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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心 第6章(2)

她白他一眼,彷佛指責他沒資格問,卻還是回答了。「剛剛我們遇上他前妻,他前妻有些話對他說,我讓他們私下處理去了。」

「所以他就留你一個人在這兒枯等?」

「真一也不是故意的。」她聳聳肩。

真一真一,她喊得多親密!

必雅人森郁地瞪她。「你跟高木真一怎麼認識的?」

「他是阿嬤朋友的兒子,我的箭術就是他教的。」

斑木教她射箭?

必雅人眯起眼,憶起之前兩人初次交鋒便是在射箭場上,沒想到高木與她的緣分還在他之前。

他莫名地不悅。「所以你們現在在交往?」

「算是吧。」她漫應。

「你為了他飛來美國?」他追問。「你在台灣的工作呢?辭掉了嗎?」

「是啊,我辭掉了,拜你之賜。」她詭譎一笑。

他一愣。「什麼意思?」

她直視他,他看不出那雙灼灼閃耀的眼眸是否燃著恨意。「一年前,你導演那件收購案,搶走了‘頂豐’,阿嬤氣得心髒病發,她在歐洲當藝術經紀商的兒子趕回來台灣,因為擔心她身體,決定留在台灣繼承家業。她兒子不喜歡我,我在公司很難待,剛好真一說他身邊缺個私人秘書,所以我就跟他到美國來了。」

缺私人秘書?恐怕是缺個情婦吧。

必雅人冷哼。「高木生性風流,他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你知道嗎?」

「你當我傻瓜嗎?」她失笑。「我當然知道,之前真一來台灣出差,就曾經想追求我,因為他已婚,我才拒絕,既然他現在都準備離婚了,我想也不妨交往看看。」

不妨?這就是她跟高木交往的心態?

「你對男女關系的態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隨便了?」

「這也是你教的啊!」她又笑了,笑意卻不及眉眼。「我干麼認真?認真也不一定保證不失戀。男女之間的游戲,八成以上都是虛情假意,就當彼此玩玩嘍,反正真一條件也不錯。」

都是因為他嗎?是他,將她變成一個站在紐約街頭煙視媚行,視愛情為游戲的虛偽女子?關雅人無言地注視夏晴,看她在黯淡的夜色下顯得格外迷離的容顏,他很想看透她想些什麼,但她的眸,已不若一年前澄澈,瞳神遙遠,教他看不分明。

她已是個謎,一道並不有趣的謎,他不喜歡這樣的她。

夏晴迥眸,看他凝重的表情,笑笑。「你干麼這樣看我?如果我不是太了解你,還以為你在為我悲傷呢。」

他當然不是為她悲傷,這世上誰不是互相傷害?唯有傷痛,才能教人成長。關雅人嘲諷一哂。

一道涼風吹來,她似是覺得冷,雙臂環抱自己,他心念一動,月兌下西裝外套,蓋落她肩上。

「不用了。」她想推拒。

「別動。」他按壓她肩膀。「外套披著,免得著涼了。」

她怔仲,片刻,譏誚地牽唇。「你別以為這樣就算是彌補我了,你對我做過的,我不會忘。」

「那就不要忘。」他啞聲低語,合深的眼潭擒住她。事實上,他希望她不要忘,但願她能一直恨他。「你永遠記住我對你做的,然後,絕不要再上任何男人的當。」

「……不用你說,我也會記住。」

真的會記住嗎?他低下頭,前額與她相觸,不知怎地,胸海涌著一波波溫柔的浪潮,他無法控制的溫柔。

他輕輕地吻她額頭。「小夏,答應我,別再抽煙了。」

「別說得好像你很關心我。」她嗓音緊繃。

「我是關心你——」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掌回關雅人未及出口的言語,他抬頭,感受臉頰熱辣的疼痛,這一年多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鮮明地活著。

他微笑,而她見他笑了,眼神瞬間凍結。

「這算是報復嗎?」她冷冷地問。

「報復?」他揚眉。

她微眯眼。「因為真一曾經搶走你女朋友,所以你才故意對我這麼做,試圖給他難看?」

「你說Vivian?」關雅人好笑。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女人,但她高興這麼誤會也無妨。「好吧,就算我是為了報復高木奪女友之恨好了,你怎麼想?」

「我什麼也不想!」她潑辣地嗆,抬手招來出租車,在他興味盎然的注目下,揚長而去。

她恨他,好恨他!

