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沙之戀 終曲

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于長久孤獨地活在沒有愛人的空間。滄海桑田,我們是否還能重溫那段傾城之戀?當所有的事物都已化為塵煙,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追隨你我的傳奇。

她們走了,偌大的沙漠中,轉眼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已是黃昏,斜掛的夕陽收斂了烈焰。燦爛依舊的陽光照耀在身上,溫暖異常。陽光照耀到胸前的項鏈上,墜子閃閃發光,里面的細沙更顯出黃金般光澤。

癌,拾起一把黃金般的細沙,任它們從指間流走,重新落回地面,像她匆匆而逝的年華時光。她望著周圍熟悉的景色,心中掠過最深的感情狂潮。

這里,有著她惟一的、最刻骨銘心的愛戀,在這片土地上,她曾經如此深刻地活過、愛過,她曾經如此地品嘗著幸福的滋味,雖然它如此短暫.卻已經給了她足夠的勇氣來微笑地面對生命中任何的風雨。

五年了,常會在夢中回到這里,卻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又一次真真正正地站在這片土地上。難道,這就是緣?冥冥中,她和這片沙漠始終有著糾纏深系、不可分割的緣?

沈夢音靜靜地佇立在風中,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失控。「嗒嗒……」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震動著她的心。接她的人來了?她抬起頭,濕潤的眼楮看上一個英挺的身影。耀眼的陽光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緩緩走過來。

有一瞬間,夢音以為自己在做夢——竟然是他!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在這里?!她的手開始顫抖,冰涼而冒汗,但心卻灼熱得要蹦出來,滾燙如岩漿地炙痛她所有感官。

駿馬在她面前站定。來人下了馬,隔著一小段距離,和她幽幽地對望,不發一言。兩人交纏的眼神中傾瀉著無以言表的情感,仿佛這一望,就望盡了一生。

沈夢音看著眼前的人——那頎長俊挺的身材、魅力依然的俊美臉龐、深邃燦爛的眼楮,依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他好像是從回憶中走出來的幻影一般,深邃魅人。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凝固了一般,那張多年來夜夜人夢的臉龐啊,此刻居然如此清晰。他就站在自己眼前,還對她微笑,一如當年——好像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漫長的分離。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迷糊了視線,但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只留給她更深的痛苦。真的是他嗎?即使分開了,他始終是她心中魂牽夢繞的愛戀,她是不會認錯的。但是,他們……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悠悠地微笑著開口︰「好久不見了,歐威爾。你是來……」聲音顫動得厲害,有著竭力掩飾卻無法掩飾的激動和憂傷。

話音未落,他伸出手,將淬不及防的她緊緊擁入懷中,「夢音,是你,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他哽咽著,將她擁得那麼緊,似乎要融入彼此,讓兩人再也拆不開地生死相依。他們心貼著心,感受到彼此震蕩發燙的心跳,還有一直烙刻在彼此心中的長長而疼痛的無盡思念。

他——沒有忘記她,沒有忘記啊!在歐威爾狂野而灼熱的擁抱中,沈夢音閉上眼楮,眼角緩緩流下晶瑩的眼淚。無論時光怎樣流逝,無論容顏如何褪色,當你真正地愛過,那愛就已經刻入骨、銘于心,永遠都無法被忘記,即使分隔天涯海角,即使擁有的時間如此短暫。

經由他的擁抱,他的心完完全全展現在她眼前,令她忍不住溫柔地輕嘆,所有的疑惑在此刻消失殆盡——他們的愛情,從來都沒有消失過。這樣就好,她,已經滿足了。只要她一直在他心中,她已經滿足了。

歐威爾,她在心中輕輕喚著他的名宇,然後溫柔而絕然地推開了他。盡避他們依舊如此地相愛著,可是,從他們作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失去他了。不能忘的,如今的他是另一個女子的丈夫,另一個女子的幸福。

往後退了幾步,她與他只隔著一小段距離。而他們之間,相隔已經是千重山、萬重水般的遙遠。「這麼多年沒見,你、芬雅,還有大家,都好嗎?」她努力使自己微笑,「我今天來,是要見‘海狼’的指揮官。請帶我去見他。」

「你是說威兒?」

「你怎麼知道?」

「威兒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他微笑。她的腦海中飛過許多畫面,隨即恍然大悟。這些孩子,居然聯合起來騙她。

「不要怪孩子們,他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他上前,再次把她擁在自己的胸懷中,不容許她掙月兌。他終于能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了,這次,他再也不允許她離開。

