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到侍衛們遠去後,蒼堯才再度開口。
「今日怎麼不見她呢?」
「還不是丫頭貪玩,自己不知跑哪兒去了。」「火」嚷著。「野慣了。」
「這要怪誰呢?」蒼堯與「雷」極有默契的相一眼,然後看向「火」。
「別全推到我身上來。」「火」怒瞪他們,肩上的黑鷹也感染到他的不悅,突然展翅而去。
「連小黑都不站在你那邊,真可憐。」「雷」故意嘆氣道。
「你這家伙!」
蒼堯出手分開他們倆說︰「架留到等一下再打。我有話要問索圖,你暫且先別干擾我們吧,席毅!」
「哼。」席毅武眉一揚,放開捉緊索的衣襟口。
索拍拍自己的衣襟,自懷中掏出一只密函。「就是你要,問的事吧?蒼。」
掀開密函,蒼堯快速的瀏覽後,「桓公那兒沒有問題了。很好,索圖。多謝你的大力幫助。」
索圖聳個肩。「這事對齊來說也未必沒有好處,姑且不提桓公與姬家不可分割的血緣之親,管仲大夫也不可能坐視衛境連年禍亂而不管,萬一動蕩到中原目前脆弱的和平,對齊國來說才傷腦筋。」
「現在昭姬與桂羅那幫人的企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他們想借著外來勢力由外而內崩潰整個衛朝,勾結狄人冒犯邊境只是個幌子,想借著懿公的朝臣亂黨不能同結一心的窘狀,趁隙坐大並且吸收自己勢力。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推翻姬家王朝,另外推出他們自己的傀儡政權。」蒼堯冷靜分析道︰「昭姬想成為幕後掌權者的野心不言而喻了。」
「噴,好貪心的女人……席毅寒心地搖頭。
「這一切現在全被蒼哥揭穿,那些人的企圖肯定要撞上銅牆鐵壁了。」索圖拍拍蒼堯的肩說︰「你打算怎麼做?」
「換我是你,索口你又將如何安排呢?」蒼堯瞟他一眼。
「我?這個國家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它的生死存亡又如何呢?昭姬或是其它有能力的人想奪取政權,就讓他們去搶去爭好了。宇宙間自然會有其平衡點,就算我不說話,還有許多許多會說話的人,輪不到我計算衛國的王位。」
「哈哈。」蒼堯笑了笑,「那我也是一樣的。」
索聞盲一愣,緊接著眉一皺一松,「你竟想用這種方法?」
「偶爾我也喜歡坐享其成的。」
被冷落的席毅不甚高興的插入兩人間。「喂,別淨說些啞謎,蒼哥坐享什麼其成?」
「你就是直腸子脾氣,所以听不懂。」蒼堯不介意席毅的粗魯,「不過你愈是這樣,便顯得你愈可愛。」
砰地,席毅—拳擊在屋脊上,陣陣碎片掉落下來,屋脊搖搖欲墜,「你拿‘可愛’來形容一個大男人是什麼意思!侮辱我嗎?」
蒼堯兩個起落,已經距他有數尺之遙,「我是實話實說、忠言逆耳罷了。」
「還說!」席毅立刻追了過去,雙拳虎虎生風的朝他擊去。
夾在玩笑閃躲的蒼堯輿不住飽打的席毅間,索圖再怎麼沉得住氣,也忍不住要一人一腳把他們踢下屋頂。「你們夠了沒有?這可是衛朝王宮,別太目中無人分不清楚狀況了。」
狠狠跌了個狗吃屎,席毅撫著腰,蒼堯捂著撞到的鼻子,抬頭對著索圖咆哮著。「別以為你會雷鳴就了不起,你自己才是那個‘打’不驚人、死不休的家伙。」
「有刺客闖入!」