數日後,當夏晴憶起那夜關雅人唇畔那抹諧譫挑逗的笑意,她仍恨不得自己能親手撕裂那張可惡的嘴。

雖然她早料到,他或許會為了挑釁真一,刻意接近她,這也是她當初布下圈套的用意,但當他真這麼做了,她絲毫感覺不到得意,只有惡心,只有強烈的恨。

她真恨他,好恨好恨他……

「你怎麼了?Sunny,不開心?」高木真一端了兩杯飲料回來,見她倚著陽台欄桿,神色端凝,關懷地問。

今夜她與高木相偕出席一場社交晚宴,照例,又與關雅人狹路相逢,他似笑非笑地對她打招呼,她卻忽地窒悶,賞他一枚白眼,躲到戶外來呼吸新鮮空氣。她接過高木遞來的紅酒,一口氣喝了半杯。

斑木擔憂地望她,輕聲嘆息。「你就那麼在意關嗎?」要她如何不在意?夏晴郁悶地咬唇。

「事情不都照著你的計劃走嗎?你故意跟我假扮情侶,故意在每個社交場合與他巧遇,不都是為了引起他注意嗎?現在他又對你勾起了興致,你不開心嗎?」

「有什麼好開心的?」她意興闌珊。「他對我有興趣,不過是為了給你難看。」

「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高木微笑。「這只是第一步,不是嗎?這兩天我已經放出消息,說高木財團有意出售旗下的‘Image’科技,也就是我負責的公司,關如果听說了,一定會想辦法纏著你不放。」

「我是希望這樣……」夏晴喃喃低語。經過一番探听,她得知「GreatEagle」對「Image」擁有的核心技術很有興趣,但由于高木財團實力雄厚,表明了拒絕外來資金介入,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收購同產業的其它小鮑司。

「‘GreatEagle’如果想探听內幕消息,勢必要從你身邊的人下手,比如說我這個私人秘書。」

「到時候,關就有接近你的理由了。」

「他如果能有機會利用我第二次,絕不會放過。」

「但這也正中你下懷,接近他,你才有機會收集他不法的資料,反將他一軍。」高木笑望她,很佩服她與關雅人玩心理戰的勇氣。

但夏晴卻無法如他一般有信心。「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為什麼?」

「你跟他並無深交,不了解他是怎樣一個人,他那人是豺狼,是野獸,他!」她停頓,手指緊緊扣著酒杯。「他沒有心,一個沒有心的男人,你很難料想他會怎麼做。」

「他沒有心?」高木挑眉。「可我看他對你的一些行為,不像完全無心。」

「他只是逗我而已。」夏晴苦澀地抿唇。「他把我當成陷阱里的小白兔,玩玩而已。」

「你就甘心讓他玩嗎?」高木若有所思地問。

「當然不甘心。」她用力咬唇,恨意在眼底閃爍。「我發過誓要毀了他的,就算不能殺他,我也要他身敗名裂。」

「所以你才會來找我幫你。」高木幽幽接口。當他乍然見到她出現在自己辦公室時,驚喜交集,卻沒想到她之所以遠赴異鄉,是為了報復另一個男人。他覺得可惜,甚至有些受傷。

「Sunny,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真一。」夏晴打斷他,歉疚地揚眸。「我很感激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可你也知道,在這件事沒了斷以前,我是沒辦法……接受別的男人的。」

「我明白。」高木黯然頷首,她的傷太深、太痛,在未療愈以前,無法坦然接受新戀情,所以他願意等,等她復原。

他高木真一這輩子沒想過等待任何女人,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就連他的結發妻,他也懶得多加挽留,唯有當初在射箭場上,第一枝箭便意外正中靶心的她,能如此牽動他心弦。

「答應我,Sunny,你想怎麼做都好,記住千萬別傷害你自己。」

夏晴聞言,心口震動。「對不起,真一,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傻,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放開,不該太執著,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

她淒然低語,眼眸懊惱地染紅。她很清楚,這一年多來,她日日夜夜都在作繭自縛,所有的怨與恨,都源自于她無法對過去的愛戀放手。

她是傻瓜,天字第一號傻瓜。

「不要難過了。」高木溫柔地捧起她憂愁的臉蛋。「笑一笑吧,你這樣皺眉我會心疼的,為了那個男人,不值得。」

「是不值得。」她眨眨迷蒙的眼,努力微笑,自從那次在機場上嚎啕大哭後,她便發誓,不再為那個男人流一滴淚,她說到做到。

「這樣才對。」他親親她額頭。她輕聲笑了,與他四目相凝,正欲揚嗓,一個男人疾如旋風地闖進陽台,一把鉗握她手臂。

是關雅人!

她錯愕,一時措手不及,而他乘機將她拖進屋內,穿過主人家挑高的華麗大廳,順著大理石回旋梯往上,找到位于長廊盡頭的隱密圖書室,將她關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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