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輕涼,風比往常寒了些許,涼風吹拂著花園里過季的花瓣,花落成雨,煞是好看,讓有幸觀看此一美景的人驚嘆不已。
輝輝的傷勢全好了,恢復了五歲男孩該有的活潑和淘氣,而且他愛極了待在宅院里的時光。
到現在,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可以住在這麼華麗的地方,所以一想到就會拉著母親的衣角問︰「娘,路叔叔真的肯收留我們嗎?」
衛茜如心疼兒子沒有安全感的話,因此總是不厭其煩的回答。
「是啊,路叔叔是個好人。」
「娘,路叔叔有沒有可能是我爹爹?我覺得我很可能是路叔叔的兒子。」
輝輝一直缺乏父愛,因為路槐楓對他的友善,導致他老是把對父親的期待轉嫁在路槐楓身上。
希望路槐楓是他爹爹的幻想總是出現在他小小的腦袋里,他的心底深處信其為真。
「路叔叔不是輝輝的爹。」衛茜如狠心打碎兒子的美夢。
「娘,可不可以跟路叔叔商量,請路叔叔做我爹?」輝輝可憐兮兮地哀求。
衛茜如同樣期盼有個男人可以倚靠,路槐楓是她私心里想望的男人,假如他沒有妻室該有多好。
「娘——」輝輝喚她。
她回過神蹲在輝輝跟前。「娘也這麼希望,可是路叔叔有妻子了,路夫人不可能願意讓你做路叔叔的兒子。」
「路夫人為什麼不願意?」
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難處。
「因為輝輝不是路叔叔的兒子,如果路叔叔以後有了自己的兒子,輝輝會讓路叔叔和路夫人很為難。」例如財產的分配。
輝輝年紀小,無法體會衛茜如想告訴他的難言之隱。
「娘,我們去求路夫人好不好?」輝輝天真地道。
衛茜如拗不過兒子,另一方面她確實也希望高雅的路夫人能點頭同意此事,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所以她帶著輝輝來到「芙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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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衛茜如說明來意後,冷靜的蘭陵吩咐莉莉︰「帶輝輝到外頭玩去,我和衛姑娘有些話想聊聊。」
莉莉餃命退下。
兩人獨處後,彼此互相打量著對方;先是一陣沉默,然後蘭陵打破僵局。
「我稱呼你衛姑娘,希望沒有冒犯到你。」
衛茜如搖搖頭。「不瞞夫人,輝輝是個私生子,我和他爹沒有婚姻的名分。」
「所以輝輝想要個爹?」蘭陵力持鎮定。
「路夫人,請不要誤會,這是輝輝的童言童語,我知道不能妄想夫人一定會同意。」
蘭陵瞅著她。「那你為什麼還來問我?」
「我……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讓輝輝明白我已經盡力了。」衛茜如吞吞吐吐地道。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和蘭陵打照面,她的心中五味雜陳。
她早已從洪嬤嬤嘴里得知花蕊公主路夫人的傾國之貌,如今有幸見到本尊,她終于徹底死心,路槐楓沒有理由不愛美人愛平庸女子。
「你問錯人了。」
衛茜如一愣。「夫人的意思是說,您不反對路爺收輝輝做義子?」
「這事我沒法作主,你應該和路爺商量。」
蘭陵不想落人話柄,路槐楓警告她的話她牢記在心,現在衛氏母子是路槐楓的心肝,他護他們護得緊,她不會笨到在這件事上和他犯沖。
「夫人不反對,我才敢和路爺商量。」
衛茜如是聰明人,想在這里待下去,花蕊公主不能得罪、不能惹怒,最好以弱者姿態出現;人們通常同情弱者,她和輝輝愈是軟弱,愈能得到路槐楓的垂憐。
「輝輝的傷好些了嗎?」
蘭陵見衛茜如沒有盛氣凌人的模樣,在某種程度上,她願意給予方便。
「全好了,多謝路爺和路夫人的照顧。」
蘭陵瞅著衛茜如,她不是一般平庸的村姑,看來是路槐楓應該不會喜歡的型。
「輝輝的爹?」她探問。
「死了。」衛茜如的表情沒有任何難過之意。
「你辛苦了,一個女人要帶大孩子並不容易。」
