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体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烧。
忍不住,低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龙晃云焦急的黑眸:“晃云……你的眼睛真好看。”他怎么了?摇摇晃晃的。
闻言,他勉强勾了勾唇角:“你的解药呢?裴梦制的解药呢?”裴梦是医者,能让侄女带在身上的,定是能解百毒的圣品。
裴止天虚弱一笑:“还有一粒。”
“在那里?”
全身的热让她难耐地去扯领口:“在……你肚子里。”对了……他为什么要解药——猛的,她睁开又要合上的眸子,“我中了什么毒?”
他向来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脸竟让她觉得冰凉,舒适得让她叹息一声,敛上眸子。体内的热,似乎淡了一些。
他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媚药,蚀骨散。”催情的毒药。
“蚀骨散……”她无意识地跟从,只是贪恋他手心的凉。好久,他才看到她的眸子再度慢慢打开,长睫毛下的琥珀色眼眸竭力保持着清醒,“蚀骨散?”
当机当断,裴止天将倔强的神色努力显露:“不要救我!”
他笑容很苦:“我做不到。”他曾亲眼看过中了这毒的人在得不到解药的三个时辰后,七窃流血而死的恐怖神态。
“那……杀了我……”她的眸子再度开始涣散,“否则……我……会……恨你……”她不要他看到她丑态百出的样子。
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
龙晃云解开她的衣,丢至一边,再扯掉自己身上的裳。
缓慢地压去,而她已经难耐地主动贴上他冰凉宽阔的胸膛。叹息,自她娇唇中溢出,雪白的玉臂缠上他的颈。
而他,低下头,一寸寸印下他珍爱的吻。
一个吻,一个誓言。
他,爱她。
********
睁开眼,眨一眨,不明白身子为何这般异样的累。
长叹一声,裴止天自床上坐起。
一丝不挂的身躯让她赶忙拉起被褥裹住自己。昨夜的记忆猛地全部涌入脑海。
天哪……
捂住嘴。天哪……他……他做了!
门开的声响传来,她慌乱抬头望去。
龙晃云走进来。见她已起身,忙走过来,关切道:“你,好一点了么?”
她怔怔地望着他。
“止天?”她试探地摇摇手。
裴止天垂下眸子,终于开了口:“你出去吧,我换衣裳。”他做了……而她此刻的心情如何?是怨是恨还是乱七八糟?
他张口欲说什么,终没开口,转过身顿了顿,没敢回头地大步出门。
她慢慢拾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掀开被子,床上暗红的血迹令她又是一呆。
门外的龙晃云来来回回踱了好久,听见门响马上转过身来,见到裴止天苍白的面孔,担心得皱了眉:“止天。”
“让我静一静。”她无神地躲开他伸出的手,一步步回到她的屋,关上门。
他撇过头,剑眉打了个结。手重重抡向一边的墙壁。
直到早膳时分,裴止天才出现。她已换回男装,再也不见任何女人的妩媚呈现在她身上。
“早,婶。”龙烈奇怪地望望龙晃云的皱眉,“昨儿你没事了吧?”
“没。”淡淡坐到位置上。
“止天。”龙晃云担心地望她。
“没事。”裴止天无动无波地看向他。
龙晃云闭了闭眼。喉结上下跳动一下:“用膳吧。”
一顿饭下来,龙晃云和裴止天都不是滋味。
好容易用完了,龙烈伸了个懒腰,按计划道:“婶,叔叔,我要出去玩了。”昨夜在裴止天昏迷期间,他已和龙晃云简单商量过。
“怎么又出去?”龙晃云这回的拧眉不用扮假了。
“昨儿和朋友约好的嘛!”龙烈笑嘻嘻,“冷炎、冷炙,走吧。”回身对裴止天道,“婶,我走了。”
“哦。”裴止天脑里仍是一团混乱。起身,转回屋了。
龙烈奇怪地望龙晃云:“婶怎么了?”
