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點左右,俞凜玫坐著狄諾開的車子回到度假別墅,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間卻彌漫著一種曖昧難言的張力。
她心思紊亂,連偷看他都不敢,兀自飄浮在如棉絮般的思緒中。要她說自己在想些什麼,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直到車子抵達,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回房間,各自停在自己的門前,她才抬起頭來。一看到他那張臉,她的心思又漫泛開來,與另外一張男性化的臉龐交疊。
「我……」她欲言又止。
「晚上的飯局你去嗎?」狄諾低聲問。離開之前,在兩位教授的熱情相邀之下,凜玫跟狄諾都承諾晚上要跟他們一起吃飯。
「都答應了,不是嗎?」她局促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反應似乎太神經質了。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就算神韻相像又如何?就算他真的是亞里斯特拉王,她也不會是那蘭花神。
「你看起來很累,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幫你回絕。」
看著她眼下的疲憊神色,他莫名地感到不悅,就算他非常清楚她不是他的責任,就算她看起來再脆弱,也不關他的事,但是他卻無法置之不理。
她搖了搖頭。「沒關系,我先去睡一下,晚一點你可以叫我嗎?」她沒有帶鬧鐘,也不想麻煩櫃台幫她打起床電話。
他點了點頭,開門進去。
她隨即也打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包包一放,到浴室里沖了個涼,穿著T恤、短褲就爬上床,沒多久就昏昏沉沈地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她宛若飄浮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眼前掠過許許多多的景象,卻又是那樣的撲朔迷離。
她努力張開眼楮想要看清楚,但眼皮非常的重。直到一雙手撫過她的臉龐,她才伸手捉握住它。
那雙手又寬大又帶點粗糙的觸感,她感覺到相當的熟悉,忍不住將臉偎進大掌中,忍不住又要往睡眠的深處沈去。
一聲低沉的悶笑聲在她頭頂響起,身子貼靠著的床板陣陣地震動著。她勉力張開眼,發現一張極為男性化的臉龐俯視著她。「你……」
「終于醒了?嗯?」男人低聲笑著,被她枕在臉下的手用拇指撫過她的唇瓣。「你再不醒來,我就沒時間了。」
「沒時間?」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對啊,今天要練兵,你忘了?」男性低沉的聲音未竟,臉已經埋進她頸項間。他的氣息吹拂著她敏感的肌膚,薄唇轉瞬間吮住了她細致的肩膀。
「等等。」她推了推手底下的胸膛,這才驚疑地發現那片胸膛是赤果的。「啊!」這一個喘息讓他得以竄進她口中,奪取了一個道道地地的吻。
「我不想等了。」他說著往她頸邊一扣,一只黃金打造的頸煉被取了下來。「雖然你很喜歡這個東西,但以後上床可以別戴著。」他順手一擱,擱到了榻邊。
她無力地任他繼續吮吻著她的身子,感覺到自己身上白色的紗被解了開來,胸下的金色腰帶也被解了開來。
她心蕩神搖,看到頭頂上的紗幔不斷地飄飛著,她攀握住那雙強健的肩膀,任他再次地激起她一陣又一陣的撼動。
即使纏綿過幾百次,她永遠也無法在他的懷抱中平靜,每一次的每一次,她只能任胸懷中的愛意滿溢到快撐破胸膛。她回吻著他,好讓內心的情感有個出口……
「王……」她低呼,任他穿刺進她溫暖的體內,一次又一次的佔有著她。
「親愛的,你如此的美麗,我沒有辦法放開你……」他的聲音貼在她汗濕的臉頰邊。
她抓起身邊的紗為他拭去臉上的汗,卻因為他一個有力的動作而微啟朱唇。她半眯著眼,眼底的迷離。
「那就不要放開我,永永遠遠……無論過了多久,都別放。」她知道自己愛透了這個男人,就算他眼中的男女情愛只能佔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國家、是族人,但她不悔。
再給她一百次選擇,她依然願意舍棄神界來當他的妻。
然而思緒還在轉,眼前的景象忽然崩解開來。
世界不斷地震動著,宛若末日已至。
「王,你在哪里?」她奔走著,不顧腳下的裙子差點被涼鞋所踩絆住,然而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腳底的地板跟著發出聲聲怒吼。四周的人聲浮動,尖叫的尖叫,竄躲的竄躲。她卻只能奔走在寬大的皇宮中,無助地呼喊著他的名。
她的聲音嘶啞,卻怎樣也找不到他。
「王後,地要裂了,快走!」旁邊有人抓住了她。
「王呢?他在哪里?」她慌張地反捉住來人。忽地,一陣更大的搖動,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幾乎都快被搖散了。
「你醒醒,玫!」一雙大掌拍了拍她的臉。
她倉皇地張開眼。
裂開的地不見了,皇宮的建築消失了,只除了一個布置成海洋風味的房間,而在她眼前的,是狄諾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你作噩夢了。」他拂開她臉頰邊的濕發。
她的身子一震。
就是這個觸覺!
