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耳其的落日并不如风景明信片上的壮观,高原的景色也没有旅游手册所形容的美丽。
傍晚的市集即将收摊了,无论是兜售小贩或者主妇顾客,人人赶着完成交易,也好回家进行晚餐的准备。
一辆吉普车缓缓驶过黄沙漫漫的街头,随时谨防着忽然窜出马路的儿童或摊贩。
在极度重男轻女的中东,街上忽然出现两个东方女人驾驶着吉普车,若想避免猜测的眼光,似乎是很困难的任务。
“咳咳,咳咳。”驾驶座旁的年轻丫头呛了一下,硬憋了半天的咳嗽终究按捺不下去。
“妳的支气管又发病了。”宁馨的注意力稍稍离开路况,腾出手来拍抚青梅的背。
“没事、没事。”小女生拚命想掩饰。
宁馨的愧疚感立刻泛滥。土耳其东部的高原气候,实在不适合让呼吸系统敏感的小女生到此一游。
“青梅,我送妳到机场好不好?”她暂待停下吉普车,温柔地拨弄青梅的刘海。
“不!小姐,青梅想一直跟着妳,不要回台湾,也不要回上海?”小青梅急了,眼睛鼻子红成一团。
“告诉过妳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姐』!”她下意识对这个充满回忆的称谓感到排斥。
“是,青梅以后不敢了。”小女生声音低低的,好委屈好可怜的样子。“小……呃,欧阳姊姊,求求妳,让青梅跟着妳好不好?”
宁馨又怜惜又头痛。她都自身难保了,哪裹顾得了小青梅?
形容她们俩目前的处境比“逃亡”更凄惨,决计不夸张。打从人境土耳其的那一刻起,她立即感到机场敖近有几位不明人士对她们探头探脑。起初她还不以为意,直到三天前有人潜人她们房里,险险吓坏了独自留守在旅馆的小青梅,宁馨才感觉到事态重大。
起码“逃亡”还表示叛逃者了解自己应该闪躲的目标,而她连目前韩伟格派遣哪路人马来搜索她也莫宰羊。
“月梅,妳仔细考虑清楚。”宁馨按捺下骚乱不安的情绪。“令尊、令堂应该很想念妳,妳还是尽快回上海老家吧!我不想把妳牵扯进这些麻烦里。”
“他们才不会想我。”两泉热泪扑簌簌地淌了青梅满脸颊。“小姐,如果妳硬要赶我回去……隔不了几个月,他们又会把我卖给别人,谁晓得我会不会有这一遭的好运气,碰上像妳这么好的主子……”
“不会的,我给妳一笔钱带回家去,妳父母同兴都来不及了,怎么舍得又卖掉妳?”她虽然同情青梅,却也无可奈何。
“钱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青梅可怜兮兮地偷觑女主人。
讲不赢她?宁馨揉捏著作疼的额角。
“小姐,其实……”小丫头细声细气地,一面还偷偷瞄她脸色,随时准备好把诘题停住。“其实后头追踪我们的人好象不见了,我们可以再回台湾啊!”
“韩伟格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小青梅登时不敢作声。
冷冷的一句短语,道尽了两个人奔波一个多月的辛苦。
韩伟格的游戏规则明显改变了。现在换成一场猫捉老鼠的戏码,他要让她明白,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他心血来潮,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寻到她,一举成擒。
宁馨从来未曾怀疑过他的广大神通。
别忘了,一旦成为我的人,妳一辈子也别想逃开,除非我容许。这句宿命性的低喃构筑了过去一个月的奔逃之旅。
原来她这些日子的自由也是他容许的,只有她傻傻地以为自己逃开了。
如今,韩伟格失去陪她玩捉迷藏的耐性,决定再度宠召她,提醒她自己不过是个囊中物。然而宁馨也拥有自己的主张,这一回,她决计不会再轻易地屈折自己。
“算了,我们走吧!”宁馨重新握住方向盘,懒得再浪费时间争论下去。
空气突然震荡起诡异的因子,牵动她脊骨的寒意。扭转车钥匙的纤手忽尔停顿住。
“小姐,妳怎么不开车?…….那是什么?”青梅呆呆望着正前方。
军队!
六辆军用吉普车分成三排,端端整整地停守在前方五十公尺处,与她们对峙。
两人此刻的所在地位于一处败旧的小村落,高原大风一吹,两旁的民宅随待可能哗啦啦全倒,来上一个“strike”,栈破不堪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在这种喧乱落后的地区,倘若出现整齐的军用车拦阻在路中央,照理说应该会成为大伙儿争相走告的奇景。,
问题也就出在这裹!
