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洞外,種植多樣蔬菜水果,在這兒沒有時令之分,東邊種梨,西邊種橘,中間分別排滿柿、荔枝、櫻桃、甜桃、李子、棗子、葡萄,由北至南植麥、粟、稻、黍、黃粱,其余還有銀耳、竹蓀、筍子、花菇、韭、芹、四季蔬菜等等……
昨天才撒下的種子,植下的幼苗,一夜之間,長得無比巨大,梨樹上的掌大水梨甚至已經可以采收,而且滋味超甜。
那一方菜園,是金貔大手一揮,原本大片松林挪到不知哪兒去,仙境至此變得綠意盎然,頗有農村味道。
雲遙雖覺這景觀與仙境好生突兀,但心底涌現一抹更翻騰的激動。
他為她植下的,是人類不可或缺的糧食,它們或許沒有牡丹的艷麗,或是繁花綻放的妍美,卻可以滿足味蕾,以及把她喂養得飽飽的,不再需要忍著饑餓,光啃那種酸甜澀夾雜的不知名果子。
她的激動來自于金貔此一舉動,代表他顧慮了她的需求。他種下這麼多,光她一人吃,幾年都吃不完,因為他要留她在身邊,留好久好久好久,才會植得滿滿滿……她覺得好開心,金貔更仿照荒城的主城樣式,以法術在貔貅洞旁建造一個小型城樓,里頭有廳有房有床有灶有炕,他將他看見的東西全都變了一份過來,有廚房可以煮食,有書房可以讀書寫字。
他……替她做了一個家。
本該只屬于他自己的地盤,添入了她的東西,那些全是貔貅這輩子用不著的廢物,他卻允許它們存在,就為了她。
胸口暖暖的。
她可以將它解讀為……他對她,也有那麼一些些重視?
就像霓姐說的,他的心里,有她了?
「喏。」金貔遞給她一顆沾了露珠的翠玉白菜。
不是花,卻好美。
她喜孜孜接過白菜,捧進懷里,傻呼呼在笑,好似他摘來的,是朵最美最美的花兒。
「你呆呆笑什麼?」他打量她好久,她抱著白菜,臉頰貼在菜葉上輕蹭,一副很想湊鼻去聞菜香的憨樣,是怎麼了?生病了嗎?有可能,她的臉紅通通的,會不會是所謂的……風寒?
「沒有呀,白菜好大顆哦……」
「你還要吃什麼?那個?」他指向可愛傘狀的花菇。
「嗯!」她用力點頭。現在就算叫她吃石頭,她也會覺得它們是甜的!
金貔動動法術,指節彎彎,一朵朵花菇飛落她腳邊竹籃。
「金貔,你在這兒開闢這麼大片菜圃,還把地形改變,原有的奇岩密林不見了,這樣你住得習慣嗎?」雲遙把白菜擺進竹籃,準備要提著走,他動手接過,繼續去采水果。
「沒什麼不習慣,對我來說,改改一座山不過是小事,我若不想讓誰靠近這里,一彈指,整座山只剩下斷崖深谷,誰都別想攀爬上來。」
「我以為是傳言耶,原來神獸真的會改變山形呀?」
「幾十年前不知道誰傳出去的消息,說這座山有貔貅,來了幾百路人馬吵吵鬧鬧,安寧的山里給弄得嘈雜,我覺得嫌惡,就做過一次這種事,讓山的四面全豎成筆直的峭壁,把那些家伙全隔在幾百尺底下,沒有誰敢賭命爬斷崖,才紛紛下山離開。」金貔臉上有提及討厭往事的淡淡不悅。
「我不意外你這麼做。」他的好惡太分明,厭惡人時,絕不準許誰靠過來,這是獸的防御本性,可是當他願意靠近你時,他會像粘人的貓,蹭過來,踫踫你,模模你,就是要你多看他一眼。
金貔本欲再動手指,摘下高樹上的荔枝,她立刻阻止。
「不可以都用法術啦!我教你好玩兒的!」雲遙邊說邊卷袖,露出健康麥色縴臂,更直接撩高長裙,在腰際胡亂打個結,裙下還有一件貼身褻褲,反正褻褲包裹的部分他早就看透透模遍遍,要害羞也早害羞過了,不差這一回,兩條勻淨腿兒大刺刺在他面前展露無遺,勾引他蟄伏潛藏的。
