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結婚不說愛 第八章

她看見他了。

坐在葉聖恩的車上,駱初雲有些狐疑地望著街角那個灰蒙蒙的人影。那看起來,很像是懷天。

但,不該是他啊!在這樣煙雨蒙蒙的天氣,他一個人傻傻站在外頭做什麼?

「想吃什麼?」葉聖恩問,「我記得你前幾天說想吃義大利面。」

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

俊朗的眉峰挑起,他瞥向身旁神情迷惘的女人。「怎麼了?一副茫然的樣子?」

「……啊。」她定定神,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沒事。」

「你看到什麼了嗎?」

「沒,沒什麼。」她低語,「我想我看錯了。」

「看錯什麼?」葉聖恩感到好奇。

「沒什麼。」她搖頭,勉力揚起唇角,「我們要去吃什麼?」

黑眸掠過無奈,「看來你真的沒听到我剛剛說什麼。」

「你……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綠燈亮起,葉聖恩穩穩發動車子。

白色跑車穿過雨幕,緩緩在下班的車陣中前行。

屏住呼吸,駱初雲要自己別回頭,可蒼白的頰仍不由自主地一偏。車窗漫布雨痕,她不確定那正遠離的淡色人影究竟是不是他。

「有心事?」注意到她的異樣,葉聖恩溫聲開口。

「沒……沒有。」

「還在為周媚玉的事煩惱?」

她一震,容顏浮現一絲懊悔,「……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禮拜一我陪你面見周董吧。我已經說服他秘書幫我們安排時間了。」

「謝謝你,聖恩。」她無法不愧疚,「我闖下的禍,卻要你幫著收拾。」

「幫屬下補過,也是上司的責任啊。」他微笑。

「謝謝。」她也回他一抹微笑。

「好啦,別想這麼多,今晚我們好好吃一頓。」

「嗯。」她點頭,心念一動,轉頭瞥向後車窗。

天際劈下一記閃電,眼前一亮,可她卻依然什麼也看不清。

瞥了眼她幾乎可說是煩躁的模樣,葉聖恩輕聲嘆息,「初雲。」

「嗯?」

「專心一點好嗎?」

「嗄?」她一愣。

「坐在我身邊的時候,請你只想著我。」他說,無奈又溫柔的語氣震撼了她。

她僵住身子,「聖恩?」他是……什麼意思?

他淡勾嘴角。紅燈亮了,他停下車,扭頭專注地睇她。

「你知道嗎?我等你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他笑,星眸溫煦得足以融化任何女人。

「你、你的意思……」她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你,初雲。」他認真無比,「我可以追求你嗎?」

「學長!」她不敢置信。

「我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他伸手捧起她震驚的容顏,低低感嘆,「偏偏你心中只有那個男人。」

老天!

他喜歡她!這個優秀體貼的學長居然喜歡她?迎向葉聖恩溫柔似水的眸光,駱初雲臉頰一紅,不知所措。

她急急斂眸,正襟危坐。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他柔聲問。

「可是學長,你是我的老板——」

「有人規定老板不能追求他的秘書嗎?」

「可是——」

「或者你還愛著楚懷天?」

她一震。

「還忘不了他吧?」了解的嗓音在車內輕揚,「沒關系,我可以等。」這麼多年都等了,他不在乎再多等幾個月。

他為什麼要這麼傻?她揚睫,哀傷地瞅他,「學長——」

「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我可以等你忘了他。」

他願意等,可她,忘得了懷天嗎?她,能輕易忘了自己鍾愛多年的男子嗎?

她做得到嗎?

