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黑色豪門企業 第六章

自從上次兒子帶紀筱紅回家,白羽璇開始常帶一些好吃的來到公司,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未來媳婦。雖然這女孩並非百分百完美,但是到了這地步,說句實話……沒魚蝦也好。

緣分這種東西,果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若是早個三、五年,她絕對不允許兒子找這種等級的對象,但是歲月催人老,男人的青春也很寶貴,事到如今,甭挑了啦!四肢健全、五官端正、身家清白,已經是萬幸了!

「阿姨好∼∼」紀筱紅一看到老板的娘,興高采烈的招呼道。阿姨在她心目中有如食神,讓人崇拜得五體投地,願意一生都當跟隨者,吃遍她的拿手好菜。

辦公室里,周雲青剛好也在,神色有點詫異,站起來說︰「羽璇,你來了。」

「主任,你跟阿姨很熟喔?叫得這麼親熱?」而且滿有感情的,紀筱紅在心底加了這句。

周雲青微笑一下,解釋道︰「我們認識三十年了,從我一進來擎宇,就跟他們黑川家成了好朋友,事實上,我們就住在同一條街上。」

「哇∼∼世界真小,繞來繞去大家都是熟人。」記筱紅忽然想到一件事,周主任現在還是單身,雖然他五十多歲了,但身材和臉蛋保養得宜,其實跟阿姨滿配的說,干脆兩人送作堆不是很好?

白羽璇打開三層大食盒,一一將美食放到大圓桌上,有她自己做的起司蛋糕、花壽司、味噌湯和切好的水果,看得紀筱紅口水直流,擦擦嘴角問︰「阿姨,這些是要給我們吃嗎?」

「當然嘍!別懷疑,慢慢吃。」白羽璇微笑著模模她的頭,這女孩怎麼這麼可愛啊?眼神無辜得像只小狽,讓人忍不住想多塞點給她吃。

「我真是太好命了∼耶!」紀筱紅立即開動,吃得滿嘴都是,活著是多麼美好,死了不知還能不能有這種口福?難怪世間讓人如此留戀。

周雲青仍坐在辦公桌後,望著這一幕,心想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黑川徹和藍文泰之間似乎在競爭什麼,現在白羽璇又來湊一腳,看來擎宇生命充滿活力呢。

「雲青,你也來吃呀!」白羽璇招呼這位老友,他們倆認識多年,就像兄妹,熟到不行。

「不行,我怕紅紅吃不夠。」周雲青正經八百的說。

紀筱紅嘴巴塞得滿滿的,是很想獨吞沒錯,但人家都這麼說了,怎能假裝沒听見?「主任你別虧我了,我有這麼小氣嗎?來來,大家都吃,別客氣!」

「會不會餓著你?我們不能虐待員工的。」周雲青還是不太放心。

「主任!」紀筱紅的名譽都毀于一旦了。白羽璇忍不住呵呵直笑,瞧這女孩多討人喜歡,連周雲青都愛逗她,比起一些開不得玩笑的千金小姐,還是這款鄰家女孩比較平易近人。

大家邊吃邊聊,氣氛融洽,白羽璇輕輕敲起邊鼓。「紅紅呀,你會不會介意結婚後跟公婆住?」

周雲青一听就知道,白羽璇正在替兒子作媒,這也好,自從黑川廷彥過世後,白羽璇對兒子就有點過度疼愛,總是擔心這個、煩惱那個的,連那些接近黑川徹的女人都要一一過濾。而今既然是她主動出擊,應該就表示已過了她這關,若能替兒子完成終身大事,她也可放松點,過點自己的生活。

「結婚?我結得了婚嗎?」紀筱紅壓根兒沒想過這問題,連對象都不一定找得到了。

「我是說如果嘛!」這孩子也真誠實,一般女孩哪個肯承認自己行情不佳?白羽璇天生麗質,從小就廣受歡迎,尤其是異性,因此不太了解普通女孩的心情,但現在,她對紀筱紅是萬分的疼惜,別人不愛沒關系,她和兒子一起來愛。

