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姊姊的炮轟下,受傷的溫雷華差點沒變成聾子。
在仗著自己是受害者、堅決不接受威脅命令的反抗中,溫雷華答應兩個姊姊,以後絕對不這麼晚回來。
又是一個當人家妹妹的壞處。
只要一出什麼事,姊姊們就有權力以保護她為理由,對她下禁令。為了繼續得到出門的權利,她只好再度答應不平等條約。
沒道理、真是沒道理,又不是她故意被車撞,干嘛錯都怪在她頭上嘛?!昨天大姊當場把人家罵的狗血淋頭,她才覺得大姊真的很疼她,結果咧?一回到家、擦完藥,大姊的炮火立刻對準她。
嗚,真是沒天理,她是歹命的溫家小妹。
可是,想到大姊在別人面前保護她的模樣,溫雷華就什麼怨言也沒有了。每天上完輔導課,她就快樂的到競選總部擦桌子、整理文件,當小妹。
那個第一天錄取她的羅助理,她本來還以為他是個很嚴肅的人,誰知道從那一天後,他對她還挺和善的,除了在大家都有點心吃時沒忘了她有一份外,沒叫她去做發傳單那種小事,反而常常給她一些真正的事情做。
像現在,她就努力將羅助理要的文件資料Key進電腦里。
「雷華。」開完會,羅盛隆從會議廳里再度抱出一疊紀錄。
「嗨,羅大哥。」溫雷華應著,手里也沒閑著的繼續打字。
「昨天交給你的資料整理完了嗎?」把文件放在桌上,他在她旁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快好了。」打上最後一個句點,她立刻存檔,為自己又Key完一張文稿開心不已。
羅盛隆看著她的動作與表情。
「你好像每天都很開心?」
「當然啊,能替自己欣賞的偶像做一點事,而這件事又是對大家有好處,我當然高興!」總而言之,她對目前身體力行的支持,是非常滿意的。
羅盛隆本來還想多聊一下,但是眼角瞥見有人在叫他,他只好打住。
「那好吧,這是剛剛開會的資料,你把它Key好,記得,不要被別人看到了。」這里頭可是他們剛剛討論出來的助選策略。
「好。」她慎重的點點頭。
「麻煩你了。」他起身離開後,溫雷華立刻把文件夾打開來看。
啊,原來上個星期總部成立所辦的茶會,募到的款項還不足以供應選戰所需,所以像羅盛隆這些站在核心的參謀們,必須盡快想辦法籌到款項。
錢啊……這她就沒辦法了,畢竟她又不是什麼富家千金,拿出來贊助的有限。
咦?邀款名單?!
她繼續往下看,看到了爭取對象排列第一名的企業名稱——
「鉅」企業股份有限公司,賀剛先生
昂責拜訪者︰劉開修
鉅?她記得在大姊帶回來的雜志里看過這家公司的介紹,在近兩年一片不景氣的警訊中,它是少數幾家仍然維持獲利的公司。
賀剛?怎麼取這麼硬的名字?賀剛、賀剛……這兩個音好像很熟……
啊!對了,「鶴岡」文旦很有名,不知道他爸媽取名字的時候,是不是正好在吃文旦?她懷疑地想道。
呃,想到哪里去了;她趕緊往下看。
拜訪結果︰賀先生當面表明不願輿從政者扯上關系,在第一次會見之後,從此拒絕拜訪。
因應對策︰加強拜訪,爭取認同。
嗯,看來這個賀剛很討厭政治哪,又一個不懂得為國家、為大家打算的人。她皺皺鼻子。
身為一個企業主,怎麼可以短視近利的不理會政治呢?
