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天,這些天來,她覺得自己像是具行尸走肉般毫無意識地活著,唯一有的目標就是將陷入停頓狀態的藍天集團重新拯救回來,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再也無意義可言。
夏嚴寒這一擊勢如破竹,他早打算不讓藍天有翻身的機會。她剛才和範克德研究是否另外有其他可行的方法,結果依然,唯有人肯把資金借予藍天才能度過這次危難。問題是!她壓根籌不到這筆二十億元的巨款。
夕陽暮靄,景色別致,她卻無心駐足欣賞。
藍苡情拖著沉重的身體和暈眩的腦袋,以及滿腔心焦失落的情緒,來探視在醫院里頭的父親。
讓祖兒一個人全天候的照顧父親,她的體力根本吃不消,不顧她的堅持,藍苡情命令她回去休息。
這短短幾日,對藍家人而言,仿佛世界末日般,快樂已隨風散去,籠罩而來的全是憂愁,藍苡情本已稍稍恢愎精神的臉頰再次瘦削下去,撐著滿是傷痕的身心,她告訴自己要支持下去。
猝不及防下,如一陣狂風,長廊角落出現了位預料之外的身影——夏嚴寒。
她頓了頓,別開了臉,不願再看他。
當她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就堅決的告訴自己,他是陌路人,即使是心痛如絞,也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她的反應讓他的心好痛、好難受,也終于願意相信他以往不願相信的事實,愛情的確有扭轉乾坤的魔力——沒有她的日子竟是一片晦暗。
「跟我來!」夏嚴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掙扎與反抗,硬是把她拉下樓去,要跨越這道鴻溝,這是唯一的機會,不藉由此刻澎湃的心情傾吐所有,他害怕他會畏縮,那他會就此失去她。
胸口的墜煉冰涼地緊貼著,他再也無心去思考,不知不覺中,他甚至忘記它存在的事實。
「放開我!」她好不容易甩掉他的手,虛弱的道︰「我累了,再也沒有心思余力和你繼續糾纏下去,你為何不放過我?」
「所以你就用離婚協議書來斬斷你我之間的所有關系。」
她笑的好悲哀。「我承認我是徹徹底底的失敗者,我無法改變你的決定,而你這個勝利者已經把藍家的每個人都擊垮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你贏得還不夠嗎?」
他語出苦澀︰「你恨我?」
「恨你?」她搖搖頭,說︰「我有那資格嗎?」一咬牙,她轉過身去,說︰「你走吧!我跟你之間已沒有關系可言,更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夏嚴寒強行拉住她,說︰「你當真這麼狠心,你為什麼不站在我的立場上替我想想?」
「有!我當然替你想過。」她淒涼地續道︰「所以我不在乎你取走藍天的一切,可是我在意的是,你不該攻擊一位時日無多的老人,去加深他的病情,你可憐過我嗎?他再怎麼不對終究是我父親,我豈能眼睜睜的不管……既然我們倆永遠沒有交集點,再繼續下去只徒增痛苦而已;我離開,你會有更寬更廣的選擇,也不必再從我身上看見毀你家園的仇人影子,時間會沖淡一切,恩怨會煙消雲散,你也會活得快樂點。」
「你好絕情。」夏嚴寒猛地將她抱在懷里,說︰「你怎能心平氣和的離開。」
「你當我願意嗎?」她喃喃地道,聲音小得听不見。
靠在他的胸膛上好溫暖,那不舍之情是那麼濃烈,可是……她心痛的說︰「既然現實注定我倆無緣相守,強求在一起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何必呢?」
這一擁抱會是最後的擁抱嗎?不!他不願、不舍、不甘心,他好不容易得到心中所愛,豈能眼睜睜的讓她從身旁溜走,使自己狐獨一生。
對!退一步會海闊天空的。
他撫著她的秀發,低低說了一聲︰「算了!」
「什麼?」藍苡情一時不明語意。
「你父親的病就當是他還我羅家的懲罰,我可以不再咄咄逼人讓他含恨而終,我也願意讓你盡盡為人子女該盡的孝道,藍天集團我會出面挽救的。」
「你……」藍苡情激動得睜大眼楮說︰「你真的願意?!」
他點點頭,不舍地撫模她略為蒼白的臉頰,說︰「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我從沒能讓你過過一天好日子,從這件事開始,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不要說補償我,你從沒有欠過我。」
他那深邃的眼楮充滿沉靜的色彩,不再有恨的感覺竟是那麼的輕松愉快。
淚水刺痛她的眼眸,她不在乎這小小的疼痛,嫣然一笑;此時,她的心底裝滿的全是濃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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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風在陽光中搖曳,陽光也照耀著坐在陽台上的一對儷影。
擁在懷中的感覺既真實且自得——這段經歷無數波折的感情終于有了圓滿的結局;回想過去,他無限心疼的摟抱住她,從今以後,他再也不願放開她了;恣意享受這前所未有的平靜時刻,不再背著包袱的感覺竟是如此輕松自在。
「我向來總以為愛情只不過是婚姻的前奏曲,是一件既簡單又平凡的人生過程,從來沒想到它居然會是這樣折傷人。」夏嚴寒是一副身受其苦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一直封閉你自己的情感,我想在今天以前,你人生的唯一目標大概只有復仇吧?」
「我不否認,事實上也是如此,但因你,這十七年來的努力在一夕之間全崩潰瓦解了。」
「後悔嗎?」
「不後悔。」他從口袋里拿出那張被捏縐的飪險婚協議書,說︰「可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許你拿這東西嚇人。」他心有余悸地道。
「我何嘗比你好過。」她低垂下頭,眼神黯淡地道︰「天知道,我是忍下多大的痛楚才簽上藍苡情這三個字。」她甩甩頭,鄭重地看著他,說︰「我保證,再也不會讓我們之間發生這種事。」
夏嚴寒緩緩地把那張離婚協議書撕裂成碎片,讓它如雪花般的隨風散去。