紀筱紅歪頭想了想。「大家族一起住很好啊,我從小也習慣了,只要有飯吃,我都好。」

「真的?好乖、好乖。」白羽璇一听大樂,表面仍是淺笑,以免太早泄密。過去有親友想幫兒子介紹女友,但她一提出要婆媳合住,對方就打消了念頭,哼,到底是有多可怕?也不想想她這個婆婆附帶多少功能,賢慧能干又有智慧,實在不知好歹。

「阿姨,你要幫我作媒啊?」紀筱紅只想到這可能性,阿姨人真好,看她愛吃就給她吃,看她沒人愛就給她找對象,誰說台北人冷漠的?根本是溫情滿人間。

「有機會的話,絕對幫你忙。」白羽璇笑得神秘。

「可是我條件很差耶,不會煮飯,只會洗衣掃地,長得沒有人家漂亮,偏偏又是個大胃王。」紀筱紅心想自己需要天大的好運,才可能蒙到某個倒楣鬼。

「做人要有自信,你有你的優點,一定會有人欣賞。」白羽璇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問題,等小倆口結婚後,她就像有了兒子和女兒,每天做飯給兩個孩子吃,那畫面多美滿。

「謝謝阿姨,你對我真好!」紀筱紅忍不住要抱阿姨一下,從小她得到的贊美很少,因為她愛玩愛吃,偏偏又不美、不聰明,大家只把她當小猴子,長大後學美容科,卻始終沒人追求,其實她很缺乏自信的。「以前都沒有人要幫我介紹,他們都覺得我嫁不掉。」

「乖,阿姨疼你喔∼∼」白羽璇模模她的頭,真覺得自己多了個女兒,「紅紅,改天你放假,要不要來我家吃飯?」

「好哇!」她求之不得,撇開自憐情緒,又恢復開朗元氣。

周雲青被冷落在旁,咳嗽一聲說︰「我也想去你們家吃飯,可不可以跟啊?」

「你少來湊熱鬧。」白羽璇白了他一眼,相信這個老朋友也看得出來,現在她可是在收攏「媳婦心」,大家心知肚明就別開她玩笑了。

「主任一起來呀!人多才熱鬧。」紀筱紅仍天真的說,完全不覺某個計劃正在成形。

「就怕我太礙眼了,唉……」周雲青對白羽璇使了個眼色,恭喜她好事成了一半。

下午一點,一身黑衣的藍文泰現身了,黑色打扮的他宛如王子或貴族,跟黑川徹那種冷冷的酷勁不太一樣。今天凌晨他才離開公司,現在來上班已經很夠力,別看他風流倜儻、博愛眾生,在專業表現上可是業界第一把交椅。

看辦公室里這麼熱鬧,他有點意外。「阿姨,你怎麼來了?」他國中時就去過黑川家,大家都很熟了。

白羽璇指著桌上佳肴說︰「我送點吃的來慰勞你們,來,你嘗嘗看。」

「紅紅應該都吃光了吧?」藍文泰從小嘗遍美食,並沒有太大驚喜,反而是想到紀筱紅,這丫頭可真有人緣,連老板的娘都親自出馬,咦,阿姨該不會是在幫阿徹加分吧?雖然阿徹沒有明示,但小動作不斷,他用腳趾頭也猜得出來,這家伙鐵定是動心了。

「我有留一些給你們,我才沒那麼愛吃呢!」紀筱紅立刻為自己辯白。

「我太感動了。」藍文泰笑了笑,隨即想出對策︰「對了,改天來我們家餐廳,我讓你免費吃到飽,還可以隨意點!就把廚師當作你家佣人,想吃啥盡避說。」

「真的嗎?」紀筱紅一听立刻融化,如此邀請太難抗拒了,雖然她不明白藍老師目的何在,也許是要捉弄她,也許是善心大發,總之能吃就是福,吃了再說!

「藍老師騙過你嗎?想吃就坐上我的車,一路直達天堂!」

周雲青和白羽璇听在耳里,兩人都敏銳察覺出,藍文泰的親切是有意圖的,這下不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白羽璇正要開口,卻見兒子推門而進,太好了,看他這個當事人有什麼反應?

