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部位,仔細的摩挲她的全身,甚至是她最私密的羞赧。辛歆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該換你幫我服務,你要像我一樣。」
他將沐浴乳倒在她的手掌上,抓住她的手往他結實的身軀順勢往下抹去,辛歆害羞的閉上了眼楮,急著想將手抽回。
「我說過的,你要完成它。」
他強迫她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滑過他的全身,直到他忍不住的倒抽一口氣。
嘩啦的水往噴灑著煙霧般的蒸氣坨不但沒能澆息兩人的熱情,反而助長室內已然引爆的熱度。
梁膺白凝視著背部貼緊牆面的她,迎上她鮮女敕欲滴的嬌唇,狂亂的著屬于他的完整,直至他將她拉出浴室。不顧身上的水滴,回到水藍色的被褥上……口「艾莉,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是有關我朋友的……」艾莉是辛歆的表姐,除了她之外。沒有更好的詢問對象。
「辛歆,你直接說沒關系,是什麼問題?」
辛歆用非常迂回曲折的方式,表達了她的疑慮——這對色很重要,因為這是她之所以會繼續和梁膺白往來的原因。她一直以為,他們已經有了親密接觸。
「不太可能,一般的情況下,可能是第一次根本沒發生什麼事,你剛不是說,你的朋友當時喝醉了,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她,她是不記得……可是當她醒來的時候,他們兩人都沒有穿衣服……」真是令人困窘的問題。
「沒穿衣服不代表發生過什麼事。」
「你確定嗎?」
「我又不是當事人怎麼能確定?不過,照你的說法,最可能的情形就是如我所說的,第一次的晚上,根本沒有發生。」
怎麼會?!那就是梁膺白騙了她?!他故意假裝發生過,讓她無法拒絕再見他?
辛歆有一種受騙的感覺。他對她的好,也許都是偽裝的!
然而另一方面,不知情的梁膺白,在接獲公司的開會通知之後,立即打了電話給辛歆,他現在想寸步不離的愛她.沒有見面的每一刻鐘都變得枯燥又難以忍受。
「我要回德國總公司兩個星期,有一個研討會在那里舉行。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大概有兩天左右的時間,我可以陪你四處逛逛。」
他還表現得這麼自然,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但是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一切的開始是出自于他的欺騙。
「我不想去。」辛歆回答得很干脆。
「是公司不方便請假嗎?還是你請個幾天假?我不想那麼久看不見你。」
之前她也許會為了這句話而心動,但是現在她只覺得很氣憤。
「我不想去,和公司無關。」
「怎麼了?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她的轉變怎麼會這麼快?經過了昨夜,她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我是不太舒服……」「身體不舒服?有沒有去看醫生?這樣吧,下午我載你去看醫生,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累壞了。」
「是心里不舒服。」辛歆一鬧起別扭,倔強得讓人不知如何應對。
「心理不舒服?要不要說給我听?」
梁膺白還以為是公事或是朋友之間引起的煩惱。
「你自己應該清楚,根本不需要我再多說。」
「我?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做對過,你,你……」
她雖生氣,可是卻不知該如何指責他,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字眼;她不知道該不該提出心中的疑慮。
「辛歆,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你可以直接明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存在。」
「這不能算是誤會,事實很清楚,你欺騙我!」
「我騙你?我沒有騙過你,你一定是什麼地方誤會了。」梁膺白一頭霧水。
「不會是誤會,就算你沒有騙我,至少,你一直將事情引導成那個方向,我自然會誤以為……我不想再說了。」
「你沒說清楚,我怎麼解釋?」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解釋。」
面對無理取鬧的她,梁膺白也慢慢的有了一絲火氣。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想指控的是什麼?」
「我才不是指控,你自己心里有數!」
「你說清楚!我好意打電話邀你一起去德國,你卻用這種態度……是和昨晚發生的事有關嗎?」他突然想到。
他提醒了她,他們曾經有過的纏綿,就在昨夜,一切都清晰得難以磨滅。昨夜她還以為那是種幸福,而今天她卻跌人謊言的深淵。
「不能說完全無關……」
丙然和昨夜有關。梁膺白忽然失去詢問的勇氣,可是他該知道答案。
「你後悔昨夜發生的事?」
「我……」她後悔了嗎?
