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薔薇新娘 第八章

南諾言早上出門前要辛晏然出去走走,她遂決定到中途之家轉轉。

她在那里住了四年,有許多點點滴滴的回憶,雖然生活清貧而辛苦,但至少平靜。

如今,在物質上,她應有盡有;在精神上,卻常有忐忑之感,總是無法踏實,好像踩在雲端上。頭上的光環隨時都會被人摘去,無法真正快樂起來。

先見到辛晏然的人是珊珊。「你是——晏然!?」她尖叫著,像是見到親姐妹般親熱。

辛晏然見到珊珊也很高興。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回來了,不然南醫師不會那麼神清氣爽。你不會來一下了就走吧,我還有一點事去處理一下,待會兒再跟你好好聊聊。」

「呃,你去忙吧!我會待到中午才走。」

珊珊快樂似雲雀,這麼多年來沒什麼事讓她改變。

這時,王皓也走了過來,「晏然——」他的聲音里有著訝異。

她回眸一笑。「皓哥。」

見到王皓,立刻讓她想起他在香港的妻子,一個住在精神療養院里的可憐女子。

「你終于來看我們了。」王皓小心翼翼地使用「我們」兩字,怕惹來是非,她現在身份不同了,是他老板的妻子,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需要他幫助的小可憐。

「你——好嗎?」她本想問的是︰你太太好嗎?

「還好。你呢?你的臉頰終于長了點肉,人也精神多了,有的時候財富是可以堆砌出快樂。」王皓開玩笑地道。

「不!在我身上,財富堆砌出的是脂肪不是快樂。」她要的快樂,萬貫家財也買不到。不論多少前都買不回她父母的生命、買不回她快樂的童年。

但如果一切過往皆可改寫,或許她和諾言也不會相遇。

「不或好像也沒堆出多少脂肪。」他笑著補充。

「我以為你離開中途之家了呢!」

「一年前,我一度想要離開,後來南醫師將我留了下來。我和珊珊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吧!」王皓喜上眉梢地道。

她吃了一驚。「你和珊珊?你在香港的妻子呢?離婚了嗎?」

「她死了,在一年前自殺死的。」很久不曾有過的自責再度涌上他心頭。

「怎麼會這樣?」她想起了多娜。

「她清醒時寫下一封遺書,說不想拖累我,唯有她的死亡才能了結這一切折磨。」

辛晏然雙腳幾乎癱軟無法站直。一個女人,為了丈夫而自行了斷,成全了丈夫的自由,活生生的例子難道是她最好的啟示……

王皓見她表情不對勁,忙問︰「你怎麼了?」

她看向他。「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的妻子是個偉大的女性,她很勇敢,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如此犧牲。」

王皓心虛地點點頭,「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對不對?」

「這已不是我可以評論的,只要你覺得心安就好。」

他真的能心安嗎?其實他一直良心不安,如果能心安,他也不會常常做噩夢;也不會于一年前在萬念俱灰之下想要離開巴黎,到不知名的地方流浪。

「我痛苦過,要不是南醫師開導我,我可能已經到世界的盡頭浪跡天涯去了。」王皓苦澀地道。

「諾言?」他對這樣的事會有何看法?

「是的,他要我將贖罪的心轉移到濟世救人上頭,人都會犯錯,對于不能挽回的錯要想辦法調適,找出紓解情緒的出口,他鼓勵我不斷進修,以更高深的醫術救更多的人,彌補我在婚姻里鑄下的錯。」

她內心的擔憂突然放下,知道諾言面對這樣的變局也能安然面對,她或許就能舍得下了。

「若你真的做到,我想你死去的妻子在天上看著你也會很感動的。」

「但願如此。」

路依蓮已經失去耐心了,她約了辛晏然想最後一次提醒她。

「不管你的打算是什麼,我都準備要公布那件事,到時不只是你有事,連你的共犯艾德醫師也會被牽連。」

「這不關艾德的事。」辛晏然心急如焚。

「是嗎?艾德偽造了一張死亡證明書,你說這關不關他的事。」路依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就別像白痴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問。」

「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辛晏然懇求道。

「你覺得這家店經營得如何?」路依蓮並不針對問題回答。

辛晏然環顧氣氛優美的CoffeeShop。「生意似乎不錯,尤其是在白天的下午時段。」

「這里的老板本來是個美國人,她開這家店的時候每個月都是赤字,後來她找我投資,我出了一筆錢,給她半年的時間,告訴她若在半年之內仍不能有起色,那麼我將把這家Coffee

