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前夕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一到下班時間,人們如潮水般涌出大廈。女士們把高跟鞋塞進提包里,換上運動鞋,一路小跑向車站和地鐵。
曲線走出公司,抬頭望天,雪花飄落臉頰,冰冷的,卻也是溫柔的。
終于放假了!聖誕就要來臨了!
第一次,她喜歡上冬天,如此迫不及待地渴望聖誕節的到來。
她輕輕吐出白氣,彎起紅唇微笑,開始尋找派恩的身影。
遠遠的,坐在豪華轎車上的老珀斯看見站在公司廣場前的派恩,吩咐了司機幾句,車子便駛到他身邊緩緩停下來。
老珀斯走下車,和派恩打招呼。兩人聊了幾句後,互相道別。
就在這個時候,在眾人猝不及防之際,一個黑人大步向前,右手同時探向懷中,赫然拔出一把手槍,對準剛坐上車的老珀斯。
司機和後座上的保鏢臉色大變,而老珀斯更是嚇得臉色蒼白。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團雪橫空飛來,擊中黑人的臉部。雖然不痛,卻擾亂了他的視線和注意力。
在場的人無不驚恐萬狀,包括持槍的黑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一個高大的身影快速逼上前,未看清五官,眼前一花,就被迅猛襲來的拳頭擊倒在地。
保鏢們急忙沖下車,快速制服住罷要掙扎起身的黑人。
第二個黑人出現了,面無表情,一邊大步走來一邊開槍射擊。措手不及的保鏢們狼狽地躲在車身後面,開槍反擊。
又有兩個黑人出現了,同樣手持槍械,一副大開殺戒之勢地沖過來。
周圍不時有人發出尖叫,現場一陣緊急與混亂。曲線反射性地望過去——她的雙眸倏地睜大,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槍林彈雨中,派恩在地上快速翻滾,驚險躲開擦身而過的子彈。
「派恩——」
她臉色蒼白如紙,一股驚恐迅速傳遍全身,整個人失去理智地沖上前去。
那一刻,派恩幾乎停止了呼吸,被她的舉動嚇得肝膽俱裂,眼疾手快的他抱著她躍到車子後面,耳邊隨即響起急促的槍聲和嘈雜的碎裂聲。
「你不要命了!」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她無視他的怒氣,在他身上亂模,神情有些錯亂。
派恩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柔聲安撫有些歇斯底里的她︰「我沒事,我沒有受傷。」
他一邊安撫她一邊探頭看周圍的環境和狀況,突然,一個蓄著滿臉胡子的白人持槍沖上來,欲要擊斃縮成一團的老珀斯。
派恩快速飛起一腳,絡腮胡子只覺得握槍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立刻發出慘叫,手槍應聲而落,還未觸地就被派恩快速截住。
「待在這里不準動!」
向曲線強硬命令完,他猛然橫向騰空躍起,手持槍于空中射擊,在落地之前擊中幾個對手,竟然彈無虛發,且均避開要害。
曲線震住,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武功!