「回答我的問題。你後悔了?」
「我不知道,你別再問了!」電話的彼端沉默許久後——
「我知道了。」梁膺白掛上電話。
辛歆情緒復雜的放下話筒後,愣愣出神。
***
不知如何解決心中的煩惱,辛歆想到岳唯竣,以前都是他幫她解惑,于是便打了通電話給他。
「唯竣,你能不能陪我聊一聊?」
「怎麼了?」
「我們可不可以下班後約在外面?我已經不敢再搭你家的電梯了。」
「好啊,那我到你公司樓下的咖啡屋等你。」
辛歆眉開眼笑。太好了,這次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們。
很快的,下班時間一到,辛歆便前往約定地點。
位于商業區的咖啡屋,並沒有因為下班時段而顯得生意冷清,因為道地的咖啡香氣,總會讓人忍不住想進來稍坐片刻,悠閑的享用一杯香醇濃郁的咖啡。
辛歆進來這里的時候,岳唯竣已經坐在位子上等她,他正專心的翻看著店內的雜志,右手還不忘記錄著重點。她一笑。唯竣總是這麼認真!「你來了。什麼事想和我說?」他看見她進咖啡屋,連忙停止手邊的事務。
「你在抄些什麼?和工作有關嗎?」辛歆一邊入座。一邊詢問。
「不是,只是一則笑話,我想以柔一定會有興趣。又怕待會回家會忘了內容,所以干脆順手抄下。」
又是梁以柔,她真是幸福,唯竣對她這麼用心。辛歆的心一酸。
「你今天和我出來,該不會也對以柔說了吧?」
「當然,免得我晚回家她會擔心。你還沒提到想說些什麼?」
辛歆眼神黯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情緒有些低落。」她覺得唯竣自從結婚之後,就不再關心她的生活了。「為了什麼事?工作上,還是私人的問題?」「應該不算是工作上的。」
她能不能對他說發生過的事?不行吧?那樣她會很尷尬.但這卻是她最大的煩惱。辛歆心中起了矛盾。
「那就是私事了?有關于感情方面的嗎?」
「唯竣,為什麼我們不再像以前一樣?」
「怎麼了,我們沒變啊!」
「不一樣了,現在你根本沒有興趣了解我的心情,且也沒辦法替我解決難題。」
岳唯竣長嘆了一口氣,「辛歆,你應該凡事學著自己做決定,要獨立,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邊,在你找到照顧你的人以前,你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
唯竣覺得她是他的負擔了?她一點都不喜歡他這麼說。
「我當然可以照顧自己……」
他打斷她的話,「你若是可以照顧自己,我和以柔也不會常常擔心你!」
「是不是以柔說了我些什麼?」辛歆的情緒有些激動。
如果不是她的介入,唯竣也不會變心!
「以柔和我對你的態度都一樣,她很喜歡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我才不是你妹妹!」皺起眉頭,岳唯竣看著她,「你又再鬧什麼別扭?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別這麼孩子氣,要學著成熟一點。」
「我沒有不成熟,是你說話不算話!」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
「你說過會一直照顧我!」她咄咄逼人的說。
「我現在不就是嗎?」
「不一樣!我說的不是那種意思。反正自從你認識以柔之後,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
「我們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同一階段,現在多了以柔關心你,有什麼不好?」他實在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麼。
「我才不要她的關心!」
「別這麼說,我會不高興,而且以柔要是听見了,一定會很傷心。」岳唯竣口氣變得嚴肅。
唯竣為了梁以柔凶她?他還說什麼他們兩人沒有變!
「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
「別再說了,你太任性了!」
辛歆臉色刷白,「我任性?你以前根本不會這麼對我說,也不會這麼大聲……」
「你根本是胡鬧。小歆歆,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別老是這麼不成熟,要設身處地為別人的立場想一想,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造成別人的困擾?老是要別人為你操心,這樣對嗎?」
原本期望唯竣能好好安撫自己的,沒想到反而挨了一頓教訓,雖然他以前也會這樣說她,但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麼嚴重。辛歆的心揪痛了起來。
「我只有對你才這樣,我又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依賴!」她眼中有著淚水。
他根本不了解她,她就是因為太體貼、太善良,才會讓梁以柔有機會搶走他,他根本不了解她!