不行,不單是為了打贏選戰,也為了喚醒賀剛的政治意識、加強他對政治的正確認知,她一定要想想辦法。
將文件擺在旁邊,溫雷華一邊Key字,一邊動腦筋,既然劉助理爭取不到賀剛的認同,那麼,她去好了。
能不能爭取到足夠的贊助經費,對選擇來說是很重要的,從明天開始,她就去拜訪賀剛,反正除了上課時間外,她都很閑,就算用纏的,也要纏到他答應贊助為止,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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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南京東路底,「鉅」企業辦公大樓,溫雷華將腳踏車停在一旁的人行道上。
台北市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騎腳踏車的地方,車多擁擠不說,市區道路還一路烏煙瘴氣,害她都專吸一些廢氣,大大提高了以後得肺癌的可能。
溫雷華走到大樓一樓入口,仰頭看著這棟大樓。
謗據她找到的資料,這棟大樓雖然有三十層,但實際上屬于「鉅」的部分卻只有頂部的十樓,而底下的二十層則分租不同的四家公司使用。
不同于一般人所想像的,「鉅」不是沒有資本擁有一棟獨立的辦公大樓,而是「鉅」的經營者並不喜好人力資源浪費,相反的,他認為人力資源有其必要性,只不過它的必要性絕對要符合不浪費原則,以有限的人力資源做最有效率的管理,將公司的盈利推上高峰。
就是這個理念,讓「鉅」在業界的名聲持續攀升。在「鉅」里,絕對是強將手下無弱兵,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工作領域獨當一面。
溫雷華走進一樓的接待處,希望「鉅」這個給人嚴厲印象的公司,它的經營者不是一個太食古不化的人。
「小姐,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盡避雷華一身牛仔褲、T恤、白皮鞋,但是接待小姐仍然很有禮貌的對待她。
「我想見‘鉅’的經營者,賀剛先生,麻煩你幫我通報。」溫雷華不卑不亢地道。
「請問你和總經理有約嗎?」
「呃,沒有。」她怎麼忘了,像這種大企業的老板,絕對不是臨時來就一定見得到的。
「這樣的話,很抱歉我無法幫上你的忙。總經理的行程很滿,他不見任何預約之外的人。」接待小姐很公式化地道。
「哦。」溫雷華失望的低著頭,「那請問賀先生現在在公司嗎?」
「在。」接待小姐點頭。
「那我在這里等他。」溫雷華說道,立刻往大廳四周找能夠坐下的地方。
「小姐,不行。」接待小姐立刻阻止。「你還是離開吧,總經理不會見你的。」
「他總會下樓的,我一定要見他。」只要他一下樓,她就有機會堵到他。
「小姐,你不能留在這里。」開玩笑,如果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守在公司大樓底下等,那總經理不是煩都煩死了。
「我只是想當面見到賀先生,跟他說幾句話而已。請你幫幫忙,就讓我在這里等吧!」
「不行。」接待小姐搖頭。「除非總經理許可,否則任何在這棟大樓辦公以外的人,都不能在這里停留。」
「拜托啦。」溫雷華懇求道。
「你那麼想見總經理,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
「我是候選人陳長德先生的助選員,我想請賀先生——」
「這位小姐,請你立刻離開。」接待小姐的表情瞬間變得鐵面無私。
「為什麼?」怎麼她變臉的速度跟翻書一樣快?!
「前幾天也有一位劉先生不斷來打擾總經理,但是總經理已經明白拒絕過,請你不要來這里制造混亂。」
「我沒有,我只是想見賀先生而已,我發誓絕對不會干擾到你,請你讓我在這里等嘛。」
「不行。這位小姐,請你不要為難我。真的想見總經理,請先和總經理的秘書預約。」
「那要怎麼跟秘書聯絡?」溫雷華立刻問。
「這要你自己想辦法了,請離開吧。」
「我……」
「小姐,我不想請警衛來,請你自己離開。」
看著接待小姐一臉堅決樣,溫雷華只好踏出大廳門口。不過,她要是就這麼走,豈不枉費她來這一趟?所以,她決定在大樓外的人行道上等,只要賀剛走出大樓,她就一定能見到他。
溫雷華很堅持的在大樓外等了兩個小時,終于看見一個男人在兩位助理的簇擁下走出大樓門口。
她眯起眼,
這個男人很高,一襲合身剪裁的西裝將他頎長的身形襯得更加挺拔,他沒有戴墨鏡故作神秘,但眼神里的銳利足以看透任何人,而均勻的古銅色皮膚使他如刀刻般鮮明的五官看起來更為嚴峻。
他一定不常笑。
身後的助理似乎在跟他說些什麼,他的反應只是淡淡的點頭或搖頭;而另一位助理則拿著手機與人通電中。
他是賀剛!