“你要走就快走!”龙晃云脾气很糟,猛地起身离去。
龙烈歪了歪头,仍是兴高采烈跑了。他们可能发生问题又闹矛盾了吧。不过这次可能大了点儿,连裴止天都换回男装。啧,美男裴止天还是不如美女裴止天养眼。
****
正午时分,龙晃云、裴止天、向阳及数十名家仆一齐动身赴东郊山上打猎。
一路上,裴止天由于思绪混乱,再加上身子异常疲惫,根本没发觉带队的向阳有任何不同。
龙晃云倒是不住地叫向阳慢些。但大部分注意都投在了裴止天身上。她的脸比平时更白,见鬼!他昨晚伤了她么?还是她的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相处这么久,由她时常提出的怪问题就可知她有多么矛盾的心理。连一件看起来很小的事,用她去分析,都可以弄出一大堆模不着头脑的忌讳来。全天下女人都如此吗,还是只有她会这么爱跟自己作对?
唉,算了,只能待她自己想开了。
走了一个时辰,向阳的马程加快。
令龙晃云感到不对劲的是向阳越来越快,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人影。
内奸是他!
没待这个念头消失,铺天盖地的箭雨让龙晃云怒吼一声,拔剑挡开,并立即催动疾风向受惊的炭王靠近。
家仆们纷纷抵挡突如其来的箭雨,并冒死向龙晃云靠过来,护主。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裴止天被炭王的惊跳醒了神,才发现无数利箭袭来,中计了!
没待她有任何反应,一只健臂猛地将她带开受惊不止的炭王,紧接着她撞进熟悉的胸膛中。
他用身体和剑为她挡住飞来的所有危险。
“王爷!走!”家仆们大吼,已有抵不住之势,众人纷纷中箭下马,而炭王已倒地,血注如流。
龙晃云一声闷哼,令裴止天慌忙大叫:“你怎么了?”没法回头,他用身体牢牢地固定住她,不允许她回头。
“没事。”用剑劈掉右肩上中的箭,他敏锐地觉察两个人的重量已经使疾风速度减慢了。
“抓牢。”他低喃,在她耳边偷了个吻。
“你……”裴止天刚要大叫。他猛地向后一跃,用力拍向疾风的背,“快跑!”使出全力,挥剑挡掉所有飞向她的箭矢。
“晃云!”她尖叫,被狂驰的疾风迅速带离飞箭的范围。
龙晃云刚要转身,被另一枝长箭射穿左腿。顿时跪倒在地。他随即滚向一边,让地上钉上了一排夺命箭。
龙晃云低咒,刚要砍断腿上残留箭身,却感觉到一股透心灼热由后背贯穿前胸。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低头。
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剑!
他的血,狂流向沙地。
龙晃云高大的身子一歪,跌趴向地,执着的黑眸紧锁住天边那个小小的黑影。
快跑,疾风!带她安全的离开!快跑!
天猛然暗了。
*********
“晃云,晃云!”
裴止天突然睁眼,抓住她额上的那只手,以为是龙晃云。见到是龙烈才松开,支起身子:“晃云……”
“太傅。”龙烈紧拧住眉抓住她,“你要到哪里去?”
琥珀色的眸子盛满惊恐:“我要去救他……”她看见了!他自己跃下马,为她挡剑,他后边的人高举那剑刃刺穿了他的胸膛。她拼命地叫,拼命地扯缰绳,却根本止不住疯风。
“他不在那里。”龙烈不敢告诉她,他们赶过那儿时,只见了十几具尸体和一摊惊人的血迹,“我们半路被阻截了,所以没赶到。”拼了命杀掉对方,只赶上她从马上被摔下,头磕到了石头昏过去。
她推开他,跌跌撞撞向门外走:“我要去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太傅!他不在那儿!”龙烈只得抓住她,用力摇晃她的双肩,“太傅!你听得到我说什么么?”此刻的她无助得令他心惊。
她无力地仰高头,任他摇晃,泪从眼角流出来。
“我要救他……求求你……他……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哭了,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只是紧紧抓住龙烈的衣襟,企求地望着他,“他在那里……流血……我怎能不去救他……他在那里……无论我怎么拉扯疯风……我要救他……”他浴血的身影罩住她所有的神经,根本无法觉察面前人在说什么。
“求你……求求你……让我去救他……”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却不知自己已泪流满面,“求你……”她双膝一软,跪下去。
龙烈吓得放手:“太傅……”
而裴止天趁机飞快向外奔去。
龙烈别无选择地追上去,一记手刀敲晕了她。裴止天柔软的身躯倒向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些什么。
再次睁开眼,是无邪的脸。
他一脸悔恨:“我们来得太晚了。”
她起身,平静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稍微整理一下衣服,她静静地道:“叫龙烈、冷炎、冷炙和你那群朋友、追风进来。”
裴无邪担心地看她一眼,然后出门。
门开,众人依次进来。
裴止天头也不抬:“都过来,我开始布兵,明天灭掉他们。”
龙烈坐到裴止天身后眸里闪过杀意,那群杂碎!他要他们知道惹怒皇族的下场!