緊咬著唇,她心韻狂亂,眸光一轉,不知不覺又尋找起那個早已消逸的人影。

☆☆☆

「你發什麼神經?怎麼淋成這樣?」打了一整晚手機不見回應,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回來的楚彬,一見他全身濕透的狼狽樣,不禁嚇了一跳。「你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沒去!」楚懷天低吼,接過佣人遞來的毛巾,隨意擦了擦身子,陰沉著臉踏上樓。

楚彬跟在他身後,「你怎麼搞的?明知道最近公司狀況不好,還到處鬼混!連秘書都不曉得你去了哪里。」

「我送懷風回家。」

「懷風?」楚彬不信,「跟弟弟在一起干嘛不開手機?又不是跟女人溫存,還怕人打擾?」語帶諷刺。

「手機沒電了。」楚懷天粗聲回道,逕自往自己的房間走。

兒子毫無敬意的舉動惹惱了楚彬,禁不住斑喊,「你給我站住!」

「還有什麼事?」他凝住步履,語氣不耐。

「初雲剛剛打電話給你!」

「什麼?」他愕然轉身,「你說什麼?」

「初雲打電話給你。」楚彬冷聲重復,「你要是聰明的話,就趕快給我回電話!」

「她……為什麼找我?」

「我哪知道?」楚彬臉色不善,「總之她還肯理你,你真該謝天謝地!快給我回電話給她!」

凌厲的命令讓楚懷天蹙起眉宇,他咬牙,委實不願屈從父親的威脅。

「我高興的話會回的!你管不著!」冷冷拋下一句後,他甩上房門,將氣得臉色鐵青的父親擋在門外。

然而,一顆心卻逐漸狂亂。

她為什麼打電話來?她想說什麼?想做什麼?

是為了周媚玉的事情打來的嗎?或者,她又突然想跟他要回什麼東西?會不會是他一直藏在衣櫃深處的黑色毛衣?

想著,他顫著雙手拉開衣櫃,翻出那件毛衣。柔軟的觸感一上手,他心口立即一悸。

這是她親手織來送他的禮物,是他從來不敢穿上身的禮物。

她想……要回它嗎?

辨律的電話鈴聲倏地響起,他驚跳一下,月復部猛然撞上桌角。

「Shit!」他低咒一聲,卻無暇理會月復部的悶痛,只是瞪大一雙眼,茫然注視玻璃茶幾上的無線電話。

是……她嗎?

清脆的鈴聲繼續在室內回旋,聲聲催人心魂。

他終於接起電話,「喂。」

對方沉默數秒,「……是我。」

丙然是她!

他捏緊話筒,「有事嗎?」

「我——」她猶豫,似乎很難啟齒。

他咬緊牙關等待,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到底什麼事?」他嗓音沙啞。

「……你現在在做什麼?」

什麼?他不敢相信地擰眉。她特地打電話來,只是想問他在做什麼?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錯愕,倉皇解釋,「今天外面雨挺大的,你沒……淋濕吧?」

「……沒有。」他繃著嗓音,「我開車。」

「說得也是。」她短促一笑,「我真是……我果然是想太多了。」

「你想什麼?」他粗魯地問。

「沒什麼。」她語氣急促,「我只是……」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嘆息,「你最近過得好嗎?」

他沒說話。

「爸爸告訴我,你已經好一陣子沒在家吃晚飯,連早餐也很少吃。」

「……嗯,最近比較忙。」

「我知道。」她柔聲道,「不過工作雖然忙,還是要注意飲食。你的壞習慣就是一忙起來經常忘了吃飯,這樣不好。」

溫柔的責備扯動他心弦。

「咖啡少喝點,菸也要少抽,你的血壓偏高,知道嗎?」她繼續叮嚀,「還有,快入秋了,記得告訴佣人準備換季的衣服。」

婉轉的關懷令他緊緊握住話筒,指節泛白。

「還有毛衣——」

「你想要回它?」他忽地截斷她,胸口一緊,「你是不是想把它拿回去?」

「什麼拿回去?」她愕然,「你在說什麼?」

「我不會還你的!」他拉高聲調,心海翻滾的浪潮狂烈得令他驚顫。他只覺得害怕,清清楚楚地察覺自己正在失去某些珍貴的東西。「你听懂了嗎?這件毛衣我絕對不會還給你的!」

「懷天,你究竟在說什麼?」她語氣困惑。

「你不是要拿回毛衣嗎?」他咆哮。

「拿回毛衣?沒有啊,我只是提醒你要買幾件新的,因為去年我幫你處理掉了一些。」

什麼?原來她不是要拿回那件黑色毛衣?

