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燈號指向一樓,叮咚!
人們魚貫的進入電梯內,霍楠軍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皮讓目光定住電梯中心那塊拼花地磚,對四周聲音充耳不聞。
第一個進來的人手提香奈兒提袋,腳趾搽著深紅色指甲油,下半身略微粗壯,配合那刺鼻的發膠味,鋼絲般的頭發朝著霍楠軍右手臂刺了一下,混著濃濃的香水味隨後跟進。操閩南語口音,暴發戶之妻。
苞在她身後的人推著裝滿雞鴨魚肉的菜籃,藍色橫條白色底的塑膠拖鞋,看來年代頗為久遠的碎花踩腳褲,手臂膚色偏黑,與穿了高跟鞋的暴發戶之妻差不多高。操菲律賓口音,菲佣。
接著是提著一塑膠袋看得出里頭飄著餛飩的湯面,穿著三十年代的功夫高手才穿的黑布鞋,老先生頭頂抹了不少發油,略嫌瘦弱的腿骨。操山東口音,退伍老兵。
然後是印著便利商店的淺綠色塑膠袋先進了電梯,一雙樣式簡單的涼鞋跟著踏入,白色緊身七分褲只露出白女敕的小腿,臀部曲線完美。一口標準國語,美女。
最後一個是手提假皮公事包,路邊攤的黑塑膠皮鞋,顏色奇異的西裝褲,噴著廉價古龍水。有點結巴,八成是生意不太好的推銷員。
載著這一群人,電梯門緩緩合上……
「等一下!」
門外傳來呼叫,擠進了三個全身汗臭的小孩,以及滿頭大汗看來十分狼狽的婦人。
「還好趕上了。六樓、六樓,謝謝。」
電梯里因突然加入的三小一大顯得十分擁擠,菲佣的可拖式菜籃卡在霍楠軍的右腿,美女則在他的左側。
「以後不帶你們去了!累死我……」帶著小孩的婦人聲音听來年紀應該三十左右,一手扯著啜泣的小男孩耳朵,也不管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在,語氣嚴厲的大吼︰「電梯里這麼多人,你還給我哭!」
「我要那個超人啦……」男孩帶著濃濃的稚音哭叫著。
「你再哭我就揍你!」這位婦人火氣很大。
在她舉起手恫喝的同時,身旁的美女的腳趾動了一下,看來是起了婦人之仁,接著電梯發出一聲叮咚。
五樓到了,一家子連忙閃個邊,推銷員第一個離開電梯。
「家里就一堆了,你還吵著要買。」
「我要超人啦……」小男孩哭喪著臉,仍不忘提起那個讓他愛不釋手的超人玩偶。
「你喲!」婦人使勁的點著小男孩的太陽穴。
叮咚!六樓到了,一家子急急忙忙、夾雜著哭喊離開電梯。
「唉……這樣子打小孩。」老先生搖頭嘆息。
「現在的年輕人帶小孩本來就沒什麼耐心。」暴發戶之妻拍拍被小男孩踫著的提袋,彷佛上面沾了什麼髒東西。
叮咚!九樓,老先生提著一碗面步出電梯。
叮咚!十樓,暴發戶之妻領著菲佣抬頭挺胸的離開。
終于……電梯寬敞了許多。
美女從他的左邊稍稍移開,她有著一雙美麗的細足,涼鞋的樣式簡單,僅是兩條線交錯而過,便將那對細女敕的雙腳給裹著,而她的小腿勻稱白皙,正是適合穿著七分褲的美腿。一般而言腿要是太短,穿上這種褲子只會顯得腿更短,可是以他目測美女的身高,至少有個一六五以上,腿長穿起來自然有其風韻,尤其略微緊身的七分褲將她的大腿曲線勾勒得十分完美……
霍楠軍懶懶的抬起眼,視線從白女敕的腳趾往上移,滑過弧線優美的身段,來到頸部以上的臉蛋,直直的望入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糗了!黎悅琪尷尬的眨了眨眼,急忙將目光移向電梯顯示燈,假裝自己只是無意間與他正眼相對。
悅琪並非有意盯著身邊的男人看,只是她從來沒在現實生活里看過男人會有這樣的發型,她一直以為只有電影明星才會擁有那種發尾微微翹起,卻又很有型的中長發,這男人不但發質烏黑亮麗,而且還亂得很自然!