一認知到這點,還來不及細想什麼,她已經沖向前。
賀剛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女孩,她正好擋住了他要上車的路。
「你是‘鉅’企業的總經理,賀先生?」她一口氣全問了。
「我是。」他低沉的回應。
「我叫溫雷華,是陳長德先生的助選員,可不可以借用你幾分鐘的時間,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陳長德?他原本帶著趣味的眼神轉為冷淡。
「陳長德的競選團隊已經窮到連一個像樣的人都請不起了嗎?」他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輕蔑。
「不是,我是自願來的,跟陳先生沒有關系。」她解釋。
他臉上的嘲弄笑意擴大。
「前幾天來一個劉開修不夠,現在又是你,難道陳長德以為換了個小女孩,我就會大發善心的捐錢給他?!」
「賀先生,我……」
「我沒有興趣和任何一個政治人物打交道,」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堅決。「也沒有時間听一個小女孩說廢話,失陪。」
越過她,他直接走進司機開好門的車子里。
「等一下,賀先生。」溫雷華連忙跟上。開玩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怎麼可以讓他隨便走掉。不過她還沒拉住賀剛,人已經被賀剛的助理給攔住。
「這位小姐,賀先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請你不要繼續糾纏。」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賀剛已經坐著車跑掉。
「賀先生!」溫雷華推開他想追,結果根本來不及,她懊惱的望著轎車的背影。
「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賀先生,否則我只好讓警衛請你離開。」說完,賀剛的助理也不等她回答就轉身回辦公大樓。
「可惡!」
溫雷華的回應是朝他背影扮了個鬼臉。她要是這麼就放棄,怎麼配作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溫家人?賀剛,走著瞧,我纏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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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第一次見面,不歡而散。
第二天,那個可惡的助理攔住她,連一句話都不讓她說,就趕她走。
第三天,更可惡,看到她,他們直接讓警衛「請」她走!
第四天,連門口都不讓她待,看到她出現,直接請警衛來跟她談話,把她趕離公司方圓五十公尺。
可惡、可惡加三級!
這就是有錢人家的真面目嗎?叫警衛來對付她這種善良無辜、可愛單純的小妹妹,真過分。
第五天,她躲起來總可以吧!
哼哼,她就不相信,那個體積大、智商卻不大的警衛真的可以「眼觀四面、耳听八方」。賀剛愈不想讓她見到,她就愈要見到。
從一早八點,還不到上班時間,溫雷華就到「鉅」大樓報到,躲在大樓與人造樹之間。
八點半,瞄到賀剛乘著那台專用轎車,直接開入地下停車場。在門口連停都沒停,害她錯失一個攔截的機會。
不過話又說回來,賀剛真是個認真的總經理。原本以為職階愈高的人,就愈會在上班時間不務正業,可是賀剛卻沒有。根據她這幾天看下來,賀剛不但沒模過魚,甚至稱得上是個工作狂。
難怪「鉅」的獲利每年有增無減,有這麼認真的頭頭在上面盯著,下面的人誰敢模魚呀!
可是,他那麼認真工作,她就哀怨了。
因為他不模魚,就代表不會隨便出來踩街;他不出來踩街,她就得在這里一直等、一直等。
呼呼的冷風一直吹,吹的她整片白皙的臉頰都凍紅了,外套穿的再暖,也蓋不住流落在外的臉頰和雙手,她搓搓手,希望自己的雙手不會因為吹太久的風而僵掉。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傍晚,因為怕錯過賀剛,她連飯都不敢去吃,一步也不敢離開,結果……結果……賀剛居然在八點才出公司啦!
盡避餓的發昏、冷的發抖,一看到賀剛出現,溫雷華立刻飛奔出去。
謝天謝地,今天他兩個助理都不在。她可沒力氣再應付多余的人。
「賀先生——」
听到這句呼喚,賀剛才回過身,一具嬌小的身軀煞車不住的撞進他懷里;賀剛兩腳及時跨成前後步,穩住。
他濃眉打結的看著懷里的小女孩。
「賀先生,我終于……終于等到你了。」她抬起頭,氣喘吁吁。
「又是你。」
「嗯,」她擠出笑容點點頭,「可不可以給我幾分鐘,我只跟你談一點點事就好,拜托嘛。」
「我對政治沒興趣。」他還是冷淡拒絕,把她還靠在他身上的嬌軀扶好。
「你可以不听政治,可是你還是要參與呀,因為你有投票權。」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正在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
「那不重要。」他轉身就又要坐進他的專車。
溫雷華沖向前拉住他。
「我還沒講完,你不要走啦。」開玩笑,好不容易今天沒有他的助理作怪,她怎麼可以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放手。」他眼神臭臭的看著她拉扯自己的手臂。
「賀先生,拜托拜托,你就听我說幾分鐘嘛,又不會耽誤你什麼事。」
「浪費。」她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總之,他月兌開了她的抓扯,然後坐進自己的車里。
溫雷華呆呆的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賀剛在車座里揚起一抹嘲弄的笑,然後命司機開車。
可……惡!