這一刻,楚懷天感覺自己像個狼狽的傻子。可他來不及哀悼自己的傻,只覺得恐懼,一種正在失去的恐懼。

怎麼辦?

「懷天。」她忽然低低喚了一聲。這聲輕喚,震顫了他全身。

「什、什麼事?」

「這個禮拜天……我能見你一面嗎?」

「禮拜天?」他嗓音發顫。

「嗯,我有話跟你說。」

「……好吧。」他也有話想告訴她。

☆☆☆

楚懷天緊張地爬梳一頭墨發。

記憶中,他從來不曾如此緊張過,只除了八歲那年,有一回,等待他久未見面的母親。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坐在會客室里,等著母親來接他。

她說要帶他去游樂園——他從小就向往,卻一直沒有機會像其他孩子一般快快樂樂造訪的游樂園。

他記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穿著英國傳統貴族學校制服,靜靜地在會客室等著。

陽光很燦爛,天空很藍,而他的心,不停狂跳。

就像今天一樣。

她會來吧?她真的會出現吧?

是她主動約他的,不可能放他鴿子吧?

倚著栽在人行道旁粗壯的樹干,他發現自己的心緒焦躁異常,即便點燃菸,拚命吸了幾口,也難以抑制。

天真的很藍,流雲瀟灑曳過,陽光放肆地在他臉上滾動。

汗珠,一點點攀上他前額……

「嗨。」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一個清亮的嗓音在他身後揚起,宛若微風,柔柔吹入他心坎。

他僵住身子,緩緩回眸。

她站在那兒,秀發以水藍絲巾扎起,一身休閑打扮,輕軟的衣料在風中翻揚。

她的眼楮好亮,玫瑰紅的菱唇彎著好看的弧度,牽動他的心。

「……對不起。」她道歉。

為什麼道歉?他擰著心,黑暗的記憶如一道閃電擊中他,他想起那天,他的母親也是不停地道歉……

「你有事?要先走了?」他啞聲問。

「……沒事。」她搖頭,「只是不好意思遲到了。」

「遲到?」他眨眨眼,一時之間弄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我遲到半小時。」她略帶歉意地道,「你一定等很久了吧?」

她遲到半小時?他愣了愣,下意識瞥了一眼腕表,這才恍然時間的飛逝。

可在等待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感覺時間過去那麼久,只是慌張地吸著菸,慌張地在心中猜測她是否會依約現身。

對他而言,只要她來了就好了,他根本不在意她遲到多久。

「因為臨時接到一通電話,所以才遲到了。」她繼續解釋。

他只是搖頭,「沒關系。」捻熄菸,「走吧。」

「懷天?」她喚住他。

他定住步履,「什麼事?」

她沒說話,蹙著眉,有些猶豫地瞧著他。

她想說什麼?他握緊拳頭,呼吸又開始不順暢了。

「你不問我接到誰的電話嗎?」

「誰的……電話?」

「周媚玉。」她說,專注地凝睇他,「她特地打電話告訴我,她會安排她父親跟我們見面,還說上回我得罪她那件事就算了。」

「……她這麼說?」

「嗯。」她點頭,星眸微掩,自眼睫下瞧他,「她還告訴我,你親自約她出來道歉。」

他沒吭聲。

「是這樣嗎?」她尋求確認。

他點頭。

她怔然,呆呆看了他許久才低聲開口,「謝謝你,懷天。」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懷風。」

「懷風?」

「他跟周媚玉認識。她在英國留學時,他還曾經幫她拍過照。」他澀澀一笑,「她是看在懷風的面子上才不計較的。」

「原來她跟懷風認識啊。」她淺淺一笑。她這個小叔交游滿天下,沒想到也正好認識那位千金大小姐。

「所以要謝就謝懷風吧。」他說,「我只是借花獻佛。」

但要查到有這朵花可借,想必也費了他一番工夫吧。

她凝望他,喉頭微窒,「還是要謝謝你,懷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不客氣。」他淡應,卻別過頭,不敢看她。

異樣的舉措教她呼吸也急促起來,「懷天,你……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哪里?」

「六福村。」

☆☆☆

她居然要他帶她到……六福村?