敏捷利落的身手、凌厲神準的槍法,動靜之間拿捏精確到位。
雪天里飄飛的黑色衣襟,凌厲而氣勢逼人的動作,看得她雙眼發直,呆若木雞。
「砰——」
一聲槍響震耳欲聾,驚魂未定的她突然看見派恩的手臂正汩汩地流出血來。
派恩捂著傷口單膝跪倒在地上,順勢一個凌厲的下盤橫掃,打傷對方的腳,動作流暢、緊湊,一氣呵成。
周圍驟然靜止下來。
「派恩……」曲線一聲驚叫,沖去上急忙抱住他,頓時亂了方寸,「你受傷了!」
看著驚嚇過度的她,派恩忍住痛,輕輕地壓住她的雙手,柔聲說︰「只是傷了皮肉,別擔心,我很好。」
鮮血從手臂不停地流出來,他的臉色漸漸轉為蒼白。曲線撲倒在他的懷里,「我好害怕!我好怕!要是你……」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他溫柔地抱著她,吻著她的紅唇,直到她不再感到一絲恐懼感。
罷放假,派恩就在醫院躺了幾天。
老珀斯天天上門報到,感激派恩的救命之恩。見他老人家來得這麼勤,對派恩千謝萬謝,大贊特贊,曲線不禁要懷疑他另有企圖︰意欲收派恩為貼身保鏢。
當然沒得商量!她曲線第一個反對,即使她親眼見識過他不凡的身手,但她更加親眼目睹了他的受傷流血。
12月24日早晨,在皚皚白雪下,派恩很堅持要陪曲線一同去買聖誕樹。
曼哈頓的大街小巷都人山人海,處處洋溢著節日的歡樂聲,人們都忙于購置禮物送給朋友和家人。
一大早,曲線就抑止不住亢奮的情緒,左盼右顧地看著櫥窗內的商品,而忘了走路。每次回頭,派恩總能在人群中捕捉她的身影,然後在百般焦急中走過去牽住她的手,不讓她亂跑。
走到洛克菲勒廣場中心,她倚著欄桿,饒有興致地觀賞著裝飾一新的巨大聖誕樹,數著垂掛在樹丫上的小鈴鐺。
「我們把它搬回去好不好?」她開心地建議道。
派恩啞然失笑,打趣道︰「它搬回家去,我們就要留下了。」
「為什麼?」她瞪大眼楮。
「代替它給大家欣賞啊。」他無奈道。
曲線被逗樂了,「格格」直笑,被寒風凍得紅撲撲的臉蛋兒,像一朵綻放的聖誕花嬌艷欲滴。
「那我們在聖誕樹下留影好了。」她請身邊一個女孩幫忙拍照,然後拉著派恩站在聖誕花叢前面。
素來不喜歡照相的派恩卻無比榮寵地擁著她,曲線微側身子,雙手由他的左側伸到他腰間,環抱著他。
身後那棵巨大的聖誕樹,銀裝素裹,在冬日的殘陽下搖曳著,長長的投影落在他修長挺拔的身體上,他的身影處于光與影之間,染上晦暗的色調,唯有他俊美的笑發著炫人眼目的光。
她仰起頭,尋著他的目光,望見他眼底的喜悅,恍然發覺,這個城市和聖誕節原來真是如此之美,美得攝人心魄,美得令人想流淚。
派恩低下頭,溫柔地對上她美麗的雙眸。就在這一瞬間,閃光燈亮起,畫面被定格了。
臨近中午,陽光隱退,雪花紛飛。
屋內,火苗活潑地跳著,像童話書里調皮的小精靈,伴隨著 啪啪的節奏上下攢動。一個讓人驚奇的女圭女圭坐在壁爐旁邊的椅子上,表面上看來正在看一本書。
曲線坐在地毯上,用彩紙剪聖誕節的襪子、拐杖、鈴鐺;派恩則用木板蓋小屋,上面鋪著白色的塑料泡沫。然後,兩人一起用各種小玩具裝飾著買回來的聖誕樹。
不多時,整個屋里都是漂亮的聖誕樹、裝飾品、禮物,到處炫著斑斕的色彩。廚房里,擺放著火雞和很多美食。
「如果這個布女圭女圭是真的女圭女圭,這個聖誕節就更加完美了!」曲線望著壁爐旁的女圭女圭,美麗的眼楮里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她小心避開他受傷的手臂,將臉頰貼著他結實的胸膛上。
湛藍的瞳孔直視著她,平靜地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
「也許明年的聖誕節,我們就可以擁有一個。」派恩低笑一下,雙手開始不規矩地往她身體探去。
「不可以……」她掙扎,卻不敢太大力,「你的傷還沒好。」
被他擁在懷里,她就打從心底安心。她很喜歡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睡。一想到自己差點失去他,胸口就像被撕裂般痛苦。
「已經差不多好了。」
吃齋了好幾天,已經是派恩的最大極限了。
一覺醒來,身邊的床位是空的。曲線走出臥室,發現派恩不在屋內。他留下紙條,交代他回來的時間。看看手表,還有兩個小時;再看看窗外,雪已經停了。
她披上外套,出了家門。
一個多小時後,她從一家甜品屋走出來,因為X'mas,所以巧克力包裝得都很精美,很有聖誕氣氛。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她雙手抱著紙袋,小心地在結冰的路面上行走以免滑倒。櫥窗跟聖誕樹的霓虹燈絢麗地閃爍著,她看看那些閃亮的小燈,心情不由得跟著溫柔起來。