「我……作噩夢了?」她呆呆地問,心神甫定。
這麼說是夢了?那個與她纏綿的男子,那個溫柔地在耳邊呼喊她的聲音,不是真的。眼前的狄諾也沒有長發披肩,她也沒有穿著古希臘的服裝與他在皇宮中溫存?一切都只是夢……
「我听到你喊得很大聲,所以才過來看看。」他倒了杯水給她。「夢見什麼了?這麼恐怖?」
「夢見……」她握住水杯的手抖了一抖,眼神一接觸到他就無法移開。關于夢中的感覺與記憶還沒完全消散,她還記得胸口中那抹呼之欲出的愛意,她的臉驀地紅了。
完了,不是夢醒了嗎?她怎麼還會想這樣一直看著他,想要抱住他,想要感受那個堅實的懷抱。
「不記得了嗎?」他看著她的眼神相當的溫柔。
變了。
他們之間的感覺變了。他不曾這麼溫柔地看過她,而她也不曾如此眷戀地望著他。她感覺到彼此陷溺進一種奇怪的感覺中,卻說不出這胸口悶悶的反應是從何而來。
「狄諾,你相信前世今生嗎?」她凝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
「或許真的有,我不知道。」他看向她,似乎知道她內心奔騰著的思緒。「但我比較想把握現在的生命。」說完傾身吻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楮,隨即又被一雙大手給合上。他的唇摩娑著她的,輕輕地吮住了她。她微張著唇,他乘隙竄了進去,靈巧的舌一再地攪動著她昏亂的心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她即將因為喘不過氣而昏厥前,他終于放開了她。
「去沖個澡吧,你只剩二十分鐘,再慢我們就要遲到了。」他退開來,冷靜地說,宛若剛剛激烈地吻著她的人不是他。
「遲到?」她看了一眼手表,接著驚跳起來。「快八點了?啊!」
他看著她沖進浴室,唇邊浮起一抹淡淡地笑。
※ ※ ※
凜玫洗過澡,她甚至連頭發都洗了,這讓她的精神好了許多。
「狄諾,我好了。」她穿過浴室的門,到了他房間,沒想到他正在換衣服。「啊!」她驚呼了一聲,捂住自己的眼楮,卻又好奇地從指縫間偷看。
他穿著低腰牛仔褲,上半身赤果著,肌肉的紋理分明,跟雕像比起來毫不遜色。「想看,何不就大方點。」他譏誚的聲音不再如以往尖銳,反而帶點笑意與無奈。
「我哪有?」她嘟著嘴巴,索性放下手,可惜他已經套上休閑衫了。
「原來你真的是個女人啊?」他對著她挑挑眉。
她今天穿了一件麻布料的連身無袖長洋裝,十足的悠閑,也很有海洋的味道。
「什麼話?」她皺起眉頭,就算已經熟悉他夾槍帶棍的說話方式,卻也忍不住出言抗議。「難道我平常像男人婆嗎?」她只不過老是穿著牛仔褲或卡其色休閑褲,配上一雙球鞋,雖然看起來是沒有姿色可言啦,但好歹她也算清秀佳人一枚啊!
當初制作人還力邀她去參加其他節目的主持,希望她踏入演藝圈做幕前工作,要不是她志不在那兒給婉拒了,現在搞不好也是明星一顆啊!