「這也是芬雅的願望。」他貼著她的耳畔,依舊低沉醇厚的聲音響在耳畔。

「芬雅?」她不解地望著他。

「芬雅,」他眉宇間升起淡淡的悵然,「她在一個月前去世了。」

懷中的人顫了一顫。

「這是她留給你的信。」他將芬雅臨終前鄭重交托的信遞給她。

她用顫抖的手打開信——

我最愛的夢音︰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絲毫遺憾。謝謝你的放手,當年是你和歐威爾的謊言,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而這五年中,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為我同時擁有歐威爾的眷寵和你在遠方的祝福。親歷了歐威爾和你對我真心的愛,我這一生真的再也沒有遺憾了。

如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在我走後,你能回來,回到歐威爾身邊,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應該能真正地走到一起湘攝相伴地走完令生。

原諒我的自私吧,夢音。這是我五年來一直想對你說的話。其實,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歐威爾心中最深愛的人是你,可是,我卻一直沒有勇氣放手。對我而言,他是我生命中惟一的陽光.也是我從小的夢想。

現在,我終于明白,佔有遠不是擁有。如果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擁有,那麼,佔有得越多,就越顯貧乏。所以,我把這束陽光交還給你。因為你們才是真正相屬的兩人,也只有你,才能讓他真正幸福。

答應我,夢音,和歐威爾一起,忘記過去,幸福地活著。我會在天堂中微笑地祝福你們……

夢音灼熱的眼淚,滴落在潔白的紙張上,將娟秀的字跡渲染開來。這就是緣分嗎?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細細的線在牽引著,她、芬雅和歐威爾,他們三人的命運,注定層層疊疊地糾纏深系,密不可分。

芬雅,謝謝你。沈夢音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抬眼正視歐威爾的眼楮中始終燃燒著的愛戀。他正望著她,如此深切。

「歐威爾,你愛芬雅嗎?」

「我,」他沉默一下,才鄭重地說︰「這些年來,我與芬雅一同走過了很多風風雨雨,如果說我對她沒有感情、沒有眷戀,那是假話。你們兩個就像光與影般不可分割,都能永遠地讓我眷戀。而她,永遠活在我心中。」

「是活在我們心中。」她的眼淚又落下來。情不自禁地擁住他,為芬雅欣慰,也為他的重情意而驕傲,「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夢音,你一點也不介意?」他感激地回擁著她。

「怎麼會?我太明白芬雅對你的感情,她是那麼美好。那樣的付出,任誰也不可能無動于衷的。」她含笑回答,深情地與他眼神相對,「你擁有我們兩個人的愛,今後,我會連芬雅的那一份一起愛你。」放心吧,芬雅。這一次,她會牢牢抓住她的幸福,再也不放手。

他動容地握緊她的手,她是多麼蕙質蘭心啊,他何其有幸,一生中遇到兩位如此情深意重的女子。

天邊綴滿了絢麗的彩霞,夕陽將整片大地映照成瑰麗的金色。他們一同沐浴在這片夕陽中,感覺燦爛的光芒也仿佛照耀在彼此心上,身心都輕盈飄蕩起來。「我們回家吧,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呢。」歐威爾溫柔地吻去她溢出的淚,將她抱上馬背,兩人向著耀眼的太陽行去。那里有美麗的天堂,他們永遠眷戀的家。

為了一個美麗的生命,他們已經錯過了最美麗的時光。現在,在撒哈拉廣闊的沙海中,他們找回了彼此,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將他們分離。

遠處,巨大沙丘的頂端上,所有的人臉上都帶著祝福的微笑。雲仙衣理所當然地依偎在沈憶威的懷中,甜美地笑著,「撒哈拉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是不是?」

沈憶威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擁緊她,眼楮中流瀉無限的溫柔。

「好了,我們也回去吧!」綠川香招呼著伙伴們,轉身向黑色的跑車——雷霆走去,她本來是一個不喜歡感動的人,但今天,突然也覺得心中暖暖的,會覺得好想回家,回到屬于她們「天使」的可愛小窩去,那總是洋溢著歡笑和溫暖的小窩啊……

遠遠的,依稀听到的笑聲、歌聲流轉在空氣中,化成一首優美的旋律,在撒哈拉的沙海中悠悠地飄蕩著,充滿訴不盡的溫馨。那是一首美麗的沙之戀歌,只有懂愛的人才能听到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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