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時光咻的一下就過了,當莊凱嵐發現某個既定事實,不禁痛罵自己蠢呆笨傻,居然忘了寒假中還有農歷年,她得回老家吃團圓飯,不能留下來陪花王了。
餅年前三天,她決定說出實情,在蘭屋的書房找到她男友,一開口就是直接道歉。「阿倫,對不起,我得回家過年,最快初三才能回來。」
「你說要陪我整整一個月的。」徐逸倫低頭在整理植物標本,語氣不高不低、平平淡淡。
慘了,某大傻瓜連看都不看她,情況緊急,不知撒嬌有沒有用?原本粗枝大葉的她,經過戀愛洗禮,如今也是可以順利撒上一嬌的。
「不好意思嘛!我真的是痴呆了,完全忘了有過年這回事,最多三天我就回來了,我會給你帶很多土產、很多好吃的,阿倫你不要生氣喔!」
他仍專注于手邊的工作,聲音卻有些破碎。「你是不是嫌我見不得人?」
「當然不是,真要說見不得人的話,也應該由我中選吧?」他帥得無法無天,他是她此生最大的驕傲!
「還是你從來不替我們的未來打算?」
「怎麼可能?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奇怪,他怎麼會問這些怪問題,還一副苦情小媳婦樣,她只是要回家過年,又不是要拋棄他。
「那你怎麼就沒有想過,也該帶我回去見你家人了?」他終于抬頭看她,語調哀怨至極。
「呃……對吼!」她呆愣住,不知自己是腦殘了還是怎樣,老是錯過最關鍵的事物,當局者迷果然有道理。
「終于想到了?」他勾起微笑,卻讓她打個冷顫。
「對不起啦!我真的腦袋打結了,你也知道我有多迷糊,別氣別氣,我會心疼的。」
「你是仙女,幫助別人成雙成對,怎會忘了自己的姻緣?」
他仍是笑臉迎人,只有她看得出他的隱忍。「我錯了嘛!不要再虧我了,我改,我馬上改!」
為了安撫男友的情緒,她拿出手機打回老家,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媽,我會回去吃年夜飯,還會帶我男朋友回去,麻煩幫我們收拾一個房間,一間就夠了喔!」
「啥?」莊媽以為接到了詐騙電話。
「不要懷疑,我莊凱嵐真的交了男朋友,我們是認真的,還打算結婚,所以住同一間房很正常的。」
「啊——」莊媽終于受不了刺激。
「就這樣,我跟阿倫會一起回去的,到時見,掰掰!」不管男友是否滿意了,她放下手機就抱住他猛親,一開始他呆住了,但很快有了回應,嘿嘿,色誘果然每次都有效。
吻了又吻、模了又模,總算在親熱中得到和解,直到彼此喘息太急促,她才稍微放開來。
「親愛的阿倫,這樣有沒有充分表達了我的誠意啊?」
「嗯,我的小嵐最乖了。」被強吻的傻瓜非常滿意,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我得出去辦點事。」
「好,我等你回家,路上小心,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有毒的喔。」他應該沒在生悶氣了吧?男人被冷落的話,也是挺會使性子的,下次得多多留意。
花王大人外出辦事,莊凱嵐就蹺起腳來看電視,邊吃零食邊抓肚子,什麼形象都與她無關。
等呀等盼呀盼,大門一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一樣的長腿、平胸、帥臉,唯一不同的是,那頭可以拍洗發精廣告的長發呢?
「阿倫……你把頭發剪了?」
「嗯,好看嗎?」他轉了個身,讓她看清楚他的新造型,其實很久以前他也是短發的,後來實在是太懶了才會變成長發。
「當然好看,帥哥不管長發或短發都是帥哥,但是為什麼突然要剪?」莫非他失戀了?但她這個正牌女友還在呀,他有啥傷心理由要剪發?
