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霓,霓霓,这顶花冠送给你。
又是你。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的花冠。你每次都莫名其妙跑开,叫也叫不回来。我不要跟你玩了。
明明是你不要我的,怎么可以怪我?
谁说我不要你?
那,为什么每次我问你长大之后要嫁给谁,你总是回答要嫁给我大哥?
你大哥是谁?我不认识他呀!我只喜欢你,只想嫁给你。
真的?
真的,这一次你不要走掉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喂,你醒醒呀!”遥远而陌生的女音低低呼唤她。
“再睡一会儿——”她就要听见答案了,等待了二十多年的答案。只要让她多睡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快醒过来,第一次看见有人被绑架了还能睡得这么安稳。”柔美嗓音中溶入几分懊恼。
“唔……”像只麻雀以的,连睡个觉也要吵上老半天,谙霓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转。
撑开眼睑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延续梦境,回到幼年的家园。
这是她的房间!她大吃一惊,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真的耶!就连她的全家福照片也四平八稳地挂在墙上。自从她和父亲搬到美国,狄叔叔以照顾房子为借口搬进来之后,她一直以为所有旧照已经被清仓打包,锁进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她茫茫然踱到相片前,纤指轻轻刷过相框玻璃——却沾上一层灰溜厚实的尘埃。显然她先前的“以为”与事实相当接近,狄叔叔确实把相片堆在阁楼中一段时间。那么,他们又为何临时将它翻出来挂上,还故意让她看见呢?若非她太了解他们的死性子,说不定会误认为他们有心示好。
狄叔叔,狄新杰……啊!她被绑架了!昏迷前的记忆涌回脑海中。
“该死的大老鼠!”狄新杰活得不耐烦了,竟敢绑架她,他最好保证以VIP的大礼来伺候她,否则待会儿寰宇来救她的时候,他那层皮穿在身上的日子也不久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绑架你?”冰美人依然冷淡得如同寒冰雕像。以一位顺手被人绑架的肉票而言,她实在是超乎寻常的酷。
全天下的绑匪八成最喜欢这种安静的“合作对象”。
“他是我堂哥,绑架我的原因说来话长,不过你是无辜的,等会儿我一定会尽力说服他放你走,你别害怕。”虽然冰美人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害怕。“我叫狄谙霓,你呢?”
“……”她没听错吧?这个女人真的打算在绑匪家里和她攀交情?“……我姓冷。”
姓得好!人如其姓。
“大名?”冰美人的稀姓好像挺耳熟的。
“冷恺梅。”
包熟悉了!谙霓脑中开始敲起响亮有力的警钟。她们刚才是在冷恺群的演讲会场上被绑架的——她该不会就是那个和冷恺群有“暧昧关系”的妹妹吧?
“请问,冷恺群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你也认识他?”冰美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真的是那个奸夫的妹妹!怎么办?谙霓陷入激烈的心理挣扎。她应该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身份与冷恺梅互相扶持,或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心态不理睬她?
棒壁书房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暂时免除她用脑过度、心智耗竭的危机。
小时候,父亲常常三更半夜待在书房里批示公文。为了防止她做噩梦时他没听到,特地找人在墙上打通一个小洞,装置了一套测听器。
此刻,或许隔壁的人疏忽了,竟然忘记关掉测听系统,于是所有对话全让两个肉票听得一清二楚。
“新杰,没事找我们兄妹俩来府上做什么?”陌生男子的声音,她无法辨识出对方的身份。从语气来判断,陌生男人似乎与狄新杰相当熟稔。
“小扮,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我的小堂妹已经嫁给贺寰宇,目前咱们显然无法胁迫她改嫁给你。四年的时间可是一眨眼就过去的,到时候贺寰宇带她回来索讨‘狄氏’的经营权,大伙儿全得出去喝西北风了。”
明白了,那个陌生男人八成是狄二叔的义子,也就是他们原本打算要胁她下嫁的对象。这群人实在想钱想疯了。
“紧张什么?等我老妹嫁给贺怀宇,他们看在彭贺两家已经成为姻亲,而我又和狄家交情匪浅的份上,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谙霓的下巴掉下来。搞了半天,原来彭珊如的哥哥是狄二叔的干儿子,勉强推算起来,她和彭家岂不也有亲戚关系了?大伙儿的关系还当真不是普通的复杂。且听那个陌生男人乐观得像小学生,他显然对三兄弟有仇必报的本性了解得有限。
“提到这点我就有气。”狄新杰捶了一拳桌子。“珊珊,你背地里和冷恺群勾勾搭搭的,当真以为贺家人查不出来吗?如果被他们发现,那三个兄弟若没连彭家一起加进去算总帐,我的头摘下来让你当足球踢。”
她偷眼查看冷恺梅的表情。哇!精彩,可比吞下十吨的千年寒冰。
“那位大名医一天到晚耗在医院里,哪来的闲功夫调查我。”彭珊如的娇嗔蕴含浓重的酸意。“而且我和恺群一直很小心,如果贺家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早就闹翻天了,哪可能隐忍到现在?”