黑川徹剛從醫院跑完生意回來,在門外就听到對話聲,一進辦公室,看他們四人和樂融融,還滿像一家人的,尤其紀筱紅如魚得水,吃得開心、笑得也開懷,這丫頭只要有人給她吃的就行了是吧?他忽然有點不是味道,心頭酸酸的。

白羽璇對兒子親熱招呼︰「小徹,你辛苦了,要喝點茶,還是要吃個壽司?」

「我自己來。」他端了杯茶,坐到辦公桌後,打開電腦工作,也不知在別扭什麼,胸口悶得很。

大家看他臉色沉重,都不敢靠太近,唯有紀筱紅什麼也不驚,蹦蹦跳跳的到他面前說︰「老板,有好多好吃的耶!我留了一個鮮蝦手卷要給你,你看我對你多好!」

「我不想吃。」黑川徹其實是不想跟她搶。

她的一番忠誠可沒那麼好打發,繼續懇求︰「這是我特別留給你的,我忍得多辛苦你都不知道,你一定要吃,吃完以後我幫你按摩,拜托你吃啦!」

他視線盯著電腦螢幕,再次拒絕。「你吃就好。」

「老板!」她睜著水汪汪的眼,嘟起嘴說︰「你平常對我那麼照顧,我難得可以表現心意,你不要這麼殘忍嘛∼∼我又不會做菜,也沒錢買什麼禮物,只能借花獻佛,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

這丫頭真有一套,死的也能說成活的,瞧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心軟了,她對他應該是特別好吧,換作是別人,她才不會這麼苦苦哀求,更何況是她最愛的美食。這份認知讓他稍感安慰,疼她果然沒白疼。

黑川徹接過去吃了兩口,卻發現她一臉饑渴,死命盯著他手中的食物,讓他忍不住笑意說︰「你的口水快流下來了,剩下的給你吃。」

「真的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她一大口咬下,絲毫不介意跟他「間接接吻」,反正每天都上演同樣戲碼,習慣就好。

好一場精采的傻女伏龍記,周雲青和白羽璇看完後,交換會意的一眼,看來好消息應該不遠了,黑川徹再怎麼難搞,仍被紀筱紅收服,所以說呀,愛情這種事由不得人的。

藍文泰可看不下去,照這情況發展下去,他豈不是要淪為男配角?開玩笑,向來都是他獨挑大梁,怎能被人晾在一邊?于是他開口出擊︰「阿姨,如果我說我想追紅紅,你覺得怎麼樣?」

氣氛霎時僵住,大家都有點尷尬,黑川徹尤其一臉鐵青,瞪著電腦仿佛瞪著死敵,再瞪下去怕都要爆出火花了。

白羽璇嘆口氣,表情為難。「不要造孽啊,文泰。」

「啥?」藍文泰深受打擊,什麼叫造孽?有這麼慘烈嗎?

「你若是要玩,就找玩得起的對象,紅紅這麼單純,她玩不起的。」白羽璇對文泰這孩子是很欣賞的,他聰明活潑又有親和力,到哪兒都大受歡迎,但若她有女兒,她絕對不會讓女兒嫁給他,太冒險了。

「誰說我只會玩?我也可能很認真呀!」藍文泰萬萬沒想到,在阿姨眼中他是這種人,他是花心了點、多情了點沒錯,但世事無絕對,難保他不會有認真的時候。

「藍老師只是在開玩笑啦,他怎麼可能看上我?」紀筱紅插嘴道,仍不當一回事。「不然就是他在玩什麼新游戲,我剛好是角色之一,他拿我當樂子而已。」

不是她愛耍自卑,實在是藍老師常用一種好玩的眼神看著她,仿彿她是最新推出的電玩或3C產品,那種孩子氣的眼神她自己也常有,怎會看不出來呢?

藍文泰霎時愣住,紅紅這丫頭說傻其實不傻,憑著她動物性的直覺,立刻點出事實。喔耶,他好像真的被她煞到了,以往那些對象老是跟他「諜對諜」,如此直來直往的沖擊多刺激!