許久過後,藍苡情輕輕地道︰「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準備把我父親接回藍家靜養,由祖兒來照顧他。」
夏嚴寒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僵了一下,不自然的回道︰「苡情,希望你明白,我絕對無法用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態度去接納他,更無法視他為我的長輩。」
藍苡情了解地道︰「我明白,也不敢奢求。等他身體狀況好一點,我會回去一趟,請求我父親把藍天集團的實際控制權歸還給你,它是你的。」
「別忙!在他有生之年的這段日子,我不介意讓他繼續擁有,等一切塵埃落定後,你再把它還給竣斐,這全屬于他,我無權擁有。」他放縱地傾訴心底話︰「這些年來,我在商場上打滾翻騰,早已身心俱疲,要不是為了——為了復仇的信念,我才不會傻得自尋煩惱,將一生的精力專注在汲汲營利及勾心斗角上。」
「照這樣听來,你心里有著更遠大的理想嘍?」她好奇心大起。
「想不想听听?」
她孩子似地睜大眼楮,洗耳恭听。
「我的志願是當個農夫。」他也像孩子似的訴說他偉大的志向。
「農夫?」藍苡情先是訝異,隨後了然而笑。
「很厲害是吧!想想每天能夠馳騁于青翠草原問,在屋子四周種滿繽紛多彩的花,你說那種日子多逍遙、多寫意。」他執起她的手,說︰「你願意跟我過那種遠離塵囂的日子嗎?」
她笑得很開懷的說︰「當然願意!听你這一說,我都已經開始幻想那種悠哉生活有多快樂了,我可以稱得上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藍苡情心滿意足的偎在他的懷抱里。
「這麼容易就得到滿足,你的野心未免小了點。」他親匿的用手點點她的鼻尖。
「能依偎在愛人懷里已算是得之不易的幸運了,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邪邪地笑道︰「那我就給你一點刺激好了。」他輕撫她細白如雪的頸項,溫柔地托起她形狀美好的下顎,極盡熱情地吻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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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笑對不對?繞了一大圈,結果又繞回原點,什麼也沒做。」夏嚴寒自我解嘲地道。
「你能摒棄成見,至少懸在你心頭多年的沉重負擔總算可以拋卻了,對你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新生。」夏竣斐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
凝望著桌面上的純白陶磁,它和里面的黑咖啡呈現強烈對比,似在隱喻世間的是與非只有一種壁壘分明的極端,不!一定有中庸之道,而選擇這條路走後,人似乎輕松許多。夏嚴寒暗忖。
「你怪不怪我?」夏嚴寒問道。
「怎麼怪?你放棄報復,有一部分的原因不也是為了我,說起來,我是該感激你的。」
他吁了一大口氣,說︰「有你這句話,我心里著實好過許多;這些年來,你和干媽不顧一切全力支持我,結果到了最後,居然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白費心機。」
「你放心,媽咪要是知道你想通了,只會替你高興,又怎麼會責怪你呢!這麼多年來,我們一塊在美國生活,縱然你嘴巴從來不說也不抱怨,但看在眼里的我們都明白你心里的苦,看你沒日沒夜地念書苦讀,費盡心血的研究有關商業活動的全部書籍,整日埋首于公事堆中,沒能有一點喘息空間,不能像時下一般年輕人般過著該有的活力生活,看在媽咪眼里,她都快心疼死了。」夏竣斐說著。
那一段日子已是過往雲煙,逝去的事回首何益,未來才是可期。
「等事情告一段落後,你和祖兒會結婚吧?」夏嚴寒詢問道。
「那得看她的意思,如果她願意的話。」夏竣斐露出滿足的笑容來。
「你會帶她回美國去?」
「不一定,要是她想留在台灣的話,我就把媽咪也接過來,那我們一家人仍然能聚在一起,不至相隔遙遠。」他說著計畫。
夏嚴寒欣喜一笑;陰霾已除,看樣子,往後的日子該愜意無比。
隨風飄逸的窗簾綻開一條縫隙,明媚的天空微微罩上一層烏雲。
誰都料想不到,平靜的背後又將卷起漫天風雲,再次投下未可知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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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事情解決妥當了,藍天集團的運作已經全部恢愎正常了。」範克德比了比OK的手勢,說︰「危機已除。」
「想不到那小子對苡情倒挺死心眼的。」藍耀焜微微一笑,直挺挺地端坐在病床上,之前的憔悴已不復見,連病懨懨的模樣也一掃而空,呈銳角形的臉再度充滿蓬勃生氣。
「董事長高明,買通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制造張假的病歷報告表,把大伙騙得團團轉。」範克德佩服得五體投地。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用錢可以買到太多太多的東西,這話雖是老生常談,卻很有用。」他笑眯眯地道︰「這也正是我為何處心積慮累聚財富的最大原因,否則就算我身體硬朗,每天得為三餐煩惱,這種人生多無趣!」
「但這事可把大小姐和二小姐給急壞了。」
「現在不是雨過天晴啦!」他哼了一聲,道︰「這兩個孩子知道我平安無事,一定會開心極了。」他忽然又皺起眉頭,說︰「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得把這兩個孩子帶離夏家才行,當初因為我的一時貪進,忘了調查夏氏兄弟的底細,才會上這惡當,既然真相大白,那苡情就沒有待在夏家的必要了。」
