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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慕情 第二章

太清楚母亲若知道定会阻止她,所以商净寒并没有将她的决定告知穆念芸,也未向她拜别,悄消的收拾简单的行李,隔天便离开平康王府。

拜习武之赐,她的脚程轻快,不若一般柔弱的大家闺秀,走几步路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样。

出来也有三天了,此时,母亲大概已看到她的留书,得知她出府寻找文曲神扇一事了吧?她相信邵叔有办法安抚母亲,她用不着担心。

她从不涉足江湖,对于江湖人物,以往只闻其名,能够知晓的也有限,但这一路听下来,她不禁要半信半疑的以为,这文曲公子不是人,是神!他的能耐——早已超过一个平凡人能为之事了嘛!

月余前,一名原本有着雪肤花貌的刘家千金女,因一场意外而遭烈火灼伤,面容全毁,她受不住这等打击而欲投江自尽,正巧让路经此处的文曲公子救起,问明了原委,得知她是为了救人才使得她遭此不幸,感于她的善心善念,于是巧手一施,不出半月,不但还了刘家小姐原有的花容月貌,凝脂雪肤更甚以往。

这百年难见的美人感念于他的恩泽,抛下矜持与羞怯,主动启口愿以身相许,不料,他却含笑温文的婉拒了刘小姐的一番美意。

之后,便潇潇洒洒的翩然而去,就连刘员外重金酬谢,他也分文不取。

这是昨日夜宿客栈时,那跑堂小二口沫横飞,唱作俱佳的讲述。

想到这儿,商净寒摇了摇头,淡然笑之。

心头的好奇不禁又多了几分,这文曲神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慕名利,也不爱美人,淡泊的笑看一切,洒逸自在的来去天地间,从不眷恋什么,也不曾为谁驻足。

据说,他近来与他同样享誉江湖的师弟扬音神箫同行,一扇一箫的搭配不多,依她现有的概念,应不难找到他才是。

不知不觉,夜已深,她大略观望了一下,她正身处于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中,四周静得只听闻到几只蝉叫声,既然错过了宿头,她只好认命的在这儿休息一晚。

探了探地形,她发觉前头不远处有条清澈的溪流,便卸下肩头的包袱,走到溪畔,双手掬起溪水喝了几口,顺便用清凉的溪水洗净脸庞上的风尘。

舒适多了,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再望了望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迟疑了一会儿,她抿抿唇,决定动手轻解罗杉,一褪去身上的衣物,然后往溪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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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的跃上其中一棵大树,曲慕文看也不看随行的同伴,身子往枝叶绵密的树干一靠,神清闲适的便要闭目养神。

“喂,我说文曲公子,”任飞宇笑嘻嘻的叫了声,随后飞身一跃,将自己置于距他最近的一棵树上,“发表一下你的感言如何?”

“什么感言?”这人真是无聊得要死,一路上一直烦他,连晚上想休息一下,也不放过他。

“那位刘家小姐啊!”任飞宇忍着满腔的笑意,刻意挤出嗲得会令人作噩梦的竖白,故作娇羞状的调侃他:“若公子不弃,妾身愿以身相许?”

“任、飞、宇!”曲慕文倏地睁开眼,“你非得这样寻我开心不可吗?”

“寻你开心?怎么会,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飞天艳福呢!瞧瞧,一个是一身侠情的少年英雄,另一个是柔情似水的窈窕佳人,怜香惜玉救娇娘,多情快客情根种,巧手回大力红颜,种下无尽相思债……哇!多么浪漫唯美,肯定会成为江湖中的一段美谈。

“你说够了。”

“没有?”

不阻止真的不行,瞧他说到哪儿去了,真是愈讲愈不像话,曲慕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没有说错啊!事实就是如此嘛!那刘小姐打第一眼见着你便魂儿飘飘、心儿乱跳,为你意乱又情迷,连本来打算要跳河自尽的伟大计划都给忘了,我看呀!你这一走,她恐怕要从此大呼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罗!”戏谑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曲慕文,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还说我‘为祸人间’、害人不浅,你才祸国殃民呢!刘家小姐就是如山的铁证。

“有完没完?”最后,曲慕文连眼皮也懒得指,由他说去。

“没完。我说慕文,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也太‘暴珍天物’了吧!像刘小姐这种柔情款款的似水佳人,要,就顺道来段浪漫的风花雪月,这样才不浪费生命。”

“你以为人人皆如你,以采尽天下群花为己任?哼!我才不是你,下流摧花魔!”