冷恺梅闷哼一声,周身的气温刹那间降到零下十度。她暗暗感到奇怪,冰美人恚怒的表情并不像替哥哥感到不平的小妹,反而更似个……吃醋的情人。
冷氏兄妹实在诡异透顶。
“反正你小心一点准没错,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立刻和冷恺群断绝来往,我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留住‘狄氏’,连带把‘贺氏’也得罪进去。”
“知道了。”
三个人又嘀嘀咕咕地谈了一些其他小事,最后相约走出书房。好戏告一段落。
嘿嘿,狄新杰,百密自有一疏,你没料到我会把这番私房话听个一字不漏吧?
“贱!”冷恺梅冷冷骂道。
“对。”虽然她们并非诃责同一个人,她仍然接得很过瘾。
把手响起钥匙转动的吱嘎声,狄新杰推开房门踅进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抢先冲口下马威。
他罔顾她的问题。
“亲爱的堂妹,回到童年的小房间来,你是否升起几许思古之幽情呢?”
“你刚才和狐狸精的对话我全听见了,告诉你,你们侵占‘狄氏’的奸谋不会得逞的。”
“你看,我连狄大伯的照片都挂回墙上了。”
“这位小姐是无辜的,你还不快放她走!”
“起居室里,你最喜欢的摇椅我也吩咐佣人搬回原来的位置放着。”
“无论你有何居心,我都不会轻易上当!”倘若他以为施点小惠就能让她感激涕零,恁也太小看了她。
“给你!”他抛给她一个方型的小盒子。
录音带?
“亲爱的堂哥,可别告诉我你打算朝流行歌坛发展,首张个人专辑已经灌制完成。”他那副雷公打呵欠的嗓子会让台湾两千万同胞变成聋子。
奇怪得很,向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堂哥,今天的耐性好得出乎她意料之外。虽然他的眼中已经闪出愠怒的火花,言谈之间却清清楚楚听得出来,他正极力把满腔的烈焰按捺回去。
“方才我和彭氏兄妹的谈话想必你已经听见了。”敢情他是故意打开测听器的,他究竟有什么用意?“这块磁带全程录下一切对白。倘若你的贺二哥受不了彭珊如那骚货,随时可以拿它当筹码和彭家人谈判,他们不敢不乖乖听话。”
喝!大绑匪变慈善家。她怀疑自己是否误闯进某个奇幻仙境。
“还有,我自己在市中心另有住处,而我父亲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罕得回来住几天,所以大宅子还给你也无所谓。”
“少来,你到底有什么居心?”像她堂哥这种人,除非有更好的利益赚到手,否则哪可能心甘情愿地放弃煮熟的鸭子?
她轻蔑的语气几乎引爆狄新杰的怒火。
他深呼吸几下,勉强挤出回答。“条件交换。我用刚才提供的种种,与你交换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我有什么秘密好和你换?”即使有,她肯不肯换还是一回事呢!
隐忍多时的火山终于全面爆发,狄新杰猛然冲过来,掀起她的衣领大吼:“你到底把那个该死的小表姊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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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晴日,和和凉风,尖锐的煞车声漫响于偌大的前庭花园。长厅里,三两个受到惊慑的私人守卫奔出玄关,瞧瞧是哪号不怕死的人号,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上门来踢馆。
“喂,站住!”一号守门人上前阻拦对方。
冷飒的冰焰从修长男子身上幅射而出,源源射向企图挡下他的走狗。
“我不想打架,让开!”