「董事長,這不太好吧!夏嚴寒肯救藍天集團,正表示他不再跟我們作對,而大小姐和二小姐反成了兩家之問溝通的最好聯系。」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一回,要不是我散播不久人世的消息,夏嚴寒肯回心轉意放過我嗎?我現在等于又死而復生,那我怎能又把羊兒往虎口送,自縛手腳,這件事你別管,我自有打算。」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是盤旋在藍耀焜腦中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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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總機小姐的通報,夏竣斐接起自美國打來的國際長途電話,听著話筒內傳來的一連串緊急特別報告,他的一顆心正逐步逐步往下沉去;收線之後,他的臉色也隨之轉變為蒼白和焦慮。
夏嚴寒停下批示公文的動作,兩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感染到他的不對勁,擰起眉頭凝重地道︰「出了什麼事?」說話的口吻不自覺的也跟著他的表情而慎重起來。
「是媽咪來的電話,她說總公司發生大火,公司和廠房因這場大火而付之一炬。」他說出的話雖顯得有氣無力,仍不失鎮定。
夏嚴寒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艱辛地開口道︰「那人員傷亡呢?」他首先關心的是人身安全可否受到危害。
「當地時問是深夜時刻,員工大部分都已經下班離去,留下來的值班人員除了一、二位受到輕微嗆傷或灼傷外,其他並無大礙。」
夏嚴寒松了一大口氣後,才繼續追問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廠房和公司居然會同時起火?這未免太過巧合了,還有,夏氏一向最注重的就是消防安全,每半年就舉行一次消防演習,斷無可能會因為一把火而造成全毀的嚴重後果,甚至連搶救的時機都來不及,太不可思議了,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心房掠過一陣戰栗,睜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盯著夏竣斐直看。
夏竣斐了解他的心思,同時也點頭回答他的疑問,印證他的推測。「據警方初步在現場清查出的蛛絲馬跡來判斷,百分之九十是人為縱火,而且歹徒似乎是鐵了心,非得把整個夏氏產業燒個精光才甘心,縱火的方法相當絕情。」
「在美國商界打滾的這一段時間,同業競爭全處于公平的狀態,我不認為有那些個企業因不服輸而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也不記得曾跟人有發生過這麼深的過節?」他沉聲地道︰「干媽在電話里有沒有說警方捉住嫌疑犯了沒?」
在他問話的同時,設在辦公室里的傳真機也開始積極運作——傳來一張又一張關于這次火災所造成的損失清單估計和警方目前最新的調查報告。
夏竣斐一張一張的快速閱覽過,再把那一疊資料放在夏嚴寒面前,說︰「警方已經鎖定三名華人涉案的可能性,這三個人全是在美國社會混幫派的不良分子,照初步情況研判,他們大概也是被人用金錢收買,是受到有心人的指使,至于誰是幕後操縱者,因查無實據還一無所悉。」他看著桌面上的損失報告,不禁面泛憂色地說道;「火災的損失雖然有保險公司可以做理賠,但客戶對我們所下的訂單誓必因工廠的生產線停頓而受到嚴重的延誤和影響,預估下來,違約金可是一筆大數目,那我們移往台北方面的資金才剛動用二十億元來解救藍天之危。」他勾起嘴角自我調侃地道︰「不知怎麼地,我突然覺得,夏氏現在的處境不正和不久之前的藍天集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事情好像又再度上演一遍,只不過這次吃鱉的角色卻換成是我們自己了。」
「藍天?」夏嚴寒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喃喃地說道︰「藍耀焜。」
「大哥……」夏竣斐不明所以地輕喚一臉肅穆的夏嚴寒,他的眼神蒙上一層強烈的不安,他在懷疑什麼?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他暫停追問,接起電話,說︰「總裁辦公室。」
「我是藍耀焜,叫夏嚴寒听電話。」
藍耀焜?夏竣斐瞪著話筒愣了好一會兒,心想︰他劈頭不客氣指使的聲音渾厚有力,與二個星期前的虛弱委靡簡直是天壤之別,這是怎麼一回事?
遲疑中,夏嚴寒一把接過話筒,喂了一聲之後,他一語不發默默听著對方的說話;倏然間,他掛掉電話,從椅上跳了起來,拎起西裝外套,急沖出門。
「你上那去?」夏竣斐在背後急喊。
「藍家。」他戰栗的聲音在辦公室里迥蕩,久久無法散去。
轉載自POOH樂園雨掃圖BANG校對
「老總?」藍苡情因父親的一通電話而回到藍家;一進門,見到端坐在客廳上的人竟是一段時日未見的石鴻宇,不禁訝異出聲。
「苡情……」石鴻宇從沙發上跳起來,已往的從容不迫有些走樣,模樣看起來顯得無措且狼狽。
的確,他失去坦然面對她的勇氣,心頭纏繞無數的糾結與不安;至今,他仍迷惑于當初告知藍耀焜有關夏嚴寒的身世背景是對?是錯?總而言之,他心里一直存著一股深深的愧疚,他實在不該負了藍苡情的信任,而配合著藍耀焜隱瞞一切。
「你們兩個人站著干什麼?又不是不認識,難道還需要重新介紹嗎?來!坐下來。」藍耀焜輕松愉快地說著。
藍苡情此時才注意到臉色紅潤的父親,神采奕奕,言行舉止仿佛又回到昔日霸氣十足的藍耀焜。自從將他由醫院接回家里療養後,他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
「爸,您的精神真的好了許多,回到家里調養果然恢愎的快一點。」她甚是開心。
藍耀焜干笑兩聲,模模自己愈來愈豐胖的臉頰,說︰「心情愉快,氣色當然也跟著好起來了,不過爸爸能夠恢復健康,你和鴻宇居功最多,要不是在你們兩個人全力幫忙下,爸爸此時此刻還得一副病懨懨的模樣躺在醫院里聞那股令人作惡的藥水味。」
藍苡情挑高眉,不明白他語帶玄機的話語是什麼意思?他住院,和石鴻宇有什麼關連呢?父親對石鴻宇的態度一反以前的作風,竟是那樣的熱絡。
她咽咽口水,輕喊一聲︰「爸……」
他擺擺手,說道︰「什麼都別說,你們兩個先靜靜听我說。」他阻斷她的問話,意味深長地道︰「藍天集團能突破逆境,從破產邊緣被拯救回來,這第一大功臣鴻宇當之無愧;苡情啊,鴻宇真不愧是你最親近的密友。」
「爸!」藍苡情驚駭地叫喊出聲,他父親怎能語意模糊的胡亂牽扯他們的關系——密友?