她要是就這麼讓他溜掉,溫雷華三個字隨便人家倒過來寫!
拉出腳踏車,她騎上就開始追。
哼,賀剛今天休想甩掉她!
南京東路上,就見一台寶藍色的名貴轎車後面,跟著一輛台北市罕見的自行車,兩台車在市區道路展開拉鋸戰。
拜台北市一向不太流暢的交通所賜,賀剛的轎車車速也無法太快,每次在與自行車拉開距離之後,又在下一節紅綠燈停頓時被追上。
賀剛根本不知道後面有人在追,一上車後,他立刻打開後座的照明燈看他的公文,車外的事根本與他無關,直到他的司機因為不斷注意車後的狀況,終于忍不住開口。
「賀先生,那個小姐一直在後面。」
小姐?賀剛抬起頭往車後一看,差點大笑出來。
她……她以為她在做什麼,自行車時速競賽嗎?
看她努力、用力的踩車,整張臉都因為過度活動而漲紅,可是她還是一直追,盡避轎車跟自行車行進速度根本不能比,她還是騎著那台自行車不肯放棄的一直追。
看她一直不肯放棄的模樣,賀剛冷硬的心不自覺被敲下了一角。
她一直追著他,就只為了說服他捐款嗎?
「這位小姐好像就是不肯放棄,就算每天被拒絕、被人趕出公司,也被人叫警衛趕走,她還是每天來。」
「哦?」他還以為從第二天後,她就沒再來了呢,就像之前來拜訪的劉開修,被他擋在樓下兩次後就沒再來了。
「賀先生,可能這個小姐真的有什麼事想告訴你,你……你何不空出幾分鐘听她說一說呢?」她的行動力和毅力,連司機看了都覺得感動。
尤其,她前幾天被趕出去的慘狀,司機都看到了,可是她還是沒有放棄。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呀,司機覺得她真是可憐。
「我沒興趣听廢話。」撇開他厭惡政治人物不談,他不以為這麼個胡鬧似的小女孩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
「賀先生,至少她很誠懇呀!」如果不是真的有心,她也不會在三番兩次受到拒絕後,還是繼續堅持。
「你似乎對她很有好感?」
「因為她很誠懇嘛,」年屆中年的司機笑了笑。「這年頭能有這種誠懇態度、又這麼有毅力的年輕人不多了。」
「是嗎?」賀剛收回對車後的注意,也收起手中的公文。他不會承認,听到她被趕出公司、加上她此刻在車後緊追不舍的態度,已經有些打動了他。
他不想跟政治人物住來,這個原則不會變。
看出老板的不願多談,司機很識相的將車子開駛市郊某一家高級俱樂部門口,讓老板下車。
站在門口的服務生一看到賀剛,立刻殷勤的向前招待他人內用餐;司機則將車子開離俱樂部門口。
不過,司機並沒有直接將車開進停車場,反而在俱樂部附近停了一下,看著一輛自行車極不搭調的騎到這里。
看到她來,司機這才將車開進停車場;溫雷華看到司機的舉動,判斷賀剛應該在這里,她才停下車,
呼!呼、呼!好累!
溫雷華很喘的將車子停在一邊、鎖上,整個人還因為過度運動而喘息、發抖,她靠著單車站在原地不動,好幾分鐘以後,才覺得自己彎曲酸麻的兩只腳可以伸直,她試著移動腳、走向門口。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她才跨上台階,門口的服務生已經走到她面前。
「我來找人。」
「請問你要找誰?」
「賀剛先生。」
「賀先生?他沒有交代。」服務生皺眉。「請問小姐你有會員證或者貴賓證嗎?」
「呃……沒有。」溫雷華充分感受到他眼神里的輕蔑。
「那請你離開,本俱樂部不招待會員之外的人,也不容許不相干的人上門來干擾我們的貴賓。」服務生下逐客令。
這里是高級的會員管制俱樂部,可不是一般的餐廳、飯館,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
「可是……」
「小姐,請你離開。」服務生將她推到一旁,也不管她有沒有跌倒,就走回門口繼續招待他的貴賓。
溫雷華被推的跌坐在地上,只能呆呆的瞪著那個服務生。
老天,有錢人的生活都是這副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