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回想起來,祝梅恩還是不免要猜那晚她躲在梁漢頤懷里哭的事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場夢而已,或許連之後的纏綿都是假的……
不過床頭那盞她沒看過的燈立在那兒,就像是在向她證實一切都是真的。
當然,她也沒笨到完全失去感覺,她的身體自然會告訴她前一晚發生了什麼。只是當她醒來時,大床上只剩她一人赤果的躺著,她不得不承認那種被遺棄的感覺並不好受,只是她沒勇氣找梁漢頤問清楚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直到眼眶開始發熱,威脅著要流下眼淚,她才趕緊下床打理自己,逃離被憂傷擄獲的危機。
她在客廳的茶幾上發現梁漢頤留下的紙條,上頭寫著所有能聯絡到他的方式,卻沒有任何給她的話語。
祝梅恩坐在沙發上,試著不讓思緒往壞的地方走,卻免不了要懷疑難道昨晚的一切只是為了換取這間屋子的居住權嗎?
她知道梁漢頤身邊多得是女孩願意自動獻身,可是他該知道她不是那種女孩,他不也老嘲笑她是清純派?結果他自己竟對她下手?
是認定了她在這時候好欺負,還是他壓根沒想那麼多,只是突來的興致,玩完了就走?
突地,她听見手機鈴聲響起,接起電話听見莊開強的聲音時,她心里只感覺到一陣失落。
「豬妹,我想問你那里住得怎麼樣?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可以搬回來,我家里還有空房間可以給你住。」
莊開強一手抱著女圭女圭和她講電話,祝梅恩可以听見女圭女圭咿咿呀呀的聲音,相同的提議開強當初也說過,只是她想到他才結婚沒多久,家里又多了個小寶貝,誰希望單純的家庭生活突然闖入她這樣的陌生人,所以才決定搬走的。
「沒事,這里很好,而且離學校也比較近,我打工的地方也在附近。」
「你真的確定要去打工嗎?漢頤不是留了錢給你?不夠用的話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你從小到大沒有打過工,你確定真的可以嗎?」莊開強的語氣里有著明顯的擔憂。
「可以啦,而且我很多同學都有在打工,大家都很幫我,我沒問題的。」
「那就好。漢頤剛打電話給我說他今天回美國,我擔心你還沒安頓好,所以才打電話問問。」
「他要回去啦?」
其實她昨天就已經問過梁漢頤了,他確實說過今天要回去,可是昨晚發生那些,不足以讓他為她停留下腳步嗎?她不奢求他會為了她不回美國,只是……他都打電話給開強了,為什麼不留下來跟她多說句話?她要求的並不多啊。
「對啊,他在美國的事情也很多,回台灣一趟得花掉不少時間。」
「也是。」她試著表現得善解人意,但心里仍是有許多問號,不過那卻是無法對莊開強說的。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然後借口說要去整理行李,祝梅恩結束了電話。
仔細環顧屋內,梁漢頤細心的幫她補足了許多生活用品,像是擔心她不夠用似的,他還留下了不少現金給她,這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都可以看得到他為她所做的照應。
如果昨晚沒發生那件事,她相信自己此刻發現了他為她所做的這些一定會感動到不行,可是現在面對這一屋子由他所給的贈予,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梁漢頤應該知道她會這樣啊,他一向那麼了解她,他應該要給她一個解釋,就算他說昨晚的一切是換來這住所的原因,也好過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但梁漢頤終究什麼也沒說的走了,他甚至沒要求她得等他回來,或是說些讓她听了會安心的話。
祝梅恩有好幾次拿起電話,試著撥電話給他,她告訴自己她不是為了要逼他負責或是要他提出解釋,她只是單純的想听听他的聲音,可是在按下了幾個號碼後她就後悔了,那電話她從來沒有勇氣撥通過。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能力,這件事她沒向任何人提起過,即使所有人都認定她臉上帶著失落,但大家只猜那是因為她家中遭逢變故才郁郁寡歡,沒人有其他的疑問。
因為打工的關系,她有機會多認識一些新朋友,其中的小茜才剛和男朋友分手,每次休息時間,小茜總是不停的提著她的前男友,說著明明是怨恨的話,但充滿了濃濃的思念,祝梅恩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也明白感情的困擾並不是她一個人獨有的。
「別再提他了,我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認識新的朋友,也許我們都可以再遇到更好的對象。」祝梅恩這麼對小茜說。
「你又沒失戀,而且喜歡你的人一堆,那個戴眼鏡的格子上衣男天天都來我們店里買咖啡,我猜他是沖著你來的。」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我聞到愛情的味道啊。」
「我以為以你憎惡愛情的程度,你聞到的味道都是臭掉的咧。」祝梅恩開玩笑的說。
「我前一段戀情的確是臭掉了,但是正如同你所說的,也許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人存在。」
「專門收集好人卡的那種嗎?」
「梅恩,剛才明明是你游說我要談新的戀愛,怎麼現在我覺得你的立場有點松動了呢?」
「才沒有!」祝梅恩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我們一起加油吧!」
「就這麼說定了喔!」
「嗯。」祝梅恩肯定的向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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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漢頤返美後的心情從沒好過,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向梅恩解釋,也許那一夜真是一時沖動,但除了沖動以外,他對她一直存著不只是朋友的感情,只是他不知該怎麼開口。
包糟的是,他怕自己給不起梅恩要的感情,像她那樣的女孩,對感情的執著一定很深刻,他怎麼有辦法應付呢?
