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白衣女子低垂著頭坐于窗邊,一頭青絲在透過窗欞斜照的陽光下,耀眼迷人。盤著發髻,兩鬢邊垂著珠翠,伸著縴縴十指靈活地縫制衣衫,一雙細細柳眉襯著粉白嫣紅的臉頰,艷麗絕倫的容顏宛若天仙,讓人再也移不開視線。
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自她身後傳來,她沒多想,立即轉頭燦爛一笑,「少爺,你可回來了。」
站在她身後身材高大的白衣男子,濃眉底下那雙深邃如墨漆黑的眸子蘊含著笑意,高挺的鼻梁下那性格有型的唇微勾著。
「嗯。」斐亦天雙手置于身後,臉上有抹神秘。
白雲霏站起身,來到他面前,抬起白淨絕美的俏臉,笑盈盈地望著他,「少爺,你身後有著什麼呢?」
斐亦天看著白雲霏那細彎的柳眉、水燦的眸子、粉女敕溫潤的紅唇、縴細嬌軀……她無疑是個世間罕見的美人。
而她是屬于他一人的!
單手撫著她那頭飛瀑股烏黑柔亮的長發,手指順勢輕撫上她那晶瑩剔透的肌膚,愛憐之情盡在眼底。
「少爺,」白雲霏朝他盈盈一笑,「快告訴我,在你身後藏了些什麼?」
「別急。」斐亦天笑著將一只梅花花鈿貼在她的額間。
白雲霏一愣,「少爺,我只不過是個下人,萬萬不能──」就要伸手將那只精致宛若真花的貴重花鈿取下。
斐亦天一把握住她的手,「什麼萬萬不能?在我的心里,妳永遠都不是一名下人。」神情嚴肅。
「是,少爺,我明白了。」白雲霏看他還一直握著她的手,不禁緋紅雙頰,「少爺……你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他怎能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臉紅、心跳加快。
斐亦天笑逐顏開,把玩著她那細滑如凝脂般的小手,「我就愛握著妳的手,在這座宅第內,誰敢對我有意見?」
一听,白雲霏輕笑出聲,「少爺,你怎能這麼說!」呵,好霸道啊!
「怎麼不行?」斐亦天笑著輕挑眉峰,「妳跟在我身邊多年,在府內的每個人也都明白,我對妳的疼愛,壓根也沒人把妳視為下人看待。」
斐府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知道他打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就喜歡上她了,更把她放在掌心里細心呵護,寶貝不已。所以就算有人再怎麼不長眼,也絕不敢動她一根寒毛。
白雲霏朝他甜甜一笑,「少爺,你待我的好,我從來不曾忘記。」
打從那日在街市上遇見他之後,他立即派人將她死去的爹爹厚葬,並請來師傅教導她琴棋書畫,更給她穿上各式各樣衣衫羅裙,餐餐更是珍貴佳肴,不愁吃穿。
斐亦天拉著她的手坐于圓桌旁,「我待妳的好,出自一片真心,妳不必牢記在心,只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
他不要她報恩,什麼都不要,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讓他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的一顰一笑就好。
白雲霏柔順地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將先前擱在窗邊椅上的那件衣衫取來,「少爺,我正好為你縫好了一件外袍。」
斐亦天笑了開,「有勞妳了。」
想不到她一直待在房內多日,竟是為了縫制他的衣衫,一想到她的全心全意只為他,嘴角不禁綻出一抹笑。
取餅一瞧,那細膩的針法就算是外頭的師傅也比不上,一套上,大小長度皆剛好合身。
「少爺,你覺得如何?」
「只要是妳縫制的衣衫,當然是再好不過,完美無缺。」斐亦天摟著她的縴腰,就要俯身吻上她的俏臉。
白雲霏羞怯得緋紅雙頰,卻也沒有避開,任誰都看得出來,其實她也是對這一吻有所期待。
突然,一道男聲在門扉外響起──
「少爺,你可別忘了,等一下與何老板有生意要談。」年齡與斐亦天相近的總管李仁在外頭高揚著嗓音,好意提醒。
只要少爺不在書房和廂房內,就一定是待在白雲霏的房內,這一點,府內的所有人心照不宣,而且沒人會多說一句。
這一聲驚得白雲霏連忙退開,低垂著臉,不敢吭一聲,以免被外頭的總管听見。到時候,她拿什麼臉再去見總管?羞死人了!