不屑的冷哼一出,一片树叶即朝他俊美的脸蛋射来,曲慕文分毫不差的拈住,信手射回去,“还你,别扰我好眠。”

“喂,我不相信你警觉性这么低,这座林子里还有人。”为了引他注意,任飞宇又接连搞了数片绿叶往他方向飞射,反正就是不想让他睡得太安稳就是了。

曲慕文摊开的白玉招扇一挥,轻松的挡下扰人清梦的小东西,“知道吗?你很鸹噪,任飞宇。

有人又如何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姓曲的,你的表情很污辱人幄!”那是什么不屑的神情嘛,任飞宇不爽了。

“那得多谢某人给我机会。”

任飞宇哪咽得了这口气,别的不说,光那一句“下流摧花

魔”,他就非常的不爽了。

微一思忖,他定下心来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好似了解了什么,一抹耐人寻味的奇特光芒闪过眼底,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曲慕文,是你自己大意,怪不得我了。

第一步——寻衅。

“你太目中无人了,曲慕文!”

他飞身而起,手中的洞箫直攻曲慕文,令他不得不睁开眼。挥去来势汹汹的袭击,他翻身退向下一棵树,叫道:“你来真的啊!”

“谁跟你来假的。”任飞宇不曾停止攻势,一只洞箫俐落的猛攻制敌要点。

“你少恶劣了,自己睡不着就拖着人家陪你玩。”曲慕文不悦的响咕,也很认命的知道不陪他过个几招,自己今晚是别想有个好眠。

他再度提气纵身一跃,避开那直捣心肺的攻击,同时还以颜色的一手格开袭身的攻势,另一手执白玉扇俐落的攻向他咽喉,任飞宇头一偏,闪过了一招,并且不甘示弱的劈他的手腕,他指尖一挑,将白玉扇丢往左手,啪地一声,利落的摊开扇面,身形一转,便飞至约三公尺处的树上,手中的扇子一挥,凌空飞转袭向任飞宇,人同时也飞身攻去。

当仁不让的两人当真就在半空中一来一往的过起招来。

哇!这曲慕文老用温文儒雅的表相骗人,其实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他打起架来有多不留情、多六亲不认!

任飞宇嘴里虽大呼玩得过瘾,但也不敢掉以轻心,闪身躲过那招气势十足的鸿鸽飞天,立刻拿出看家本领应付。

洞箫往唇边一凑,修长的十指配合着他运用内力弹奏出制敌于无形的曲昔。

曲慕文当下立即收摄心神,运气调匀生息,以静制动。

英挺的眉一挑,任飞宇似有若无的诡异一笑,在曲慕文淬不及防的情况时,止了箫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掌朝他挥去。

曲慕文心下一慌,本能的以深厚的内力护住心脉,这不重不轻的一掌未曾伤及他半分,只是将他弹飞于数尺之外——

凝神细听片刻,成功了!任飞宇忍不住狂笑出声。

人家师父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入水如青龙腾空,偏偏就不智的收了个旱鸭子当徒弟,曲慕文看似无所不能啦!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一遇水便纵有十八般武艺也全化诸云烟,像个蠢材似的,教师父只能徒叹条何,为了不想淹死他,只好放弃训练了八十一次的水性试炼。也叹了八十一次的气,不过在不长进的曲大公子千恩万谢之余,师父也有但是,当你落水的时候,千万别提及我是你师父,就当我们不认识。

由此可见……唉!这事多让师父颜面无光啊!

这下,可有曲慕文好受的了,若再加上……应该是个女人吧?

他很幸灾乐祸的想着,曲慕文,这下你不死也半条命了。

下流摧花魔?看谁会先被如此称呼!