所以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霍楠軍將手插進口袋里,明白像這種電梯里的偶遇,就算逮著了美女正望著自己發怔,短短時間內好像也沒法做些請問芳名之類的泡妞行為,而且就算行,他也已經過了那種會在電梯里把馬子的年紀,電梯里的短暫邂逅不足以讓一個超過三十歲的男人沖動得去索取電話號碼。
即使……她有著一雙純淨的大眼。
除了欣賞美女的小腿以外,霍楠軍一向認為一雙漂亮的眼楮也是美女的條件之一黑色的眼楮比起西方人的碧眼更具神秘特質,不過要找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卻不見得容易,充滿血絲或是偏黃的眼倒是常見,而身邊的美女卻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加上濃密的睫毛。
如果不是在電梯里偶遇,應該還有那麼一點理由會讓他主動做點什麼。
但是……做點什麼?
霍楠軍突然忘了自己都是怎麼追求女人的,打從父親中風後,他接下了公司的重擔,應酬多了自然容易結識社交名媛,見過世面懂得怎麼討男人歡心的女子在上流圈子里多得是,對于他這種身家億萬的男人,她們很明白怎麼各取所需。
他甚至不需要什麼追求的動作便會自動有人上鉤,至于上鉤的是自己或是對方,那就見仁見智了。
正當霍楠軍低著眼打量身邊美女的下半身時,電梯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電梯突然震了一下,頭頂上的抽風機跟著停止,接著又重新啟動,嗚嗚嗚的聲音證明它還能運轉,可是接著電梯里的燈竟然熄了。
「啊……」一聲想叫又及時忍住的呼喊卡在悅琪的喉嚨間。
霍楠軍仍保持不動如山,只在眉間擰出幾道細紋。
「這電梯好像壞了。」美女的聲音從他的左方傳來。
「嗯。」白痴都知道電梯故障了。
「那……」美女在密閉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慌亂,听得出她按了幾下電梯的按鈕,但是卻沒有任何反應。
「不動耶……怎麼辦?」即便按了再多下都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她轉身向電梯里唯一的男性求助。
「抽風機還在動,應該不會有事。」
「可是我們現在在十二樓,要是……」要是摔下去怎麼辦?悅琪從來沒想過要死得粉身碎骨。
「今天大樓里有人在維修電梯,不會有事。」霍楠軍連續強調了兩次「不會有事」。
但是他的冷靜好像沒有傳染給美女,她的聲音反倒越來越慌。
「有人在維修嗎?你真的確定?」
「有。」霍楠單再確定不過,若不是他的直達頂樓電梯維修中,他也不會搭上這台故障的電梯了。
電梯里陷入一陳靜默。
同樣困在電梯里的另一個人用著沉著肯定的語氣說了不會有事,但是悅琪還是覺得不安,剛才多看了他頭發幾眼被逮著,現在又一起被困在電梯里,這是老天要懲罰她偷看帥哥嗎?
