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周末夜晚,賀子極獨自一人來到上回聯誼的義大利餐廳用餐。
有鑒于上回座無虛席的盛況,他事先訂了位,所以餐廳內即使盛況依舊、人聲鼎沸,他還是一個人佔據了一張既寬敞又舒適的桌位,可以愉快的用餐。
當然,如果能少點來自四面八方覬覦他男色的餓女目光的話,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更愉快。
不過既然他來這里別有目的,用餐只是順便而已,他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因為點了店里價位最高的套餐,他心安理得的慢慢吃,一邊觀察著他今晚的目標——應非絮,在餐廳里穿梭忙碌的身影。
她仍和五年前一樣清瘦,一樣有著白皙的皮膚、瓜子臉和尖下巴,以及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頭發。愈是這樣看著她,她五年前的身影愈是清晰浮現在他心頭,讓他發現她和五年前的模樣幾乎沒有什麼差異。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她應該是屬于「老著等」的那種人,因為五年前初見她時,他還猜過她的年齡,以為她和他年紀差不多,怎麼也沒想到那時的她才大三而已。
他想,這應該和她的身高有關吧?
他目測她大概有一六八公分高,成熟的臉蛋、縴細的身形,感覺還滿適合當麻豆的,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要走這條路?
思緒突然頓住,他不由自主的蹙緊眉頭,搖了下頭。
不,還是不要的好。听老四說,演藝圈的生態比一般人想像中還要復雜,為了成名而出賣的比比皆是,因失意或誤交損友而酗酒或染毒的也多不勝數。
總之就是雜亂。
所以,還是不要踏進那個是非之地比較好,即使她擁有一切條件。
賀子極收回走偏的思緒,繼續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動作果然和上次給他的印象一樣相當俐落,和客人之間的應對進退也十分熟練順暢,看樣子她真的在這間餐廳工作了很久。
只是他真的不懂,她身兼二職難道都不會累垮嗎?
據他所知,公司里的員工沒有一個不喊累的,即使是兩班制的作業員也一樣,像她這樣的拚命工作,身體難道都沒出現過問題嗎?她真的有這麼缺錢?
看著看著,他驀然瞠大雙眼,將注意力往下移到她的雙腳上。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她走路的樣子有點不自然?難道說……她那天摔車所受的傷還沒好,她就跑來工作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怒氣突然盈滿他整個胸膛,讓他火冒三丈。
她到底有多缺錢?賺錢對她而言真有那麼重要?比自己的身體健康還重要?
眼看她走路的姿態愈來愈僵硬,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因忍痛而變得有些牽強,他終于再也無法繼續冷眼旁觀下去。
他得想個法子讓她提早下班,不要再繼續折磨她的傷腳才行。
只是,該怎麼做呢?
他腦筋飛快的轉動著,不一會兒便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雖然法子有點冒險,但是結果卻可以一舉兩得。
下定決心後,他不動聲色的繼續用餐,等待最佳的時機到來。
餅了一會,他所等的時機出現了。
他看準時間,在她折返廚房為客人送上湯品途經他身邊時,就像要去上廁所般的驀然起身離座,然後與從後方走來的她撞個正著。
托盤上的兩份熱湯瞬間傾倒,筆直的從他手臂上淋下來,濕了他的衣袖,灼燙著他的手和手臂。
他用力的甩著手,痛得低咒一聲,聲音卻被瓷碗和托盤落地的巨大聲響壓了過去。
同時間,餐廳靜默了一秒之後開始變得吵雜,現場服務人員火速的動起來,有人沖向他們,有人跑去向負責人報告,有人則往返于廚房與他之間,迅速的拿來毛巾、紙巾為他做清潔,一邊還不斷地向他致歉。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將他襯衫衣袖上的濃湯擦去,卷起他的袖子,只見手臂上的皮膚早已紅腫成一片,明顯是燙傷了。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服務人員有些驚慌,不知所措了起來。
經理聞訊匆匆地趕來了,在看了下客人受傷的情況後,立即將他拉到洗手間用冷水沖洗他的傷處,同時下達命令。
「你去拿條干淨的毛巾用冰水浸濕拿來,你去叫計程車,我們得送這位先生去醫院。」
圍在四周的服務人員迅速動起來,除了因闖禍而手足無措、僵站一旁的應非絮。她面無血色的立在當場,一臉愧疚與自責,像是在等著挨罵似的。
「對不起先生,我們會立刻送您到醫院去治療,一切過錯都是本店的過失,我們會負責賠償您一切的損失。對不起,對不起。」經理帶著十足的歉意與誠意不斷地對他鞠躬道歉。
用冰水浸過的毛巾拿來了,經理伸手接過,將它冰敷在他被燙傷的手臂上,舒緩了他手臂上灼熱的疼痛感。
「經理,計程車攔到了。」跑到店外去攔計程車的服務人員也在這時跑回來報告。
「先生,我們先送您到醫院。」經理扶著他燙傷的那只手臂對他說。
「她陪我去醫院就行了。」事發後,賀子極第一次開口說話,目光轉向面無血色的應非絮。
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要求,餐廳經理呆了一呆。
「沒注意到她而突然起身離開座位,撞到她我也有錯,所以只要讓她陪我去醫院付個醫藥費就行了。」他理性的說。