「現在多了路爺的幫助,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蘭陵發揮惻隱之心道︰「你安心住下吧,這里地方大,是個不錯的生活環境。」
衛茜如雪的頰上掠過一抹紅暈,心中燃起一絲希望,腦海里則浮現一道偉岸的身形;如果路槐楓不嫌棄她已非純真之身,她願意以身相許,不計名分一輩子追隨他、伺候他。
「夫人心腸真好。」
她必須得到蘭陵公主的友誼,在必要的時刻這份友誼或許能助她一臂之力。
「好心的人是路爺,是他大方收留了你和輝輝的不是嗎?說起來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蘭陵看著楚楚可憐的衛茜如,開始後悔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夫人沒把我們趕走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蘭陵不好意思地微笑。「你太客氣了。」她好想為自己的小心眼道歉。
在一刻鐘之前,她心里還犯著嘀咕,盤算著該用什麼方法下逐客令;可眼下的弱質女流,哪像是會害人的狐媚子?留她下來應該不至于鬧出什麼事來才是。
「夫人缺不缺什麼針線品?倩如自小還算伶俐,女紅技巧不輸繡坊里的繡工,我可以替夫人……」
蘭陵打斷她的話,徑自道︰「不麻煩了,我的嫁妝里針織品多得一輩子穿不完。」
「既然夫人不需要,如果倩如替路爺織件衣裳,夫人會否介意?」
蘭陵想不出反對的理由。「不介意。」
對路槐楓的熱愛匯成大海般的深沉,衛倩如正用自己的方法,以鴨子劃水的方式漸漸接近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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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輝輝在芙蓉居所屬的花園里玩耍,拾得一個紙剪的人兒,上面刺著八枝繡花針,輝輝看了很奇怪,更拿著紙人去給他的路叔叔看。
路槐楓一看,上面竟然寫著他的生辰八字。
方崇輔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多事人也跟著湊上前,「這是你的年庚八字,誰這麼狠拿著針刺紙人詛咒你?」
「路叔叔,這是什麼意思?」輝輝仰著無邪的眸子問道。
「有人想要你路叔叔死。」方崇輔悶笑。
輝輝嚇了一跳。「誰會想要路叔叔死?」
「你這紙人是從哪里撿來的?」
路槐楓不是迷信的人,更不認為在一個紙人上刺個幾針就會出人命。
只是他很好奇,誰會這麼無聊。
「路夫人的花園里有顆大石頭,我在石頭旁玩耍看見這個奇怪的紙人。」
「輝輝乖,到外頭玩去,這個紙人交給叔叔,叔叔會弄清楚是誰這麼喜歡剪紙人。」
輝輝點點頭,一溜煙即跑得不見蹤影。
「你的年庚八字沒有多少人知道,這紙人會是誰在那里搞的鬼把戲?」方崇輔問。」不知道。」路槐楓看著紙人想望出端倪。
方崇輔繼續說︰「這種壓魔法子想把你活活逼死,你最近可有什麼不對勁?」
「哪有什麼不對勁,我不信這些。」
「我倒是寧可信其有,你要不要查查到底是誰這麼恨你?對了,你和花蕊公主最近可好?」方崇輔突然問道。
路槐楓淡然一笑,「有什麼好不好的?夫妻一場,不投緣也是老天的安排。」
「你們可圓房了」方崇輔的眼底淨是興味。
路槐楓唇角微露淺笑,「她太縴弱、太美麗丁。我不想招惹這樣的女人。」
「你真是——瘋了!美人不愛、不欣賞,偏偏巴望著她為什麼不是個丑公主;要真是遂了你的意,要你天天年年都對著丑妻,我不相信你不乏味。」
方崇輔簡直把他視為怪物,能娶到美人為妻不知是前輩子燒了多少好香才得來的,竟然有人不領情,把美妻往外推,踫也不踫一下。
路槐楓陰郁的笑了笑,「她的身子根本不能孕育生命,太弱不禁風了,我要的是身強體健得像牛一樣壯碩的妻子,唯有那樣的妻子才能替我平安的產下子嗣。」
「像牛一樣壯碩的妻子?我不相信你真對那種女人有興趣。」
方崇輔咽了口口水,真足夸張,他對美人特別挑剔是出了名的,怎會莫逆之交路槐楓對女人的癖好和他相差十萬八千里?