Shop買下來自已經營。半年之約很快就到了,店的營業額仍是赤字,那個不適合當老板的女人懇求我再給她半年的時間,你猜我給了嗎?」路依蓮問她。

「沒有。」辛晏然覺得路依蓮是鐵石心腸,不可能答應的。

路依蓮淡淡一笑。「猜錯了,我給了。」

辛晏然有些訝異。「然後呢?」

「然後這家店依然赤字,直到由我來經營。」路依蓮揚起了俏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很多人不論給多少時間,結果依舊相同。」

「你才二十一歲,可是我發現你很有生意頭腦。」辛晏然不得不佩服她。

「我從六歲開始,就跟在我父親身邊看他如何經營一家醫院,雖然後來我放棄走醫學的路,不過還是學會了一身本事。」

路依蓮是跳級直升大學,二十歲便從哈佛大學畢業,美國哈佛的生涯讓她整個人月兌胎換骨。

「或許你的看法正確,你比我更適合諾言。」

「很高興你終于想通了這一點。」路依蓮開心極了。

「你外表柔弱,內心卻是個強者。」辛晏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而你才是真正柔情似水、需要男人保護的女人。其實諾言是個強而有力的保護者,只可惜我不想放掉他。」路依蓮不得不重申她的立場。

「我知道。」

這些日子來,南諾言和辛晏然的婚姻生活有如倒吃甘蔗一般,他相信假以時日,她也會像他愛她一樣的愛他。

他神游了幾秒,病人焦急的問話讓他回神。

「醫師,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你。」

病人是一對夫妻,兩人臉上的表情看來有著不安。

「放輕松,任何問題都可以討論。」南諾言體貼地道。

「我太太懷孕到現在為止,差不多七個月了,可是最近卻開始出現腰酸背痛的現象,而且有的時候還會有抽筋的感覺。」將為人父的懷特先生有些緊張。

「這是懷孕期間會有的一種癥狀,懷特太太從現在開始休息的時間要增長,背部靠著牆壁,伸直腳尖;或躺下時抬起腳尖。泡熱水澡也能減輕酸痛的感覺,如果這些方法都沒有什麼效果的話,再來找我。」

「對了,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懷特先生看來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似的。

南諾言看著他們。「有話直說。」

「我先生是想問你,我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還能不能?」懷特太太羞紅著臉問道。

南諾言親切地笑了笑,然後在紙上用筆畫了一些姿勢。「基本上仍可以維持性生活,不過要小心,可以試試這些體位。到預產期最後一個月時最好停止一切性生活,比較安全。」

懷特夫婦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笑著離去。

這就是他的工作,好像例行公事,沒有所謂的尷尬,所有敏感的字眼在他說來都很自然,因為他早已將他的工作以健康的眼光看待。

他看了看手表,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翻了翻病歷,懷特太太是他今日看診的最後一位病人,他可以下班了。

開著保時捷,听著莫扎特的音樂,想到家里有著心愛的女人等著他,人生至此再也沒什麼可求的了。而且,他認為他的小妻子很可能懷孕了,她的生理期一向準確,但是這個月……

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曉?