斐亦天擰緊眉,瞪向站在門外的那道身影,沉著聲音吩咐,「李仁,你先退下,我待會兒就過去。」
懊死的家伙!怎麼會知道他待在她的廂房內?不過是和人做生意罷了,有什麼好急的?
「是。」李仁這才離開廂房。
待總管離開後,白雲霏還是不敢抬起頭來。
斐亦天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怕什麼?」步向前,以食指輕勾起她那小巧的下巴,直勾勾望著她那雙水燦、散發著靈氣的美麗雙瞳。
「我……」白雲霏輕咬著紅唇,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別咬疼自個兒。」斐亦天伸手撫著她那溫潤的紅唇,很想一嘗她的滋味,但此時時刻不對。
最後他只得放開手,撫袖離去。
懊死的生意……等會兒看他怎麼好好修理那名何老板。
白雲霏望著斐亦天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心依舊在狂跳著,方才他那充滿的眼神,她又怎麼看不出來……
他要她!
自從他買下她之後,她在名義上雖然是他的婢女,但他待她卻不似對待下人那般嚴厲,反而常常深情款款地望著她,這一點她全都明白。
從那天起,都過了六年的時間,她早已從不懂事的少女蛻變成女人,也常常從其他府內的婢女那兒听到不少關于男女之間的事。
包早已下定決心,只要他說一聲,她隨時都能成為他的人。
京城萬華酒樓
斐亦天在李仁的陪同下,來到酒樓二樓。才一上樓,就瞧見有數名男子坐于桌前,滿臉笑容候著他的到來。
「抱歉,讓諸位久候多時。」斐亦天立即換上一張生意人的臉孔,拱著手一一向眾人致歉。
為首的何老板迎著笑臉,「只要斐公子能到來,不管多久,我們都會等。」
「好說、好說。」斐亦天笑了笑。
「坐坐坐,咱們別光站著說話,這樣怎麼談買賣?」何老板立即領著斐亦天坐下,眾人圍繞著。
斐亦天見眼前這陣仗,與其說是要與他談買賣,不如說是要強逼他乖乖就範。哼,好個老狐狸!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會怕了他們人多勢眾的陣式。
斐亦天揮開長袍下襬,豪邁一坐,其氣勢立即壓過眾人。
何老板沒想到才不過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竟有如此驚人氣勢,但他們仗著人多、年紀大,根本就不用怕,隨即呵呵大笑,「斐公子,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馬上就有人斟滿兩只酒杯,一杯遞給何老板,一杯遞給斐亦天。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遞給斐亦天的酒杯比何老板的大得多。
何老板立即一飲而盡,並笑著將酒杯倒了過來,向眾人展示他的好酒量。
斐亦天冷冷一笑,想先將他灌醉,再胡亂跟他談生意,乘機佔他的便宜?沒那麼簡單。
「何老板好酒量。」他也將酒一飲而盡。臉不紅、氣不喘,連咳也沒咳一聲,彷佛這杯烈酒壓根算不了什麼。
眾人一愣,萬萬沒想到斐亦天的酒量如此驚人。
好半晌後,何老板沉不住氣了,率光開口,「今兒個找你來,就是想和你商量看看,能否將酒、茶葉、絲絹、藥材的買賣分一些給咱們做?」
斐亦天抬起深邃如墨的一雙利眼,將在場所有人看過一回,瞬間記下這些人的相貌,隨後冷冷一笑,「憑什麼?」
眾人全倒抽口氣,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來,全轉過頭看向為首的何老板。
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
「你別這麼說,誰不知道整個京城內,就只有你和歐陽家的歐陽律公子佔了這些廣大生意。」
「那又如何?你們大可去求那歐陽公子,何必來找我?」斐亦天把玩著那只玲瓏剔透的酒杯,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底。
哼!他就知道這何老板會破天荒地找他做買賣,根本就是夜貓子進宅子──沒好事。
「那歐陽律老是板著張臉,神情嚴肅,誰敢跟他談這事兒?」
「那就找上我來著?」斐亦天笑瞇了眼。
但若是瞧得仔細點,就能瞧見在他那笑眼內,蘊藏著強烈殺意。
「可不是?你應該能了解咱們這些生意人買賣的辛苦。」何老板見他露出笑容,還以為他是同意了。
斐亦天笑容滿面,「我不得不說,這筆生意,只有傻子才會同意。」
眾人一听,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是瞧他雖然臉上掛著笑,眼底卻沒笑意,這才驚覺他不是在同人說笑。
「你……好大的膽子,咱們這麼多人在場,你不怕嗎?」何老板氣得重拍桌面,站起身直指向他。
斐亦天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怕,怎麼不怕?就怕等一下你們不是斷手就是斷腳,全滾下樓。」
一旁身材高大、體格壯碩的李仁更在同一時間,邁步向前,向眾人威嚇。
看有誰敢當著他的面對少爺不利,他就給那人永生難忘的苦頭嘗嘗。
「你……」何老板抖著聲音,「你竟敢這麼說?」
原本以為時常笑臉迎人、溫文儒雅的斐亦天會比那個冷酷嚴峻的歐陽律要來得好說話;沒想到竟是個棘手、難以應付的角色。
見情況不對,立即有人出來打圓場,「好了,大伙兒千萬別沖動,莫生氣,快坐下來,要不然怎麼繼續談下去?」
斐亦天冷睨著眼前仍站著的何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揚聲,「是啊,光站在那兒生氣也沒用,何不快點坐下?」
哼,想不到他們竟然還想繼續談下去?他都那麼說了,還不肯死心嗎?