白羽璇還想多說兩句,周雲青出面打圓場︰「好了好了,老板這麼辛苦接生意,大家別光顧著聊天,吃飽喝足,開工了!」

「是!」紀筱紅喝完最後一口茶,笑咪咪地對藍文泰說︰「老師,請多指教嘍∼∼」

藍文泰發覺自己拿她沒辦法,調情也不行、發電也不行,看來除非真心真意,她是不會上鉤的呢。

黑川徹繼續打電腦、接電話,完全不加入話題,沒人看得出他內心思緒。有些事情確實要等待時機,他很快就會讓所有人看到他的決心。

白羽璇則下定決心,一定要替兒子做點什麼。這小子悶聲不吭的,早晚讓對象溜走,好不容易踫上一個,說不定是空前絕後,說什麼都不能讓她被搶走!

***獨家制作***bbs.***

難得的休假日,紀筱紅搭公車來到黑川家,上次沒看清楚,這回仔細端詳,她發現這棟三樓洋房還真夢幻,紅瓦白牆、原木窗台、雕花鐵門,花園中種滿香草植物,蝴蝶隨蜜蜂翩翩起舞,還有高科技的電子警衛設施,雜志上刊登的那些完美居家,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

「歡迎、歡迎!」白羽璇替她打開大門,笑臉盈盈,今天她穿著一套淡紫色洋裝,頭發簡單盤起,再配上珍珠首飾,一整個優雅貴婦樣。

「不好意思,打擾了。」紀筱紅其實也有特別打扮,穿了上次在夜市買的紅花裙,但比起阿姨根本是不同等級,唉,重新投胎可能比較快。

屋內依然潔淨清爽,桌上擺著精致插花,像樣品屋似的沒有任何髒亂處,紀筱紅不禁想起自己的狗窩,除了一條通往棉被的走道,其他都是零食漫畫和雜物,完全是最佳對照組。同時她也想到蔡婆婆說的話,果然老板的娘是一道超級難關,太過完美也會給人壓力,不過她又不是老板的誰,就當自己是個食客,不用想太多。

「說什麼客氣話,來,肚子餓了沒?多吃點。」白羽璇模了模紀筱紅的頭,這種親熱動作並非她的作風,但踫到紀筱紅這女孩,似乎多親熱都很正常。

一看到桌上美食,紀筱紅驚呼︰「這麼多菜?都是做給我吃的嗎?」不是她愛大驚小敝,眼前幾乎是滿漢全席了呢!

「吃得完就吃,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家,放心,通通是你的。」白羽璇從昨天就開始張羅,使出生平所學的絕活功夫,原本她是個蔥蒜不分的大小姐,生了兒子以後擔心他長不大,才陸續學會許多料理,自己做的營養又美味,瞧她兒子不是長得又高又帥?

「阿姨,我該怎麼回報你才好?我幫你按摩好不好?」無功不受祿,紀筱紅實在過意不去。

「等你吃完再按,現在不急。」好一個乖孩子,白羽璇對她印象更佳,小徹那個臭小子,就從來沒幫她按摩過,連張母親節卡片也不曾有過,成天只會繃著一張臉,真不知是遺傳了誰的怪脾氣。

「老板呢?他不在家?應該叫他一起來吃。」她若自己獨吞就太沒良心了。

「剛才我用對講機喊他起床,他好像在睡覺,我怎麼叫都叫不醒。」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兒子一睡就很難叫醒,而且還睡在棺材里,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常膽顫心驚。

「這麼好吃的菜,他沒吃到多可惜。」紀筱紅忽然沒啥胃口,老板是她的貴人、恩人兼暗戀的人,她怎能忘了他的存在?