「伯父,您——」石鴻宇尷尬的直搓手,急急想對一臉錯愕的藍苡情解釋。
「我不是要你們兩個靜靜听我把話說完嗎?所以誰都別插嘴。」他得意洋洋地大聲宣告著︰「你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但礙于現實環境所以才造成你們無法相守,我心里很難過。」他向震驚無比的藍苡情道︰「既然藍天集團的運作已恢復正常,你也沒有繼續待在夏嚴寒身邊的必要,找一天跟他辦好離婚手續,從此以後,不必再跟他有任何連系;鴻宇等你兩年,他才是你最佳的歸屬,他的一片痴心,如今已得到你的印證,也通過你的考驗,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鴻宇才會是真正愛護你、保護你的好丈夫。」
藍苡情簡直不敢相信他父親竟然要她和夏嚴寒斷絕關系,他怎說得出這段忘恩負義的話來,她驚呆了!
「伯父,我說過,我對苡情絕沒有非分之想,您這些話,會造成誤會的。」石鴻宇大驚失色的跳起來,不一會兒,他又頹然的坐下來,他發現到自己似乎已掉進一個陷阱里,藍耀焜的突然邀約根本是另有企圖。他沮喪地按住額頭,心想,他的自以為是可能又給苡情帶來另外一次傷害。
不顧兩個年輕人蒼白死灰的表情,藍焜耀自顧自地興奮說道︰「什麼誤會?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全看在眼里,豈會不了解;鴻宇,在這節骨眼上,你根本不需要顧忌什麼,苡情和夏嚴寒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個幌子,既然目的已達成,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你們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成就一樁美事,听我的話,別再蹉跎下去,我等著抱外孫呢,再往後幾十年里,我想親眼看著我的外孫成長茁壯,我已經擬定好計畫,要好好栽培他,讓他成為我的接棒人。」
藍苡情忘了質問他父親那番不合情理的話,她的注意力再度被他所吸引住,什麼往後數十年的日子……他的計畫……這話的意思……她並不是不高興她父親的病能夠康復,而是她嗅到陰謀的味道。
藍耀焜雙手一攤,淡淡說道︰「好了!沒事了,那是醫生的誤診,我的健康情況良好,一如往昔,壯的跟條牛一樣。」
藍苡情的一顆心幾乎要被這消息嚇得停止跳動,她父親的病是他自己一手捏造出來的騙局。
她再看看石鴻宇,只見他一雙低垂的眼隱藏著不尋常的逃避,他居然不敢迎視她。
霎時,她全明白了。天啊!原來他父親早在夏嚴寒自暴身分前就已經知曉全部的秘密了。
她沮喪地長嘆口氣,她真的沒有再與父親爭辯的力量,她現在所想的全是如何去跟夏嚴寒解釋!解釋這一切……
她搖搖頭,帶著沉重的身軀,腳步虛幻的拉開大門——
她突然閉上眼楮,期盼眼前所見的是幻影……
石鴻宇則驚愕的張大嘴巴,無法言語。
只有藍耀焜一派悠閑地貼坐在沙發內,面泛淺淺微笑——是志得意滿的笑容。
現場靜的連根針掉落地面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夏嚴寒整個人呆呆的立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只覺得麻木像傳染病一般從他的頭頂上灌落下來,一步一步快速地吞沒他的臉龐、頸子、身體、四肢,一直往下延伸至腳底,甚至麻痹他的所有神經,他的身體冰冷如雪,僵直的身體宛如泥雕像。
此時的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正常,否則他怎麼感覺踩在腳底下的都變得虛無飄渺起來,自己彷似隨時都會跌落地底深處摔得粉身碎骨。
如果這場天衣無縫的戲是藍家人設計出來的,那他們是成功了,他們是擊垮了他的世界,把他整個人毀滅殆盡,連他的意識都被他們整個抽空了,他們是贏了。
他眸中散發出的悲哀叫她心顫,藍苡情的震驚其實並不亞于他,她作夢都沒想到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她回頭看見她父親一臉的竊笑,不由得疼痛鑽心,這一幕又是他的精心杰作——這下子她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面對那雙悔恨交加的不信任眸子,面對毫無生氣臉孔的他,她試著努力去解釋。「嚴寒!事情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個樣子,你听我解釋……」
「不用說了!」他的視線穿透她,無視她的存在,靜靜的走近藍耀焜,淡淡地問上一句︰「那把火是不是你教唆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麼樣?」他斜睨著他,悠哉地點上雪茄,說︰「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在沒有證據以前,你可千萬別隨便冤枉人。」他閑閑地說著。
「你我心里有數,那就夠了。」輕輕地如游魂般,他慢慢的飄出藍家,至始至終都沒再看藍苡情一眼。
看了又有何用?他能說什麼?當初復仇心切的人是他自己,最後放棄報復的人也是他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是他自己傻,是他自己心軟,被她的虛情假意給打動,這些全是他自己的決定,他去跟她吵只不過徒增笑料而已,夠了!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不!」藍苡情狂喊一聲,隨後追上前去,說︰「別走!」她不顧一切環抱住他的腰,說︰「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確確實實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相信我,我絕對沒有預謀,你听我解釋行不行?!」
他用力扳開她的手,回頭正視她,眸中沒有烈焰沖天的怒火,有的只有陣陣冰寒,他覺得自己好疲倦,然而身體上的倦意怎麼也抵不上心靈的創傷;這回,他真的被徹底打敗了,他累了、倦了,疲憊的不想再去想過去、現在,和未來。
他那神情呆滯的面孔將她的心撕成粉碎,他虛弱的聲音無邊無際地飄蕩著,沒有一絲一毫的熱力,感情不再。