「豬妹呢?她最近怎麼樣?」
他最多只能從開強那邊打听她的消息。
「她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以前是清純派玉女掌門人,現在她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個書呆子還在煩她嗎?」他記得劉至勛當兵前交代了一個學弟要照應梅恩,而那個書呆子學弟對梅恩一直很有好感。
「那個書呆子早就不算什麼了,梅恩現在可搶手了,每次來見我總是有不同的男孩子接送她,我看我們也不用再擔心她了,她現在簡直是你的翻版。」
「我的翻版?」
「可不是嗎?她對男孩子還真有一套,每個人都對她服服帖帖誓死效忠,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現在她看起來就像天生是個戀愛高手。」
梁漢頤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記憶中的祝梅恩可是連跟男生說話都會臉紅的傻女孩,她這輩子唯一聊過天的男孩子,只有他們這三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光听到有男孩子每天接送她,他就打從心底不舒服。
「你確定豬妹有可能跟人家談戀愛嗎?她不是那種個性的人。」
「漢頤,人的個性是會改變的,我剛開始也不相信,至勛就氣她氣得半死,听說至勛那個書呆子學弟對豬妹痴情得很,雖然至勛也不看好他學弟能跟豬妹發展出什麼,不過至勛退伍後就發現豬妹情況不對,整天被男孩子包圍也就算了,如果她固定跟哪個人交往也好,可是她就像是在玩一樣的不當回事,書呆子就誤以為自己有機會,後來豬妹送了人家一張‘好人卡’,書呆子氣得差點休學,連書都不想再念了。」
「收張‘好人卡’就這麼失魂落魄,那種家伙本來就不值得同情,誰說豬妹有義務要跟他在一起?」梁漢頤完全沒辦法對那書呆子產生任何同情,誰教他覬覦他的人!
「看吧,豬妹跟你簡直一模一樣,玩弄別人的感情是不對的。」
「她不會去玩弄別人的感情,一定是對方會錯意,漂亮的女孩總是會遇上這類的麻煩事。」
「你別一直幫她說話,女孩子總要有點矜持,再說我又不是反對她談戀愛,只是她那種讓大家以為人人有機會的態度,我怕她會惹上麻煩,有些人對感情是很執著的,不像你們這樣……」
「我對感情也不像你想象的那麼不執著好嗎?」梁漢頤忍不住反駁。「我們都還年輕,不是人人都可以跟你一樣遇上真命天女就結婚,我們只是沒有你那麼幸運。」
「是你自己放棄了幸運的機會!」
「我沒有遇到我真正想要的女孩子。」
「那豬妹呢?」莊開強忍不住的提起。「你以為我沒注意到嗎?你跟豬妹一直……一直都有種感覺在,可是你們彼此卻都不肯承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梁漢頤下意識的反駁,但他又不能確定梅恩是否跟開強說了曾發生過的事,試探的問︰「是她跟你說這些的嗎?」
「拜托,豬妹怎麼可能跟我說什麼!這叫旁觀者清,至勛或許看不出來,但我可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麼少根筋,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十八歲就當爸爸?」
「當爸爸很了不起啊?你只是忘了買。」梁漢頤沒好氣的應道,心里有些生氣被莊開強給看穿。即使他沒有承認,但開強說的是事實,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一直對梅恩有感覺存在,只是……
他對梅恩做了不該做的事,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收場,顯然目前情況又更糟了,要是梅恩真如開強所說的那樣,那該怎麼辦?