「好暗……」她的聲音輕輕的傳進他耳里。
輕輕細細的低嗚,就像路邊剛出生的狗兒容易引發人類的憐惜心。常听朋友說他不像人類,「酷哥」更是公司員工私底下套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不過直到霍楠軍听見她帶著委屈又夾著恐懼的聲音後,他這才發現自己也是人類,而且他也沒有真的酷到可以忽略那聲音,因為他被那楚楚可憐的音調所引發出的同情開始在他心底泛濫。
只看了這女人一雙穿著涼鞋的小腳,還有那一對黑亮大眼,接著他迅速的被她驚駭之下所發出的聲音所征服……
這實在有些離譜,也許持在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電梯里本來就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等一下應該就好了。」霍楠軍冷然的開口。
「可是……」她的手還是不放棄的在電梯面板上胡亂的按著,好像這樣能讓她獲得一些安慰。
才按了幾下,馬上又是「轟」的一聲。
電梯隨著震動又往下墜下一些,這回美女一個不平衡,從左側往他身上跌了過來,正好被他接著。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發絲輕拂過他的下顎,霍楠軍皺起眉頭,若此刻兩人不是困在電梯里,這滋味應該不錯,但是場景不對,雖然剛剛還因相逢時間太過短暫而有些遺憾,不過他可沒想過要在這種情況下延長加賽。
听得出美女的聲音開始嗚咽,剛才的震動不輕,電梯至少往下跌了半個樓層,她三魂七魄大概嚇跑了一半。
「我們往下跌了……」
黑暗中,她柔軟的小手隔著亞曼尼西裝死抱著他的手臂,現在已經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了,而這電梯里最大的支柱只剩下這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男子,她除了抓著他以外,好像也沒別的可以掌握。
霍楠軍努力的想嗅出她發間的香氣是屬于哪個品牌,但還是不忘應道︰「很少人會死于電梯意外。」
「可是沒有人發現我們被困住,有兩部電梯,也許別人改搭另一部,也不管我們了……」悅琪開始哭泣。
「鎮定點。你已經按了警鈴,也許我們再等幾分鐘就有人來救我們了。而且一般大樓的電梯里應該都有攝影機,管理員如果看到里頭一片黑,應該知道出了事。」
「但是已經這麼久了……」
在黑暗中她顯然已經失去時間感應力,霍楠軍相信打從電燈熄滅到電梯下墜之間不超過兩分鐘,而且就現實面來說,就算有人發現他們受困,有心前來搶救也得先通過爬上十二樓的體力考驗,如果救援能在十分鐘之內抵達,二十分鐘後他們能出得去就算快了。
「怎麼辦?怎麼辦?」悅琪的恐慌有增無減。
「我打電話求援好了。]
想起他帶著手機,可是左手臂被美女緊抱著無法動彈,霍楠軍只好用右手模索左邊西裝褲口袋里的通訊器具。
無意中踫著了她身上某個柔軟且具彈性的部位,她往後縮了縮,但是手仍緊抱著沒放。
手機螢幕亮起,這讓他想到許久以前的一個手機廣告,也是一群人在電梯里頭。不過霍楠軍心里只想著這時候若是收不到訊號就糗了,還好他的手機算爭氣。
在冷光螢幕映照下美女臉部的輪廓隱隱浮現,霍楠軍用眼角余光掃過她的臉蛋,確定是個美女沒錯,剛才只顧看著她的眼沒仔細瞧她的臉蛋,雖然此時光線微弱,但是他已確定她具有當大美人的資格。
「陳小姐,請你幫我聯絡一下我住處的大樓管理員,告訴他電梯壞了,請他立刻處理。」霍楠軍用著平常的語氣告知秘書電梯故障的消息。
這通求救電話讓他身邊的美女似乎平靜許多,但是隨著時間的拖長,低泣聲仍斷斷續續的傳來。
「等一會兒就會有人來。」霍楠軍終于忍不住開口,那種要哭不哭的聲音,實在讓人很頭大。
「嗯……對不起……我很怕……黑……」
「沒關系。]他淡淡的說著,這時候只能慶幸不是和剛剛電梯里的其他人被困在這里,和美女同時被困住算是幸運了,若是跟著那群人被困在電話里,大概只有被吵翻的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女的啜泣聲讓人有些難以忍受,眼淚的威力在于容易讓人坐立不安。
一個都彭打火機突然變了出來,「鏘」的一聲,有了火光。
「你要抽煙嗎?」她的聲音里有著指責的意味,彷佛在責問︰這時候你怎麼還有心情抽煙?
