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杰的不動聲色讓她很訝異，或許她並沒有想像中了解自己的頂頭上司。在她偷偷花了幾個小時時間想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後，她再也不允許自己浪費任何精力在他身上。

但是龐德女還是把押注的機制取消，收一收她賺得的那些錢，算是收山了。她倒也是個機靈人，知道龍杰不可能允許這些賭局繼續發燒，所以在他想出怎麼處置她之前，她非常識相地把那個電子報停掉了。

距離事發已經好幾天，她生活在表面無波無痕的辦公室氛圍中，之所以說是表面，那是因為有些波動只有她跟龍杰知曉。

何語花就絲毫察覺不到這些改變，好比總裁的目光不再只會停留在公文上；龐秘書送東西給總裁時，總裁也不若過去頭也不抬地繼續工作。

這些其實讓德女忐忑難安，但她死都不會表現出任何一絲困擾的樣子的。

「總裁，這是你之後幾天一些重要會議的摘要，你上次要我整理的。還有，宇兢公司董事長喜歡的川菜館我也已經訂好位子，明天我會再跟宇兢葉董事長的秘書確認時間。」

德女公式化地報告著，眼角偷瞄著他。

龍杰最近的眼神不大一樣，看她的樣子好像在研究一種有趣的東西，那種興味盎然的表情總讓她頭皮發麻。

這一點都不像他，她比較喜歡那個冷冰冰、硬邦邦的龍總裁。

「那個不急，你覺得昨天會議所討論的新案子怎麼樣？’龍杰閑聊似地問。

德女愣了一下。他從來不曾問過她的看法的！

雖然偶爾他會要她幫忙做一些評估報告，但卻絕少問她對公司決策的看法。

「我只是個秘書。」她斂容，嚴陣以待。

龍杰聳聳肩。「我不是考試，只是問問你的看法，還是……我沒資格問？」

「你是老板。」她這句話包含了很多意思，同時也包含一些不甘願。他擺明了要勉強她說嘛。「整體集團要完全無紙化固然很好，畢竟普特是個科技集團，而且可以節省紙張的消耗……」

「但是？」他接口催促著下文。

「但是有些需要層層簽文的東西，電子化之後要如何把電子簽名的安全加密弄好，這個就非常重要，否則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是總裁。」到時候公文愛怎麼簽名都可以，要弄得公司大亂簡直易如反掌。

「不錯，跟我的想法接近。」龍杰現在更確定這個女人不簡單。

她非常聰明。

但是她很不喜歡被發現這一點。

她寧願當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就像之前，那樣她才有機會發行電子報、開賭盤，公司其他人怎麼也想不到幕後推動這一切的競然是她，一個看起來食古不化，與熱門話題絲毫搭不上線的總裁秘書。

「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龐德女不等龍杰回話，微微頷首轉身就走，當她的手搭上門把時卻忽然頓了一下。「對了，柯小姐在會客室等你。」

「柯？以真？」他沒忘記自己晚上有個約會，卻沒想到柯以真竟然跑到辦公室來了。「讓她等吧，我還沒下班。」

德女愣了一下，直到走出總裁辦公室，門在她身後關上，她依然果愣著。

他在公司的冷漠耿直是眾目所見，他剛剛表現的也完全不拘私，就連女友找上門了，寧可讓人家等也不願放下手邊工作先去打個招呼，更別說是早退了。

這並不稀奇，只是這樣的他怎麼會沒有處置她私設賭盤的事情？這讓她更想不通了。

「可惡！」這男人已經佔去她太多心思了。

「龐姊，會客室那個女人是……」何語花似乎是嗅聞到八卦的味道，德女一走出辦公室，她就迎上前來。

德女不吭聲，直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是不是總裁的女朋友？長得好漂亮，好像很溫柔的樣子呢！可惜這種人一遇到冷面的總裁，會不會嚇到話都說不出來？」

「總裁有什麼好怕的？」德女終于受不了何語花的疲勞轟炸了。

「唉！她應該也去訂一份電子報，好了解總裁的動向，尤其是那篇分析總裁喜歡的幾大類型女性，真是太實用了，可惜那個電子報已經停刊，真是太可惜了。」何語花的碎碎念持續著。