經過Tiffany時,她緩緩停下腳步,朝櫥窗里面微微一瞥,突然怔住了。
離開她一個多小時的男人正低下頭親吻懷中的貴婦人,態度親昵,眼神溫柔。那是一個高雅美麗、雍容華貴的夫人,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比派恩大不了多少……世界著名的珠寶設計大師——玨絲卡夫人。
一會,派恩擁著玨絲卡夫人走出珠寶店,一輛豪華轎車停下來,他為她打開車門。他嘴角帶笑,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揮灑自如。
玨絲卡夫人不願上車,威脅似的拉扯他的衣服,很快將他的外套月兌了下來。雖然是寒冬,但派恩的衣著並不多,往往只在一件襯衣或是毛衣上套上外套。當襯衣被她拉下一半、露出大半胸膛時,他唯有舉手投降,乖乖上車。玨絲卡夫人這才滿意地坐進去,還未來得及關上車門,整個人就像惡狼撲羊般撲向他,干脆利落地扯開他上身僅剩的襯衫……車門隨即被司機關上。
看著絕塵而去的一襲黑色,曲線的腦袋一片空白,任手上的紙袋從不自覺松開的手里滑落……她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櫥窗前,仿佛要和身邊的聖誕樹融為一體了。
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摧殘著她的理智。這一刻,除了痛楚,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痛得像是被狠狠撕成了粉碎。她希望能有別的感覺壓制住這種痛楚。
她不要心痛,她害怕心痛,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身體冰冷,一直冰冷……冷到心不再感到絲毫的痛苦……
當派恩找到Tiffany櫥窗前的曲線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
她佇立在茫茫的冰雪中,沒有言語,一動不動,身體已麻木,宛若一尊塑像,臉色蒼白如雪,眼神就像是獻給神的祭品一樣。
派恩被嚇得魂飛魄散,飛快地跑過去,把僵硬的她抱在懷里。
「庫可拉——」他驚惶地呼喚她,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住,胸腔像被尖利的刀刃劃開,劇烈地疼痛著,「庫可拉……」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明白上午活蹦亂跳的人兒為何現在站在冰天雪地里一動不動?
她站在這里多久了?她縴弱的身體怎會經得起嚴冬風雪的肆虐?
「庫可拉……」他拼命抱著她、拼命吻著她。
柔緞般的肌膚冰冷到零度,她仿佛一點兒都沒有感覺!任叫喊著她的聲音嘶啞,她的思緒也凍結成無數冰決。
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做,或許只是不想心痛。
神聖的夜晚,風很冷,比尖刀還鋒利,割得皮膚生痛。紛紛飄落的雪花隨著贊美主的歌聲在空中飛舞……
陳設優雅的病房里,曲線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派恩守在床邊,望著眼前憔悴昏迷的她,隨著一滴一滴往下滴的液體,心又是為之一痛。
不知不覺,她昏迷已是三天三夜。他衣不解帶地照看著她。
「為什麼她還不醒來?」嗓音又干又澀,帶著焦慮和不安。
「別擔心,我保證過她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從容高雅。他是這間醫院的主人,是世人眼中的另一個救世主,不是因為他擁有妙手回春的醫術,事實上他對醫術一竅不通,只是因為他掌控下的撒督集團是全球規模最大技術最先進的醫療公司,集團旗下有三百多家醫院,遍布世界各個角落,不管是和平國家繁榮的城市,還是戰亂地區貧瘠的邦土,都有它的存在。撒督雖然是私人醫院,卻是醫療界的權威,是生命希望的代名詞。
派恩回望他,緩緩點頭,給予全部的信任。為了確保曲線的絕對安全,他立刻找到他,讓遠在香港的他放棄了平安夜的家人聚會趕來紐約。
「謝謝!M……」剛發出前音,後面的音調卻被打斷了。
「還是叫我賽恩特吧。」他淡淡笑道,「我已經習慣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