透過微黃的燈光,她的臉蛋比剛剛清楚了些,只是她的問話充分表現出她的沒腦袋,不過這倒是很符合美女的形象。
「你不是怕黑?」霍楠軍沒好氣的問。
「喔!」她臉上露出會意的一笑,不過朦朧的燈光映出她正死命的抓著陌生男子的手臂,這倒是讓人很尷尬。
悅琪在地上模索了一陣子,掏出一個冰冰涼涼的飲料罐觸上他的手。
「你……你要不要喝可樂?」
虧她在這時候還有心情喝可樂,卻責怪他想抽煙?
不過既然美女請客,那他就盛情難卻了,反正空等著也無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梯外依舊听不到任何聲音,霍楠軍合上打火機,在黑暗中享受美女死命的擁抱以及冰涼的可樂。
「我不是膽小……我只是有幽室密閉恐懼癥。」悅琪抖著聲音解釋。
「嗯。」除了應她一聲以外,他無法了解那跟膽小有什麼分別。
「會不會沒有人來救我們……」時間的拉長讓她的神經再度緊繃了起來。
「總是會有的。」再飲進一口可樂。
「你……好冷靜。」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嗯。」
「我住十八樓,你住幾樓呢?」那就來點自我介紹當作是敦親睦鄰好了,就算注定要死,也要知道一起死的人是誰,順便轉移一下恐懼感。
「二十六。」
「咦,二十六樓?」
這電梯不是只到二十五樓嗎?原來頂樓有加蓋的違建啊?
悅琪有些疑惑,不過現在到處都是違建,加上台北居大不易,男人還有養家活口的職責,在住方面節省一點也是應該。
「嗯。」霍楠軍只是簡單的應著。
「還好我不是一個人被困住……」她喃喃的說著。
雖然這男人只會嗯嗯嗯的發表一字真言,不過至少有另一個人在,感覺上不是那麼孤立無援。
「嗯。」又是一聲。
「好久了……為什麼外頭都沒有聲音?」
「嗯。」是有點久了,久到他已經牛飲完美女的可樂。
「我真的不喜歡這麼暗……」悅琪的聲音又開始出現歇斯底里。
「你為什麼怕黑?」霍楠軍只得負起轉移她注意力的責任,他可不希望他們獲救的時候,電梯里唯一的女子是哭得唏哩嘩啦的,他好歹也算長得不差,而且他沒有強迫女人從事不當行為的習慣,他也不想壞了自己形象。
「這沒有什麼為什麼啊?」她理直氣壯的回道。「哪有人不怕黑的……」
雖然眼前這個男人看來的確是不怕。
「更何況我們現在卡在十二樓。」加上這個可怕的高度,這總可以證明她的瘋狂事出有因。
捏著手中的空罐,霍楠軍覺得有股焦躁一直燒上他的頭頂,不是這黑暗的空間,也不是這該死的十二樓高度,而是他身邊這個一會兒哭一會兒正經的女子,更糟的是她正緊抱著自己的手臂,柔軟的身體依偎著他,最該死的是她正好長得很合他胃口,而且她說話的聲音輕輕軟軟,標準的小女人模樣。
換他得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你身上有別針嗎?或是發夾?」
「呃?」悅琪愣了一下。「我別了一個別針。」
一陣悉率後傳來一聲驚呼。
「怎麼了?」霍楠軍低頭問。
「好暗,我想拿下來……刺到手……」
「我來。」
他點燃打火機,看見她的手停在她的胸口,絲質的背心中間別了一枚星星別針,位置正靠近她迷人的胸前起伏。
就不能別在其他的地方嗎?霍楠軍只能克制著自己的呼吸不要過快。
「因為這衣服很露……」她尷尬的解釋。「所以……別針……」
霍楠軍一手舉著打火機,在她臉紅的注目下,好不容易解開她胸前的別針,然後將打火機遞給她。
「把火點著。」
悅琪試了三次才把打火機點著。
「你在做什麼?」看著他拿著別針的尖銳處猛刺可樂罐,她有些迷糊。