德女頓了一下，腦中靈光一閃。

「語花，這些公文麻煩你送去財管部跟人事室。」龐德女有一百種擺平何語花的方法，現在信手拈來用一種，好讓自己快快獲得平靜。

「是。」何語花接過公文，知道龐秘書意思是要她馬上去。不敢拖延，她拿了公文就去跑腿，誰讓她是秘書助理呢？！

終于獲得平靜，德女走進茶水間煮了一杯咖啡，用盤子盛了一些餅干，走進會客室。

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柯以真，在龍杰的眾多女性朋友中，柯以真算是溫柔型的，出身同樣不凡，但溫柔的背後隱藏著的是對總裁夫人寶座強烈的企圖心。

「柯小姐，不好意思，總裁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他要我先來招待你。」她將點心往柯以真面前一放。

柯以真臉上的溫柔笑容垮掉了一角。「他……還沒好嗎？人家特地提早來，想給他個驚喜的。」

「這也是役辦法的事情，其實總裁掌管普特這麼大的集團，難免要犧牲一點，未來不管是誰當上總裁夫人，恐怕也需要容忍這些事情。」德女淡淡地說，優雅地吸了口咖啡，齒頰留香，真棒！

柯以真不傻，一听這話馬上放低姿態問︰「杰他有很多女朋友嗎？」她的危機意識馬上升高。

她見過龍杰這個秘書幾次，因為實在太古板、單調了，她一點也不擔心龍杰會搞辦公室戀情。但是如果可以把這秘書收為自己人，那麼對自己就大大有利了。

「雖然我是總裁的秘書，總裁也讓我幫他處理很多他的交友事宜，但我實在不夠了解他。」德女狀似苦惱地說︰「像上次有篇秘密報導分析了總裁喜歡的女人類型，我看了簡直大大佩服，像我就寫不出那種文章哪！」

「什麼報導？」柯以真馬上問，一臉的認真緊張。

「啊！我不該說的……」德女似乎忽然察覺自己失言似的。「你慢用，我先去工作了。」她匆匆要告退。

柯以真再也顧不得形象，一把拉住她。「龐秘書，請你務必要告訴我！」

「可是……」依舊一臉為難。「那個報導是很秘密的，訂戶都是花很多錢訂閱的，有明文規定不得外泄。」

「多少錢一份？我給你，就算你幫我訂的，這樣好嗎？拜托你了！」柯以真臉上寫著「我要！賣我！」的急切。

「這……」她頓了一下。「好吧！看你真的這麼想看，我就給你，但你可別說出去哦！」

「好，我一定保密。」柯以真高興極了，她終于掌握到別人沒有的資訊了。「那我該給你多少錢！五萬夠嗎？」

「不用那麼多啦！」德女的眼楮都亮了。「那個訂一年是一萬塊啦，但是現在已經沒有發刊了……」

柯以真仿佛怕她反悔，掏出皮包，數了數十張千元大鈔，直接塞到她手中。「就算我是訂戶，快給我吧！」

德女看著手里的錢。「那我去幫你印出來，不過這件事情最好別讓總裁知道，他不知道別人在報導他。」

「那當然，我會傻得讓他知道嗎？」柯以真可不是蠢蛋，怎會讓龍杰知道她在處心積慮地接近他？！

「那你等等。」德女轉身走出會客室，那十張千元大鈔已經安然地躺在她的口袋中了。

德女嘴邊的笑靨還沒來得及收斂，一個高大的身子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總裁……」他听到了多少？德大笑容有點僵硬。他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看得她頭皮發麻，看得她心跳開始加快。

「沒想到你笑起來還真亮眼，你應該多笑的。」他錯身而過時，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德女愣在當場，整張臉泛起了可疑的紅暈，只是不知是出于困窘，還是他過分的貼近。

慌亂地將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才剛用牛皮紙袋裝好，就看見龍杰偕同柯以真走出會客室了。