「不管怎麼說,我不希望你再這麼無理取鬧。」
面對他的疾言厲色,辛歆愣住了。唯竣……也許她也不了解他。***
接連幾天,梁膺白的心情都沒有好過。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辛歆後悔的消息,從他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希望自己能夠照顧她、呵護她、愛憐她,並且完全的擁有她。
這會是每一個陷在愛情海里的人,都會有的想法,自然他也不例外。
但在她的心中,一直存在著另一個人的影子,而那個人現在是他的妹夫。
他一直以為已成定局的事實,會讓她放棄,會讓她接受另一段感情,可是也許他的想法太自我,也太天真,在兩人相處的期間,她一直是被動的角色,而他,努力的想成為她的對象,雖然一開始的挫折曾經一度讓他想放棄,但是他終究抵不過心里的渴求,最後還是不肯放棄所有的可能,無法割舍對她的愛。
現在也是一樣……但是,他卻多了一絲恐懼。也許她想說明的,只是一個存在的事實——她依然無法接受他。
會不會出差的分離,剛好給彼此一個思考的空間距離?也許等他回來,時間會理清她的思緒,會讓她了解她和唯竣已是不可能的事實,而他們的相處,證明了他們是極為合適的一對。也許他回來之後,一切又會和那個夜晚一樣美好。
明天,他就要前往不同的國度。
機場內喧騰的人聲,與飛機起降發出的震動聲,對服務于航空公司的他而言。早已習以為常。
一年之內有兩次,他得回到總公司做例行性的報告,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原因而登機的,他自己都算不清楚次數有多頻繁,機場的服務人員都已習慣他的出現,許多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都會向他打聲招呼,畢竟在國內來說,他是職位最高的管理人,也是許多人崇拜仿效的對象。
「處長,這次是公事還是度假?」
一位女地勤人員一見梁膺白出現,馬上靠近詢問。
「公事。飛機坐到疲乏,休假時寧願睡覺,也不想再想著和飛行有關的事。」對于部屬,他一直是很和善。
「我也是一樣。」她露出欣喜的表情。「那我幫你辦登機手續吧?」「好的,麻煩你。」語畢,他的眼光注視著四周。辛歆會不會來送他?應該不可能吧……
「可以了,登機的時間已快到,請處長上二樓十六號登機門。」她俏皮的比了個手勢。「我知道,謝謝你。」梁膺白看了一下腕上的表。還有三十分鐘,也許他應該打個電話給辛歆。他忽然很想听到她悅耳的聲音,這是理性自主的他,不曾有過的情況——在搭機前,忽然有了一種依戀的感覺。
他撥通了號碼。「喂?」電話另一端傳來他期待的甜美聲音。「辛歆,待會我就要上飛機了,你需不需要我幫你帶些什麼?」這只是一個借口,他只是想利用這借口,多听听她的聲音。「我沒有需要什麼。」
辛歆冷淡的回應,讓梁膺白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她還沒想通嗎?
「德國有一種傳統的手工女圭女圭,我會找一個最可愛的帶回來給你……」
「不用了,我已經不喜歡女圭女圭了。」她截斷他的話,逞強的說。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梁膺白問得小心翼翼。雖然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是不喜歡被欺騙。」
「我到底騙了你什麼?」他愈來愈討厭昕到這個字眼。
「你知道的。」「我不知道,就算你有什麼決定,也該讓我知道原因?」他想知道嗎?她原本不打算再問的,可現在她非說不可。
「在唯竣婚禮的那個晚上,我們……」
「我們?」他很仔細的听。
「我喝醉了,但是其實,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如果你是以某個特定的角度來說的話,但那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她忍不住激動,「如果不是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說如果不是因為第一次……我也不會……」
梁膺白幫她把話接下去,「如果不是你以為我們已經發生過親密關系,也不會有你生日那個晚上的舉動?」
「不完全是……」「那到底是什麼?」他失去耐性,一顆心逐漸的往下沉落。「如果不是因為婚禮那天,我們根本不會有後……」她支支吾吾的說下去。
他懂了。他終于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為你以為我們已經發生過親密關系,你根本就不可能再和我有聯絡?」辛歆沒有回答,她忽然覺得很膽怯……她是不是真的這麼想?
而梁膺白將她的沉默視為默認。「我懂了,等我回來再說吧。」
「膺白!」她急喊了一聲。
但是他沒听見她的呼喊。因為他已經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