刺了幾個洞後,霍楠軍接過她手中的打火機,將火苗移進可樂罐的拉環孔。
「你看看牆壁。」
電梯牆上出現了黃色的小扁點,那排列順序像極了夜里的滿天星斗……
悅琪從驚訝到欣喜,月兌口道︰「是星星!」
「北斗七星,旁邊是小熊皇座,下面是……」霍楠軍慢條斯理的解釋著。
「哇!好浪漫……」
「砰!」
電梯門在悅琪說出「浪漫」兩字後隨即被打開,門外幾名穿著工作服的先生,以及年過半百的管理員全听見她大叫好浪漫的聲音。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方不方便出來讓我們修理一下電梯?」
悅琪覺得自己活像個白痴,在這楝大樓住了一年,她雖然稱不上是成天拿著蛋糕點心四處去敦親睦鄰的好鄰居,但也絕非是亂丟垃圾為害鄉里的惡鄰之流,更何況管理伯伯也認得她,哪知她經營了一年的形象,竟然在一次電梯意外中毀于一旦。
說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現在管理伯伯八成以為她是花痴了,真糗!
坐在沙發上,悅琪一直回想著那一幕……時而捶胸,偶爾頓足。
他真是個怪人,竟然有辦法在那時候變出一片星空來,只不過她沒有問他的名字,不是她忘了問,而是當電梯門開時,自己正好大喊著好浪漫,這已經夠糗了,她自然不會留在原處與「星星王子」交換名片,只是在燈光泄入時,瞥見了他的側臉。
濃眉,挺鼻,五官輪廓分明,而且他真的很高,穿著黑色的單排扣西裝,感覺很都會的男人……而且他有著一頭非常好看的發型。
「太浪漫了吧?」她的室友美雲在旁邊听得一愣一愣。
「別提了!我才說了「好浪漫」三個字,電梯門就跟著打開了,我尷尬得無地自容……現在管理伯伯看到我都還會偷笑。」悅琪拿起抱枕捂住臉,真想悶死自己算了。
「我想整楝大樓的人都听到那浪漫故事了,昨天我回來時,管理伯伯還跟我說︰「你姊姊有男朋友了」,沒想到只是電梯偶遇,管理伯伯大概想太多。不過重點是那位星星王子長得怎樣?」說話的人是悅琪還在念大學的弟弟銘恩。
他話一說完,悅琪猛然坐正身子。
「天啊!你問對了,」她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激動。「超帥!超帥!銘恩,你不是一直很想留那種亂亂又有點長的發型嗎?我本來想問他是找哪個發型師剪的,可是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你知道,那種情況實在太糗了,我一出電梯就先閃人了。」
「啊?」銘恩驚訝望著老姊,「問題是我沒在這附近見過那樣的男人啊!」
「如果帥哥就住這楝大樓,那你就有機會了。不過銘恩說的也沒錯,我們搬來也有一年多了,我從來沒看過這里有帥哥出入啊。」美雲也覺得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呢!打從那天後我就再也沒看過他了。」悅琪的聲音一下子就降了溫。
「你不知道他住哪一摟嗎?」
「好像是頂樓的違建吧!我們這大樓明明只有二十五樓,他說他住二十六樓。」悅琪晃著手里的可樂說著。
「二十六樓?」美雲眼楮突然瞪大。「你這傻瓜!二十六樓是這楝大樓的建商當初蓋來自己住的,都是從私人電梯上去的,你這下子是遇上金龜婿了!」
「金、龜、婿?!」悅琪和銘恩臉上同時出現狂喜。
「是啊!」
「嘿!那你想他會不會對我有興趣啊?」悅琪拉著美雲的手,追問著。
悅琪這輩子的志願就是找個金龜婿把自己嫁掉,哪知尋尋覓覓了二十幾年,談了幾次戀愛,卻沒一次遇過金字輩的男人,莫非這回她真的要轉運了?