一時間鐘鼓齊鳴。想當然啦,再怎麼笨的警衛也會發覺這陣騷動。
「兄弟們該怎麼辦啊?」蒼堯灑月兌—笑問道。
席毅磨拳擦掌說︰「好好干他一架,轟轟烈烈的大鬧一場如何?」
索圖嘆口長氣,「根本不該問這家伙的。」他指著席毅說。
「各自散去吧!」蒼堯說。
「什麼?無趣!」席毅大叫著。
但「風」與「霄」早巳消失在牆頭追了。他再留下去,也是孤「火」難鳴,席毅只得順從民心,身手矯捷靈敏地揚長離去。翻過牆頭後,外面有三匹同樣黑得發亮的駿馬乖順地逗留于原地等待著主人們。
風、火、雷自空中一個騰身,華麗的落于馬背上,動作一氣呵成,簡直比耍戲法還教人不敢相信,馬兒也毫不吃驚,宛如有翅膀似的拔腿飛奔,遠遠便把追兵拋甩在腦後,等宮中侍衛到宮外搜查可疑人物時,他們早己遠奔出數里外了。
「到這邊沒問題了。」蒼堯放緩馬蹄。「就在這兒分道揚瓖吧?」
索圖點頭,「有件事要問,你何時會告訴玥儀姑娘你做的計劃?」
「咦?」蒼堯抬眉,不是他故作訝異,實在是從不關心他人事務的索圖,竟會開口問他有關玥儀的事,不得不令他訝異。
「別那樣看我,我不會搶你看上的女人。」索圖揮揮手澄清,「還不是小慈說什麼她很喜歡玥儀那女孩子,關心你究竟會不會好好照顧她,不要欺負她。這個問題也是她叫我問的。」
「那丫頭真多管閑事。」席毅一旁不滿的問︰「莫非太閑沒事做嗎?」‘蒼堯扯扯唇角,「我不打算把計劃讓他們知道,就算玥儀卜樣。」。
「難道她不會誤會嗎?」
那又如何?「蒼堯神色堅定地說︰」為了保護她,封鎖整個計劃的情況是必要的。就算她會有點小小誤會,也沒關系。「
「……」席毅與索圖都突然地沉默下來。
「我先走了。」
看著堯離開的背影,席毅停馬看向索圖說︰「你看……大哥他是不是對那女子動心了?」
索圖心想,連最遲鈍的席毅都能發現這一點。「大哥自己可能沒發現,他已經深陷情愛泥淖無法自拔了。」
「難以置信,那向來最無拘無束。從不被任何人束縛的風,會去愛上任何人?」席毅猛擊自己額頭,「我一定是在作夢!」
「有那麼難以置信嗎?」索圖低笑著︰「其實你一直沒發現,大哥是我們這幾個師兄妹中,最寂寞與最需要愛的一個人。你身旁向來不乏紅粉知己,小慈和我兄妹也互可為伴,可是他呢?」
「他本性孤僻,怎麼可能會寂寞?」
「你又錯了,二哥。大哥並不是孤僻,他只是習慣了形單影只罷了,最早發現這點的是小慈她。為什麼小慈不來纏著我,或是你,老喜歡強迫大哥時時和我們聯絡與接觸,你知道嗎?」。「她看上大哥了?」
索圖白了他一眼。「小慈曾說大哥就像只被隔絕的孤雁,沒有家人、沒有親友,只有師父與我們而已。他飄泊于四周,從不曾于一個地方久留,但每當我們需要幫助,他也是頭一個出現的人,而我們幾個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沒有好好珍惜。蒼哥不是不知道該如何愛人,只是沒有人時時提醒他,他也有被愛的權利,小慈才決定她要把大寄拖出那個荒山野嶺,做那個提醒他外在世界的人,讓他不再與世隔絕了。」
「那小妮子。」席毅寵愛的口氣嘆道。
「可是……」
「怎麼了?」席毅瞥他一眼。
搖搖頭,索圖並沒有說下去,他只是心想玥儀姑娘能了解蒼堯哥的心,或是他歷經風霜的經歷嗎?那自幼就無父無母的蒼堯哥,真的能在玥儀姑娘的身上找到幸福嗎?