「我和你一樣,也不知道為何你我之間會變成這樣子,可是我卻很清楚,我是那麼的相信你,不顧一切的信任你每一句話,但相信你的結果竟是得到背叛的下場。」
他走了,毫無眷戀的轉身離去,有好幾分鐘,她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發呆,淚水滾燙地爬滿她的臉頰,冰涼的風也湊熱鬧似的撲上她的淚臉。
她揉了揉眼楮,淚水卻一波接一波的接踵而至,滴落胸襟,沉重無比。
她雙臂環抱住自己微微發顫的身子,怎麼也溫暖不了打自心底深處涌上來的強烈寒意。
石鴻宇遞上手帕,自責的無以復加的說︰「我很抱歉!這全是我起的因,要不是我多嘴,也不會造成你們今天的誤會,苡情,請你原諒我。」他激動地道︰「要不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找夏嚴寒,我去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他明白後不會再怪你的。」
「沒用!他不會相信的,他永遠都不會再相信我們的解釋,他被傷得太深、太重了。」她絕望的猛搖頭。
「都怪我,要是我當時不自作主張向你父親說出真相,今天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全是我是錯,我的錯!」他懊惱地拍著自己的腦袋,說︰「苡情,相信我,我絕對沒有惡意,實在是因為——因為當時我到處都連絡不上你的人,在情急下,以為你又出了事,才違背你要我守口如瓶的承諾,把真相透露給你父親知道,天啊!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個舉動竟然是在幫倒忙,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要說了!求你別再說了!」藍苡情崩潰似地猛搖頭,淚痕狼藉。
「苡情……」石鴻宇猶不死心的問道︰「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樣補償你,我要怎麼做才能化解你跟他之間的誤會,請你告訴我,我會全力以赴。」
「不要,也不用,真的不要……」她心亂如麻,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
石鴻宇拳頭一緊,失去理智的重擊他身旁的一棵大樹,一下間,血流如注,但這點點滴落的血並不能洗去他的罪過,他破壞的是一樁美滿的姻緣。
「老總,你別這樣。」藍苡情從迷亂的神智中驚醒,用自己的手緊緊包握住他受傷的拳頭,說︰「你沒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這樣責備你自己,別這樣……」
石鴻宇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我知道你出自一片善意,也知道你是關心我,你當我是你的好朋友,你不願意見我受傷害才會出此下策,你的出發點是為我著想,我又能憑那一點責備你呢?!拜托你別再怪你自己好嗎?拜托!」
「苡情……我……」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我送你到醫院去,你的手得包扎一下,我可不想看我的好朋友因撞樹而流血至死。」
「那夏嚴寒的事怎麼辦?」他楞楞地問著。
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用力的吸吸鼻子,說︰「我不會那麼容易屈服的。」她明白自憐自哀于事無補。「我不要自己被這種莫須有的誤會打倒。」她的雙眼重新綻放光亮的說︰「這麼多的波折不都一一度過了嗎?這回也一樣的,我相信一定有讓誤會冰釋的辦法,一定有的。」
繡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炳!炳!可笑之至,滑稽至極——自己鬧出的是怎樣的一個荒唐大笑話!大笑話……自己從頭到尾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被她操縱在手中,隨著她的舞動前後左右擺蕩,等到沒有利用價值時,她輕輕一松手,自己立刻被踢出局外。夏嚴寒心里苦澀地想著。
他將琥珀色的酒液一口灌入口中。
為了這位他傾盡生命去愛的女人,他拋棄背負在身上的使命,迎合她的所有要求,換來的卻是再一次的傷害,她聯合她的父親、她的密友——密友……
心頭一擰,他使盡全力捏握手上的玻璃杯,脆弱的酒杯應聲而碎,片片碎玻璃自他手掌心中滑落下來。
在場的酒保個個目瞪口呆,楞楞地站在原地,幾乎同時間的一塊搖頭嘆息!這位多金的客人,一進門,手一揚——大手筆地包下整間PUB,從下午三點鐘開始自顧自地喝著店內的烈酒,直到現在,天色已從白天轉為黑夜再轉成蒙蒙亮。
他不在乎手掌心被碎玻璃所劃出的傷而帶來的疼痛,因為這種小小的傷痕再多也比不上心口被狠狠刺傷的椎心刺痛和折磨。
忘了吧!徹底忘掉這段惱人的情感,也揮別這個令他生不如死的名字,忘了吧!他對自己大吼著……
再次拿了只酒杯,注滿它,一口飲盡,就讓酒精侵蝕掉他的理智、情感,封閉有關她的所有記憶。
「先生,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不只會醉人,還會傷身。」PUB的酒保終于看不過去,上前好心勸解。
半趴在吧台上,夏嚴寒露齒一笑,卻比哭還難看。「我沒醉,我清醒的很,你曉得嗎?人家都說一醉解千愁,我想效法,我想灌醉我自己,但有誰能夠告訴我,為什麼我喝了那麼多的酒,依然還記得那個女人,還記得……」他又喝了滿滿一大杯。「我真的很想醉,真的!可是我醉不了!醉不了啊!……」他撫著難受的胃,里頭有無數灼熱的液體在洶涌翻攪,終于,他吐了、嘔了,但神智依舊明朗清醒。
失去平日的神采飛揚,也失去往常的精明干練,他捉著上前勸解他的酒保,沙啞地喊道︰「我很傻對不對?我讓她闖入我的心扉中,我不顧一切地愛著她,但她拿什麼回報我——她耍我,因為我踏出這錯誤的一步,注定了我和藍耀焜的戰爭已輸了一大步,我錯信她,愛錯她,可是我更恨、更氣我自己,居然會去相信她。」他神情激動的說道。
背叛——那種被狠狠剝心的狼狽誰能明了,他澀澀地苦笑起來。
一如所料,又是一個為情所苦的失意人,酒保以其多年看盡情海浮沉的經驗,有心地奉上一句︰「或許你誤會了她?」