說穿了她的確是嫌貧愛富,人窮志短的道理她再了解不過,父親正是最好的寫照。
從小她便沒看過父親出門工作,總是由母親一肩扛起一家大小的開銷,而父親只會成天喝酒吵鬧。母親在五年前去世,三年前銘恩考上台北的大學後,悅琪便將他接來同住,姊弟倆相依為命。
悅琪的工作薪水固然優渥,但每個月還要寄錢回去給那老家伙用,銘恩目前還在念書,雖然偶爾也會兼個小差,但仍沒有穩定的經濟能力,加上那老頭三不五時打電話來要求幫忙支付賭債,這擔子實在沉得讓她無法承擔。
所以悅琪從小就立志一定要找個有志氣、有前途的男人成為自己的另一半,哪知現在的社會已經找不到幾個有志氣的男人了,通常他們只希望自己是尾活龍,卻不在乎自己是只米蟲。
如果星星王子真能成為她的白馬王子,那該多好!只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會吧?憑你的長相,如果他不會對你動心,那他八成是個「姊姊」!」銘恩雖然對老姊的言行舉止沒什麼把握,但是對她的外貌倒是還有些信心。
「阿彌陀佛,我今年已經二十七了,我一定要在今年把自己嫁掉!」悅琪雙手合十誠心的許著願。
[這麼想結婚啊!這年頭許多人都放棄結婚的理想,決心要當個單身貴族了。」美雲不太認同她的想法。
「但如果有個人能共同打理一切,多好,更何況銘恩畢業就要去當兵了,家里沒個男人在,總是有點……」悅琪老實的說。
「嗟!你干脆說沒人修燈泡通馬桶不方便算了!」銘恩翻著白眼回了句。
「對啊!話說回來,光是靠男人,你真的有信心嗎?」美雲也不以為然。
「也不是完全靠他,只要他爭氣點,不是個吃軟飯的就行了,我要求的也不多啊。而且……如果是金龜的話,誰還會沒信心啊?」總之,悅琪對「金龜」這兩字還是比較感興趣。
「可是你得知道金龜婿既然有個龜字,那顯然不會是個凱子。」美雲不忘潑她冷水。
「無所謂,至少他長得不賴。」悅琪露出俏皮的微笑。
「說來說去,原來我老姊是被金龜殼給吸引的。」銘恩再了解她不過。
「哈哈!沒錯……」悅琪笑了笑。「但我承認我其實是被他的浪漫所吸引。」
「說得也是,這年頭還會弄出星星的男人也不多了。」美雲光是听她的描述就給了這男人及格的分數。
「公司里的主任前陣子介紹了一個企畫跟我吃飯。」
「就是你說穿假名牌的那個?」銘恩還記得那家伙。
悅琪點點頭,再度抱起軟綿綿的抱枕。
「昨天在廁所里,听到女同事說我愛慕虛榮,竟然拒絕條件那麼好的男人……反正她們總是會說些奇怪的話。」
「那種三姑六婆別理就行了。」銘恩不以為意的說。
倒是美雲比較了解這情況,伸手搭著她的肩,「听了會難過吧?」
「也還好……」悅琪勉強的笑笑。「而且我想不出這有什麼好不敢承認,我的確是欣賞會打扮的男人啊!這有什麼不對?那個企畫裝出一副稱頭的樣子,但他全身上下穿的都是仿冒品,我為什麼要接受那種假象?我寧可他穿著路邊攤的衣服,我也不想看到欺瞞。」
「這世界上本來就充滿假象。」銘恩聳聳肩說。
「美雲,你有時候會不會想……也許我們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男人了。」悅琪沮喪的問道。
「不,我從來不會這麼想,因為我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
「唉,想開點吧,兩位歐巴桑。」
銘恩同情的拍拍她們的肩膀,再一個閃身躲過兩人同時丟來的抱枕,屋子里立刻又充滿了打鬧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