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這半年間,孫、阮兩家的關系也起了不少變化。
首先是阮光宗,成天吃喝嫖賭無所不來,終于大大的激怒了胡氏,在獲知他又欠下一筆債務之後,胡氏將他逐出家門,誓言他若不能出入頭地,就永遠不能返回家門。所有的人都勸她不能這麼做,然而胡氏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並向所有人宣布,不準借給他一毛錢,阮家是一個子兒也不會付。
阮光宗窮途未路,竟然就離開了蘇州,下落不明,直到這兩個月,突然寄了一筆為數不多的銀子和一封信回家。他沒有表明自己在做什麼,只說目前過得還可以,信中言談卻不復當年油滑模樣,顯見在外受到甚多磨練,胡氏雖然有些擔心,卻又覺得欣慰,只盼將來阮光宗真能洗心革面,回家承繼祖業,想到這里,她更自覺有義務把這個當家做好。
至于她的女兒和女婿呢?
孫府花園里。
天氣正好,入秋時節的傍晚,不冷不熱,最適宜散步,只見一對年輕夫妻相挽著手,緩緩地走在園子里的青石板道上,那男的風流俊雅、眉目溫存,女的則是嬌柔婉約、清麗優雅,原來這對璧人正是佟曉生與阮飛香。
「好些日子不見,你一定很寂寞吧!」佟曉生道。公私兩地忙,
這些天他又去杭州,待了足足快一個多月才回來。
「娘最近才來過呢,還帶了一堆補藥來。」阮飛香笑道。
母親的態度在這半年中,已漸漸趨于緩和,再也不那麼盛氣凌人了。雖然阮飛香始終不知道在半年前回門的那一次晤談中,母親和曉生究竟談了些什麼,然而從那之後,母親卻不再反對他們倆的婚事,加上佟曉生對她的態度一直都十分恭敬,于是慢慢的,看在女兒過得十分幸福的分上,她的心柔軟了,再也不曾提起從前的事,對待曉生,也不再如同從前一樣苛刻。飛香高興著這樣的改變,並衷心期盼能夠維持到永遠……
「這些日子你身子還好吧?」佟曉生打斷了她的思緒問道,原來妻子已有喜了,自己又不在身邊,這也難怪他要擔憂了。
阮飛香卻是一笑。「沒事,這孩子乖得很,都听人說懷著孩子要害喜的,我卻是不暈不吐,好得很。」
「那肯定是個女女圭女圭了,這麼乖巧懂事,知道不能給娘添麻煩。」佟曉生放心地說道。
「你淨是瞎說。」阮飛香低笑,已是人妻的她,不知怎地,還是保有著一份屬于少女的嬌柔,真教人愛煞。
畢竟怕傷到孩子,佟曉生終究忍住想緊緊抱住她的想法,直接導入主題。
「香兒,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這麼巧,我也有事對你說呢!」
「噢!那你先講。」
「不,還是你先說吧。」阮飛香笑道。
「好吧……」佟曉生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打從你一懷孕,我就立刻想到……自己受了義父——呃,該叫爹才對,我老是改不過來。我們受了爹這麼大的恩德,實在無以回報,爹一直待我如同己出,我也希望能為他老人家盡點孝心……」他頓了一頓。「我希望,將來咱們的第一個男孩,讓他姓孫。」
阮飛香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的丈夫,佟曉生發現她的奇特反應,有些不解、有些慌亂,以為她不贊同。
「怎……怎麼了,你生氣了嗎?是不是我太自作主張了?」
阮飛香搖搖頭,伸手撫住他的胸膛。
「不……不是……」
「那是怎麼了?你這表情讓我心慌,不同意的話其實也不打緊,我可以……可以另想他法。」另想什麼他法?他不過是隨口胡謅,然而當他看著妻子怔然的面孔時,會令他著急。
「不,不是,你誤會了。」阮飛香將螓首靠進他懷里,幽幽地道。「我只是在想,或許老天真是冥冥中注定了咱們要在一塊兒的,否則……它怎麼會讓咱們心靈相通到這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呢?」
「什……什麼?」佟曉生听著她的話,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這時,阮飛香抬首望他,露出一抹動人至極的微笑。
「我是說,好巧,為什麼你說的事和我想的事……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佟曉生仔細的消化這句話後,豁然一醒,抓住飛香放在他胸前的兩只小手,驚喜至極。「你的意思是說,你剛剛要說的事情,就是這一樁?」
「是啊。」阮飛香點頭。
佟曉生笑著搖了搖頭,若有所感,于懷中模出那塊月牙玉塊,反復把玩著。「看來……香兒,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了……你的父親知道我懂你,我的父親也知道你會懂我,才以這塊玉,鎖住了你我緣訂今生,是不?」
「哪有這麼玄妙呢?」阮飛香不正面回應,只是輕笑,此時,許是月復中的小生命知道父母談的事是有關他的未來吧!竟也急急忙忙的想要「參一腳」了。
「哎……」阮飛香忽然痛叫一聲,雙手輕撫著肚子,笑道︰「這小家伙,竟在踢我呢!」
「是嗎?我瞧瞧。」佟曉生聞言,啥都不管了,膝蓋一彎竟就當場彬了下去,把頭靠在妻子的肚月復上,要把小嬰兒的調皮听個分明。
夕陽西下,秋季的花朵散發著雅淡的清香,天際的雲彩漸漸染上醉紅,那一雙幸福的人兒,也就這麼被剪影進昏黃的暮色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