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定團員也將團員的行李順利托運之後,雪果和團員們約好登機時間便先行解散。她悄然靠近聶權赫身邊,後者正在看行程簡介。
「聶先生,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她陪小心般的問他,語氣好像他是她的衣食父母。
聶權赫俐落的收起了行程簡介,露出一口白牙的笑。「沒問題。」
這個要請他喝咖啡的女人明顯心懷鬼胎,不過,他倒想听听她要說些什麼。
她討好的笑。「那我們到樓上去。」
一路上,她挖空了心思要怎麼自圓其說,如何讓自己從一個泳裝小太妹變成可人的好領隊,這中間實在充滿了學問哪!
夜晚近十點的咖啡座,人不多,雪果找到自己慣常坐的位置,巧笑倩兮地招呼聶權赫也坐。
「聶先生喝點什麼呢?」她面帶笑容,殷勤的替他攤開目錄送到他目前,表現就像個跟班似的。
聶權赫笑眸看了看目錄,隨和地說︰「一杯美式熱咖啡。」
「好!」雪果勤快的跑到櫃台點了他要的熱咖啡和她要的冰咖啡,然後走回座位。
他饒富興味的望著她微笑,她則假假的拿起水杯啜了一口,想著要先開誠布公的談一下好,還是先等咖啡上來再談比較好。
他會相信我是第一次對人比中指嗎?這真的不能怪我呀,我也是狗急了才會跳……呸呸呸,干麼罵自己是狗?
听到她的心聲,聶權赫頰上笑意更濃。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能夠听到女人的心聲也不是件壞事。
「孟小姐,你不是才回來嗎?怎麼又要飛了?」店員送上兩杯飲料時問她。
她都固定喝這家的咖啡,喝到店員都認識她了。
雪果笑了笑。「沒辦法,有領隊跑不開,只好我來帶了。」
店員了解的點點頭走開之後,她的注意力轉回眼前的男人,看著他加入女乃精,不加糖,啜了口咖啡,意態悠閑的看著摩登現代化的四周,她覺得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於是在吸了口冰咖啡之後,清了清喉嚨。
「是這樣的,聶先生……」她起了個頭,想想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掙扎半晌,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看著他就沖口而出的問︰「熱咖啡好喝嗎?要不要來塊蛋糕?」
天哪!我在問些什麼?自己這個樣子,人家會以為我在追他啦!
聶權赫忍住滿月復的笑意,和煦地對她微笑,「熱咖啡滿好喝的,來塊蛋糕也不錯。」
於是,因為口誤,她只好再度起身跑向櫃台,替他點了塊起司蛋糕。
她耐心的等到蛋糕送來,等他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半,才再度清了清喉嚨開口。
「聶先生,我知道你認得我,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她深吸了口氣,嚴正地說︰「那個……其實,平常我不是那麼沒有禮貌的人,是因為你先沒有禮貌,我才——」說到這里,她又猛然住嘴。
天哪!天哪!又搞砸了,明明約他來喝咖啡的目的是要向他道歉,怎麼可以直指他的錯誤呢?他一定會去公司投訴我態度不佳啦!
「沒關系,你繼續說下去。」他微笑,還用鼓勵的眼神。
她的心聲實在太有趣了,他忍不住想繼續听她出槌、想听她心里的聲音。
「好吧,說就說,誰怕——」真是言多必失,她又驀然住嘴,臉上的表情非常狼狽。
他假裝沒看見,低首悠閑的啜了口咖啡,她則眉毛打了十八個結,撇了撇唇,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唉,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因為沮喪,她豁出去了,一古腦的說︰「我是因為住的地方淹水才會穿泳裝,冒著生命危險出來的,因為一路上已經看到太多臭小子對我不禮貌,才會在意識到你在追我的車之後,沒好氣的對你比中指,如果你要因為這樣記恨就投訴我,我也無話可說……」
只是會恨你一輩子而已,如果你真的投訴我,在我成績斐然的領隊生涯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污點,哼哼,听好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又開始想笑了,她心里的詛咒好孩子氣,她真的已經成年了嗎?稚氣十足的杏眼和可愛的眼窩,遺有她那身乾乾淨淨的模素裝扮,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
沒看見他眼中的笑意,雪果深深的嘆了口氣,大大的吸了口冰咖啡,一口喝掉一半,忽然,她覺得「某個地方」不對勁。
她霍然站起來——
「聶先生,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就拿起包包沖到旁邊的洗手間去,一看之下,差點沒昏倒。
媽呀,她怎麼這麼倒楣,「那個」來了!