「過幾天就要去你家,我怕你家人不喜歡長頭發的男人,還可能以為我是女人,干脆剪了比較清爽。」
「你就為了見我家人,把那麼美的長發剪了?」
他聳了聳肩,微笑說︰「反正我對頭發長短也不在意,之前會留長只是因為懶得去翦。」
「傻瓜——」她飛奔進他懷中,差點把他撞倒在地,幸好他背後有牆壁,所以她只是壓著他貼牆,把他囚禁在她的懷抱中,今生今世不準他離開。
「怎麼了?你若喜歡我的長頭發,以後我就為你留。」
「就算你禿頭我也愛!」
「小嵐對我真好。」他模模她的發,現在兩人發型幾乎一樣了。
「哪有?阿倫對我才好,我都比不上你。」今天非跟他講清楚不可,這男人好到可以升天了。
「小嵐是最好的,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阿倫是最最最好的,比我好三倍!」女人一拗起來可是很倔的。
「阿倫好是因為小嵐好,所以還是小嵐最好。」
傻瓜戀人繼續無意義的爭執,最後一個傻瓜吻住另一個傻瓜,所有辯論都化為濃情和密意。即使是傻瓜比知道,靠著牆壁也有姿勢叮做,于是申吟和喘息交織在一起,幸好牆壁夠硬實,禁得起沖撞力道。
二月天春寒料峭,卻比不過愛火在燃燒、愛火在跳躍,屋內溫度是越升越高了……
桃園縣復興鄉,舊稱角板山,位于北橫公路上,大漢溪貫穿其中,鄉內高山峻嶺,設有天然森林保護區,海拔最高到兩千公尺,以觀光和農產為兩大產業。
在開車返鄉的路上,莊凱嵐下無得意的介紹︰「我們家有種竹筍、香菇和山藥,去年還得了甜筍王的大獎!」
「這麼厲害?那要叫他們筍王了。」花王大人也挺會給人封王的。
「不用啦,損人之王還是由我來當就好。」這份重責大任除了她誰扛得起?
他笑得花枝亂顫,有小嵐的地方就有歡樂,教他怎能離開她?等笑夠了他才若無其事問︰「對了,你在老家有沒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我高中就到台北念書了,是有一些小時候的朋友,但他們現在也大多在桃園市。」她一年也才回家兩、三次,認真說來跟家人有些生疏,尤其認識花王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回家呢。
「喔,那就好。」心中大石總算可以丟到一邊。
「問這干麼?你表情怪怪的,還不從實招來?」
「我只是在想……你有沒有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小時候就說你們長大以後要結婚的那種……」
「啊,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我家隔壁有個泰雅族的小王子,以前說要娶我當他的小鮑主呢!」
心中大石疊了又疊,他只覺呼吸困難。「現在……你們還有沒有聯絡?」
「听我媽說,他娶了一個老婆、生了三個小孩,在拉拉山種水蜜桃,干脆就叫他桃王好了,不過他沒犯過什麼罪,照理說是不用逃亡的。」她非常得意的說著冷笑話。
「小嵐!」他被她耍了,卻是被要得很甘願。
「哇哈哈!我的美只有你看得見,放心吧,這輩子我賴定你了。」他吃醋的模樣太可愛,她忍不住要欺負他一下,但是也不能欺負太久,誰教她舍不得他受苦呢?
沿途有自然美景,又有情人說笑,簡直希望這條路沒有終點了。
傍晚時分,他們來到復興鄉霞雲村,車停在一棟紅磚平房前,前院是夠大的,除了他們那輛還停了三台貨車,屋子已有四十歲高齡,屋後則是一座香菇溫室。
「我家以前窮到翻過去,這幾年還算過得去,有飯吃有地方住還有車開,但不像你家那麼富麗堂皇,你要有心理準備喔。」兩人的貧富差距是她心中隱隱的不安,雖然阿倫對她真情摯愛,她還是有一點灰姑娘心結。
「你家就是我家。」他只用一句話就安了她的心,雖說有抄襲便利商店廣告詞之嫌。
下了車,提起行李、禮盒和花束,他們一起踏出堅定的腳步,進了門,只見莊媽和大嫂在廚房忙著,莊哥和莊弟在貼春聯,莊爸則是神色緊繃的盯著來客。
「我們回來了!」莊凱嵐對家人招呼。「這位是我以前打工認識的小老板,我們正在交往中,也決定要結婚了,希望到時大家都來喝喜酒。」
「伯父、伯母、大哥、大嫂、小弟,你們好,我是徐逸倫,請多多指教。」
莊哥馬上就把春聯貼歪了。「阿凱,你干麼花錢請人演戲,嫁不掉就嫁不掉,錢可不是這樣花的。」
「看不起我?我現在可是行情看漲,兩個帥哥爭我一個,當然我還是很純情的,愛上了就從一而終。」
莊弟對著乳白色漿糊發愣。「台北的同性戀這麼多?以後我去台北要小心點,畢竟我也是個帥哥。」
筍(損)王之家果然名不虛傳,徐逸倫差點忍不住笑意,莊凱嵐正待發作,莊媽從廚房探出頭來。「別鬧了,來了就是客人,先坐下來喝杯茶。」
莊凱嵐拉著男友坐到椅上,放下禮盒和花束。「爸,這些都是阿倫的心意,請笑納。」
莊爸給他們倒了兩杯茶,沉默許久才開口︰「做什麼的?」
徐逸倫當然知道這是在問自己。「我是種花的,在彰化縣田尾鄉開了一家花苑。」
「怎麼長得比我女兒還漂亮?」
「在我眼中,小嵐才是最漂亮的,因為她的人和心都一樣美。」
莊哥和莊弟轉過頭去干嘔,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臉色發青,端起杯猛灌茶。
莊凱嵐替男友講話,「阿倫他真的很優秀,他得過很多種花的大獎,大家都叫他花王,他開的花苑非常大,有七十個員工,還有免費的午餐,賺錢就像開水龍頭一樣,只怕被錢淹死而已。」
口說無憑,徐逸倫今天是有備而來,從背包拿出一份檔案夾,里面是他歷年來的得獎紀錄、花王花苑的經營資料,還有在他名下的存款、房子和車子。
莊凱嵐瞪大雙眼,沒想到男友準備到這地步,是要當場作個會議簡報嗎?