“打得过我就让你进去。”一对快拳扬向他清癯的俊脸。
他往右跨出俐落的小步,微抬起膝盖顶向守卫的小肮,守卫唉唉痛叫一声,败下阵来。
其余两名警卫也遭到同样被扁的惨淡命运。他拎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以零下十度的口气逼问:“被你们老板带回来的女人在哪里?”
“在——二楼的卧室——”保镖咳出几口痛苦的淤气。
“卧室?”严冬般冰色的凝视复又降温十度。
护院勇士闷哼一响,被极怒的重拳捶进无边的昏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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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姊?谙霓考虑过不下百种的可能性,唯独没料到他会问起她表姊。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会提起她表姊只有一个合理的因素。她以嗤鼻声相对。“表姊待在一个安全平静的所在,你永远捉不到她,所以大可放弃拿她来要胁我的念头。”
“你——”狄新杰几乎被她气坏肚肠。“你究竟说不说?”
“不说,你杀了我也没用。”
“好!”他猛然冲向冷恺梅,鹰爪揪向纤滑的玉臂。
“你想干什么?”冷恺梅淡漠的面具受到他突兀举动的惊扰,溃决了一个狭小的角落。
狄新杰不答,直直攫住她往阳台拖。两层楼的大宅邸设计成挑高的建筑,阳台距离地面的高度足足有四公尺以上,摔下去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喂,放开她,不干她的事!”谙霓连忙抢上前拦在堂哥和栏杆之间。
“有种的话,你尽避守口如瓶,咱们来赌赌看我敢不敢摔她下去。”
狄新杰推开她,用力将冷恺梅揣向高度及腰的石雕栏杆,狠恶的表情毫无转圜的余地。她回扑向前,三个人挨着高陡的楼缘拉拉扯扯。
“放开我!”冷恺梅好几次险些被推出栏杆外,吓得花容失色。
“我告诉你就是了,我表姊在——啊!”
挣扎间,她的眼角余光瞥觑一个精瘦高大的身影。三个人尚来不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狄新杰已经硬生生挨了攻击者沉重绝伦的恶拳。
他被击飞出去,昏迷地滑向屋角,冷恺梅受到反作用力影响,撞向身后的谙霓。她脚下踉跄不稳,狂退向围栏,蓦然间被石杆顶住腰际,像根人工杠杆,摇摇晃晃地往后栽倒。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从牙关窜出来。
天哪!她快摔死了!快离开这个璀丽的红尘俗世了!她还年轻美丽,有好多事情来不及做,好多地方来不及去!她甚至尚未告诉寰宇她爱他,不,她不要死!
“寰宇——”她惨叫,脑中浮现自己跌成番茄炒蛋的恐怖下场。突然地,腕关节被一只有力的男性手掌抓住。
急速坠落的势子倏然停顿,她挂在半空中,随着徐风吹舞而摇摇晃晃。
她没摔死!有人及时救了她!是寰宇吗?激切的眼瞳向上望去,却迎上她始料未及的眸光。
冷恺群!
他三两下拉她站回阳台的地面,问也不问一声,注意力马上投注给妹妹。
“梅梅,你还好吧?”大手捞起委顿在地上的妹妹,搂入怀中,上下检视着她是否有任何擦撞损伤。“他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冷恺梅蜷偎进他胸前轻颤。
谙霓呆呆端视他们相依相拥的镜头,蓦地产生莫以名之的怪异感。
仿佛觉得她看得不过瘾似的,冷恺群抬高恺梅的下颚,飞快烙下一记烈吻。
她的下巴几乎没跌到地上。说真的,如果她有哥哥,而她哥胆敢如此亲吻她的话,她会上法院告他性骚扰。
这对“兄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罗!”姗姗来迟的英雄倚在门框上向她打招呼。
她老公终于来了。
“戏码已经演到完结篇了,你现在出现有什么用?”比起冷恺群勇猛的身段,她老公相形之下实在有点窝囊。
“非也、非也。”寰宇摇晃一根食指。“有智谋的人利用脑筋救人,而非拳头。我打老远就看见冷兄闯进来,索性跟在后头捡现成的便宜。瞧我多聪明呀!一根手指头也没动到,身前就瘫着一堆东倒西歪的护院武师,让我顺利抵达敌人的心脏地带,光荣地救出美丽却老爱惹麻烦的娇妻。”
没必要让她知道,其实他刚才等在阳台底下准备接住她,幸好冷恺群及时解救她免于坠楼的危机。
谙霓发现他占到便宜,居然还颇得意的,忍不住觉得有些丢脸。好歹在别人面前他也该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气概嘛!