「誤會?」他冰冷的目光寫滿冷漠。「親耳所听,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錯?算了!你不會懂,你不會明白,你不會了解的……」他搖搖頭,苦澀地又灌下一杯酒。
酒保無奈,只能嘆氣,多說無益啊!淪陷于愛情陣仗的男女總是無法自拔,盡避明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能接受第三者的勸解,多說亦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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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一夜你跑到那里去?行動電話也不回,我擔心死了,苡情幾乎三分鐘就一通電話詢問你的下落,她緊張死了……」
「別再跟我提起這個名字!」夏嚴寒臉色鐵青,字字句句都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說︰「永遠都別再提她!」
端望著他,夏竣斐讓他眸中的忿恨之火給震懾住,硬生生地把他未說完的話又吞回肚里去。這種仇恨的眼神是他第二次看見,頭一回是在遙遠的十七年前,改名為夏嚴寒的羅子鈞對他說,就算傾盡所有也要報復藍耀焜的那一瞬間!當時那對閃著悲憤之火的眼眸所散發出的光芒驚心動魄,而今又再度重現。
夏竣斐沉重地喟嘆;從他的模樣,再听听藍苡情電話中的心焦口吻,他們之間似乎又加上一道裂痕,這段糾葛究竟得糾纏到何時才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孩子,你受苦了。」
就算心底風起雲涌,他激蕩不已的心被這慈祥的聲音給撫平,夏嚴寒楞楞地望著出現在屋內的長者,一瞬間,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迎上前去,嘶啞地喚了一聲︰「干媽。」
她滿面紅光的臉龐展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她雖然嬌小,卻毫無老態龍鐘之樣,一身典雅高貴的打扮,散發出同齡長者或是名門貴婦也無法模擬出的氣質神韻,她親切地拉住夏嚴寒伸出來的手,從上到下打量著他,皺起眉頭道︰「好端端的怎麼去學人家喝酒,弄得一身狼狽,我可不記得我有個視酒如命的兒子,這個壞習慣要改掉。」
「干媽。」驀地,「咚」一聲,他跪了下去,低垂下頭,既疲憊又悔恨地說道︰「我對不起干爹干媽這些年來對我的栽培之恩,也辜負了你們對我的信賴,千萬句道歉的話也彌補不了降臨在夏氏企業的災難,和我內心對您的愧疚。」
「傻孩子,你這是在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夏夫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一大跳,強行要拉起他。「有話用說的就好,何必跪在干媽面前,起來,干媽受不起。」
「您受得起,若不是我,夏氏企業也不至于會遭受此劫,讓多年來的心血毀于一旦;會變成這樣,這全是我的錯!」
「干媽怎會為了夏氏企業遭遇火劫就要你來我跟前認錯,這是一場意外,怎能把過錯推在你身上,你當干媽是那種不通情理的愚婦嗎?」她佯怒地道︰「你快起來,再不起來,我可要發脾氣了。」
他動也不動地執意跪著,痛徹心扉地道︰「那場大火不是意外,是有心人的杰作,那不是別人,正是藍耀焜唆使的,他們父女倆安排好這出天衣無縫的戲碼,欺瞞大家,什麼罹患絕癥不久人世,什麼用情至深此情不渝,這些博取同情的笑話,全是用來騙取我對她信任的大謊言;而我,居然傻得去相信她,這叫自食惡果,我不正是帶給夏氏災難的罪魁禍首嗎?」
「天啊!」夏竣斐眼一閉,低呼一聲。
「听我的話,不需要去自責,你不是罪魁禍首,更沒有自食惡果,回想看看,當你決定放棄負載十多年的仇恨包袱時,心靈上的清明不正是你夢魅以求的平靜,這怎會是傷害呢?!再想想,錢財只不過是身外之物,夏家人沒有一個是視錢如命的,今天沒了,改明兒再努力一點,我們生活無缺,又何必去斤斤計較。」
這番話如春風化雨般讓夏嚴寒尖銳的思想、不滿的心房受到安撫,本來他計畫著放手一搏,就算與藍耀焜拼得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的想法漸漸淡去。
「干媽——」
夏夫人含笑拉起他,摟著他,並肩坐在椅子上,寵溺地撫模著為情所傷的他,說︰「苡情我見過,也和她相處過一段日子,雖然時間不長,但我覺得她是一位難得的好女孩,照理她應該不會和她父親同流合污共謀設計你,這中間或許有某些誤會,或者是你不明白的內情,你跟她談過嗎?」
「沒什麼好談的!」她與她父親的對話猶言在耳,他無法相信這是誤會。
看他的神情似乎余恨未消,夏夫人也不勉強他,因為感情糾葛是最難解的習題,唯有當事人平靜下來,彼此坦然面對才有解開的希望,她這個局外人只能稍盡綿薄之力提醒他,道︰「孩子,會造成感情悲劇有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誤會,你是個聰明人,該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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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苡情、藍祖兒兩姊妹連袂來到父親跟前,解鈴仍須系鈴人,無論如何,她們都必須說服父親讓步,甚至和父親決裂也義無反顧,藍家實在虧欠夏氏兄弟太多了。
「爸,您布置這一切,何其殘忍?!」藍苡情首先發難,帶著不諒解的口氣。
藍耀焜拿下含在口中的雪茄,不以為然地道︰「我不是殘忍,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你著想,你不感激為父的苦心,反而聯合祖兒來指責我,這實在不像我那冰雪聰明的女兒會做的事,你教我失望。」
「爸!事到如今,您還不認為您的做法錯了嗎?」藍祖兒也幫腔說道。
「錯!爸爸何錯之有?嚴格說來,我才是受害者。」藍耀焜忍住滿腔怒火,一改蠻橫的口吻,以期說服女兒。「你們仔細想想,爸是不是為你們姊妹著想,你們為什麼就不能體諒體諒為父的苦心呢?听我的話,夏氏兄弟根本不適合你們,跟他們在一塊絕對得不到幸福,外面的青年才俊何其多,你們又何苦鐘情于他們?」