其余众人围上来。
“这边是靠崖,守卫减少,相对的防御最弱。”抬眼,“无邪,你和追风、高语杰领二百人从这里模上去。”纤手指向另一处,“林翰锐,你带两百人从南,引开他们注意力。”随意看向可调度的人,“逯奉君,吴丹阳,你们往北面,带可燃之物,烧他们的老巢。我昨日看过风向,北面最适合。”
最后,双手握起:“冷炎、冷炙、烈儿与我领剩下的人,从正门出击。”
龙烈点头:“那我们下去准备。”
所有人退出,去做准备,只留下她一个人。踱到窗边,搂住自己,觉得冷……从脚底窜起的冷。
向阳……不管他是谁,明天也要他的命。
她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仰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门被轻敲几下。
“太傅。”龙烈进来,“你明天别去了。”
她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可能。”
龙烈走到她身后:“明日太危险,你今天已经受惊过度,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相似的口吻,有当土匪的本钱。和他叔叔……裴止天微睁开眼,看向外边漆黑的夜。满天的星子,明天将有一个好日子,适合火攻的日子。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不去。
“可你是女人哪!战场对你来说太不适合了!”龙烈月兑口而出。
她的眸忽然大睁,而后又淡淡敛上:“又如何?”
龙烈低道:“皇叔要我保护你,他要我用一切去保护你。”
又是他……缓回过头,露出令人屏息的绝美笑容:“我怎么能不去?他在那里。”
龙烈坚持的目光在她温柔的注视下,逐渐软弱:“我……”眼角一亮让他迅速冲上前,截住冲裴止天飞来的镖,一个翻身跃出窗去,“冷炎、冷炙,有刺客!”
两条人影没入夜里。
龙烈这才支手撑住窗台跳回屋内。
镖上有纸条,展开来,上边用血写着:“欲知此人是死是活,明日正午来绝命崖一游。”
他默默将纸条给她。
她读了,紧紧将纸条贴住胸口。
太好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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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计划更改,除了追风、裴无邪、高语杰继续由后突袭,逯奉君、吴丹阳去放火外,其余人一同上东郊的绝命崖赴约。
当两方人马正式相对时,龙烈一方庞大的军队已将崖面土匪围住。
裴止天才不在乎什么公平,她只要龙晃云活着回来。
龙烈冷冽的目光直视对方头目:“向阳是你们的人?”
对方领头人哈哈大笑:“当然!向阳乃我向左的义子,十年前奉命混入你们内部,如今不辱使命,替我们钓上这么条大鱼。”
裴止天平静的目光只看向向左马前伏趴的身影:“他还活着么?”管他向阳、向左,一样得死。
向左凝向裴止天的眼光大亮:“好个美男子。”心情极好地跳下马,大步走到昏迷的龙晃云跟前,一脚重重踢过去,“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裴止天感到心在抽动:“你!”刚要上前,被龙烈拦住。
龙烈的眸子已经在喷火:“老实看周围,你们死定了,快放了我皇叔,留你全尸!”
“哦?我好怕哦。”向左嚣张地大笑,大手一捞,轻而易举地将像块破布的龙晃云拦腰举起,退几步到崖边,“那我就在这崖上将他放了,你留我全尸?”他狂笑不止。
龙晃云申吟一声,被剧烈的抖动惊醒,随即,全身的伤痛令他闷哼一声。
他还活着!
太好了!