幸好她的包包里隨時都有準備一包女性生理用品,否則就糗大了。
手忙腳亂的處理好眼前的麻煩,雪果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咖啡座,臉上沒忘記掛上一個若無其事的笑。
「不好意思,忽然想洗個手。」
奇怪了,我的大姨媽已經來過了啊,而且是兩個禮拜之前的事,照理說現在不該是會來報到的時候,一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孟小姐——」
听到叫喚她的聲音,雪果回過神來,連忙收起神游太虛的表情,變出一個親切、有禮、專業的微笑。「有什麼事嗎?」
聶權赫指了指腕間的運動表。「登機時間到了。」
「什麼?!」眼里顯現錯愕,她飛快的低頭看表,不看則已,一看驚人。登機時間真的到了!
「還有,」他帶笑的黑瞳閃了閃,指了指她空空如也的椅背。「你的包包好像忘在洗手間了。」
雪果氣喘吁吁的過了海關,奔到登機門,然而她的團員都已經上飛機了,她什麼忙也沒能幫上,只好帶著滿腔的懊惱,自行登機。
罷才好糗,還要那個聶權赫提醒才發覺登機時間到了,更糗的是,她居然在手忙腳亂之下把包包忘在洗手間,幸好他發現到了,否則她一定就這樣兩手空空的上了飛機。
事情演變成這樣,她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她這個在他眼里肯定迷糊到家的領隊,一定無法取得他的信任。
可是她平時真的不是這樣的啊!只怪今天的意外狀況實在太多了。
她還沒睡飽就被臨危授命,還被迫涉水而過,因為不爽,她在計程車上生平第一次對陌生人比了中指,而那個陌生人原本擦肩而過就好,卻又不幸的變成她的團員,她想好好向對方解釋,豈料她的大姨媽又來湊熱鬧……
哦,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就成了今天這般月兌序失常的自己,她也不願意啊!
「喂,領隊小姐,偶們要換位子啦!」
听到她的團員在喊她,她連忙過去處理。
這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大家都想換到自己親友身邊的位子去,奈何有時遇到奧客,不換就是不換,就連她也沒轍。
有時她覺得很奇怪,航空公司在劃機位的時候干麼不把認識的人排在一起呢?瞧瞧剛剛那個歐巴桑,旁邊被安排坐著一個金發的洋人,她看得眼都直了,還好笑的連動也不敢動,如果沒人肯跟她換位子,保守的台灣歐巴桑就得一路跟洋人同吃同睡十幾個小時,那說有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好不容易汗流浹背的搞定了所有團員要換的位子,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座位,看到坐在她臨窗位子旁邊的那個人——
「包包拿到了嗎?」聶權赫抬頭,趣味盎然的盯著她。
雪果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回神之後是滿臉的尷尬和不自在,她清了清喉嚨,調整音量,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拿到了,謝謝。」
他的速度真快,在她踅回洗手間拿包包的時候,他已經安適的上了飛機,還找到位子坐好了,膝上甚至已經有一份打開的當日報紙,這家伙果然腿很長……不過,狹窄的機艙座位對他的長腿而言應該很不舒服吧?
「抱歉,可以跟你換位子嗎?我想我會一直去洗手間。」她可是出於一片好意,那個來下,她很有可能會因為頻頻起來上洗手間而干擾到坐在走道邊的他。
聶權赫對她笑了笑,很有紳上風度的起身,表明了要讓她過。「坐進來吧,我不介意。」
言下之意是不願意跟她換了,雪果只好坐進窗邊的位子。
好吧,不換也沒關系,是他總比跟個糟老頭坐在一起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好,她遇過很會吃豆腐的旅客,實在叫人吃不消。
「飛機即將起飛,請各位旅客將安全帶確實扣好,椅背伸直,腳踏板放平,我們的機組人員將在平行飛行後,為各位提供餐點和飲料……」
空姐柔美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來,雪果閉起了眼楮,莫名的小緊張又跑出來了。
照理說,她老早就該克服了起飛恐懼癥才對,可是她卻沒有克服,盡避飛行已成家常便飯,她還是很怕起飛升空的那一刻︰心髒每每都好像快要跳出胸口,臉色也會變得很蒼白。
她知道這不會隨著她習慣飛行而改變,就像某些跟隨人們終身的老毛病一樣,只會有點困擾,但無傷大雅。
「領隊小姐,你會怕?」聶權赫微笑注視著她緊緊閉起雙眸,深呼吸一記,後頸仰靠在椅背上,兩手交叉撫著胸口的可愛模樣。
「我沒事,飛機平行飛行我就會沒事了。」她回答著他的問題,仍舊緊緊閉著雙眸。
兩個人靠得很近,他高大的體魄讓他的座位幾乎沒有空隙,只要側過頭,便可以輕易看清楚她閉起眼的容貌,甜潤的臉蛋,眼窩下像韓國女星蔡琳一樣,擁有可愛的臥蠶,鼻形秀雅,嘴唇柔潤,她的皮膚不是很白皙,卻像鄰家女孩般的順眼。
他很驚奇自己對她的注意會那麼多,是因為她穿泳裝搭計程車的裝束引起他的注意嗎?這或許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他沒有從她心里讀到任何讓人听不下去的女人心聲。
也或許,慢慢他就會讀到了,這可是他的經驗之談,幾乎沒有一個女人的心聲是純良的……驀然,他的視線在空中和一名陌生的艷麗女子交會,對方肆無忌憚的瞅著他,美眸散發出找到獵物的光芒。
好帥的男人,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想不想體驗一下機上的高空俱樂部?