“冷兄,”他点头向兄妹俩示意。“很抱歉让令妹受到牵连,也谢谢你救了谙霓,这次横祸就算姓贺的欠你一笔,我记住了。”
“嗯。”冷恺群也不多话,搀着恺梅走向门口,经过那卷奸情录音带时,脚尖一挑,磁带跃进他掌中。“我不知道带子里录了些什么,想必对你们颇有用处。”
寰宇接住凌空飞来的小方盒,目送他们离开卧室。谙霓又吃味了。
瞧瞧人家的气度、姿势、步履,以及剧力万钧的退场方式,简直比席维斯·史特龙更像席维斯·史特龙。照理说,今天这出美女落难记,应该由寰宇扮演英勇战士的角色,挥舞着巨刀杀进来拯救她才对,偏偏风头全被冷恺群抢走,她开始怀疑自己嫁错人了。
包绝的是,她偏偏爱上他,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你真的很不像个英雄耶!”她忍不住抱怨。
“SORRY!”寰宇咧大嘴巴,低头想吻她。
“慢着!”无论从哪个观点来研判,这场灾难绝非她主动招惹出来的,他凭什么以惯有的“惩罚之吻”来对付她?“今天的始作俑者是狄新杰,我没有错,所以你不能吻我。”
奇了,他连吻她都得挑时辰。
“谁规定只有在你做错事的时候,我才能吻你?那我每天夜里给你的晚安吻又怎么说?”
“噢!”有道理。“好吧!”
她乖乖偎进他怀里,仰头承受他温柔的侵袭。
怀宇的嘴角连续三天挂上光辉灿烂的笑容,笑到最后,两位兄弟私下协议,假如他继续傻笑下去,他们会联手敲掉他的大牙。
非仅贺家兄弟受不了,连医院同事也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向来性格嚣烈的贺医师居然咧大嘴巴对每个人打招呼,即使世界末日来临也不会让他们更惊讶。
没法子,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好运道实在太值得普天同庆、薄海欢腾。
“唯有和我一样摆月兑过八爪女的男人,才能体会我此刻欢欣鼓舞的心情。”
怀宇对小弟投来的白眼不以为忤。
“贺二哥,我还是觉得你太便宜彭家人了。”谙霓替他叫屈。她从寰宇手中夺下报纸,上头刊载了全版的豪门婚变内幕。“你居然大方到愿意让彭家召开记者会,声明婚约的解除是由他们首先提出来的。”
“随他们去说,只要别扯得太离谱,我倒无所谓。”旁人的闲言耳语向来无法干扰到他。由彭家召开记者会,他反而落得清闲。再则他们宣布退婚的理由也满含蓄的,只说两人个性不合,彭珊如经过千思万虑之后决定解除婚约,并与另一位志同道合的公子哥儿缔结鸳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女人最爱面子。就当我同情她,送她一个临别之礼好了。”
他顺利地恢复了自由之身,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冷恺群那方面呢?”她的心里非常矛盾,无论怎么说,他都救过她的小命,叫她实在难以恨他。
“拉倒!否则还能怎么办?谁叫他是我小弟妹的救命恩人。”怀宇有几分佩服那个死对头,先偷他的女人,再救他的亲戚,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这笔帐他只好马马虎虎地算了。
“滚滚滚!我要和老婆亲热,你别当电灯泡。”寰宇下逐客令。他二哥脸上的傻笑越看越刺眼。
可惜他的运气欠佳,二哥前脚才刚离开,他连老婆都还没抱到手,后脚又有客人上门拜访。
而且访客的身份出乎谙霓意料之外。
“表姊!”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揉了揉眼皮。没错,真的是她表姊。“表姊,你怎么来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安,狄新杰那家伙还打着绑架你的主意……”
待看清楚走在表姊身后的男人,她的眼珠子几乎掉出来。
狄新杰!
单单他出现也就算了,然而他的怀中居然……居然抱着一个小婴儿!
她的脑中仿佛传来火药爆炸的轰隆声,震得她东倒西歪。那个小孩是谁的?虽然表姊辗转住到新加坡去,她不方便前去探望,可是她每个月和表姊通一次电话,为何没人告诉她小孩的存在?
