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人,你不覺得夏天是很棒的季節嗎?」她笑盈盈地娣他。「有點熱,陽光有點刺眼,在午後時分,懶洋洋地坐在廊檐下,捧著一盤很冰的到冰,或者咬棒冰吃,微風吹過來,涼涼的,風鈴叮叮當當的,樹上還有蟬鳴,對面的公園,有幾個小孩子在玩水,也有人趴著打彈珠,一顆顆彩色彈珠在地上發亮。然後,你吃完了冰,覺得好熱好熱,都流汗了,這時候忽然下了午後陣雨,雨水把你的臉、你的衣服都潑濕了,感覺到了沒?這就是夏天。」
必雅人默然聆听,隨著她清脆動听的嗓音,幻想一幅夏日即景,很平凡的夏天,像是隨處可見的日常生活,棒冰、風鈴、彈珠以及調皮的孩子——這就是她鐘愛的夏天嗎?離他好遠的夏天,他從來不曾擁有過的夏天……
「你不喜歡嗎?」她見他沒反應,略微失望地咬著湯匙。
他怔了怔,緩緩搖頭。
「好嘛,那你說,你喜歡哪個季節?」她不甘心地追問。「總有個最喜歡的吧?」
必雅人惘然。四季對他而言只是無意義的時光流轉,他從未用心欣賞過季節的容顏,自然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喜歡哪一季。
他猶豫片刻。「勉強要說的話,應該是冬天吧。」
「冬天?」
他微斂眸。「到了冬天,紐約會下雪,我喜歡第一場雪。」
「為什麼?」
「初雪總是在最安靜的夜里,無聲地落下,等早上醒過來,本來是灰色的城市都變成銀白色了,干干淨淨的,一塵不染。」
「初雪啊……」夏晴心動地呢喃,明眸因美夢而燦亮。「好想在紐約跟你一起迎接初雪的早晨喔。」
「也只是一開始感動而已。」他潑她冷水。「很快你就會覺得交通不便,等行人跟車輛行過後,再怎麼潔白的雪也會變成一灘污泥,融雪的時候,街道整個濕答答的,你只會氣得想扁人。」
「你這人很沒情調耶!」夏晴拿湯匙柄敲他手背。「馬上就想到那麼灰暗的地方去,就不能讓我多作一會兒好夢喔?」
他定定地望她。「夢還是別亂作得好。」
好夢從來容易醒,夢境愈美,驚醒時愈是悵然若失,她該懂得這道理。
「人家就是愛作白日夢,不行嗎?」她俏皮地扮鬼臉。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不覺得自己對我太不設防了嗎?」他有意無意地提醒。「這麼快就說要跟我一起在紐約迎接早晨,你是暗示什麼?想跟我睡同一張床嗎?」
「你……我才沒想到那個呢!」她嬌慎地又戳他的手。「你很壞耶。」
「不是我壞,是你太坦率。」他嘆息,心弦不明所以地拉扯。「听我的,小夏,不要這麼快就讓男人看透你的心思,這樣你會失去優勢。」
「談戀愛是比誰比較有優勢嗎?」她獗唇。「我才不想玩那種爭輸贏的游戲呢。」
「那你想要什麼?」
「我喜歡你,就坦白跟你說,你喜歡我,就不要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坦率的言語,猶如一記猛烈的快速直球,直擊關雅人胸口,他心跳乍停,氣息屏凝。
「所以,你喜歡我?」他小心翼翼地問,嗓音是自己也料不到的沙啞。
「對,我喜歡你。」她干脆地招認。
他一時愣住,言語卡在喉頭。
她看出他的震撼。「听起來像是夢嗎?」
他悵然無語。
「不是夢喔,」她輕聲強調。「就算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們都不存在于這世界上時,我在這一刻的心意,對你說的這句話,依然不會消失。」
「你是說,它永遠不滅?」他怔仲地迎視她深情款款的眼。
「嗯。」她點頭,恬淡地微笑。「或許千百年以後,會有人听見呢!」
「夏小晴,那真的是你說出來的話嗎?太強了!」葉初冬在電話那端驚聲尖叫。
「對啦對啦!」夏晴掏耳朵。「別這麼激動嘛。」