這個答案,任憑誰都不能替他們倆回答。
黎明時分玥儀已經清醒了。她看著窗邊泛白的天,啾啾鳥鳴聲中,迎接新一天的到來。昨夜她很晚才能人睡,胸中反反復復翻騰的都是蒼堯的一幕幕情景。
她雙手不禁絞起,昨夜他如果沒有停下來,今天早晨對她來說又會是怎樣的一天呢?直到現在她還無法忘懷,被他緊緊擁在懷中的滋味,那種心跳得像要暈過去的羞,陶醉在奢侈的溫柔間,融化在他的雙唇下……
在蒼堯心中這又算什麼呢?他不可能沒有過經驗,他過去曾與哪些女子在一超過呢?她為什麼會為了這個想法,胸口隱隱刺痛著。她希望自己是他的最初與唯一,偏偏連這一點也鐵定要失望。
如果早一點認識他,那就好了。
不要在這種敵我難分、迫于情勢的情況下認識他,那就好了。
第一眼見到他時,快點、快一點離開,那就好了。
可是所有這些想法都是空想,而且人不是神仙,人是無法回到過去的,人只能抬起頭,繼續往前走下去。
清寒的冷意自窗口灌進來,玥儀不覺雙手摩挲著,後悔沒有穿上厚一點的長袍,快下雪了吧?好冷。
「小姐,您的熱茶。」侍兒殷勤的為她送上早茶。「今天您和風公子都這麼早起,真是難得。」
風!玥儀急轉過身,差點弄翻了那杯茶,「風公子回來了?」
「呃,嗯。」侍兒困惑地點著頭。「他不是昨夜和您一道兒回府了嗎?我剛起床準備服伺小姐,就看見風公于在如星亭中靜坐運息,我們還不敢打攪他呢尸,原以為他—夜未歸到現在還留在昭姬香閨的玥儀,匆忙得連披肩也顧不得拿,火速的奔下寢樓,無于屋外凍寒的氣候,一心趕到如星亭中——他在那里!
寒風、眾目睽睽、大庭廣眾,突然一切都在她的心中消失了,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舉止是多麼地引人注目,也沒有注意到寒冷凍得她雙頰紅咚咚,雙腳在冰冷的泥地上凍麻了。她眼中只有他。
蒼堯閉目雙腿盤坐在亭中,仿佛已經完全融入另一刊世界般的專注,他俊美的容貌平靜不起半絲波瀾,有股熱氣不住地由他頭頂氤氳冒出,縷縷白煙形成白霧罷罩著他,不知是世界拋棄了他,還是他拋棄了世界。
她曉得自己該快點轉身進屋子里去,這太瘋狂了,她割然為了看他一眼,連披肩也沒拿地就沖出來。可是她的目光無法離開他,她可以看著如此不凡卓越的他,一輩子也不嫌煩。是她瘋了?還是這本來就是個瘋狂的世界呢?
突然間他睜開了雙眼,仿佛他早己感覺到她在那兒。大膽、迫力十足對上羞怯、不知所措,她倒退一步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她知道自己臉上寫著什麼,他一定能看得出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臉上露骨的表白,她——玥儀已經愛上了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蒼堯了。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小姐!小姐!」侍兒帶著厚毛斗篷奔了出來。「真是的,這麼冷你什麼外裳也不披著就跑出來,會著涼的。萬一染上風寒或是重病怎麼辦好?」
玥儀轉身看向侍兒,她伸出手來要接過斗篷時,一雙大手越過她,取了那件厚斗篷。「小姐我來照顧就好了。」
她愣于原地,蒼堯低頭對她溫柔地笑著。
制兒咯咯笑了兩聲,「奴婢遵命,風公子。不,應該喊姑爺了吧?嘻嘻。」
驀然听見這句話,玥儀臉全都燒紅了,蒼堯卻在她的耳邊,當場回答那名侍兒說︰「那要問你家小姐的意思如何?」
玥儀羞惱地說︰「別鬧了。」
蒼堯與侍兒都放聲笑起來,只有她紅著瞼沒加入他們,「我要進去了。」
「不,留著。」他靠著她臉頰說︰「我不會讓你凍著的。」
「那……奴婢不打攪小姐和公子了,奴婢先告退。」侍兒也很識趣的退下,只留下他們兩人在花亭前。
蒼堯為她披上厚斗篷,擁著她走進花亭內。「怎麼了?突然這樣跑出來?」
玥儀總不能說她高興得忘了。「沒……沒什麼。」.他挑起她下巴,熾烈的看著她,「任何話都可以告訴我的。」
那也包括了……愛嗎?她可以說她愛上他了嗎?
「雪。」她調開眸子,亭外突然飄下來的小白球,讓她不禁說道︰「下雪了。」
望著伸出小手接著掉落的雪花的她,蒼堯曉得她還沒有準備好,不論她想講什麼他都不會強迫她說出口的,他是個很有耐心的獵人,對于他非常想要得到的東西時,他的耐心會更大;他會等到她開口說的。
蒼堯點點她凍紅的鼻尖,「這兒,你臉上有雪花。」
她天真的仰起臉,「真的?在哪兒?」
握住她想擦去雪花的小手,他低下頭說︰「在你唇上,這兒……還有這兒。」
他輕柔的復住了她只唇,像朵燃燒的雪花,起初不住顫抖著的人兒,最後也輕嘆著,接受了他熱情溫暖的擁抱。這一片寂靜銀白的天地間,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