他但笑不語,看著她挺胸的動作,眼底的笑意更深。「走吧,還是你要先證明你的女性魅力?」他的目光逗留在她唇上。
她倏地捂住嘴唇,接著發現自己干了蠢事似地馬上放下。「快走了,遲到了別說我害的哦!」她紅著臉走出去,腦中涌起的是他那熾熱的吻。
拿起桌上的鑰匙,他笑著跟著她走出去。
兩人並肩走到大廳,尤漢已經等在那邊了。
「你們兩個還真慢耶!」穿著花襯衫跟短褲的尤漢一劈口就沒好話。
「這不就來了,走吧!」狄諾說著就往外走去。
「哇,玫,你今天很漂亮耶!」身後的尤漢還對著凜玫發出狼?。
凜玫只是笑笑,對著狄諾的後腦勺做鬼臉。竟然說她不像女人!他不識貨,自然有其他人識貨。
尤漢看到她的動作,悶笑著。他走到駕駛座旁邊的位子,正要拉開車門坐進去,後領卻被抓住。
尤漢回頭一看,是狄諾。
「老大,干麼?」對他吐舌頭的是小美人,又不是他,干麼一臉冰樣地瞪著他?
「你開車。」他把鑰匙扔給了尤漢,兀自坐進後座。
原本已經到後座門邊等著上車的凜玫也愣住了,那她是要坐前座還是後座?
「還不快上車。」狄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猶豫。
「哦!」來不及了,她硬著頭皮拉開車門,坐進他身邊的位子。
沒想到後座並不寬敞,他一雙長腿貼靠著她的腿,引得她一陣熱燙。
「怎麼這樣啊,為什麼我要當司機?」尤漢一邊叨念著,倒也跟著上了車,心不甘情不願地發動了車子。
「我記得我是來度假的,沒道理我幫你開車。」狄諾一點也不客氣地說。
「好啦,成全老大是我的義務,難得你對小女生感興趣,我當然成就你……」尤漢的碎碎念在看到後視鏡中狄諾的警告目光時,跟著縮了縮。「呃,玫,雖然你已經在工作了,但是你該不會還未成年吧?」
他可是替他大哥擔心哪,好歹老大也年滿三十了,萬一勾搭上未成年女子,那可真夠勁爆了。
「你們怎麼都問同樣的問題?我看起來有那麼小嗎?」凜玫翻翻白眼,轉向狄諾說︰「你告訴他。」她已經懶得說了。
狄諾只是一哂,並不作聲。
尤漢雖然確定他堂兄不會因為誘拐未成年少女而吃上官司,但他的好奇心卻被挑起了。「呃,雖然問女士年齡很沒禮貌,但是我真的很好奇。老大,告訴我。」
「專心開車。」狄諾低聲警告。
尤漢將臉轉回,但嘴里還在碎碎念。
凜玫悶笑著,用眼角偷看著狄諾。沒想到他忽爾轉頭看向她,她趕緊正襟危坐,面對前方,一副很用心觀賞風景的樣子。
笑意在狄諾眼底漫泛開來。尤漢從後視鏡偷看著,心底直呼有鬼!看來是不需要告訴他們度假別墅已經有空房的事了,看他們住在一起滿好的,哈哈!
十幾分鐘後,車子抵達他們約定的餐廳。三人停好車就走進餐廳里,兩位教授已經在座了。
「來吧,今天晚,讓我們請美麗的小姐吃飯,盡量點。」其中一名教授把菜單遞給凜玫。
凜玫翻開菜單。「不能讓你們破費,先說好我們各付各的。」好歹她是個現代女性,怎能隨便佔人家便宜?
「你不是手頭很緊?」狄諾在她耳邊低聲警告,要她別打腫臉充胖子。
她那種不服氣的性格又出來了,挺了挺胸膛說︰「我還有錢。」
「如果你這麼堅持,那好吧!」兩位教授終于妥協,不希望因為這話題惹得佳人不開心。「但你要試試他們的串燒拼盤,非常的美味,海鮮、牛肉和羊肉都是非常新鮮的。」
凜玫翻開菜單,看到串燒拼盤的定價時眼楮都快凸出來了。一抬頭就遇上他了然的眼神,不禁逞強地挺了挺肩膀。「那我就點一份這個,然後請給我一杯這種啤酒,還有一份蜂蜜優格,還有……」
哼哼,她豁出去了,反正大不了錢用光光提早回台灣。沒錢事小,丟臉事大。她這幾天為了節省花費所累積的壓力,一口氣在此時爆發,她自暴自棄地狂點了一堆食物。把她從前就想吃的東西都點了,完全忘記自己只有一個胃。
狄諾搖頭苦笑。早該知道這妮子激不得,她只要累積到一定的壓力,就隨時會爆開來。那種情況下的她毫無理智可言,根本不會顧慮後果會怎樣,只會逞一時之快。
「玫的胃口真好,那我們也來點。」兩位老教授開心地點起菜來。
幾人都點過菜後,服務生先上了啤酒跟面包。
坐在葡萄藤下,天空的余暉還依稀可見。很快地天就全暗了,店家點起了燈光,演奏台上兩位彈吉他的先生開始又彈又唱,夜晚的氣氛熱鬧起來。
「來,玫,讓我們敬你,歡迎你到聖托里尼!」兩位教授舉杯。
「謝謝你們。」凜玫舉高啤酒杯,真的跟人家干了一杯。
狄諾聳了聳眉,這女人是真能喝,還是只會耍海派?