「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步上我娘的後塵難產而死,我再也不能忍受那樣的事發生。」路槐楓沉重地道。
「你太悲觀了,不一定會發生那樣的慘事。如果你害怕,可以請來最好的大夫全程替花蕊公主進補、養身子,有孕後好好安胎,一樣可以讓你高枕無憂。」方崇輔好心的建議。
「看來你無法真正了解我心里所擔心的事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路槐楓把玩著手上的紙人。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不如納含梅為妾,她完全符合你對妻子的要求,身強體健、像牛一樣的身子,肯定可以幫你生下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方崇輔沒轍了。
「我正考慮著這事是否可行,含梅一直有這方面的意願,如果感覺對了,我不排斥。」
問題在于感覺一直不對,不知道何時才有對的時候。
「什麼?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方崇輔驚詫的瞠眼。
「我是認真的。」
案親年邁,早已來信催促他替路家傳香火好讓他抱孫子。
方崇輔只覺得無語問蒼天。
「你和含梅?我無法想像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只要一想到她身上的肥油和花痴般的笑容,我就覺得無力。路槐楓,你真的不識好歹,花蕊公主不要,居然看上那個胖花痴。」
「我沒有看上含梅。」路槐楓解釋道。
「可是你有意讓她懷下你的子嗣。」
「這是兩回事。」
方崇輔難得苦口婆心的說︰「听我一句勸,含梅不適合你,我沒辦法將你和她聯想在一起,那種畫面對我而言是一種痛苦的虐待。」
路槐楓搖頭。「你太夸張了。」
「一點也不,求求你,不要把自己犧牲得這麼徹底好嗎?如果你想找個身體強健得像牛一般壯碩的妻子,我可以介紹一百個以上給你,不要死腦筋非要含梅不可,她實在……太不愛干淨了。」難听的話他不方便多說。
「什麼意思?」太不愛干淨?
方崇輔先是支支吾吾,然後決定豁出去了。「你大概不知道含梅在藏春樓的花名。」
路槐楓一時反應不過來。
「半年前開始接客,生意不壞。」方崇輔嘆了口氣。
「含梅缺錢?」
他太粗心了,沒有想到這一層。
方崇輔搖搖頭。「我問過她,她並不缺錢。」
「那她為什麼要如此作踐自己?」
方崇輔笑笑,「她不缺錢但缺男人。」
「缺男人?」路槐楓不解。
方崇輔點點頭,「是的,女人也會有生理需求的。她告訴我人生苦短,她為什麼不能及時行樂,反正你也不可能娶她為正室。」
「這不像是她會說的話。」
路槐楓想著,印象中的孫含梅十分老實、純樸,什麼東西都可能缺,卻不應該缺男人啊!
「你對她了解多少?你們聊過多少次話?」
路槐楓啞口無言,是啊!他根本不曾與她深談過,不痛不癢的談話內容太乏善可陳。
「總之,她不該是那樣的人。」
「你對女人的了解實在太貧乏。」方崇輔不禁下此坦率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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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路槐楓盡量不踫女人的內心世界,他總認為女人和麻煩是同義詞,雖然女人都對他趨之若騖。
但他不想自討苦吃、自尋煩惱。
然而,方崇輔的話在他心里產生了影響力,他決定開始了解女人,並且就從他的妻子開始著手。
蘭陵正背對著他坐在長廊里,就著光線看書。
盯著她的後腦勺,看著她滑順的青絲,他竟然奇異地感到呼吸不順、心跳失序。
也許是他失序的心跳聲飄進她的耳里,蘭陵突地轉過身來。怔怔地看著他。
「有事嗎?」
她的聲音好听極了。
路槐楓走近她,某種甜甜的、好聞的香味飄人他的鼻腔,撩得他心緒紛亂。
「天氣愈來愈冷了,冬衣夠不夠?」
蘭陵搖搖螓首。「又不是第一次在北京過冬。」
路槐楓又盯著她看,看得入神。
原本,他以為自己對美麗的容顏是不感興趣的︰可現下,居然有一種強烈的情緒激烈地撞擊著他,把他的深沉情愫給撞了開來。
他力持鎮定地看著她,「如果還想添冬衣,不要客氣,我可以為你張羅。」
「放心好了,我不是個扭捏的人,如果需要會大聲告訴你的。」蘭陵狐疑地回視他。
不理人的路槐楓今天是怎麼了?