「不然……你上去叫他可以嗎?這把鑰匙給你。」她和兒子各有各的生活空間,一樓她住,二樓兒子住,三樓準備給孫子住。其實她除了打掃很少上樓,看到丈夫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只會讓她感傷。

「是!」紀筱紅接下任務,立即出動,白羽璇則開始收拾食物,放進保鮮盒通通塞冰箱,留個紙條說微波後就可以吃。沒錯,她要趕緊出門去,留給小倆口獨處空間,如此用心良苦,兒子可別白白浪費啊∼∼

***獨家制作***bbs.***

爬上二樓,打開大門,紀筱紅看到的仍是數不清的書本、法器、水晶和棺材,跟上次她來的時候相比好像又變多了,老板真是個收藏狂,某方面來說也是偏執狂吧。

走過一長串棺材,黑川徹睡在白玉棺內,蓋著一床黑被,神色平靜,跟死了沒兩樣。

她深吸口氣,用最大的嗓門呼喚︰「老板!你醒一醒啊!都下午一點了,再不起來,飯菜都被我吃光了!到時肚子餓可別怪我!」

她自認音量已經夠吵死人了,但他就是動也不動,怎麼搞的,當真睡死了?她把手放到他鼻前,他明明還有呼吸,是不是耳朵有問題?

「老板!拜托你活過來吧,樓下有很多好料的,我可是好心要跟你分享耶!不然我要自己吃光光了,你醒來以後可別怪我∼∼」

一連喊了五、六分鐘,她也累了,索性蹲到棺材旁,欣賞起他的俊臉,哎呀,睡著都能這麼好看,老天對他未免太優厚了。

看著看著,她有點愛困起來,不行,萬一口水滴到他臉上怎麼辦?不亂想還好,一想就起婬心,嘿嘿,說不定可以偷吃點豆腐!她慢慢靠近他,不知該不該偷親一下?別怪她沒禮貌,只是怕錯過這回,今生或許就沒機會了,平凡女孩是很無奈的呀。

人算不如天算,這時他忽然睜開眼,眼光灼灼問︰「你想干麼?」

「剛剛……有蚊子,我不想殺生,想把它吹開。」兩入之間原本只有十公分,她面不改色,緩緩後退,拉開距離,其實心跳已經快爆炸!幸好他即時阻止她的獸行,萬一真的親下去了,被控告員工性騷擾老板,到時她拿什麼臉見人啊?

他沒戳破她的謊話,淡淡問︰「幾點了?」

從她一進屋他就醒了,听她鬼吼鬼叫好一陣子,蹲下來盯著他,然後又想偷親他,種種舉動都被他收進眼底,照這形勢看來,並非他一廂情願,她也有相同感受。原來愛情就是這麼回事,當兩人都想更靠近對方的時候,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輕輕暖暖的包圍住全身。

「下午一點半,我叫你叫了好久,都沒有用。」她嘟起嘴,暗怨他醒來的不是時候,否則她的初吻就有幸完成了,盡避是她單方面的行動,怎麼說也算初吻啦。他微笑一下,推開被子,爬出棺材,才伸個懶腰,就听到她的哀號——

「啊啊啊∼∼」

「叫什麼?」他皺起眉,耳朵有點痛,好心情卻一點也不受影響。

「老板你你你穿得這麼少……」高大結實的身軀上,只有一件黑色四角內褲,存心讓人噴鼻血的嗎?還是身材太好故意賣弄?害她眼楮一時吃太多冰淇淋,刺激過度,心髒快不行了。

「我自己一個入睡,想怎麼穿就怎麼穿,是你自己闖進來的。」他的世界原本無風也無浪,卻因她的出現而混亂,他都還沒抱怨,她有啥好大呼小叫的?

他說得也沒錯啦,是她打擾他的私人空間,只是如此煽情的狀況下,她也不曉得該說啥,擠爆腦汁才提出一個安全話題︰「老板……你幾點睡的?」

「早上八點。」他打開牆角一具鐵制棺材,那是他的衣櫃,抽出一套黑長褲、黑上衣,迅速穿上,這下她眼楮不用瞪得那麼大了吧?

「長期睡眠不足會短命耶。」她真替他擔心,萬一像他爹一樣英年早逝,傷心的不只是他娘,還有他的員工……尤其是忠心耿耿的她啊。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除了睡眠不足,最近還常失眠,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現象,還不都因為她?