「要我怎麼能不激動?天哪!這話都快比我老公當初說的‘結緣’還浪漫了!‘或許千百年以後有人會听見’,你是在作詩嗎?」
「葉小冬,你夠了喔。」夏晴有些窘。「你自己不也說過?戀愛的人都會說些言不及義的蠢話。」
「這哪是蠢話?這是詩,是誓言!」葉初冬好咸動。「小夏,我好佩服你,能這麼勇敢對一個男人示愛。」
「這個……也算不上什麼示愛啦。」夏晴越發嬌羞了。「他都開口問了,我只是不想說謊而已。」
「你說得好!」葉初冬贊聲。「那他呢?他怎麼說?」
「他啊……」夏晴回想當時關雅人呆若木雞的模樣,撲哧一笑。「他整個人都呆了,可能以前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生吧?」她自嘲。
「哪會厚臉皮啊?你這是坦率。」葉初冬挺自己的好姊妹,事實上,她很羨慕夏晴的勇敢,比起愛鑽牛角尖的她爽快多了。「太好了,看來你這戀愛談得很甜蜜,我送給你的手煉算是有效嘍。」
「豈止有效?簡直神奇!」夏晴樂呵呵。「我不是說過了嗎?其實我跟雅人會開始交往,也是你送的手煉牽的緣分。」
「是啊。」葉初冬輕聲笑。「算起來那男人也挺有手段的,竟然拿手煉威脅你答應約會。」
「過分的還不只那件呢,你听我說,他啊……」
接下來,是一連串甜蜜的埋怨。
姊妹倆各自躺在床上,握著話筒堡電話粥,甜滋滋又熱騰騰,滋味絕妙。
同一時間,關雅人卻是將自己關在飯店房里,透過網絡聯機,跟紐約的大老板進行嚴肅的視訊會議,報告收購案的進度。「我已經跟‘頂豐’的董事會接觸過了,除了王董事長以外,大部分董事都比較傾向將公司賣給我們‘GreatEagle’,只是在收購價格方面,必須比‘瑞華’有競爭優勢。」他頓了頓。「昨天我的小組成員都已經抵達台灣了,現在正進行資產評估的工作。」
「很好,評估過‘頂豐’的資產價值後,收購條件方面,就由你作主去跟他們談判吧!」大老板對他很信任,放手交付任務。「只不過我們這邊也要精打細算,不要為了跟人搶獵物,就白白奉送利益。」
「我知道,我絕對會斤斤計較。」關雅人承諾。
「對了,你說要接近方可華的心月復探听收購內情,事情還順利嗎?」
「……目前都在掌握之中。」
「有信心拿到情報嗎?」
「應該沒問題,請再給我一些時間。」
「時間跟談判條件都由你安排,總之我要看到的是成果,公司高層都很看重你,相信你不會令我們失望。」
會議結束,關雅人跳出畫面,心不在焉地出神片刻,才點選郵件程序。
其中一封新郵件是夏晴寄來的,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附件是一張卡片,印著大大的紅唇,背景音樂是一首甜美的英文歌——
Oh,kissmebeneaththemilkytwilight
Leadmeoutonthemoonlitfloor
Liftupyouropenhand
Strikeupthebandandmakethefirefliesdance
Silvermoon'ssparkling
Sokissme
(喔,在ru白色的薄暮下吻我吧!引領我到月色下。揚起你的手,樂團奏響,螢火蟲飛舞,銀色月光閃閃發亮,就吻我吧!
必雅人靜靜地听歌,腦海浮現夏晴美麗的笑顏,不知怎地,他完全能想象她在月夜里翩翩旋舞,淘氣地邀請他的親吻。
她就是那樣的女孩,適合月光與舞蹈的女孩,就像她在那個下著陣雨的夜晚,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起舞。我喜歡你。她如是說。千百年以後,會有人听見這句話嗎?會有人知道,曾經有個半熟女孩,如此喜愛著他……
鈴聲乍響,驚醒關雅人恍惚的思緒,他瞥一眼手機屏幕,深吸口氣,不一會兒,便回復一貫漠然的神情!
「Jerry,事情辦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