「那我陪您——」
「不用,她陪就行了。」賀子極打斷他,然後轉頭對應非絮說︰「走吧。」
應非絮不知所措的看向經理。
「那你就陪這位先生去趟醫院吧。」經理略微遲疑了一下,點頭道。他陪著他們一起向門口走去,在途經結帳櫃台時,跟收銀人員拿了三千元交給她,同時交代道︰「待會找個機會到便利商店,買盒雞精或燕窩送給客人做賠禮。」
「是。」
「好好的向客人道歉賠不是。」
「是。」
「這筆支出會從你的薪水里扣除,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好。」應非絮有些氣弱的點頭應道,強忍著腳痛跑向在路邊等待的計程車,坐上車後,他們朝醫院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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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開上醫院急診室的專用道,停在急診室門口。
應非絮迅速地付了車錢,下車替坐在後座的賀子極開車門。
「先生,醫院到了,對不起,請您再忍耐一下,對不起。」她眉頭緊蹙、滿臉愧疚,連直視他的雙眼都不敢。
「不是你的錯,所以你用不著一直跟我說對不起。」賀子極走下車,柔和的對她說。
應非絮終于忍不住抬眸快速看他一眼,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趕緊替他引路朝急診室入口走去。
「走這邊,我先去找醫生和護士。」她加緊腳步往前走,卻讓他喝住。
「等一下。」他叫道。
她回頭看他。
「你待在我身邊就行了。」他對她說,不想她再虐待自己傷痛的那只腳。
「可是——」
「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行了。」他打斷她再說一次,語氣不容置喙。
應非絮輕抿了下唇瓣,乖乖地閉上嘴巴,像個小苞班似的跟著他緩慢走進急診室里。
幣了號,坐在待診區,約莫等了五分鐘之後才輪到他們看診,結果他有被衣袖擋住的手臂是一級燙傷,無任何衣物遮掩的手腕與手背則是二級級燙傷,之後可能會有水泡冒出。
醫生簡單的對他們說明傷勢的情況,又說細部護理方式會有護士來告訴他們怎麼做,然後指示護士為他上藥,之後便準備要為下一個病人看診。
「等一下,醫生。」賀子極急忙出口叫住他。
「還有什麼問題?」醫生問道。
「她的腳,麻煩你幫她看一下好嗎?」賀子極指著應非絮的腳對醫生說。
應非絮瞬間愕然的瞠大雙眼,完全搞不懂他怎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你的腳怎麼了?」醫生轉過身來問她。
「我沒——」她搖頭,但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就被他打斷。
「她前幾天騎車跌倒了,腳受了傷,現在走路會痛。」賀子極對醫生說。
「哪只腳,我看看。」雖然她沒掛號,但因賀子極的態度很誠懇,看起來又很擔心,醫生便開口問道。
應非絮因驚愕而呆若木雞,完全沒辦法反應。
「右腳。」賀子極干脆替她回答,然後命令道︰「還不快點把褲子拉起來,讓醫生看你受傷的地方。還是,你要我或醫生幫你拉?」
應非絮神色不定的看著他。
「真要我動手?」他起身作勢要蹲下。
「我自己來。」她迅速應道,同時將右腳的褲管拉了起來。
醫生彎,將她腳踝處的襪子往下拉,露出她即使被襪子遮蓋住也隱藏不了的異常腫脹的腳踝。果然,襪子一拉開,一大片黑青的皮膚立即出現。
賀子極抿緊唇瓣,不敢相信她腳傷得這麼嚴重竟然還到餐廳去上班。
「坐下來,把鞋子和襪子月兌下來我看看。」醫生指示道。
「只是輕微的——」
「叫你坐下來你沒听到嗎?」賀子極冷凝的說。
應非絮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僵,只得乖乖坐下來,將右腳的鞋襪給月兌下,讓醫生診視她整個腳盤都瘀血、變成紫黑色的右腳。
「你最好去骨科掛個門診。」醫生看了下她的情況,建議的對她說。
「她的腳傷很嚴重嗎?」賀子極問。
「瘀血腫脹的面積太大了,我用肉眼沒辦法確定除了踝關節外是否還有其他損傷,最好照個x光確認一下。」醫生老實的對他們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賀子極點頭道謝。
之後應非絮立刻將鞋襪穿回去,然後猶豫不決的偷瞄他,不知該不該開口將心里的疑惑問出。
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麼會知道她前幾天曾經摔過車、右腳受了傷的事?
「你想問我什麼?」他突然轉身面對著她。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我前幾天曾騎車跌倒的事?」既然他都主動開口問了,應非絮也不跟他客氣,直截了當的將心里的疑惑提出來。
「看樣子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他看著她說。
「什麼?」她完全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天你摔車的時候我才幫過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淨。」一頓,他蹙眉道︰「你那天到底有沒有去醫務室?如果有去還搞成這樣,就表示醫務室里的駐廠醫生該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