明知如此,干麼還這麼虐待自己?紀筱紅在心底暗吼,可惜不敢開口,她畢竟只是人家員工,又不是老媽或老婆,差得遠咧∼∼

「對了,我買了一個新的棺材,你看。」他拍拍她的肩膀,要她跟他走到房間另一頭。既然她自己送上門,他的道具又準備好了,今天就盡快解決,省得夜長夢多。

「喔。」被他踫到的地方,不知怎地就是隱隱發熱,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把他撲倒在地,他就算穿了死神的衣服,還是很誘人滴。

走到窗前,他先拉開黑色窗簾,讓陽光灑進室內,再掀起黑色綢布,瞬時她雙眼一亮。

「哇,好漂亮!這是什麼材質?」整座亮晶晶的,刻有許多花卉蝴蝶,透過陽光看來更是超美的!

「水晶。」他敲了敲棺材雕花處,聲音清亮。

「太酷了!好像白雪公主躺的棺材喔!」她興奮得直歡呼,這簡直是童話成真,小時候她最喜歡這故事,還曾以為她媽是後母,鬧出了不少笑話。

「沒錯,這是從德國特制送來的,德國就是白雪公主的故鄉。」他伸手做個邀請動作。「喜歡的話,進去躺躺看。」

「可以嗎?」他可真大方。她又不是公主,怎能躺這麼華貴的棺材?就怕弄髒了它呢。

「棺材本來就是要給人躺的。」不然他買來做啥?

好,二話不說,她立刻躺進去,他則蹲在一旁問︰「感覺如何?」

「涼涼的,不會太硬,而且空間很大,躺兩個人應該也沒問題。」她轉了個身,可以躺著也可以趴著,感覺真舒服。「奇怪,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躺在這樣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過……耶,我上輩子會不會是白雪公主啊?」

「那麼,你需要王子的吻才會醒來。」他嘴角微揚,笑意中帶著熱切,他等這天很久了,他的公主就躺在他心愛的棺材里,童話中的愛情,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我的王子可能還沒出生吧,不然就是誕生在外星球。」她沒看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說︰「我常常有種奇特的第六感,可能是來自我外婆的遺傳,我媽媽也有這種感應能力,莫名其妙就會覺得怪怪的,你相信這種事嗎?」

「我相信,而且我很羨慕你,我也想跟另一個世界溝通,可惜沒天分。」他認識許多道士、禪師、法王,也曾向他們學習通靈,但沒天分就是沒天分,學了好幾年仍不得其門而入。

「你做這行這麼久,一點直覺還是感應都沒有?」她難以相信,他看來完完全全就像個通靈者,這麼有「靈味」的人怎會毫無靈感?

「沒有,連睡覺都不會作夢。」不管他看多少相關書籍、收藏多少古老玩意,就是沒半點影響,一覺無夢睡到醒來,最近卻因為她而睡不著,可見她的「法力」有多強。

「你太適合殯葬業了,身心健康又和諧,只要別過勞死,應該可以做一輩子。」她嘖嘖稱奇,跟著打了個呵欠,軟綿綿地說︰「不行,太舒服了,再躺下去我會睡著,等一下真的爬不起來了。」

「有什麼關系?睡著就睡著,我也是還想睡。」他說著立刻實行自己的話。

「啊?」她差點收不回下巴,他居然也躺進來,兩人肩並肩的,這可是同棺耶!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她想起蔡婆婆和她先生的故事,心頭不由得一陣顫抖。

「會不會太擠?」他轉過頭問她,鼻頭距離她只有十公分。

「不擠……」只是太火熱了!童話中,白雪公主吃了隻果就昏迷不醒,現在她覺得隻果就在她面前,芬芳誘惑、垂涎欲滴,她卻不敢輕嘗,要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轉了一個話題,轉得很硬,卻非轉不可。「你……喜歡文泰嗎?」

在公司的時候,他始終沉默不語,他不習慣跟別人爭什麼,更不曾表白過自己的心情,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原本以為自己會單身一輩子,誰知道在二十八歲這年,因為一個愛吃又愛笑的女孩,讓他居然變得想要擁有、想要更多。

她愣了下,不懂他怎會忽然問起?不管怎樣,她不想說謊,直截了當地回答︰「喜歡啊,他長得帥,工作能力強,又會贊美我。」

「你真的喜歡他?」黑川徹瞪大眼,一向自信傲氣的眼神,忽然被烏雲罩住,頓時沒了光芒。

她點點頭,喜孜孜地說︰「我喜歡藍老師、周主任,當然還有老板,因為你們都是帥哥啊,我跟你們在一起,走路都有風咧。」

她自認是個幸運兒,公司里大家都是好人,她得到的不只是薪水,還有專業訓練和溫情鼓勵,只是她真的不敢妄想,老板現在所做的、所問的,是因為……喜歡她嗎?