突然,有人話題一轉,「听說斐公子在多年前買下一名女子做為府內婢女,又听說她貌美如天仙下凡,若有機會,可否帶她出來,讓眾人好好瞧一瞧?」
斐亦天收緊掌心,原心置于掌中的酒杯應聲而碎。收起了原先掛在臉上的笑容,他怒不可遏地瞪向那人,「這事你听誰說的?」
那人嚇得全身直發抖,「這事……全京城的人們都知曉……你若不信,隨便捉個街上的人來問就知情……」
眾人一見斐亦天如此盛怒的模樣,也全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他竟會為了一名女子的事如此生氣。
李仁見斐亦天捏緊手中破碎的酒杯,割破了自己的掌心,鮮血直流,于是高揚聲嗓,「少爺,時候不早了,你還得回去處理府內的事。」
斐亦天自然明白李仁是在找借口讓他早點月兌身離開,但心里的怒氣還是怎麼也無法消去。
單手重拍桌面,那原本堅固牢靠的方桌竟當場裂了開來,成了兩半。
「這事最好到此為止,我不會同意你們所提出的任何條件,還有……若是有人膽敢在我面前提起方才的事,莫怪我無情動手傷人。」隨即怒揮衣袖,起身離開。
所有人望著那張裂成兩半的桌子,鴉雀無聲。有志一同地于心中立誓,方才的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提起。
但為首的何老板是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悶氣,定要向那毛頭小子扳回一城。等著瞧好了!
原本待在廂房內刺繡的白雲霏,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大聲嚷嚷著──
「不好了,少爺受傷了!」
白雲霏驚得丟下手中的帕子,連忙奔出房門,在前往大廳時,還差點被門檻絆倒,心里的擔憂盡在臉上。
才一到大廳,遠遠地就瞧見斐亦天坐于太師椅上,任由鮮血直滴在地上。
「少爺!」她慘白俏臉,直奔向前,輕執起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一看,心疼不已。
怎麼會這樣?他究竟是怎麼受傷的?一些細小的碎片刺入他的掌心內,怵目驚心。
一旁的總管李仁見了,沒多說什麼,只吩咐其他的下人取來一盆水、干淨的布巾與藥膏遞給白雲霏,再命令所有人離開,讓他們兩人獨處。
斐亦天不發一語,任由白雲霏跪于他膝前,專注為他一一挑出刺入掌心里的碎片,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神色。
萬萬沒想到,她雖從未外出,但她的美貌竟已揚名整座京城。再這樣下去,豈還得了?
般不好日後會有許多人想上門來一窺她的倩影,此事令他怎麼也無法接受。
她的美、她的人、她的一切……全都只能屬于他一人!
「少爺,為什麼發怒?」白雲霏輕柔地在他掌心上了藥,細心包扎妥當後,這才輕柔問出聲。
她知道,沒人傷得了他,除非是他發怒,才會傷了自個兒。
斐亦天望著仍跪于面前的她,果然……最了解他的人是她。好半晌,這才緩緩開口,「今兒個在酒樓里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想讓她太過擔憂,打算輕描淡寫帶過。
「別騙我,若沒事,你又怎麼會弄傷自個兒?」白雲霏雙眼含淚,不能接受這樣的回答。
別瞞著她啊!