聶權赫訝異的讀到了這火熱大膽的心聲,他揚起眉毛。
倒胃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腦袋里盡想到性,真是令人倒胃口。
他想告訴她,對於在機上窄小的洗手間里,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真的沒有,他聶某人過於高大的身材也不符合,不要再打他的歪主意了。
靶覺到機身不再升高之後,雪果睜開了眼楮,並深吸了口氣。很好,緊張感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發現聶權赫正在看著她。
「有事嗎?」
希望我的升空恐懼癥不會令我的團員沒有安全感,雖然我害怕飛機升空,但在領隊這方面,我可是專家,甚至我可以拍胸脯說,自己是沙士旅游前五名最好的領隊之一。
「沒事。」聶權赫微笑搖頭回答她,「我相信你偶一為之的緊張不會影響團員對你的信心,倒是你的外表比較容易讓人不放心。」
雪果驚奇的挑高眉毛。這個男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想也不想的說︰「聶先生,我現年二十七歲,考有領隊證照,也有豐富的帶團經驗,歐美線更是我的主力,我知道我之前的表現有失水準,但我保證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你真的真的可以放心將這十天的旅程交給我。」
他一定不相信,我曾經帶過一團平均年齡七十歲的老人家去游阿拉斯加看極光,他們都是獅子會的有錢大ㄎㄚ,雖然那些老頑固超難搞,不過小費倒是給得很爽快,回程時,有好幾個還執意要把孫子介紹給我,或要收我當孫女哩!
他捕捉著她不馴的眼神,她剛剛說那段話時,表情中帶了點不服的稚氣,他相信她是那種老人家和小孩子都喜歡的女孩,光是她帶著酒窩的笑容就足夠征服一切。
「你還是不相信?」她把他剖析欣賞的眼光解讀為不相信。她揚了揚眉毛,自信滿滿的說︰「沒關系,等我們到達目的地之後,你就會肯定我的能力了。」
她佯裝不在意的戴上了耳機,打開前方的螢幕,選了部李察吉爾主演的「來跳舞吧」。這部影片在台灣還沒上映,能先在飛機上看到,算是賺到了。
她投入了劇情當中,美麗的電影畫面和動人的音樂深深敲醒了她的心,她幾乎忘了自己在飛機上,直到劇終,一連串的字母跳出來,音樂還在她耳邊悠揚,她慢慢閉起了眼楮回味,半晌,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雪果從情境里回神,眨了眨眼,看到拍她的人是聶權赫,也看到推著餐車的空姐站在走道上,她連忙拿掉耳機。
「請問小姐要用雞肉飯還是肉醬面?」微笑的空姐再度客氣詢問。
「我要肉醬面,謝謝。」點餐之後雪果滿足的嘆息一聲,看著同樣在看著她的聶權赫,像在解釋剛剛的失態,說︰「這部電影很好看,劇情和音樂都很動人。」
「超人特攻隊也不錯。」她滿足的表情竟然非常吸引他,不是因為珠寶鑽石,也不是因為名牌或名車,她的滿足來自心靈的境界。
注意到他的螢幕上正在播放著那部有口皆碑的動畫,她的眉梢本能的揚了揚。看來他挺有赤子之心的哦!