「就這樣?」黑川徹不知該松口氣還是更焦慮,這女孩似乎還沒長大,就算她有奇妙的第六感,恐怕也感應不出他此刻心境。

「女人都喜歡看好看的男人,這很正常。你問這干麼?」她並沒有那麼傻,憑女人的直覺,老板似乎對她有意思?但是對她來說,他可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怎會腦袋突然秀逗了?

「沒事,當我沒問。」他發覺自己口拙得要命,想說的話全都梗在喉頭,平常主持法會可是流利得很,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卻完全卡住。

她不知要說啥,空氣有點不足,她似乎需要人工呼吸,視線不由得望向他的唇,莫名其妙想到一些電影情節,唉,有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嗎?真是作夢也不敢想呀。

沉默悄悄降臨,清涼的水晶不再那麼清涼,窗外吹進的風似乎只會助長火勢,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沖動,又問︰「藍老師、周主任和我,哪個比較帥?」

這問題好像有點幼稚?她忍住笑說︰「各有特色,比不出來。」

「那麼,你最喜歡哪一個?」他非問個水落石出,現在都躺在同一個棺材了,他的心意不說她也該知道,別說他嘴硬,實在是難以啟齒。

「不告訴你。」拜托,說出來多丟臉,她才不干。

他矜持她也害羞,這故事到底該怎麼寫下去?他干脆抓起她的手,冷不防咬住她的拇指,她嚇得一陣發抖,這種懲罰也太恐怖了,她全身為之酥軟,連腳趾頭都蜷曲了。

「老板你……」為什麼要咬住她的拇指,還吸來舌忝去的,很煽情耶!

「上次開車送你回家,你睡著了,忽然咬我的大拇指。」他想這麼做很久了,但總找不到機會下手,今天他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她會不會跟他一樣心動難耐。

「我有嗎?」她完全想不起來,都睡著了誰會記得?

「這樣就兩不相欠了。」她的手真好吃,他才明白為何有些情侶之間,總是咬來咬去的,以往他看文泰跟女伴玩這種游戲,只覺愚蠢又惡心,等自己踫上了才體會其中樂趣。

「沏∼∼」他這人好會記恨,不過感覺挺神奇的,原來他也有這一面,卸下完美主義和嚴厲態度,他居然這麼小孩子氣,會不會太可愛了點?

他不再咬她的手,卻也不放開,就這麼握著,放在兩人之間,輕聲說︰「睡吧。」

他曾經幻想過,世界上會不會有個女孩,願意跟他躺在棺材里談心?他以為這樣的女孩不存在,沒想到老天真的賞給他了,而且就在他眼前,對他瞪著一雙大眼,可愛得不得了。

「可以嗎?」兩人躺在同一個棺材、望著同一扇窗戶,天空藍得快融化了,一切都好像在作夢喔。

「把你自己當白雪公主,我會叫醒你的。」他原本不怎麼喜歡當王子,總覺得這角色滿傻氣的,但若公主是她,似乎再傻氣也應當,兩人一起發傻多快樂。

要用什麼方法叫醒?她不敢多問,只是乖乖閉上眼,感覺他的體溫從手心傳來,還有那相踫觸的肩頭和手臂,感覺暖暖的又有種奇特騷動,天啊,童話不過也就是這麼美好吧。

理智不斷在腦中發問︰老板是在捉弄她嗎?不,他不是那種人。那麼他是有點喜歡她嗎?卻又難以相信。不管怎樣,她實在不想離去,只盼停留在此刻,除非有王子的吻,她真舍不得醒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