「那我們走吧！龐秘書，沒事你也早點下班吧！」龍杰說。

「柯小姐，這是你剛剛托我影印的東西。」德女鎮定地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對方。

柯以真慎重地拿過去，折好就要放進皮包里。「什麼東西？」龍杰側身問。

「沒什麼，只是一些資料。」柯以真趕緊說。「你不會小氣得連借我影印都不肯吧？還是你不高興我請你秘書幫我做事？」嬌嗔的聲音既柔且軟，只要是男人都難抗拒吧！

德女心中冷哼一聲，正想不著痕跡的告退，龍杰就開口了。

「怎麼會呢？我這個龐秘書可能干了，無論你需要她幫什麼忙、要什麼東西，她都變得出來。」他的目光迎上德女的，若有所指的意味也只有他二人才知道。

德女心中一突。

她愈來愈討厭龍杰了。總是害她驚慌，失去了她平日的不紊不亂、有條有理的處事水準。

應該說，愈看見那個不同面貌的龍杰，她愈困惑，也愈困擾！

沉思間，他二人已經走出辦公室。

德女白眼一翻，準備下班了。她拒絕連下班時間也用來研究老板，這是多余的功班」！

早上十一點半，何語花將財管部新呈上來的公文送進總裁辦公室。

「總裁……」哇！總裁低著頭的樣子好認真、好專業哦！「這是公文。」

龍杰眉毛微微豎起。龐德女呢？

德女這個助理一進門就傻呼呼地盯著他頭頂看，若不是要問她問題，他連抬頭都懶。但瞧瞧她，敲門也胡亂敲一通，公文送進來也沒說明是什麼公文，一點效率也沒有！

「龐秘書呢？」他的聲音依舊嚴寒，讓何語花縮了縮。

「龐秘書去銀行了，她去之前要我……那個，她說財管部的公文是急件，只要一送來就先拿給總裁。」何語花開始覺得不好玩了！龐姊怎麼那麼有勇氣，每天面對看起來很凶的總裁都不怕呢？！

「嗯。」他無可無不可的哼了聲。

「那我先出去了，總……裁。」逃命要緊，以後要拜托龐秘書別讓她當小兵了，她寧願加班工作，也不想跟總裁親自面對面。嗚……迷戀果然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等等。」龍杰叫住了她。「你跟龐秘書熟嗎？」

「龐姊！還不錯啊！龐姊人不錯，什麼都教我。」而且今天才知道龐秘書有多好，以前都沒有要她進來面對總裁。何語花偷偷想著。

「那你知道她很多事情？說說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龍杰最近對龐德女實在相當感興趣，尤其昨天再次撞見她把那些過期電子報賣給柯以真，他對她的好奇就再也難壓抑了。

她笑起來很亮眼。

他想起她昨天的笑容，雖然是因為錢才有的笑容，但是依然讓他驚艷；他甚至開始疑，她那身行頭只是她的偽裝，但她為何要這麼辛苦呢？

人人想要美美的出現在他面前，就連昨天的柯以真，平日一臉純真溫柔，但來見他時也是慎重的化妝過，就算化妝技巧好得讓她看不出來是人工美，卻瞞不過他的眼楮。

當然，德女也化妝，只不過她恐怕是把自己變丑。「龐姊就是很聰明、很能干的人哦！她什麼都會！何語花想了很久，好像真的想不出德女其他的特質。「這樣一講我才發現，龐秘書的事情我知道的還真少，可是她不像外的那麼孤僻啦，她只是喜歡獨來獨往而已。」

「獨來獨往？」他對于她的神秘更是好奇了。

「對啊，好比中午吃飯啊，她都自己去吃飯，不跟大家一起出去吃，也不在公司員工餐廳吃飯，所以不認識她的人都以為她很孤僻呢！」

「是這樣啊……」龍杰沉思了一下。

何語花發現老板竟然在發呆，眼楮看得都直了。「那……我出去了。

龍杰沒有說話，直覺這個秘書助理一點慧根也沒有，只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像德女……

唉！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太追究她的原因，因為要是少了這個秘書，麻煩大的人恐怕會是他！

德女從銀行辦事回來都過了十二點，何語花已先出去吃飯。

她不在意地收拾著桌上的公文，先整理出一個段落才要出去用餐，沒想到這時總裁辦公室的門竟然打開了。

「總裁？」他怎麼還在？德女愣了一下。

「還沒要吃飯嗎？已經十二點半了。」龍杰站在她的桌子前問。

德女抬頭看他，發現他熾熱的眼光讓她坐立難安，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打算改變主意，先去吃飯。

「我習慣晚一點吃，不用跟大家擠。」她僵硬地說。「也對，那我就等你一下。」他說著拉開何語花的座位，一坐了下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等我？」現在是演哪一出的？她怎麼好像跑錯場子的演員？「總裁有事要我做嗎？」