「尤漢,我也敬你一杯。你的度假別墅真的很贊,到時候我們來拍攝時,一定要去你那拍,工作人員也要住那邊。」凜玫高興地說。
「那有什麼問題!」尤漢舉起杯子,先干為敬。「那你也該敬敬你的同居人吧?」他笑嘻嘻地說。
「那當然。」凜玫看向一直沉默著的狄諾,臉又紅了起來。啊,一定是啤酒的關系!「雖然你很頑固,很古板,嘴巴很壞,但是布查爾斯先生,很高興跟你住在一起。」唉呀,他的姓氏真難念。
「你空月復不要喝太多了。」狄諾沉聲說,但還是喝了啤酒。
「沒關系,這個很淡,很順口。」她笑著回答。
很快地菜上來了,雖然她的荷包會哀鳴,但所點的菜色都是引得人食指大動的。她吃了口串烤羊肉,眼楮跟著眯了起來。
「天哪∼∼這味道……」她吮了吮唇邊的肉汁。「真是太甜美了!」
眾人被她夸張的笑容搞笑了。
「真的,你吃吃看。」或許是喝了點酒,她也跟著大膽起來,將那串羊肉遞到狄諾面前。
狄諾臉色變都沒變,就在尤漢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狄諾咬下了一口羊肉。「嗯,很棒。」
「是吧!我就說唄!」她得意地咧開笑。
狄諾緩緩地跟著笑了。
「哇啊,你也會笑啊!」她放肆地捏了捏他的臉頰。
兩位教授張大了眼,尤漢倒抽了口氣!完了!
「快吃。」狄諾將另外一串烤牛肉塞進她口中。
眾人以為捊了虎須即將死于虎掌下的凜玫,竟然逃過一劫安然活著,現在正在大口嚼著串燒牛肉,這看在尤漢眼底,真是嘖嘖稱奇。
幾個人開開心心地吃飯聊天,然後不斷地喝著啤酒。
但顯然凜玫的酒量沒有她宣稱的那麼好,飯都還沒吃完,她的臉全紅了。「你要不要來杯咖啡?」狄諾低聲問。
「咖啡?不用了,我喝……啤酒就……可以了。」她眼神有些迷蒙地對著他傻笑。
他嘆了口氣。「你醉了。」完全無庸置疑。
「醉?胡說。」她攀住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做了平日絕對不會做的動作。「我很清醒,你們說是吧?」
尤漢搖了搖頭,玫確實是醉了啊!
兩位熱情的教授繼續喝酒,既然女士說她沒醉,自然就繼續幫她倒酒了。
尤漢同情地看了一眼老大,表示愛莫能助。
終于──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在眾人酒酣耳熱之後,大家解散了。
狄諾環著她的肩膀,領著她走回車上。
「開車吧,再不回去,我怕她會睡死在車上。」惡意扯了扯她的發梢,狄諾對著尤漢說。
「玫很豪爽,也很熱情啊!」尤漢笑著發動車子。
「我看是很沖動,也很隨便。」幸好她不會跳上桌子跳舞,否則他可能要被迫敲昏她了。
「哈哈,老大,放輕松。你這種嚴肅的個性正好配她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她會讓你的生活精彩許多。」
「是啊,不如讓你精彩。等一下你把她扛進去。」狄諾指了指昏睡在車上的凜玫。
「那倒不用了,我的生活夠精彩了。再說,你真的願意讓我扛她嗎?」尤漢調侃地說。
「我無所謂啊,等一下就勞煩你了。」狄諾當然知道尤漢想逮住機會消遣他。顯然他的動情是躲不開尤漢的眼,不過如果就這樣乖乖挨打,那他就不叫做狄諾.布查爾斯了。
「呃,不用了,還是你來吧!」尤漢模模鼻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