「最近芙蓉居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路槐楓沒話找話說。
「你是指……輝輝撿到的紙人?」她順勢的問。
他訝然看她一眼,「你也知道這件事?」
「倩如告訴我的,你不會是在懷疑那個紙人和我有關吧?」蘭陵頓時火氣上揚道。
路槐楓心想她竟然把他想成小心眼的男人,他有這麼差勁嗎?
「我沒有懷疑任何人。」他笑著說。
「謝謝你。」轉過身,蘭陵繼續看她的書。
路槐楓走到她面前,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走?」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不是他想問的話,至少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實他是希望她告訴他她不走了,決定一輩子待在這里賴著他。
是的,賴著他,他喜歡這個字眼。
「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不用你趕。」蘭陵臭著一張臉地說。
「沒有趕你,你不要這麼敏感。」他趕忙解釋。
她可不領情。「算了,你別話中有話。我不是不走,而是另有考量。」
「什麼考量?」
蘭陵沉吟一會兒,道︰「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我有個皇姐婚姻狀況還不明朗,我得等他們夫妻倆心心相印之後才能離開這里、離開你,免得皇姐學起我的瀟灑休了固倫額駙。」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別的原因嗎?」路槐楓難掩失望的問。
自己的魅力在一堆女人眼里十分受用,結果在蘭陵的面前完全發揮不出來。
「沒有了,還會有什麼原因?」蘭陵奇怪的看著他。
反常極了!自拜堂成親以來兩人是一見面就吵架,今天他一見到她卻淨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他有毛病,還足她有問題?
「你不喜歡這里嗎?」他記得她說過她不希罕這里。
蘭陵抿嘴而笑,不語。
「為什麼不回答?」路槐楓有了受傷的感覺。
「怎麼回答?」
「喜歡或不喜歡,很簡單。」路槐楓有點期待。
「不討厭。你是知道我的,自小長大的地方是全天下最華麗的宮殿,其他類似的地方。再美也美不過紫禁城。」蘭陵據實以告。
路槐楓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就算再造一個和紫禁城一模一樣的宅門,一樣留不住你羅?」
「呃……你想留住我?」為什麼?
路槐楓苦笑。「隨便問問別介意。」他有他男性的自尊要維護。
「既然是隨便問問,我也就隨便答答。首先,紫禁城皇城不是普通人可以起的,除非皇阿瑪下令;所以,你的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因為不可能成真。」她掩卷嘆息。
「為何嘆息?」
「倩如是個可憐的女人。」蘭陵突然說。
路槐楓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她和輝輝在這里住得挺好的,渾身上下早已沒有一絲可憐的氣息了。」
「是嗎?我倒覺得她挺可憐的,被男人拋棄,孤身帶著孩子;雖然她說她的男人已經死了,可我听得出來其實她的男人並沒有死。」蘭陵幽幽的說。
「你想把輝輝的爹找出來?」
蘭陵搖搖頭,「那種不負責任、負心的男人有什麼好找的?浪費時間。」
「那麼你想怎樣?」路槐楓饒富興味地看著她,這個小女人,活潑的思考模式常有出人意表的高見。
「我難得大發慈悲替人求情請托,希望別出師不利。」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他想伸出援手。
「你可以幫得上忙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她頑皮的吊人胃口。
「再賣關子,我可是什麼忙也不幫了。」他心急地道。
「我希望你收輝輝為義子,讓他有個爹陪他一起成長,如何?這個忙不為難吧?」
路槐楓僵住。
「這是你的希望還是倩如的希望?」
蘭陵潤潤雙唇。
「是倩如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他輕喟一聲。
「如果我答應收輝輝為義子,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要得寸進尺的希望我納倩如為側室,好給她一個穩定的生活保障?」他微眯起眼。
她為他的話一時傻住。「如果這是你的希望。」
路槐楓抬手輕撫她的嬌顏。
「我只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蘭陵別開臉,避開他的撫觸。
「我的希望通常很不可理喻、很貪心,你大概不會願意做。」
他的反應是仰首大笑。
「好吧,我同意收輝輝為義子,以後倩如有任何需要,她可以直接跟我說,不需要透過你。」。他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蘭陵,他不是可怕的人。「是啊,何必多此一舉!」她卻有著不同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