艾德上街給鳥兒買鳥食,差不多一個月有一次這樣的活動,辛晏然總是笑他滿腦子的鳥子鳥孫。

鳥食店距離他的鳥園只有一小段路,散散步,不一會兒就到了。他背著帆布袋,手插入褲袋,吹著鄉村小調,愉快地走著。

一只知更鳥突然沖向他,然後掉落在他的腳前,鳥兒的舉動恰巧同時驚嚇到與艾德一前一後走著的路依蓮。

艾德蹲下來,探探鳥兒的心跳。「死了。」

路依蓮輕撫胸口,不明所以地問︰「一只鳥竟然在我們眼前自殺,為什麼?」

「不知道,我得帶回去解剖後才知道。」艾德由背包里拿出裝鳥食的小袋子,倒出袋裝鳥食,然後將知更鳥的尸體放如空出的袋內。

「告訴我解剖後的結果。」路依蓮皺著眉頭。

突然,另外一只知更鳥朝他們站立的矮牆快速沖去,不用說,可憐的鳥兒當場死亡。

路依蓮見狀尖叫出聲。

艾德奔了過去,將第二只知更鳥收拾進背包里。

「怎麼會這樣?」路依蓮不相信鳥類也會自殺,而且是一連兩只。「不會有第三只吧!」

「應該不會。第一只死亡的是只母鳥,第二只死亡的是只公鳥,它們可能是殉情。」艾德正色地道。

「殉情?」她覺得匪夷所思。

「有沒有興趣知道答案?我的鳥園就在前面。」

路依蓮點點頭,隨艾德進入他的鳥園。

半個鐘頭後,艾德替鳥兒完成解剖與化驗的工作。

「母鳥可能是誤食了有毒的食物,它的死亡是必然之死,物種的宿命。」艾德淡淡地說。

「公的呢?為什麼也死了?」她好奇地問。

「公的胃內並沒有毒性反應,應該是知道母鳥四了,所以殉情而死。」

路依蓮震撼極了。「怎麼鳥也通人性,也知道要殉情?」

「動物的七情六欲還有許多科學所無法探討的層級,鳥類里也一定有少數深情的物種,就像你我今日所見。」艾德養鳥數年,也是第一次踫到這種事,而且還得擬人化的解釋動物的行為。

「你是獸醫嗎?」路依蓮好奇地問道,她所認識的人里,從來沒有一個人養這麼多鳥的。

「不!我是精神科醫師。」

她打量著他,突然叫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父親療養院里的醫生,艾德。葛里瀚。」

艾德直視路依蓮的眼楮。「你是路亨利的女兒路依蓮?」

「是的。」提起路家的家世,她的優越感又不禁涌現。

艾德無所謂地聳聳肩。「正巧,閣下引以為傲的事,我一點也不重視,就像我園里的鳥,血統再高貴,也不過只是一只鳥罷了。」

「人不是鳥,你的說法有誤。」路依蓮不是滋味地道。

「在我眼里,人和禽獸沒什麼不同。」

「你真沒禮貌,將人和禽獸畫上等號。」路依蓮對他的論調嗤之以鼻。

「根據我的觀察,有些人連和禽獸畫上等號都不配;當然我指的不只是你所生活的上流階級。」艾德仔細地清洗解剖台,然後將兩只知更鳥的尸體埋在花園里。

「將它們合葬,應該算是幫它們完成了心願。」

「你和有錢人是不是有仇啊?」她有點受不了他的冷酷。

「還好,因為我的朋友里也有不少善良的有錢人。」艾德把鳥尸放入挖好的土穴里,然後覆上泥土。

「有錢並不是罪惡,如果沒有金錢的有效運用,你的鳥園也無法經營下去。」

「我同意你的說法,所以這應該是足以證明我並非如你想像的貧窮,但是有錢不一定要讓外人一眼看穿不是嗎?」艾德素來听聞路依蓮富家千金的架式十足,今日總算見識到了。

「你在拐著彎罵人是嗎?」她當然知道他話中有話。

「我並沒有指名道姓,你別對號入座哦!」

「你——你這個大無賴!」路依蓮忍不住怒罵。

說完話後,她像後頭有猛獸追趕似的逃離鳥園,艾德望向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歡迎批評指教。」

白令海與路夫人苟且之事保密工夫到家,連一向心細如發的路亨利也未起懷疑之心。他的年歲大了,體力大不如前,從前同時周旋在三個女人之間也一樣生龍活虎,如今光是應付路夫人,他都時感力不從心。依蓮的母親是他第二個妻子,也是最後一個。二十多年前他十分迷戀她,加上她十分主動,所以他的前妻離了婚,但是在十多年前,他便已經後悔。

據說他的前妻自從與他分開後一直住在南極洲,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他們共同生下的子女與他一向不親密,該是怨恨他的緣故。不過他們都很听他們母親的話,全留在他身邊替他工作。