想归想,任飞宇不敢多留片刻,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要不然曲慕文一翻起脸来…噢!那可就不好玩了。

*************

基本上,商净寒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眨眼,突然间~个不明物体“扑通!”栽人水底。

商净寒有须臾的错愕,才刚回过神来,溪面波纹大起,水花四溅,然后——颗头颅由她胸前冒了出来。

“啊——”她大惊失色,反射性的以左手护住自己未着寸缕的胸前,右手则毫不犹豫的一拳挥向他。

“晤——”曲慕文吐了一大口水,虽说头昏眼花,但依着人类的求生本能,他自是反射性的将送上门的“浮木”加以利用,死命的拉住那只细滑的玉臂不放,现下,他脑子全糊了,乱无章法的胡乱挣扎…··。

“你……天杀的,你别乱拉…晤…”被他这么扯来扯去,商净寒一时稳不住身子,连带的也被他给一道拉下水。

懊死的,这个王八蛋!要死也别拖她垫背呀!她忿忿的暗咒着,同时又发现那个可恶的混蛋居然更加得寸进尺,嚣张到整个人像只八爪章鱼似的死缠住她的身子不放。

天杀的烂痞子,我一定要剁了你!

但,那是稍后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自力救济,她可不想同他一道葬生水底,成为这溪里的一缕幽魂,尤其她没忘记自己此时一丝不挂,她可不想被误以为他们是殉情的同命鸳鸯,或者她被他奸杀之类的,那实在有损颜面。

她稳住自个儿的身子,努力让自己浮上水面,而那下流痞子死也不放开她,她只好认命的连他一块拉回岸上。

“你该死的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咬牙切齿的进出声音,一双冒火的美目像要拆了他似的死瞪着他。

曲慕文哪注意得了这么多,翻了个身,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将月复中那一大口水吐了出来,整个人早已虚月兑的挤不出多余的气力。

这个天杀的混帐王八羔子!他居然敢要死不活的压在她身上吃足了豆腐。

“你给我起来,要死到别的地方死,听到了没有?”她几乎是用吼的。

震耳的音量总算拉回曲慕文些微涣散的意识,他有气无力的一抬眼,这一瞧,他当场“草容失色”。旋即奇迹似的全身“精力充沛”,大大的弹跳起来,白哲俊美的面容霎时涨得通红,连活也说得结巴。

“你,你,你…干嘛不穿衣服?”

商净寒在他跳离她身上时,也迅速的拉过放置在一旁的衣物掩住身躯,一把无名火直往脑门上冲!

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她月兑光了衣服在勾引他。轻薄地似的!

“我、实、在、很、想、劈、了、你!”她一字字愤怒的挤出声音来。

这女人用牙齿在说话那!虽然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玩,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她将牙给咬碎掉,到目前为止,他的医术还

没高明到让砰牙还原若编贝。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很忏悔的垂下头,一副乖乖等她训诫的模样。

她原本濒临爆发点的熊熊怒火,一见着他这样,反倒不知该如何发泄。

“转过身去。”最后她懊恼地道。

曲慕文暗笑在心底,原来这女人吃软不吃硬。

“哦,好。”他很听话转身面向水面。

商净寒刚放下心来,动手着装,未料他没会儿又转回身来问道,“要干嘛?”

“啊!”商净寒惊叫一声,才刚着好兜衣的她,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先遮哪个部位好。

好好玩哦!曲嘉文看得有趣极了。

“你……你干嘛又转回来?”她又气又恼地叫道。

曲慕文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你又没告诉我,要我转身做什么?”

这个白痴!她实在很想仰天尖叫,“因为我要把衣服穿上,而你若是君子,就该懂得什么叫非和勿视!”

“噢!”他似懂非懂的点头,身子转了一半,商净寒正打算吁日气,他好像不气死她不甘心似的旋即又转回来,一脸好孩子模样的请教着:“可是,我刚才已经看光了,是不是就不算君子了?那既然不是君子了,亡羊补牢还有用吗?”

“只要你现在安安分分的转身一刻钟,没有人会不把你当君子。”她深深的吸气,再吸气,忍着一腔的火气,一字一句的慢声说道。

哦喔!她又在囤积火气了。

曲慕文不敢再搞怪戏弄她,正正经经的背过身去。

一刻钟——

“时间到。”他准时的回过身来,讨好的冲着她笑,就像一个巴结大人,等着得到夸奖的好孩子。

商净寒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要不是她动作快,刚好着装完毕,此刻她定会气得吐血。

“我帮你。”曲慕文不由分说的跳到她身边,一脸理所当然的握住她的脚帮她穿袜,商净寒不禁又瞪大了眼。

“你……放开……”这人难道不晓得男女有别?他这样握住她的脚……可恶!他是真不懂还是装蒜?!