她像只小猴,三兩下俐落上樹,眨眼工夫,她已經坐在葉梢枝干上朝他招手,要他學著爬上來。
貔貅有貔貅的尊嚴,怎可能學起猴子爬樹,想都別想。
金貔仍是上了樹,只是用飛騰的方式。
「好紅哦。」她在說荔枝,動手摘一顆,剝去外皮,白玉晶瑩的果肉塞進嘴里,含糊嚷著「超甜」,馬上又處理完第二顆,要給金貔嘗嘗,一時忘了他壓根不吃這些東西。
荔枝餃在他嘴間,多汁甜美的果液,濡亮薄美的唇,他沒有咬下它,反而是將她扯進懷里,低首,荔枝喂入她口中,他的舌也跟著闖進來,就著她的小嘴,品嘗混雜荔枝汁液及她的芬芳蜜津。
丙肉留在她憨然張開的嘴里,果核由他的舌頭卷出來,咬在潔白牙關間,再轉頭吐掉。
「是很甜。」他完全同意她對荔枝下的評語,他確實覺得甜,只是這股甜,是荔枝之故,抑或是她,他帶笑調侃的深濃眼神,給了她答案。他折下結實累累的荔枝串,擺明要多帶一些回去與她「慢慢吃」。
荔枝太上火,若光憑她一個人吃完那些——尤其他又以這、這種方式喂她,包準半夜馬上噴鼻血。
「夠了夠了,金貔夠了。」見他欲罷不能,她忙不迭出聲阻止,他快把一整棵荔枝樹上的果實全都采下來了啦!
「那邊那種水果也是甜的嗎?」他指著尚未成熟的李子,一臉期待地問她。
「不,那很酸。」
「我也想試試什麼滋味叫做酸。」
那一天,金貔試了荔枝的甜,李子的酸,甜桃的香,以及櫻桃的獨特味道,全是從她口中輾轉嘗著的,而他,並不討厭那些小東西帶來的種種感受。
他更不介意每天吃完金銀珠寶後,來些飯後水果——唯一要求仍是用這樣的方法吃水果。
而且,金貔最近發現一件比「刷毛」更愉快的事,便是維持人形,讓她幫忙「刷身體」,樂趣遠勝以往,他可以抱著她一塊泡進泉水里,用法術煨溫泉水,她忙碌地刷洗他身體時,他亦能在柔軟如綿的嬌軀上辛勤賞玩,用雙手撫模她,戲弄她,逗得她又羞又嬌,比起變回巨大的神獸,僅任由她刷毛抹皂,著實有趣太多太多。
于是,金貔以獸形出現的刷毛次數越來越少,倒是兩人共浴的情況變得多更多,在泉水里一玩起來,欲罷不能。
他最愛將羞答答推拒的她,撩撥得不能自己,她對他的美色太難抵擋,只要一點點的勾引,一些些的誘惑,都會教她沉醉迷失。她紅著臉蛋,佯裝嗔惱地要他正經些,偏偏她又太容易被水煙氤氳的美麗男軀所魅惑,太多回都是她瞧他瞧到失神發呆,而慘遭他偷襲成功。
有她在身邊的時時刻刻,充滿樂趣,她像塊瑰寶,有挖掘不盡的面貌。白日的她,是金,笑起來耀眼璀亮;溫存時,是紅寶,渾身嬌艷粉女敕,逼人瘋狂;夜里的她,是珍珠,醇美溫潤,內蘊著風采;滾在草茵上的她,是銀,熠熠生輝,連眸子都會發亮……
日子悠然度過,在這里的晨昏日夜都變得不重要,金貔恣意享受她給予的愛情滋潤,索討得毫不客氣,要她一心一意只關注他,然而雲遙心上仍懸念一件重要事兒,完全無法忘懷——
雲遙沒有忘掉山里還有一位北海,雖然回荒城時已向雲家人交代,若北海先行回荒城,就將她的情況告知北海,讓他寬心,可另一方面,她總覺得以北海的個性,決計不會放棄尋她,說不定他連想都沒想過要先回去荒城。
于是只要金貔離開貔貅窩,下山去咬財,她便跑到西邊山壁的煙階下端去扯喉叫北海,幸好金貔忘掉有煙階這回事,沒有撤回法術。
一次、二次、三次……
這回已經是第六次了吧?