裴止天闭闭眼,拨开龙烈的手,上前一步,朗声道:“放开他!我来替他!你不是很爱女人么?我还可以保证让朝廷将这块地划分给你们,永不干涉你们的事。”
“太傅!”龙烈低叫,换成他被她拦住。
向左狐疑地望她:“你是他什么人?而且,你是长得不错,可本大爷只爱真正的女人……”
“刷——”
她的方巾被一把扯开,而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拉开襟口。
仙女一样的美人儿,那衣襟下是白布缠绕的女性绝美曲线。
“我是女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合上衣襟,傲然昂首道。
“哦,你是他的女人?”向左一把丢下龙晃云,啐一口,“你真有个好女人,喂!本大爷会特别照顾你老婆的!让她成为我们山寨二百多人真正的压寨夫人。”说着,与他身后的土匪们狂笑不止,“你过来,他再过去!”
“那你只会得到一具尸体。”她冷冷道。
向左恼怒地抓抓头:“你赢了!龙晃云,快滚过去!你!同时过来!”
“太傅!”龙烈发现她手里的匕首,她要杀向左?
她一笑,低道:“我一过去,你马上接住晃云,不用管我,只管进攻。”
“太傅……”
“听话。”她头也不回,再走一步扯开嗓子,“晃云!站得起来么?晃云!我是止天,我在这里!”
懊死!
龙晃云低咒,竭力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子,摇摇摆摆,想要看清楚远处那娇小的身影。
她心痛地握紧手中的短匕首。他们是怎样折磨他的?他那张俊脸,都被他们揍肿了:“晃云!走过来!”
“走过来……”
他听见了,听见她要用自己来换他。努力站直,深深再看她一次,只有这样,来世,他才可能再去抓牢她,不会认错地再次将她搂入怀中。
龙晃云猛地转身,使出全力朝向左冲去,死搂住他。
向左惊恐地发现,自己背后正是万丈的悬崖!下意识抽出匕首,刺向龙晃云,却止不住他的冲动,他不是人!中了两箭一刀,流了很多血还能活下来,他不是人!
惨叫惊起。
龙烈没有疑迟,立即发动进攻。
裴止天呆愣了一下,飞身向悬崖扑去。
她的晃云!
觉察不对,龙烈慌忙把纠缠住自己的两名大汉交给冷炎、冷炙,朝裴止天追去:“太傅!”
裴止天被不长眼的刀、剑伤得已四处见血,却仍不止朝崖边奔去。晃云!等等我!
在崖边,龙烈死扯住了她:“太傅!太傅!”
冷炎、冷炙在他们周围,杀掉任何一个敢接近的土匪。
蓦的,由她的喉发出一阵阵歇斯底里地狂叫:
“晃云……晃云……晃云……”
嘶喊伴着决战由龙烈一方取胜而结束。
没人开口,静静垂手站在一边。
龙烈死死搂住挣扎尖叫的裴止天,不敢松手。
声已嘶哑,她仍狂乱地向崖边去。
远远的,裴无邪他们大胜赶来。见到这幕都呆怔住了。好久,裴无邪才一步步走向他们。
“姐。”
她疯了似的,撕咬着龙烈抱她的手。
裴无邪想抬手敲晕她,在龙烈狠狠的瞪视下,被迫收回手。
“谁敢伤我婶!”龙烈红着眼大吼。
裴止天一震,渐渐瘫软下来,不再叫喊、嘶吼。
“婶!”龙烈恐惧地转过她,见她唇边滑下血,“不……不要……”龙烈抱起她,拔腿狂奔,“叫军医!找大夫!快点……”
静静的,她的眼角,滑下一串晶莹的泪。
*******
裴止天竟然是女人!
灭匪一事纷扬整个京城。所有未嫁闺女抚心痛叹,裴止天,那个貌似天人的绝美男子竟然是女人!