他不希望梅恩真的惹上什麼麻煩,所以他得做些什麼才行。
考慮了三天,梁漢頤終究還是撥了祝梅恩的電話,但連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這可不在他預期之內。在連打了一星期後,總算听到了她的聲音︰他打的是他那間房子的電話,這表示她還是住在那邊,他稍稍放了心。
但現在在台灣已經將近中午時分,她的聲音卻像是剛睡醒,這又讓他的心往下沉了一些。
「是我……」怕她認不出他的聲音,他還說了自己的名字︰「梁漢頤。」
祝梅恩剛睡醒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听到他的聲音時,她輕微的懷疑了一下,但听到他說出名字時,她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
部半年了……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她以為梁漢頤可能不會再跟她聯絡,現在他打來又是為了什麼?
「哦……」她胡亂的應了聲,即使明明已經被他的來電給嚇醒了,還是故意裝出愛困的聲音。
「你在睡覺是嗎?」
「嗯。」
「已經中午了吧?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應該是吧。」她假裝不在意的說︰「我跟同學玩到天亮才回來,所以想多睡一會兒。」
什麼叫「應該是」?而且她怎麼可以到天亮才回去?
梁漢頤突然一肚子的不爽。
「梅恩,你還是學生,卻玩到天亮,課也不去上?你能不能先把眼前該做的事做好?」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但我現在只想睡覺,改天有空再听你念經。」
祝梅恩說完就把話筒掛了回去,然後直接拔掉電話線,再度埋首到被窩里,卻再也睡不著覺。
她用手撫著胸口,只感覺到心髒一陣狂跳,她怎麼也想不到梁漢頤會突然打電話給她,但她可以不接吧?
他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發生了那件事後他可曾打過一通電話關心過她?沒有!他什麼也沒說的就走了,隔了半年他才想起這件事,還想用老大哥的口氣對她說教,這算什麼?
可是……她就這樣把電話線給拔了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她窩在被子里,腦子里卻胡思亂想著,不知隔了多久,她還是起身把電話線插回話機上。
才插回去沒多久,電話就響了,把她嚇了一大跳。
好不容易才稍微平緩下來的心跳再度急速跳動起來,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接起電話。
「听我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別掛我電話。」好不容易電話再度被接起,粱漢頤想也不想的就先開口。
先前梅恩掛了他電話之後他簡直快瘋了,他沒想到自己竟會失控至此,他大可不管的當自己從來沒打過電話給她就好,可是他卻像神經病一樣的繼續撥打電話,只為了听見她的聲音。
他栽了!他知道他這次真的栽在她手上了,但他管不了那麼多,有那麼幾秒他好氣自己人在美國,如果他在台灣,大可以直接上門抓人,他會緊握著她的雙肩,要她好好听自己解釋,可是正因為隔了一個太平洋,所以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發狂的打電話。
祝梅恩在心里嘆了口氣,隨意的嗯了一聲,但態度已經算軟化了。
「我是真的關心你,你懂嗎?也許我對你的關心不只是關心而已,對于發生過的事,我一直沒有對你提出任何解釋,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但是……」
「但是什麼?」
她在听了,為什麼他一直不肯講重點呢?
「我還沒厘清那些感覺……」
「有那麼難嗎?」不待他開口,祝梅恩索性替他回答︰「反正你本來就習慣跟所有人玩玩,那晚你只是一時沖動。你要這麼說我也可以接受,這根本沒那麼難開口吧。」
「不,不只是這樣,如果我可以這樣對你說出口,那就表示我根本不在意你的感受,但我不是,我一直很在乎你的想法。」
這些話對祝梅恩來說已經足夠了,她一直都是愛著梁漢頤,發生了那件事她也沒怨過他,那晚她也沒有做過任何抵抗,她和梁漢頤一樣都希望貼近彼此,只是……他竟然什麼也沒說的離開,這就超乎她所能接受的範圍了。
不管他給自己的回應是好是壞,但他不應該什麼也不給,她都能接受最壞的情況了,那現在梁漢頤跟她說的話應該算是好的吧?