年老體衰之後,他愈發想念前妻,他知道她並未再嫁,一直一個人獨居,平日以寫作謀生。而他給她的贍養費,她全數捐給慈善機構。

她不再需要他,而他卻需要她。

「老路,在發什麼呆?」南諾言在下班途中繞了點路來見老朋友。

「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了珍尼佛。」路亨利不自在地道。

「這麼多年來,很少听你提起她,怎會又想起她?」亨利和前妻的事,他曾听亨利聊起過一、兩次。

「當年我提出離婚,她不哭不鬧,一句哀求的話也沒有,本來我以為她有了別的男人,後來證實她一直是一個人,我才知道我誤會了她。」路亨利苦惱地道。

「而現在你後悔了?」

「十多年前我就已經後悔了。」

「你找過她嗎?」

「我知道她一個人住在南極洲,我們的孩子們和她一直保持聯絡,我很想去看她,但又怕她不領情。」

「只要你願意放段,她不會不見你的。只是見了之後呢?你如何收拾現在的婚姻?」南諾言道出重點。

「我這一把年紀了,能有多少年好活?快活最重要,一切順其自然。走,到我家喝兩杯吧!」下了決定之後,路亨利心里踏實多了。

「下次吧!我答應晏然今晚陪她一塊兒去看歌劇的。」

「真好!從前我和珍尼佛也常一同去觀賞歌劇,後來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充滿文藝氣息的女人陪我享受人生了,表面上我是勝利者,她是被我拋棄的女人;但事實上我才是個真正的失敗者。」哀愁的路亨利又嘆了一口氣。

「如果你想改變先況,永遠都不嫌遲。」

辛晏然心里不斷掙扎著,該以什麼方式離開眼前的男人呢?

「下個星期我要去澳洲,你要和我一起去。」南諾言正埋首于最新一期的醫學雜志中,悠閑地道。

「我……」她張口欲言又止。

她的遲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眼看她,劍眉微攏。「說啊!」

「我不想去。」她知道相伴旅行對他們而言是頭一次,旅程中一定會有許多令人期待的驚喜。但是……

「為什麼不想去?」他有些不解,本以為他們的關系已漸入佳境,她卻偏偏選在這時候惹他不快。

「我不喜歡旅行。」這是什麼鬼籍口!

「不準不去。」他有些惱怒,心里想不透她又怎麼了。

「別勉強我。」

「我非勉強你不可。」

辛晏然不語,知道自己敵不過丈夫的霸氣,只有妥協讓步的份。她只是一個平庸的女人,能有這樣的丈夫願意照應她一生,不知讓多少女人欣羨,她的固執只會讓自己顯得不識好歹。

南諾言其實並不想勉強她,但她總愛和他唱反調,加上他幾乎可確定她有孕在身,說什麼也不放心讓她獨自留在巴黎,萬一她又不辭而別,他豈不將心碎而死。

辛晏然不想作無謂的反抗了,就算在澳洲,她也能想辦法離開他的,或許在異鄉,要離開一個人更容易。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他討厭她用沉默來對抗他。

「我能說什麼嗎?全讓你一人作了主。」一直是這樣的,她只能依他的決定而行事。

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心不禁放軟了。「過來。」

她輕輕移動,他拉她坐在他的膝上。「對不起,我知道我對你一向過于嚴厲,你不會還怕我吧!」

她垂著眼,見他緊張的模樣,不禁扯出一抹淡笑。「你有的時候回我好凶哦,可是我見你對病人和下屬又好和善。」

「那是因為我怕失去你,太在乎你了。」頭一次,他含蓄地示愛。

「在乎一個人應該對那人更溫柔有禮才是啊,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她好笑地調侃他。