曲慕文显然没有察觉到佳人的温怒,开开心心的发表着他的观察结论。

“你没有缠小脚,这样比较自然,我喜欢它……喜欢?净寒差点被口水呛到,一肚子气无处发。

谁管他喜不喜欢,无聊!她恼怒的由他手中夺回自己的脚,闷声穿上鞋袜。

“你又不高兴了吗?”他偏着头,打量她垂首不语的神情。

商净寒没有回答,穿好鞋袜,包袱一背,甩头就走。

“喂,等等我!”他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为了追上她,步履凌乱的数度差点跌倒,那又蠢又拙的窘状,看得商浮寒连最后一丝的火气也消了。

“又怎么了啦!”她叹着气停下步伐。

“你——不要负责吗?”他小小声的、如弃妇般可怜兮兮的语调问她。

要她负责?这臭男人真当她蹂躏他、非礼他,然后始乱终弃!

“你、再、说、一、次!”

又要冒火了。曲慕文眨了眨清亮的眼,“我说,你不要我负责吗?”他不懂这样有什么好气的,就算不要,也用不着摆出一脸想将他千刀剐的样子嘛!敝吓人的。

“原来——他是那个意思。

她稍稍降了火气,“不用了,那是意外。”

她本来是打算狠狠教训这个不带眼的下流胚子,不过,后在她看他只是个老实憨厚的书呆子。并非存心占她便宜,也改没什么好计较的。

偏偏让人受不了的是,她想饶过人家。人家还未必须情,变而一睑正气凛然的告诉她:“不行,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错误既然发生了,我就不可以逃避责任,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教诲。”

他说得慷慨激昂,商净寒却听得直想砍人了。

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好像这是极多么人衰的不幸事件,而他少爷有正气、有担当,决心置死于度外。

“我管你师父教了你什么狗屁倒灶的观念,姑娘我不需要你的负责,也不屑负责,你可以闪了吗?”

“不行,”他很坚决的摇头,“我不能让这件事成为我完美人格的败笔。”

这蠢蛋!商净寒被他气到设力,“你到底滚不滚。”

“不行!”他犹固执的坚持着。

闭了闭眼,她命令自己深呼吸,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然后,她一扭头,看也不多看他一眼的迈开步伐,完全不搭理身后追得辛苦的笨呆子。

“你要去哪里?”他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漠,指头扯着她的衣袖一角,忠实的跟在她身边。

“别烦我行不行?我有正事要做,没空陪你胡闹!”她不耐的丢下话。

“没关系,我陪你。”他一脸净是无害的温和笑容,“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正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口气极差的回道。

“说嘛!”他得寸进尺的手不知何时握上了她的纤纤柔手,一扯一扯的撒娇。

净寒实在受不了,气冲冲的吼道:“杀人放火、偷抢掳掠!”

谁知他一听,竟摆出万般的敬畏,很崇拜的看着她,“原来你是威名震天、不让须眉的女侠盗,那正好,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联手间江湖,当对鸳鸯大盗,你说好不好?”

他还当真?这个白痴!“盗你的头!”她没好气的吼道。

曲慕文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噢!不,我的头你不能盗,盗了就没命了,”想了想,他退而求其次,“不然盗我的‘美’好了。

可以牺牲身体任你蹂躏……”

他当她是什么?变态女婬魔吗?

商净寒简直气到没力了,“我拜托你闭嘴好不好7

“为什么?”他不耻下问的求教。

“不然我会想杀了你。”她恶狠狠的撂下威胁十足的警告。

“可是,那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你才是大盗,我可是家世清白的善良老百姓。”她知道若不澄清,搞不好这个蠢过了头的笨蛋,真的会逢人便敲锣打鼓的宣扬她的“显赫”身分,她可不想还没找到文曲神扇就先进牢里吃免钱饭。

“哦!真可惜,不过没关系,不管你是名震江湖的女英雄,还是没没无闻的平凡人,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他说的陶醉,一脸甜蜜样。

哪来的白痴?商净寒望着他时,秀眉不自觉的打了上百个结,最后就连叹息的力气也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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