「你等我……」
他要她等他嗎?祝梅恩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我沒辦法馬上回台灣,你要等我回去,別做出任何讓你自己後悔的事,你懂嗎?」梁漢頤勉強開口,逼自己做出一點表示。
「等你回來……然後呢?」她試探的問。
「然後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這種答案太模稜兩可了,你如果說不出來你能跟我談什麼,那就算了!我沒有任何理由等你,你也沒有任何理由要我等你。」
祝梅恩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這麼對他說,可這的確是她心里想說的,開了口她也不後悔。
至少她還有這個勇氣時她就得使用它,免得掛了電話又後悔。
「那你說……你要我怎麼樣?」
梁漢頤竟然讓她開口?祝梅恩有些傻眼。她想怎麼樣?她哪有想過能怎麼樣,對于他,她根本不曾奢望過什麼。
「反正我又沒別的地方可去,你以為我還能到哪里去?」
她的回答讓梁漢頤松了口氣,緊握著電話的手也不再掐得那麼重了,只要她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女孩,他也就放心了。
「那你就乖乖的等我。」
「我留在這里不見得是在等你。」她試著重申立場。
「別再跟其他人鬼混了,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他會再打電話?是真的嗎?
「什麼時候?半年後嗎?」她故意諷刺的提醒他。
「明天,別讓我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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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梁漢頤說了會打電話給她,所以祝梅恩推掉了所有的邀約,乖乖的窩在家里一邊看書一邊等他的電話,雖然他打來時說的話都很無聊,不是問她吃過飯了沒,就是問她最近要考什麼?但她還是喜歡接到他的電話,那讓她感覺自己的確是被關心著。
她一直反復練習著怎麼跟他對話,她懷疑自己的聲音是不是有些啞了,甚至還拿了杯水放在旁邊,準備隨時補充水分,這讓她看起來像個傻瓜,不過祝梅恩只能慶幸還好沒人看見她做這些蠢事。
「我等下要去打工。」
「你缺錢嗎?我可以匯一些錢給你。」
「梁漢頤,我知道你家有的是錢,但是我想跟同學一起去打工,我想跟我的朋友在一起,以前梁爸、梁媽不也是這樣對你的嗎?」
梁家雖然有錢,可是梁漢頤的每一分錢卻得靠他做家事或是幫父親工作而賺取。
「那你告訴我你的朋友有誰?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問得很詳細,祝梅恩卻很願意和他分享這些,因為他提出這些要求都代表著他在乎,他會想知道這些瑣事讓她感到受寵若驚,雖然她和他說話時還是用著漫不經心的口吻,但心情卻比之前要好得多。
這樣每天等著他電話的日子,讓她的生活有了重心,她再一次回絕和小茜等人一塊出游,小茜就開始懷疑她和某人在認真交往了。
「你是不是瞞著我在跟誰交往?」
「那不算交往啦……」
但要怎樣才算?他們通電話,甚至也有過肌膚之親了,這樣還不算嗎?才說完祝梅恩又自己懷疑了起來。
「你老實說……有沒有接過吻?」
祝梅恩回想起之前那一晚,梁漢頤確實有將吻落在她唇上。
「有,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感覺怎麼樣?」
「我有點忘了。」她哪敢當著好友的面說她當時被吻得暈頭轉向。
「可以制造機會再來一次啊,他不敢?是哪個?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偷偷和別人發展到可以接吻的情況了?」
「是你不認識的啦。」
「還虧我們是好朋友咧!你把他帶來給我認識不就行了?」
「不行,他人不在台灣。」
「不在台灣?你什麼時候跟人發展出這種遠距戀愛的?這種感情不會長久的啦!」小茜立刻反對。
「我們這樣也不算在戀愛,反正就是通通電話……」
「你為了接他電話整天乖乖的窩在家里,你已經開始為他改變生活方式了,這樣還不算嗎?」
「哪有?我只是覺得有時候待在家里也不錯,我可以多念點書,再說我之前也玩得夠瘋了,應該要收收心了。」
「梅恩,你是真的很喜歡他是不是?」小茜看著她臉上漫出紅暈,在心里大叫不妙。
「可能有一點吧。」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早很早以前……」
「你從來沒跟我提過這個人,你最好老實招來!」
「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還朋友咧!我相信很快的你們就不只是朋友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