「有啊！要你請吃飯。」他往後靠坐在椅子上，一副再愜意不過的樣子。

何語花要是看到她心目中的冷面總裁，用這種姿態、這種表情坐在她座位上，恐怕會抽筋吧！

「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她再也不客氣了。最近他總是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她，讓她不舒服極了。好像她的偽裝一層層被透視，一層層被剝開，那種赤果的感覺讓她不自在。

「你昨天才利用我賺了一萬塊，更別說之前電子報賺的了，請我吃一頓飯是種苛求嗎？」他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厚著臉皮賴著她請客的人，會是平口愛裝酷的總裁？！

「總裁要吃什麼沒有？更何況我們這種市井小民吃的魯肉飯，恐怕不適合你尊貴的胃。」

他挑了挑眉。「嘖嘖，我以為你是個爽快的人呢！」連請吃個飯都如此不干脆。「還是你真的有什麼秘密？」

「會有什麼秘密？」她沒好氣地翻白眼，她不跟同事去吃飯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算了！讓他跟吧，今天就去吃小吃，看他能否消受！「如果總裁這麼堅持我們就一起去吧，先說好，我只請得起小吃。」

「小吃就小吃，走吧！」他攤了攤手。

德女愣在當場，不想跟他一起走出去，但是要他跟她一前一後走出去，總裁大人恐怕不會肯吧！

二十分鐘後，龍杰總算知道了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一個關于龐德女的秘密。

「這就是你不跟別人出來吃飯，也不在員工餐廳吃飯的原因？」看著桌上的一個空便當盒跟兩個空碗，那之前裝的是就魚羹面跟大腸面線，龍杰終于豁然開朗。

瞪著他笑意盈盈的眼神，她狠狠地塞進一顆貢丸。「我討厭那些吃兩小口就一直喊飽的人，這樣會影響我的食欲。」人生嘛！就是要吃得開心，每天為了節食而活，不如叫她去死比較快！

「哈哈哈！」他笑得胸膛都震動了。「那我這樣合格嗎？」他推了推自己面前的兩個空碗。

她又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報復我不請吃大餐的嗎？」

「大餐有什麼好吃？」龍杰爽朗地說。「我倒覺得小吃有很多美食，可惜平日沒機會多涉獵。」通常他中午多在員工餐廳吃，晚上則有負責煮飯的佣人在他回家之前把飯菜做好，他只要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

「要不要我賣一份報導小吃的電子報給你啊？」她促狹地說。

「該不會也要一萬塊吧？’他一臉故作驚恐樣。

她被他搞笑了。「打你三折好了，三千就可以了。」「不如我付你一萬塊，你帶我去吃比較實際。」他話一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竟然會想要她的陪伴，想到讓她陪著去找美食，那種雀躍的心情連他自己都非常陌生。

德女的笑容緩了下來。「我才不要，要是被看到，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竟然嫌棄他，真過分！他氣悶地偷瞪她一眼。

不過他沒有傻得生氣，畢竟龐德女的邏輯跟正常人不大一樣，這他已經領教過了。「只要你把臉上這層粉剝掉，把那副眼鏡拿掉，然後穿上正常一點的衣服，放下你的頭發，我保證沒人認得出來。」這樣一說，害他非常想看她卸去偽裝的模樣。

說話間，他順手將她滑到界頭的眼鏡推了回去，手放下來時順勢滑過她的臉頰，卻意外的發現那觸感之柔膩竟然是厚重的牧也掩蓋不住的。

德女的眼神慌亂，她退開一下，避開他的踫觸。

他指間粗糙的觸感跟那特有的溫柔，讓她亂了陣腳。

此時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個男人會讓那麼多女人迷戀，絕對不只是因為他的頭餃或財富。

只是她絲毫不想成為那個印證他魁力的女人。

「總裁，你這樣會讓外界以為你的口味改變了。」她咬牙提醒，開始後悔發行電子報了，要不也不會引來他的注意。她過去不就這樣安然度過兩年了嗎？

真是該死的該死啊！「改變口味嗎？」他抽動了下眉尾。「那正好讓你可以多寫一篇報導！」

這些鮮活的表情都是平日在辦公室內看不到的，她發現他才是雙面人。

「我已經不發行電子報了。」她悶著聲音說。

「小聲點。」他的身子往前傾，臉靠近她輕聲地說︰「整個店的人都在看我們了。」

她的鼻端淨是屬于他的氣息，讓她亂了！

「我……吃飽了。」她站起來，故作冷靜地宣布。當當！這回合，龐德女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