皇帝为裴止天这事倒没降罪裴府满门抄斩,也没赐死裴止天。
皇帝在等,等龙晃云。
龙烈也在等,等龙晃云。
裴无邪、林翰锐、逯奉君、吴丹阳、高语杰都在等,等龙晃云。
甚至连裴易扬、梅珍都在等,等龙晃云。
除了裴止天。
每个人都深信龙晃云会回来。
也只除了裴止天。
确切地说,不是裴止天不想,而是根本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咬舌自尽被救活后,她,封闭了她自己。
时间悠悠过了一年。
“婶。”龙烈看完书,回到屋内。一年的时光,龙烈不但更显英俊,且文韬武略更上一层楼,个头儿也比一年前拔高了一大截。
将书搁到桌上,英挺的身形踱到躺椅边,蹲下:“我们到外边玩,好不好?”手搀起躺椅上娇弱的人儿,慢步出门,走上紫微院特有的楼间飞桥。
吱吱嘎嘎的响声,自两人脚低响起。
“咦,婶,你设计的这飞桥真是厉害,这一年我连蹦带跳加蹦就是坏不了。”说罢还故意用力蹦一下,看到飞桥再度摇晃,龙烈哈哈笑出来。
而他搀住的人犹如木偶般不哭不笑不闹,细看之下,那张细致精致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雪白的瓷肤镶着的琥珀凤眸没有任何神采,毫无焦距地半敛着。
“啊!空气真好!”龙烈放开她,倚到围栏上歪着头望她,“婶,你说我现在算不算孝顺?”剑眉拧起来,“昨夜我给父皇送参茶,却被骂了一顿,他说我该念书。我明白他希望我以后成为一个好皇帝,可我更希望他保重身体呀。”
龙烈双手抓住围栏:“其实,当皇帝很累呢。一个人操劳一国的事,又不能有真正的知心朋友,而且他们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真的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吗?这么明了的道理,他们还不知道吗?”
深呼吸一大口气:“婶,当皇帝——我很期待这件事呢。”笑得开心,“这是上天给我的使命,我一定要做个明君。”
侍女在楼梯那边道:“太子,小姐的药茶熬好了。”
龙烈偏头:“端过来。”
侍女们把药茶、手巾端过来。
龙烈接过茶,试了温才端到裴止天唇边:“婶,喝药了。”温柔道。
她接过喝下,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是橘子味的。”龙烈弹指,弯腰看矮他半头的裴止天,没办法,他长高了,“本来我想做荔枝口味的,结果季节不对,只好夏天让人快马运来京城,再弄给你吃。”
他一笑:“哦,对了!南疆有个叫汪洋的人捎信来问你好呢。那个人,一听到你原来是女儿身时,当场晕倒,惊得他手下那一对夫妻,叫什么甘泉、江海的一惊,很搞笑!”
她将空杯放在手里拿着。
他接过递给侍女,用手巾替她拭唇。
侍女敛福退下。
“这倒也是。”龙烈模模下巴,“唔,听说七彩云天倒是个好地方。好吧!我向父王告假,你陪我去七彩云天观赏一下吧!”
阳光下,裴止天白瓷的面孔被阳光晒得几尽透明。有着瓷人般动人的美丽。
三天后,龙烈、裴无邪与裴止天一同下南疆。
再三天后,一匹快马入京城,面见皇帝。
见到来人,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一个月之后七彩云天
“啊,黄昏,美丽的黄昏。”龙烈笑嘻嘻的,“婶,我们到外边看黄昏吧。”
裴无邪从屋里出来:“喂!太子……”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一笑,扶起裴止天向院子里慢行,“婶,今天可是好日子哦,你得好好感谢我……唔,其实也不干我的事啦,但是——”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有的、没有的。
安置她在亭中的躺椅上,龙烈才道:“你先看一下彩虹,我去收拾一下。”见她仍如以往乖顺得无动于衷,龙烈不由得苦笑一下,转头挥退所有随侍侍女。
一下子,偌大的宫殿似乎只剩了她一个孤单的身影。
裴止天斜卧着,飘忽的目光移向泉水。
饼了好久,龙烈都不见回来。
她慢慢敛上眸子。
突然,袭近的气息让她惊开了眼。
狂傲的男人,英俊而威武高大,很适合恶霸的傲气包裹他全身。
一年来,没任何波动的俏脸上,缓缓弯起个笑。整个人明艳得不可方物,也美得令面前的人发出了深深叹息。
剑眉在见到她初时的紧锁,逐渐松开了:“裴止天。”低沉浑厚的男声,“你这个假男人怎么在这里?”一只大手温柔地托起她的下颌,心疼地发现她瘦好多,“你又想和我玩游戏?还是——”龙晃云柔声道。
樱唇泛着绝美的笑,清脆而略低沉的声音溢出:“我是被劫来的。”双臂向上抬起,作出无言的要求。
他紧紧拥她入怀,低喃,边亲吻她耳后边道:“谁敢劫裴家二少?何况你是男的,女土匪吗?”