「夏嚴寒對我有情有義,得夫如此,我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的,況且全是我們對不起他啊!」藍苡情實事求是地道。
他不贊同的撇撇嘴,反駁地道︰「傻瓜!怎麼你的腦筋硬是轉不過來呢?夏嚴寒當初娶你根本也沒安好心眼,他會答應這門婚事,只是為了要報復我,這些你自己都親身經歷過,難道一眨眼,你就忘了自己曾過的苦日子。」
「此一時彼一時,我承認當時我們互存有心結,但在雙方努力溝通下,心結早已消除,他答應救瀕臨破產邊緣的藍天集團,不再和您計較,這些全是他摒棄成見的最好證明。」
「是那小子內疚!再說藍天會搞到破產的地步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救藍天集團是理所當然的事,跟我討什麼人情?!」
「那當年您一時鬼迷心竅所鑄成的大錯,我們又該拿什麼來償還他呢?」
藍耀焜被女兒當面刺中要害,不禁怒火沖天。「胳膊是向里彎,而你老幫著外人口口聲聲指責我的不對,我是你父親,難不成我會害你,你可不可以用你的大腦好好想一想,你該站在那一邊?」
「我本來就私心的站在您這邊,可是您不該用罹患絕癥的謊言騙取大家的同情,更不該瞞著我;您知不知道您這麼做讓我無顏面對他,更過分的是,您居然還刻意安排一場讓我們之間誤會更深的聚會,您叫我情何以堪,您這不是在幫我,是在害我!」
「反了!反了!你敢說我過分,我真的是白疼你們了,白疼了!」他咬牙切齒地道。
「爸,錯在我們;站不住理字的也是我們,您為何還執迷不悟呢?就算把藍天集團整個奉還給夏氏也不為過,我們根本沒有霸著不放的資格,爸!您講講理嘛!」藍祖兒無懼他的怒火,接續說道。
「你是在指責我這個做父親的是個無理之徒。」
「是的,您的做法的確可議。」藍祖兒不諱言地道。
「好!好!」藍耀焜氣得臉色發白,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咆哮道︰「我養的好女兒,我捧在手心呵護的掌上明珠,全不知感恩圖報,膽敢忤逆我,還大言不慚的指責我。」
「爸,我們求您別在固執下去,求您別一錯再錯,把藍天還給夏氏吧!」兩姊妹同聲說道。
「我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連你們也一樣,從這一分鐘,不!從這一秒鐘開始,你們都不許踏出藍家一步,更不許去找夏氏兄弟,除非我一命嗚呼,否則——否則——否則……」他臉色一片死灰的按住胸口,牙關緊咬著,悶哼一聲!在藍氏姊妹猝不及防下,身軀直挺挺的橫倒躺在地毯上,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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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姐,這份是令尊所立下的遺囑,請你們過目一下。」國內知名的陳大律師遞上藍耀焜的遺囑,眼神古怪地望著藍氏姊妹倆一眼,才繼續說道︰「令尊決定,在他身亡後,除了各留一棟房屋給你們姊妹倆之外,其余的財產包括有形及無形的全數歸屬于夏氏企業中的夏嚴寒先生個人獨有,依照初步估算,令尊的財產總值超過八十億元。」他有意地加重語氣道︰「你們有沒有異議?如果有的話,趁令尊尚在人間,好好跟他談一下。」
「不用,就按照家父的意思去辦就行了。」兩姊妹毫不遲疑的同聲道。
陳大律師推推眼鏡,精明的雙眼閃動著奇特的光芒。
不可諱言地,他本以為這份不合常理的遺囑會引發兩姊妹的強烈抗議,想不到她們居然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大大方方的將該屬于自己的龐大財產奉送給外人,更叫人不可思議的事,聞名商界的惡狼居然一反自私常態,在所剩無幾的日子里擬下這份怪異的遺囑,實在跌破所有專家的眼鏡。
既然藍家人個個都沒有異議,陳大律師收拾好皮箱,帶著滿腔迷惑離開這間富麗堂皇的藍家大別墅。
世間繁華,如海市蜃樓,當百年之後,再回首——全是一場夢。
藍耀焜好不容易看破世俗名利,明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道理;只是,在他大徹大悟之時,一切全都來不及了,甚至連讓他重新改過的機會也沒有,如今的他已是強弩之末了。
「怪不怪爸爸什麼都沒留給你們?」吊著點滴,躺在床上,臉上的霸氣和尖銳全褪了下去,現在的他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藍苡情搖搖頭,哽咽地道︰「只要您的身體能恢復健康,就算落個一無所有,我也不在乎。」
他溫和的笑笑,自我調侃地道︰「不會再有僥幸了,這回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怨不得人,當是自食惡果吧!自己應了自己的詛咒,活該我得絕癥而死,甚至連喊冤的權利都沒有。」
「爸——」藍祖兒潸然淚下。
「不要哭,一點也不值得。祖兒,從年輕到現在,你爸爸做下太多太多的錯事,得到這種報應算是蒼天有眼;只不過我所承擔的所有惡果都是罪有應得,只可憐你們兩個被我連累了,讓我誤了你們的終身幸福。」他啞聲地道,清澄的眼飽含淚光。
因為他的真心懺悔,誰都不忍再苛責他,藍苡情感慨的說不出話來。
「身為你們的父親,年長你們幾十歲,人生觀卻大不如你們豁達;我目光短視,一生追求私人名利不擇手段,我該慚愧。」
「不!您能知錯已是難得,而往事如雲煙散去,全過去了,不管別人怎麼想,在我們心中,您永遠都是我和祖兒的父親,最最敬愛的慈父。」
他嘆口氣,道︰「我該滿意了!能擁有你們,是上天對我的最大恩賜,此生無憾了。」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苡情,你快去找嚴寒,跟他解釋清楚,就說一切的事端全是我個人所引起,與你無關,如果他不信你,把他帶到我面前來,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算求他,我也要把他求回你身邊來。」
「我會去找他的,帶著您最誠摯的心意,不管他願不願意重新接受我,我會告訴他,我問心無愧。」
外頭密布的烏雲中灑下一道金黃色的光芒,是撥雲見日的先兆吧!