「那你一定會喜歡海底總動員。」那是她覺得最可愛的一部動畫,實在很崇拜制片家可以把小丑魚那麼擬人化。
「當然。」他予以認同。「誰都想要一個像尼莫那麼任性又具有冒險精神的可愛兒子。」
雪果低呼一聲,「你也這麼想過?」
看過海底總動員之後,那是我的夢想,生一窩像尼莫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我要陪他們一起冒險,做個孩子王老媽……哼哼,絕對不要像我那兩個不負責任的爸媽一樣,一個自私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個自私的拋棄我去追尋自己的幸福,把我搞得好像孤兒一樣。
「請問要用點咖啡或茶嗎?」空姐手執茶壺沿著走道詢問。
「我要咖啡,謝謝!」雪果連忙把杯子放到空姐的托盤上。
聶權赫觀察著她聞到咖啡香時精神一振的滿足表情。原來她在一個沒有父母溫暖的家庭長大,可是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她的心態很健康,不是那種將學壞歸咎於家庭環境的人。
他還注意到她喝光了咖啡,吃掉了蛋糕,那副幸福的模樣。
天哪,這蛋糕太好吃了,巧克力里面包著香蕉蛋糕,我喜歡……
他听到了她的心聲,又眼尖的看到她瞄了瞄他原封不動的甜點盒子。
他不吃蛋糕耶,太浪費了,不吃不如給我吃吧!
他忍住笑意將托盤遞給前來收拾的空姐,從她可愛的杏眸看到明顯的失望,他唇邊的笑意更深。
「抱歉,我要去一下化妝室。」她拿起包包,而他已經起身讓她過。
「小心!」他扶住差點往前跌的她,因為她穿著對她的腳而言,顯然過大的紙拖鞋,走路有點笨拙。
「謝謝。」雪果覺得好糗,她的腳是最小的號碼,二十二號,若要飛長途,通常她會自己準備機上用的拖鞋,但這次根本沒時間讓她準備。
她走向洗手間,腦袋卻莫名其妙的一直重溫剛剛被他有力手掌扶住的感覺。他的手掌很厚實,平常一定有在運動……
在洗手間里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她步履不穩的走回座位,因為有點小亂流,她走到最後已經搖搖晃晃了,而她看到聶權赫站了起來要讓她回座。
她對他點頭致意,手扶著他的椅背。「謝……」還沒說完,她跟著低呼了一聲,「啊!」
小亂流變成大亂流,機身像被雷打到般的搖晃不已,警示燈全亮了,廣播響起。
「各位旅客,我們正在通過一道強烈亂流,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扣好安全帶……」
雪果根本站不穩,聶權赫則大手一伸,將她拉進懷里,她圓睜雙眼,忽然聞到久違了的男性氣息,她的心一跳,耳朵就貼苦他的胸膛,漲紅了臉,喉嚨在瞬間發緊,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
他壓抑住微笑,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局促不安,亂流已經過去了,但是他又安適的抱了她柔軟馨香的身軀一陣,這才牢牢扣住她的雙肩,小心地將她按進座位里,自己跟著沉穩的坐下,就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一樣。
雪果在座位里垂著眼睫,她潤了潤唇,無法形容那好像忽然間被吹皺一池春水的微妙感覺。
是她太敏感了嗎?剛剛亂流過去之後,他為什麼還一直抱著她?他跟那些猥瑣的男人一樣嗎?逮到機會就想佔便宜?
不不,被他抱著時,她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根本沒有一點被吃豆腐的感覺,甚至,他寬厚的胸膛和結實的肩膀帶給她相當大的安全感,他絕對是一片好意,自己千萬不要想歪了。
她故作鎮定的從包包里取出一本書來,想讀一點關於歐洲的歷史,卻一個宇也看不進去,只能頹然的眨了眨眼。
老實說,她旁邊的那個男人擾亂她的心,他讓她無端端的開始胡思亂想,帶團多年,她從沒和團員擦撞出這種曖昧的火花,這可是她的頭一遭。
她告訴自己,盡避旅行社里真的有領隊和團員結合的例子,但她不可能,她才和交往七年的男友分手半年,正處於極度的痛苦失戀期,她很怕自己再受到傷害,也不想這麼快就再談戀愛。
她再度把視線集中在歷史書上,這次好多了。
機艙熄了燈,而身旁的他也毫無動靜,彷佛睡著了。
飛機平穩的飛行著,三十分鐘之後,她也酣甜的睡著了。
靶覺到她的放松,看到她進入夢鄉,聶權赫的俊顏撇露一抹微笑,抽走她手中的書,傾身替她拉下遮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