且慢,表姊和狄新杰齐齐出现,两人又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宝宝。难道……
她几乎为了某种可能性而晕死过去。
“狄新杰,我和你拚了!”她嘶喊一声,扑到他身上。
表姊吓坏了,及时从他怀中抢过孩子,堂兄妹俩堪堪跌入柔白色的长毛地毯。
“小姐,麻烦表现出你的教养,你害我好丢脸。”寰宇从腰际捞起她。
“不要脸,强暴犯,狂——”
好耳熟的台词,他记得自己一年前也接受过类似的怒骂。“求求你保持一点形象。”
“臭男人,你当然替男生国说话,他强暴我表姊,害她变成未婚妈妈——”
“谙霓,”表姊中断她滔滔不绝的谩骂。“其实……”
“表姊,我完全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叫他负起应负的责任,否则寰宇会让他好看。”
“嗄?”怎么连他也有事?
狄新杰从地上蹒跚地挺直腰,表姊立刻上前搀扶他。
“表姊,你不用对他太好,这种痞子街上两毛钱一打!”
“谙霓,我——”
“如果你觉得还不过瘾,寰宇现在就可以替你痛扁他。”
“你误会了!”表姊终于大喊。“他并没有强迫我,一切是我自愿的。”
嗄?寰宇和谙霓面面相觑。
“表姊,他是不是拿什么把柄威胁你?”八成表姊被他拍果照胁迫,才会拚命替狄某人开月兑。
“没有,真的是我自愿的。”她红羞地低垂螓首。
老天爷,她的眼神确实含情脉脉,难道,狄新杰已经把她拐骗上手?
“如果你很自愿,为什么那天霓霓去救你,你肯跟她走?”寰宇发觉任何与他老婆有关的女人都满麻烦的。
“我不希望谙霓因我而受制于他,而且……我也想确定他的真心有几分。倘若他单纯为了控制谙霓才利用我,那……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他。”表姊每隔两句话便脸红一次。“后来他一直没来找我,我心灰意冷之下,连怀了身孕也没有联络他,直到孩子生下来几个月,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才主动跑来找他。原来……原来他也一直记挂着我,只是找不着我的下落。”
怎么可能?事情太急转直下了,谁能料到她居然成为那根打散鸳鸯的棒子。
“明白了吧?我可没强暴任何人。”狄新杰悻悻然的。
“可是,那天我潜进狄家救她,表姊的神情明明非常痛苦。”她仍然想做垂死的挣扎。
“嗯哼!”寰宇发出权威性的咳嗽声。“霓霓,那种表情很难称之为‘痛苦’,如果咱们床上的天花板镶了镜子,你也会发觉自己常常露出类似的表情。”
“多嘴!”厚实的圆形座枕当头丢向他。
啊!中了、中了!这回她着实敲中他鼻子,他最骄傲的器官之一!
“听说前阵子新杰冒犯了你,我特地和他登门道歉。”
“还有,这些东西还你。”狄新杰交给她一个小袋袋。
里头藏放着个“狄氏”专用的公司章,她瞪着它发愣。
“为什么还我?”公司又不是她在经营的。
“昨晚我和青青商量好了,把公司交回你手上,跟她一起赴新加坡发展。所有移交手续我已经处理妥当,就等着你回去接手。”与其等她开口赶人,大伙儿撕破脸,不如识相些,先替自己盘算好退路。
“可是——”那么大的公司交给她打理,她干脆跳河算了。平常,即使是寰宇捉她进“贺氏”实习,她都要想尽办法偷溜了,遑论亲自坐上“狄氏”总裁的宝座。“寰宇——”
求救的苦脸转向他,看起来快哭了。她最有自知之明,那个王位肯定是坐不稳的。
寰宇暗暗好笑,头一遭遇上有人把到手的财产往外面推。
“这些东西你收回去吧!”印信重新回到原主手中。“霓霓生性疏懒,那些商业公事她绝对处理不来。”
“她还有你帮忙呀!”狄新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她不要“狄氏”?