佇立於音樂噴泉廣場上,有片刻,楚懷天只是發怔。然後,轉過頭,面對那個正溫柔含笑的女人。

「為什麼來這里?」他茫然。

「你不喜歡嗎?」駱初雲問。

他搖頭,「我沒來過。」

「從來沒有嗎?」

「從來沒有。」他回答,眯眼望向廣場後的游樂園設施,俊容抹上淡淡猶豫。「你來過嗎?」他問。

她點頭,「小時候爸媽會帶我們去兒童樂園,至於這里,我念大學時來過好幾次。」

「是嗎?」方唇扯開苦澀淡弧。

她靜靜望著。

「小時候我被送去英國念書,有一次媽媽打電話來,說要帶我去見識一下游樂園。」他低聲開口,黑眸迷蒙,像正凝望著久遠的過去。「我很高興,一大早就打扮整齊在會客室里等。」

她微微發怔。這是他第一回主動向她提起自己的母親,也是首次主動談起自己的孩童時代。

「我等了很久,時問一分一秒過去,一直到過了午餐時間。然後,我想她不會來了,正準備回宿舍時,她打電話來了。」

「然後呢?」

「她跟我道歉。」他雙手插在褲袋,狀似漫不經心地踩踏著地面上的噴水口。「她說,臨時遇到一個老同學,他們一起去吃飯。」

「哦。」她不知該說什麼。其實,這個故事楚彬曾經告訴過她,她听到時,心口也曾隱隱發酸,可現在親耳听他說,她感覺自己似乎連呼吸也不能了。

「她一直道歉,我告訴她沒關系,反正我也必須準備隔天的考試——雖然只是小學,但那所學校一向以嚴教勤管出名。」他向她解釋,「幸虧那天沒去玩,否則那門功課我大概拿不到A+。」

可其實他很想出去玩。她心疼地望著他無表情的臉孔,听出了他隱在淡漠言語下的真、心。

對一個那麼小就被迫離鄉背井、在異國讀書的孩子,他該是多麼期待假日時能見到自己的親人,該是多麼期待跟母親一起出游啊。

可他母親卻為了一個老同學放他鴿子……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同學們都喜歡來這種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俊眸一抬,再度望向游樂園童話般的建築,濃眉微微一緊,眼神蘊著幾分迷惘。

她忽然有股想擁抱他的沖動。

在玉樹臨風的軀殼下,她看到的是一個渴望的孩子,一個連自己渴望什麼都還捉模不定的孩子。

但她,也許知道……

「你到底為什麼帶我來這里?」他忽地質問她,語氣粗魯。

她不語,只是盈盈走近他,唇畔漾開淺淺的、動人的笑。

他一時看得失了神。

「走吧。」她朝他伸出手,「我們過去。」

他默默凝望那潔細的玉手,雙手依然插在褲袋。

「陪我過去。」她再度邀請,話語方落,一束水柱忽地擎天噴出。「啊!」她驚叫一聲,狼狽地發現水舞在兩人猝不及防間開始了。

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透的一束束水柱,隨著音樂的韻律翩然起舞。

「怎麼辦?」她不知所措,縴手環住他的腰,容顏直覺地埋在他胸前,躲避水柱襲擊。

「初雲?」他身軀緊繃,似乎很意外她的投懷送抱。

她察覺到了,卻抱得更緊。她很高興有這樣的藉口能擁抱他,很高興在離婚後還能這樣正大光明地擁著他。

她發出細聲尖叫,假裝驚慌。

「只是水柱啊。」他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拍撫她背脊。

「怎麼還不停?人家全身都濕了,眼楮都進水了啦。」

「那就閉上眼。」他攬住她,將她的頭更加壓入自己胸前,「閉上眼楮,別怕。」

她根本不怕,可卻忽然覺得想哭。

水柱放肆地染濕她的發、她的臉、她一身衣衫……以及她的心。

她緊緊環住他,從初次听到他小時候的故事時,便一直想這樣抱著他,那時,她就決定有機會一定要和他共游游樂園。

可她沒想到,這願望到今天才實現。

臉頰偎貼著他胸膛,她放縱自己盡情感受久違的溫暖,直到音樂節奏逐漸緩慢,水柱停止噴灑。

然後,她揚起一張水燦容顏,灑落清亮笑聲。「老天!我們真狼狽。」從他懷里退開,她展袖抹去臉上水淚交織的痕跡。「都還沒開始玩呢,就搞成這樣了。」一面笑,一面拉起他的手,「走吧。」