「北海——北海——我是雲遙——北海——」
她吼得吼頭灼痛,正欲放棄,以為今日又是做白工,旋身要走之際,她听見急奔的腳步聲由身後傳來,以及——
「雲遙!」
北海叫她的嘶嚷!
她回頭望去,果然看到遠方的北海焦急飛奔……說他是北海有些牽強,她瞧見的是個蓬頭垢面、滿臉胡碴的山林野人,若不是喊出她名字的嗓音耳熟到不行,她幾乎快要不識得他。
「北海!」她驚喜地跑下煙階,在半空中不斷揮舞雙臂。
北海一改之前叫她「三姑娘」的習慣,這些焦頭爛額尋她的日子,他已經將以往只敢默念在心底深處的「雲遙」兩字喊得太過熟練,白天睜眼醒來,滿山滿野呼叫她,夜里極度不安穩地小寐片刻,也只有這兩字繚繞腦海。
「雲、雲遙!你怎麼在空中……」他定楮一看,才發現她並非騰空飛起,她腳下有薄白的煙,形狀像極了台階……他以為自己眼花,又或者眼前的雲遙是自己過度思念的幻影,不是真正存在。
「北海,太好了!終于找到你了!」雲遙奔近幾步,在煙階最末一處停下,雀躍之情溢于言表。「你沒事太好了……你看起來好憔悴,臉上手上還有傷,你是不是有從山谷跌倒?怎麼這麼不小心——」
「雲遙……」北海踉蹌走近,倏地一陣暈眩,昏倒在她面前,不省人事!
「北海——」
雲遙吃力地把北海半扛半拖地帶回貔貅窩旁的小小城樓,里頭有不少間空房可以安置他。
北海唇瓣干裂,臉色鐵青,眼窩下一道濃黑陰影,而且身子正在發燙。她找來幾條厚被,為他保暖,他嘴里含糊囈語著,她低頭去听,原來是她的名字。
她重新為他更換額上濕布巾,舒緩他的不適,又沾了一些泉水擦拭他的嘴角,滋潤龜裂雙唇。
北海悠悠轉醒,迷離的眸光原先還有些飄忽,直到緩慢落在一臉擔心的雲遙身上,那雙黑眸才完全蘇醒,他瞠大眸子,確認她的虛實,雲遙輕拍他臉頰,他猛烈坐起,不顧渾身拆解似的疼痛,用力抱緊她,猶若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他牢牢收攏手臂,要她嵌進懷里,要她溫暖的體熱傳遞給他,他才能放下忐忑難安的心。
「雲遙……雲遙……」北海撫模她的黑發,唇畔緊抵她發間,深深吸氣,眷戀的發香佔滿肺葉。「真的是你……你不是冰冷冷的尸體,更不是縹緲無依的幽魂!我找你找得快瘋掉了!我好怕你摔進哪處淵谷里,好怕你正在向我求救而我錯失掉先機,好怕你無助哭泣……」
「呃我沒有事……北、北海,你先放開我……」她快被他抱斷肋骨了,無法呼吸……「你在發燒,先躺下來休息好不好?」
她的勸說,換來更強大的手勁擒抱。
「北海——」她又喊了一遍,而且語氣加劇,北海才听話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