她笑首流泪:“不知道。晃云……”柔柔一声低唤,惊醒了她一年的沉睡,为他的沉睡。
龙晃云用力拥紧她,像要把她揉入体内,他闭上双眸低道:“止天,我爱你。”
这一回,她答了。
“我也是,我好爱好爱你!”
远远的,假山后两个脑袋悄悄缩了回去。一双琥珀眸,一双黑眸都是满满的笑意。
********
如瀑的白纱帐层叠着,随夏风起伏,如梦似幻般,诱人无比。
雪白的娇躯伏在古铜的昂藏身体上更显得晶莹无瑕。
纤手抚过他身躯上每一处伤痕,那道已有些泛白的伤痕正好在心脏下方。裴止天静静感受着龙晃云那有力的心跳,仍为那一幕心惊不已。如果那剑再上一点……
“别想了,每次你的手一模到这儿,心情就变得很糟。”龙晃云霸道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抱高她,直至面对面。执起她的手,到唇边眷恋地吻着,呢喃着,“红酥手。”
她的娇唇弯起炫人的笑,螓首垂靠到他首边,黑发与他的相缠相绕。
拥紧他,感觉她在他怀中的那股幸福感。
“那崖底是万丈深渊,我也不知怎的,醒来时已在一间草屋中,每天夜里有人来医治。我不愿带着伤见你,所以拖了一年,完全恢复了才回到京城,回去后才知道你被烈儿带到七彩云天,这个我们结缘的地方。”抚着她如丝的发,他低述。略掉太多过程,不愿让她知道,怕她心疼。
她已在皱眉,揉着他掌心。
“不过一切都好了,我已得到皇兄赦免你的手谕,你仍是烈儿的太傅,并且会是我的王妃。”
自大的家伙。
她满心甜蜜。蹭蹭他的颊:“我要疾风。”上次疾风摔她下马时,不但没跑,反而停下,不断在她身边哀鸣,这马她要定了。
他低笑:“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她浅笑地闭了眼,张开自己的双手:“我用这双手,杀了我的哥哥和嫂子。”
他没开口,紧紧拥住她。
她的话语很平稳,全身却在细细地发着抖:“我不明白,从小扮哥就是我和无邪的英雄,什么都敢作敢当,可一切都在她进门后变了。我以为她是好嫂子,毕竟她对我很好。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以为我真是个男人。后来,他们为了家产,害死了叔叔……从那时起,我开始调制解药给爹、娘和无邪,做所有的防备,并且不再抑制紫微院的毒花生长。死于我种的毒花,也算是我下的手,……回到紫微院,我就做噩梦。”
“……听说你嫂嫂是早产……”
“我……并没有要他们生下子嗣的想法。”褐眸茫然地望出去,“我怕那孩子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是害死了他的父母。”
他疼惜地吻着她的颊。
“战争,夺去太多的性命。有时,为了军事需要,不得不杀掉敌方的军队甚至无辜村民,以防止后患。作为一个人,我沾上的血腥太重,杀孽也太多。”龙晃云张开他的大手,与她十指交叉握住,“两个罪人,我们真够相配的,你注定只有我才配得上。”
他的话化解了她所有的顾忌,松开手紧紧揽住他的粗颈。
他微笑地拍拍她,很开心,她终于属于他了。
“那一年你留下的纸条说要缠我一辈子,这回真应验了。”
“我的意思本来是要整你的。”
“呵……无妨了,有你,夫复何求?”
“……”
“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有你的聪慧美貌,有我的狂傲,令我为之自豪!”
“……”
“止天?”
“……”
“我爱你。”
将熟睡的她揽得更近自己,轻轻聆听她似小猫般的呼吸声,所有的安心涌上心头。
这,就是幸福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