「去……哪兒?」

「反正都淋濕了,就先玩那個吧。」

「什麼?」

「『火山歷險』。」她朝他俏皮地眨眼,明眸宛若陽光,晶燦有神。

他呆呆看著,由著她拖著自己走。

「看!就是那個。」她抬手指向前方一處游樂設施,「先坐在船上,爬上山,經過山洞後再順著幾近垂直的軌道沖下來。很刺激吧?」

「看起來還不錯。」他蹙眉,懊惱地發現一群人在排隊。

「都是這樣的。這里很熱門,到了假日更是人山人海。」

「要排隊很久嗎?」

「你沒听過嗎?」她淘氣地挑眉,「玩樂是要付出代價的。」

「值得嗎?」時問就是金錢啊。

「等你嘗到那種刺激的滋味就知道值不值得了。」她展臂推他的背,像推著不情願的機器人前進。「走吧!」

就這樣,他們開始一天的冒險。從「火山歷險」開始,玩遍了「海盜船」、「急流泛舟」、「大怒神」、「魔毯」等游戲,還特意在童話造型的「阿拉伯皇宮」前照了好幾張相。

「你拍照技術真爛。」觀看數位相機存底的照片,楚懷天撇唇,「取景很奇怪,角度也不對。」

「怎麼會?」駱初雲搶過相機,「不會啊。你看這一張,我把你拍得多帥!」

「這一張逆光,小姐。」

「反正是數位相片,回去修一修就好了嘛。」她吐吐舌。

「這如果讓懷風來看,一定笑得你抬不起頭來。」

「喂!你別小看我的技術,我也跟懷風拜師學藝過一陣子呢。」

「真的?」他眨眼,「你真的跟懷風學過?」

「當然。」她頓了頓,笑容瞬間甜美非常,「只不過他老是抱怨孺子不可教也。」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瞬問迸落,惹來周遭游客好奇張望。

她任他毫不客氣地取笑,也不生氣,閑閑啜了一口飲料後,雙手托起下頷,靜靜凝望前方的童話建築。

入夜了,在月光掩映下,一切顯得更加夢幻。

「沒想到這樣看起來也挺漂亮的,跟迪士尼樂園也差不多了。」她低低贊嘆。

「你去過迪士尼?好玩嗎?」

「還不錯。不過人更多,要排更久的隊。」

「我可沒這種耐心。」

「你這人啊,對什麼都沒耐心。」她嬌瞠。只不過他今日的耐性卻教她驚訝。是因為第一回來游樂園的新鮮感嗎?還是不想讓她掃興?

不敢深入多想,她再啜飲一口飲料,揚睫朝他微笑,卻意外墜入一對墨幽深潭。

她倏地梗住呼吸。

他為什麼要這樣緊盯著她?這樣特別的注視,令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落羽睫,不敢看他。心跳亂了,前額因緊張而泌出細細冷汗,掌心也不爭氣地微微濕潤。

「初雲,我——」他猶豫地開口,「其實我想跟你說……」

他要說什麼?

她忽然有些驚慌,沒勇氣听下去。「先別說。」揚手止住他,「要開始放煙火了。」

「煙火?」他一愣。

「時間到了。」她仰起頭。

丙然,不出數秒,第一枚煙花在空中炸開圈圈催璨。接著,又一枚,再一枚,彩色煙花瞬間佔領整個夜空,將黑夜點綴得燦爛好看。

一波又一波的驚呼推擠著氣流,游客們個個仰起頭,著迷地欣賞美麗的煙花秀。

唯有他,他沒有抬頭,不曾分神去研究任何一束煙火。

他只是看著她,深邃的眸底只反照出她——她彎如新月的眉,她璀亮如星的眸,她因贊嘆而輕啟的唇。

他眼底,只有她。

然後,驚愕地發現她眸中逐漸染開一層薄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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