“我也还有‘贺氏’要照顾呀!”奇怪,活像他闲着没事干,就等着接收老婆的事业。“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霓霓把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卖给你,你可以以持股人的身份继续经营‘狄氏’,而她则以股东的身份每年领红利、当小盎婆,如此一来,你用不着离乡背井跑到新加坡从头开始,大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好好好,棒棒棒!”谙霓在旁边点头如捣蒜。“就这么说定了,你快把印信收回去。”
这……这好像和他当初预计的情况有些出入。他还以为堂妹会兴高采烈地把公司收回去哩!
“可是,一年前你明明想尽了办法要把公司收回去。”他记得一清二楚。
老天,堂哥该不会挑中这种紧要关头翻旧帐吧!
“我错了,错得离谱。”她赶紧陪出谄媚的甜容。“请您看在我年轻识浅的份上,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当时我不晓得经营一家公司的困难,现在可完全学到了。堂哥,咱们兄妹一场,你就别为难我了,把总裁的苦差事收回去吧!”她胆颤心惊的,生怕狄新杰说出一个不字。
他转念一想,生起一个念头。“你是因为同情我才这么做吗?”
开玩笑!连寰宇也忍不住笑得打跌。
“相反的,堂哥,祈求你同情我,恳求你同情我,把东西拿回去吧……”她真的快哭了。
“噢,那……好吧!我回去取消移交手续。”看她的模样不像做假。
“谢谢你。”她如蒙大赦,拚命打躬作揖。
情节的演变与他原先预料的完全不同!直到走出门外,狄新杰仍然在纳闷,他堂妹的神智还清楚吗?
“如何?转眼之间丢开烫手山芋,心情想必相当愉快吧?”寰宇吻上她额际。
“当然喽!”她松了一口气,瘫进长沙发里。“好吧!既然我现在心情很好,索性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前阵子就想告诉你,却一直忘记。”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悄悄溜进她的衬衫里。“明天再谈,如何?时候不早,咱们该睡觉了。”
他脑中转动的念头显然与睡觉无关。
“我只想说一句话,”她坚持到底。“记不记得以前我曾说过,只有一点点爱你?”
“唔……”他忙着偷香,嘴唇滑上柔女敕的颈项,没放多少注意力在她的言语上。“好像记得……”
她永远香喷喷的,难怪他随时随地想“缠”住她。
“其实我说谎。”
“哦?”他褪下她的外衣,心醉神驰的眼眸盯住其下的美景。
“因为我不只爱你一点点,而是非常非常多。”
“嗄?”他的注意力瞬间回到她脸上。“你说什么?”
老天!他可真浪漫,连她的诉情都得重复一次。
“我说我爱你,‘大英雄’。”真受不了!“而且你也得继续爱我,五年之后不能抛弃我,那样才公平,否则我和你没完没了。”
他足足沉默了两分钟。
谙霓非常满意老公的表现,他显然兴奋得呆住了。
然后他开始笑。嘴角起先挑起十五度的圆弧,渐渐变成二十度、三十度、四十五度——
最后他放声大笑,笑得天崩地裂,笑得山河为之震动,笑得跌在地毯上打滚。
“笑什么?”她的理解力似乎产生误差,那种笑声绝非欣喜若狂的反应,毋宁更像被某种未知的原因逗笑。她开始恼羞成怒了。
“没——没什么——”他勉强喘过气来。“只——只是——我从没听过——有人这样倾诉衷曲——居然——居然硬性规定——我也得继续爱你——哈哈哈——”
原来他在嘲笑她“感性”的心曲。该死的男人!
“你去死!”她跳坐他背上展开攻击。
这番花拳绣腿三两下便被他制服,压在身子下。
“亲爱的老婆,”棱角俊朗的脸上依然挂着难掩的笑意。“我,非常、非常、非常、爱你,即使你一天到晚惹麻烦,即使你带给我一大堆灾难,即使你爱我不只一点点。”
他伸手,捉住她的纤纤柔荑,掌与掌相对,心与心相连。
她柔柔笑了,甜蜜而眷恋,眼眶中却辉映着水光。
两人之间,如交握的五指,不再有距离。
霓霓,霓霓,这个花冠送给你。
又是你。你长大了耶!
对呀!你也长大了。霓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新娘?
愿意愿意,我只想当你的新娘子。
真的?来,打勾勾。
不,你得先发誓,永远不会离开我。
好,我发誓!我,贺寰宇,要娶狄谙霓当新娘子,生生世世爱着她,永远不分开。
绝对不分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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