莊爸接過去研究了一番,又轉給莊媽、莊哥和莊弟,連莊大嫂也來湊熱鬧,說出眾人心聲︰「唉呀,這麼好的男人怎麼會看上阿凱?」
沒錯,大家若有任何疑問,就是徐逸倫的條件太好了,好到讓人緊張、讓人心慌,這麼好的男人怎麼會跟莊凱嵐交往,甚至想要結婚生子?天才與白痴之間莫非只有一線之隔?
「小嵐是我遇過最好的女人,她願意跟我交往是我的榮幸。」徐逸倫回答得真心誠意。
除了莊凱嵐之外,莊家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這傻瓜,並暗暗為小嵐這昵稱而惡心著。
「先吃飯吧,你可能血糖過低,腦子不清楚。」莊媽如此說道。
年夜飯當然是豐盛的,加上自家釀的水果酒,大家不再批判阿凱和花王的戀情,只是說些吉祥話和新年願望,這才符合團圓飯的氣氛。
吃過飯,由兒女們發紅包給爸媽,徐逸倫當然沒積極到也包紅包,倒是送了幾份花草種子。「這些品種是我改良過的,很好種也很耐命,希望下次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花開的樣子。」
對于一輩子種不停的農民來說,種子就像黃金一樣珍貴,當下也就不便推辭,珍而惜之的收下了。
莊凱嵐看得出男友的努力,平常他對陌生人不聞不問,現在卻主動求好,這一切都是為了愛呀。
理所當然的,洗碗這件小事就交給很久沒回家的女兒,以及女兒口中有可能成為女婿的男人,瞧他們在廚房恩恩愛愛的嘻笑著,好像洗碗也是一種幸福。
莊媽給他們介紹了房間,又說明浴室的使用方法,莊爸忽然插嘴道︰「想洗澡就去砍柴。」
莊凱嵐全身一僵,他們家雖然有裝熱水器,有時為了省瓦斯會砍柴燒水,但今天是除夕夜,外頭又冷得要命,老爸怎麼忍心虐待未來女婿?要是阿倫被嚇跑了,誰賠得起?
「阿倫沒砍過柴,萬一受傷了怎麼辦?」木屑可能會刺人,斧頭可能會掉落,她不能讓他冒險。
「不會砍柴算什麼男人?」莊爸冷冷哼了一聲。
岳父大人的挑戰豈能畏縮,徐逸倫立刻接下帖子。「請讓我試試看,大哥你可以指導我一下嗎?」
莊哥搖了搖頭感嘆說︰「一物克一物,世上真有這種傻瓜,為了阿凱不惜生命哪。」
既然吃飽了撐著,大家都跟到院子里,先由莊哥示範了幾次,再讓花王親自上陣,一開始砍得零零落落,但很快就上了手,刀刀精準又俐落,既能種花也能砍柴,證明了他是個天農,天才農夫。
「怎樣?我男朋友及格了吧?」莊凱嵐挑眉對她老爸問。
「這幾天大家都燒水洗澡,砍柴的事就交給這小子。」莊爸忿然宣布新政。
「這就是我們家的待客之道?」
「要做我女婿就不算客人,不用客氣。」
莊凱嵐立刻打蛇隨棍上。「好,既然你叫他砍柴,就是不客氣,不當客人,當成一家人嘍?」
莊爸被抓到語病,自我矛盾又掙扎。「嗯……等這幾天砍完柴以後再說。」
「謝謝爸,我會努力的。」徐逸倫明白這是岳父給他機會,自然要表達謝意。
「誰是你爸?」莊爸死不承認。
「來打牌吧,最輸的人就要叫每個人爸爸,你們說怎麼樣?」莊弟忽然有感而發。
餿主意!不過大家還是照做了,過年嘛,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樂,最後由莊弟榮登輸家寶座,輩分最小的他多了好幾個爸爸,倒也不失為皆大歡喜的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