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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車廂,關著兩顆躁動的心。
汪語臻直視車窗前方,雨刷規律地左右擺動,車燈朦朧地映亮彎曲的山路,聲聲雨響落在耳畔。
她看著、听著,卻什麼也看不進眼里、什麼也听不進耳里。
她的感官敏銳,感覺到的卻只有身旁的男人形體,他身上男性的氣味,以及他操駕座車的灑月兌姿態。
她只感覺得到他——
可惡!
「你這幾年過得怎樣?」他忽地打破僵凝的空氣。
他有必要知道嗎?她深吸口氣。「很好啊。」
「你的家人呢?」
「他們……都很好。」她差點因說謊咬破舌頭。「你呢?」
「就像你看見的,我回台灣工作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爸去世了,我媽跟再嫁的男人應該過得還不錯。」
「所以你都沒跟她聯絡嗎?」她探問,不覺放柔了聲調。袁少齊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他是父親一手帶大的,跟母親感情很生疏。
「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打個電話問候吧。」他淡淡回應。
她回斜星眸偷覷他。「所以她應該知道你回台灣了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里高就?」
「你有興趣?」反問的語氣听來蘊著幾分刻薄。
是他先問的好嗎?她懊惱地咬唇。「無所謂,你不說也沒關系,反正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嘰——
車胎在山路上滑出尖銳的聲音,車體一陣劇烈的加速後又減速,汪語臻防備不及,上半身因反作用力前後震蕩,她連忙伸出雙手撐住,穩住重心。
「拜托你開車小心一點好嗎?」她不滿地瞪他。
他只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
她看著他漠然的臉龐,心田揚起怒火。「你是故意的,對吧?」
「只是意外。」他聲稱。「我還不太習慣台灣的路況。」
才怪!他根本是故意整她的。
她咬牙,極力忍住滿腔郁惱。這顯然是一場男女戰爭的開端,若是她失去冷靜,就只能落得慘敗的下場。
「袁少齊,你變了。」她選擇迂回進攻。
他輕哼。「七年了,誰能不變?」
「沒錯,但一般人經過歲月磨練,是變得更成熟、更穩重,而你卻是……變幼稚了。」
他聞言,倏地轉頭,凌銳的眸刃砍向她。「我幼稚?」
「對,你幼稚。」她毫不畏懼地迎視他。「我們的婚姻是很失敗,當年也是不歡而散,但都已經過了七年,有天大的怨氣也該化解了,不是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就像普通朋友一樣,見了面,客客氣氣地跟對方寒暄幾句,關心一下彼此的近況?」
他一勾唇,似笑非笑。「我剛才不就是在問候你的近況?」
也對。她一窒。「可你不用擺出那種別扭的態度!」
劍眉冷冷一挑。「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必故意嘲謔她,不必當著她的面向劉曉宣邀舞,不必玩緊急加速又煞車這一招。
他不必一貼地為她拾起瓷盤碎片,一下又對她冷漠以待。
他不必這樣……攪亂她的心。
汪語臻悵然,尋思至此,她驚覺不是他態度太囂張,而是她自己太把持不住理智,才會輕易被他的言語及行動所迷惑。
不是他幼稚,是她太在乎,太六神無主。
「我下車好了。」她幽幽低語。她必須離開他,愈遠愈好。
他擰眉。「你說什麼?」
「我說,請你讓我下車。」她清脆地重復。「我不想在車上跟你吵架。」
「你瘋了嗎?」他瞪她。「這是半山腰,又下雨,你根本叫不到計程車。」
「那也是我的事。」她反駁。「如果不是你硬要拉我上你的車,車行早就派車來接我了。」
他緊盯她,湛眸因怒意而灼亮。「汪語臻,你才幼稚!七年了,難道你一點都沒長大嗎?還是跟以前一樣任鬧脾氣!」
這就是他眼中的她嗎?任鬧脾氣?
汪語臻掐握掌心,胸口陣陣揪疼——她真沒用,這男人才講兩句話她就難受成這樣。「就算我任性好了,那你放我下車可以嗎?」
他倒抽口氣,兩秒後,緊急煞車。「好,你要下車就下吧!別怪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謝謝。」她毫不猶豫開門下車,撐開透明傘,站在路邊。
他森冽地瞪她一眼,踩下油門,加速離開,車輪濺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潑向她,濕了她裙擺。
好冷。汪語臻伸手收攏披肩。
身子冷,心更冷,她撐著傘,獨自走在陰暗寂靜的山路上,前方的曲折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她走著,腦海一幕幕地輪轉過往的回憶,酸甜苦辣,令她忽悲忽喜,心情跌宕起伏。
她一直以為,經過時間的消磨,她早就淡忘了與他的點點滴滴,早就放了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情。
如今乍然重逢,她才恍然領悟,心中的那個纏結,始終沒有解開。
她還是在意他,他依然擁有左右她情緒的神秘力量……
一輛銀白色的跑車迎面駛來,朝她鳴響兩聲清亮的喇叭。
她凝神,訝異地望著跑車在她身旁停定,車窗降下,探出一張英俊爽朗的男性臉孔。
「語臻,幸好攔截到你了,上車吧!」
她又驚又喜,開門坐進車廂。「睿安,你怎麼會來?」
「我猜你一定會工作到很晚,搭不到公車,沒想到你連計程車也不叫,居然選擇走路下山。你這女人,小氣也過了頭吧?」他笑謔。「這麼晚了一個人走山路很危險的。」
「我知道啊。」她輕嘆。她也是不得已。只是對她而言,待在那個能輕易牽動她情感的男人身旁,更危險。「謝謝你來接我。」
「說什麼謝?好朋友是用來干什麼的?」蔡睿安言笑開朗,瞬間溫暖了汪語臻冰冷的心房。
她感激地對他微笑。
「快系好安全帶,我們下山嘍。」他叮嚀。
「嗯。」她順從地點頭。
車子重新發動,流暢地過彎,直到車尾的燈線遠遠逸去了,另一輛熄燈安靜地躲在路旁的深藍色轎車方緩緩探出車頭。
車廂里,一個男人身姿僵硬地坐著,湛眸銳利地盯著前方,雙手緊扣方向盤,兩枚黑水晶袖扣在深沉無邊的夜色下,低調地相互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