她白晰的臉頰上流下了不知是喜是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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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疊疊的山峰如波浪般的前後波動,一輪初陽漸起,帶來萬丈霞光,燒天地一片橘紅,煞是好看。
在這片寬廣的山坡地上,在角落的一隅,剛剛建立起一座樸實的房舍,屋子前方空地有著一片花海,爭奇斗艷、五彩繽紛,甚是美麗。
清晨的薄霧籠罩其中與花海交錯縱橫,這情景彷似仙鄉,足以叫人流連忘返,長居于此。
有風拂過,帶來一陣沁涼。夏嚴寒深深吸上一口清涼的空氣,全身無限舒暢。
他坐在平板的岩石上,望著他的心血,微微扯動嘴角,算是微笑。
整理完夏氏企業的所有債權、債務,他毅然決然退出勾心斗角的商場競爭;雖然一把火將夏氏燒得元氣大傷,但他們仍有翻身的本錢,可是他不願再深陷于汲汲營利中,算是自私吧,他把這燙手山芋推給竣斐,夏氏有他,足夠重振雄威。
事情至此,是該告一段落了,他應該能夠心無旁騖地過著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但隱隱約約中,心頭總有一絲不願承認的遺憾。這段日子以來,他不敢接觸外頭的花花世界,斷絕與外面的一切連系,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變相的逃避——害怕!怕憶起令他神傷的名字,那令他魂縈夢系的女人……
「你好嗎?」
不怎麼高明的問候話在他耳旁響起,這熟悉的聲音讓他從岩石上驚跳起來,轉過身去,娉婷的身影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不是幻影,她真實的立在他眼前;靜靜地,他凝望她美麗的容顏,驀地,他轉過身去,閉上了眼。
「我父親過逝了。」
又是一句震懾他心房的話,只是他能相信嗎?這會不會又是另一次的謊言?
幽幽的嘆息聲從藍苡情秀麗的唇間傳出,在寧靜的山間顯得特別刺耳。
「不是謊言,全是事實,何況我有必要再拿我父親的生死做幌子嗎?」她頓了頓,而背對她的夏嚴寒身子僵了僵。「我不怪你恨我,但你不該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這不公平!」她輕輕地道︰「我父親在過逝前已經全然悔悟,他明白他這一生一世為名為利而做下人神共憤的滔天大錯,千萬句抱歉的話也彌補不了他的罪惡,他知道就算他怎麼補償也無法重新挽回些什麼,盡避如此,他還是要做,以他最真摯的誠意和發自內心的話,藉由我的口,他要向你鄭重的說對不起,而他唯一來得及做的補償,就是把藍天企業全部歸還給你,手續全部都已辦妥,等著你去簽章。」望著他聞風不動的偉岸身軀,她的心跌落谷底。「我明白你並不稀罕金錢,而我藍家也不是有意拿金錢當作是贖罪的工具,只是現在的我除了一顆愛你的心之外,一無所有。」她澀澀地續道︰「在來此之前,我已經先行拜訪過竣斐和伯母,也得到他們兩位的諒解,至于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願不願意再一次放開心胸接納我,我等著你的一句話。」
他的身軀雖在輕顫,但仍然沒有回頭的意思。
她幽幽一嘆道︰「我想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再相信我了,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再多說,臨別前,我再次替我父親向你說聲對不起。我走了,你珍重。」她心如刀割,忍著椎心的痛楚,緩緩踏出離別的第一步。
他猛地回頭,抱住她劇烈顫抖的身軀,用力的抱緊她,說︰「別走!你答應過要陪我建立一塊世外桃源,我不許你走!從今天起,你要實踐你的諾言,和我共同開闢屬于我們的家園,伴著你丈夫過完這一生一世,我不許你爽約。」
她的淚潸潸流下,又哭又笑又點頭地道︰「我不會爽約,我答應你的,我會做到——會做到的……」
他俯首攫住她的唇,熱情的吻著她,傾訴這段日子的刻苦相思。
風兒輕輕吹,鳥兒輕輕唱,和著翩翩飛舞的蝴蝶、飛揚的花瓣,輕松愉悅地歡頌著,為這一對戀人印證下永不悔的誓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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