斐亦天伸手輕撫上她那細致絕美的容顏,「有人提起了妳。」
「我?」她微愣。
怎麼會有人提起她呢?她足不出戶,未曾和任何人交談過,又怎麼會有人認得她?心里怎麼也不明白。
「就算那些人沒見過妳,也對妳的美覬覦不已。」斐亦天無奈地輕嘆口氣,「一想到此,我才會一時控制不住情緒,發了怒。」
她就算不在他身旁,也總能牽動他的情緒。
白雲霏這才明白他發怒的原因,竟是為了她!「少爺,我……」
心里突然想起,女人為禍水一語,咬著唇,垂下臉,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斐亦天伸手抬起她的臉,「不都說過了,別咬傷自個兒,要不然我會心疼的。」以拇指來回輕撫著她那如花瓣般細膩的紅唇。
「少爺,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所以你才──」話尚未說完,就被他以手指輕點住。
「別說那些傻話,我可不認為是妳的錯,真要說對或錯,全是那群人不好,竟妄想著要我將所有獨佔的生意交給他們去做。」斐亦天不許她想著那些壓根就不存在的事。
就算日後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認為是她的錯,永遠。
「怎麼會有人如此要求,太過分了。」白雲霏皺起蛾眉,難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呵,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不足為奇。」斐亦天大笑出聲。
他雖然年齡沒有那些人來得老,但他自幼就跟著爹到處做買賣,什麼樣的人都看過,那位何老板,他還不放在眼底。
「少爺怎麼回應他們的要求?」
「不怎麼樣,徑自走人。」斐亦天聳聳肩。就算對方設下何等聲勢浩大的鴻門宴,他都不怕。
「啊,這樣好嗎?」白雲霏還是有些擔憂。
雖然說對方的要求的確太過分,但那些人既然敢提出這等要求,日後不曉得會不會對少爺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
「莫擔憂,反正那些人也奈何不了我。」斐亦天完全不把何老板和那等人放在心上。
白雲霏听他這麼說,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擔憂也沒用,只希望他日後在外頭和人做買賣,能平安回來就好。
「那少爺可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他挑眉反問。
「千萬別再受傷了,好嗎?」白雲霏輕握著他那包扎好的大手,眼底淨是難過、不舍。
見她露出這種神情,斐亦天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答允妳。」舍不得見她這哀傷、難過的模樣,他下定決心,日後此事絕不會再發生第二回。
她是他的一切。
棒日一早,斐府內的一名男僕才一推開大門,準備掃地時,卻瞧見門外早已站了不少人。
「請問有何事?」
數名婦人聚在門外,才一瞧見斐府內的僕役推開門,個個迫不及待地奔向前,向那名男僕說著──
「我是李大娘,是王公子派來的媒人婆,听說斐公子要替白雲霏準備婚事,所以特地前來說媒。」
「不不不,派我來的張公子才是一表人才,正好與白小姐郎才女貌,合得很啊!」
「喲,妳們這些人才該全閃邊去,我家的李公子相貌堂堂、家財萬貫、無人能及……」
男僕見眼前一片混亂,每個媒人婆全把派自個兒前來的人說得比皇帝還了不得,驚得他連忙關上門。
「喂喂喂,這位小扮,你怎麼把門關上啦?」
「快開門啊,咱們還得向你家公子說媒去!」
門扉被外頭的媒人婆不停拍打著,一心想馬上進入府內,好替自己的主子談好這門親事。
正好經過的總管李仁看見原本要外出打掃的男僕神色緊張,不解地向前詢問,「你在做什麼?怎麼關起門來?還不快出去打掃!」
「不能開啊,外頭來了一群瘋婆娘,說咱們少爺要替白雲霏找門親事,所以全擠在外頭想進來啊!」
就算他只不過是名身分低賤的下人,但他還是有長眼的,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少爺有多疼愛白雲霏,又怎麼可能會替她找親事?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同太陽打西邊出來、天要下紅雨一般。
李仁聞言,皺緊眉,「真有此事?」
「總管大哥,我再怎麼樣也不敢胡說此事啊!」那名男僕神情緊張,緊壓著門,深怕外頭那些來勢洶洶的媒人婆們會撞破這扇門。
李仁也听見外頭所傳來的吵嚷聲,確信他所言不假。「你在這兒頂著,萬萬不能讓那些人進來。」立即轉身,就要往書房步去。
此時,又有另一名男僕神色慌張地奔向前,「總管,不好了,我在外頭听到有人說斐家各商家所賣的都是次等貨,專坑人們的銀兩,還有人去吃飯,吃得胃都疼了……這麼一來,所有商家生意定會受到影響,一落千丈。」
李仁低啐,「我知道了。」他得馬上向少爺稟報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