見她露出笑容,他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澳洲雪梨藍山山脈

「以前搭過直升機嗎?」南諾言柔聲地問。

辛晏然搖搖頭。「你忘了我是你在巴里島認識的小乞丐嗎?小乞丐怎麼會有錢搭直升機。」

南諾言神色黯然。「我帶你來這里,並不是想向你炫耀我的財富。」

她知道自己的話太傷他的心了,他又何曾在她面前大擺闊氣過。

「這里真美!」她看向窗外的一片藍色。

「藍色的氤氳之氣全拜尤加利樹籽之賜,新南威爾斯州里共有六百多種的尤加利樹,而藍山山脈就包括了一百多種。你看,雪梨歌劇院。」

辛晏然循著南諾言的手指看去。「它是扇貝型的耶!」

「那是丹麥籍建築師的杰作。前面三姐妹岩,在藍山的名氣很大,還有個悲劇的傳說。」

「別告訴我,我不想听悲劇故事。」她搖頭道。

南諾言看她一眼,為她情緒的反應覺得不可思議,大概懷孕使她變得情緒化了。

「晚上帶你到獵人谷去玩。」

「別到太遠的地方,明天一早你還有工作哩!」

「不要緊,我會包機回雪梨。來澳洲不到獵人谷很可惜的,晚上我們睡小木屋。」南諾言已將行程全安排好了。

「你好像對這里很熟悉。」

「呃,五、六年前我和一位澳洲朋友合資經營了一家酒莊,我們在葡萄園邊蓋了木屋,發展成專門提供休閑的休閑酒莊,晚上你會看到。」

又是一項驚奇,怎麼她嫁了一個專門制造驚奇的丈夫?每多了解他一分,便多一分難舍。

游罷了藍山山脈,在夜晚來臨前,他們來到了獵人谷。

「獵人谷其實和狩獵一點關系也沒有,這是新南威爾省一位總督的姓氏Hunter。現在正是葡萄采收的季節,有許多小小節慶很熱鬧,也是觀光客最多的季節。」他向她介紹著。

南諾言休閑酒莊的合伙人凱文招呼著他們。「南,五年多沒來澳洲了,一來就帶了這麼美麗的小精靈。」

南諾言開懷大笑,一是為著見了老朋友,二是成為一個有家室的人是件令人開心之事,他摟著辛晏然的腰,樂于將她介紹給每一位他所認識的人。

「來、來!先用餐吧,你們一定餓壞了,嘗嘗我們這里道地的美食。」

眾人坐定後,服務生開始上菜。

「這是各色野味的大拼盤,吃前先來點紅白酒,味道更棒。諾言,你的小妻子能喝點酒吧?」凱文捧著酒瓶請示。今天他特別高興,若當年沒有諾言的鼎力相助,他不會有今日的小成就。

「喝一小杯不要緊。」辛晏然笑著答道。

南諾言心情大好,點頭附議︰「這里提供的葡萄酒味道很特別,包你喝過後回味無窮。」

「晏然,你知道嗎?你嫁了世界上一等一的好男人。」凱文有感而發︰「諾言幫了我很多忙,要不是他當年出資投資我的休閑山莊,我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辦法實現夢想,更可貴的是,這些年來贏余分紅,諾言是最大的股東,他卻分文不取,要我將他該得的紅利全數捐給本地的慈善機構。」

她早已知道諾言的好心腸,但凱文當眾將這件事說出來,似乎弄得諾言局促不安。

他輕聲道︰「凱文,我和晏然來這里讓你請客,可不是要听你歌功頌德。」

凱文立刻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不說了,先嘗嘗盤里的美食吧,有羊肉、牛肉、袋鼠肉、鮭魚……全是我老婆親自下廚料理的。」

因為生了兩個孩子,凱文太太的身材略微發福,話雖不多,整張臉卻是笑眯眯的。

辛晏然看著盤中的食物,換作平時她一定食指大動,可是現下,也不知怎麼了,只覺胃酸作怪,讓她不舒服地有些反胃。為了怕凱文夫婦誤會她不領情、裝模作樣,她強忍著不適,小口小口地淺嘗。

細心敏感的南諾言一直注意著妻子的面部表情,隨即知道她大概身體微恙。這也難怪,今天光是乘坐的交通工具就夠折騰人了,何況她可能有孕在身。

「凱文,我妻子大概懷孕了,所以胃口不是很好,這里有沒有清淡一點的食物?」南諾言忍不住道。

「啊!?」辛晏然微怔了一下,她懷孕了嗎?其實她自己也曾如此猜想,因為她已經精神不濟、胃口不佳好幾天了。

凱文夫婦大驚小敝,好像將為人父母的是他們,凱文太太立刻到廚房忙碌著。

「還好你自己就是婦產科醫師,否則這樣長途跋涉,真會讓人捏一把冷汗哩!」

南諾言握緊辛晏然放在膝上的手,兩人目光相鎖。他像是在詢問她︰自己的話有沒有嚇到她。

接下來的時光,男人們聊著酒經,品著倆三種酒;女人們則談論孩子們的教育和丈夫的事業,不一會兒工夫,已是午夜時分。

辛晏然因為太累了,所以先回小木屋休息。洗了熱水澡確實幫助她恢復了一些體力,躺在床上,窩在被窩里睡意竟消了大半。

若她真的懷孕了,還能像先前所做的決定狠下心離開嗎?她輕咬下唇,事情好像愈來愈難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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