十分钟前还闹烘烘的整条街,转眼间竟然变成死城了。街上瞧不见一个人、一只猫,所有门窗全部累累地拴上,即使政府发布的宵禁公告也收到不到如此迅速、完美的成效。而她们俩一个径儿说话争论,直到现在才发觉情况不太对劲。
前正中央的吉普车缓缓驶向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停在她们十公星刖方。驾驶座旁跳下一位戎装军人。肩膀上的梅花告诉她们,他的军阶高达将军的地位。
“请问,哪一位是欧阳小姐?”士耳其腔调浓重的英语几乎让人听不懂。
一股无力感徙宁馨的脚趾蔓延到发梢。早就猜到,她们躲不过的!但是,她拒绝以畏缩的姿态示弱。即使沦为瓮中之虌,也要保持虌类专有的固执本色。
“我就是。”她冷冷地道。
“欧阳小姐,妳好,敝人是亚维斯塔准将。”军人黝黑的圆脸堆出一副笑容。
乍听之下,亚维斯塔的军阶或许攀升到“准将”而已,然而凡是中东地区的军事圈的人都知道,他握有士耳其的主要军权,势权熏天,等于是士耳其实质上的统治者。
一抹淡然的苦笑浮上宁馨的唇角。如果韩伟格打算让两人的重逢令她印象深刻,那么,他的确成功了。
“韩伟格派你来的?”她毫不容情地展开攻击。
亚维斯塔的笑容微微抖动,差一点滑离他圆弧形的唇线。
“欧阳小姐,在下或许称不上举足轻重的大角色,在本国却占有一定的地位,即便是最
斑元首也无法任意『派遣』我做任何事。”他阴沉的脸色很难看。
“省省吧!我们都知道,如果韩伟格策动他在土耳其的地下势力,贵国的经济体系会面临立即瓦解的恐慌。”宁馨的冷笑充满轻蔑与藐视。“是不是因为如此,堂堂的准将大人才心甘情愿为他拉皮条?”
“欧阳小姐,我很遗憾妳不能以更圆滑的手腕来处理这个问题。”准将被她的抢白攻击得措手不及,他勉强从牙关裹迸出几句体面话。“既然如此,请勿怪我失礼。”
危险!宁馨脑中的警铃马上响起尖锐的呼哨。
无暇细想,她随手抓过青梅手中的提袋,猛然往亚维斯塔的脸上摔过去。
冷不防地,眼角余光突然瞄见有两道黑影从车后掩过来。她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块浸过乙醚的手巾已然覆上她们的口鼻。
昏眩感在零点五秒之内袭向两名著了道儿的俘虏。
宁馨的最后一缕思想仍然充斥着苦涩。
终究,老鼠没能逃过猫儿的爪牙……
ΦΦΦ
士耳其的风月缓缓流逝,远方地平线吞没红澄澄的夕阳。最后一方斜射的夕照透进窗棂,散洒成金粉世界。座椅依着窗墙而摆,正好盛接住点点的晶光。
椅中的男人定定眺视屋外的树影,神情疏懒,看似有几分漫不经心。
叩叩--恭谨的敲击声宣告了随从的到来。
“韩先生。”里那立于门外,方方的国字脸依然面无表情。
“嗯。”韩伟格漫应一声。
“我们收到布雷德发出来的通知,亚维斯塔淮将四个小时前寻获欧阳小姐。”
“嗯。”他依然不置可否,眼光甚至未曾离开窗外。“通知亚维斯塔,把人送往阿拉伯,等我回去。”
“可是准将改变主意了。”转折的语气终于引起主子注目。
“他想做什么?”玄黑的眼眸蒙上阴沉的肃杀之意。
“准将依然计画将士耳其回归成军权统治,由他正式掌权,而韩先生公开支持民政体系害他的立场相当尴尬。”剩下来的含意尽在不言中。
韩伟格冷笑。“那个笨蛋还没死心。”
“韩先生,准将已经扣留了欧阳小姐。”络极保镖平静地提醒。
里那表面上虽然酷酷的,其实心里正向亚维斯塔低唱“祝你好运”。旁的他不敢说,若是拿那个东方女人威胁韩先生,简直摆明了自掘坟墓。一来,韩伟格从不受威胁;二来,没有人能碰韩伟格的人一根汗毛,尤其是欧阳宁馨。或许韩先生并未正式向韩氏帝国引荐过她的存在,然而欧阳宁馨稳居后座已是不争的事实。
“替我回电给准将大人,”韩伟格森寒的微笑足以凝冻整条赤道。“叫他杀了欧阳宁馨吧!我不在意。”
“是。”酷保镖躬身告退。
“等一等。”主子的唤叫顿止了他的步伐。“布雷德在哪裹?”
“他一直奉您的指示,暗中监护欧阳小姐的行踪。”
“传话给他。”韩伟格的语气逼近绝对零度。“如果他的任务失败,以后用不着回来见我了。”
“是。”
ΦΦΦ
“小姐?小姐?”昏蒙中,胆怯的稚音轻轻吟嗅宁馨的神智。
她勉强挥开迷雾,撑开沉重的眼睑。
“啊……”针椎般的刺痛攻击她的脑子。好难受!彷佛沉睡千年之后全身失去灵敏度的感觉。一阵恶心感上冲到她的唇边,宁馨使劲按捺下去。
瞧清了两人身处的情境后,她悚然一惊。她们被关在地牢里!怎么可能?韩伟格再如何恼怒,也不至于开这款无聊的玩笑。
然后,她延伸了第二个惶惑的椎想。那个绑她们回来的亚维斯塔准将一直否认他替任何人做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执意孤行的猜测,认定了韩伟格与她们被囚月兑不了干系。倘若亚维斯塔坚称的是事实呢?
天!在阿拉伯被拐的事件再度重演了,而这一回,她甚至不是仅落在一个妓院老板的手中这么简单而已。
“小姐,情况好橡不太对劲……我们会不会被杀死?”青梅年纪虽小,也猜想得出她们处境艰困。
宁馨显然吸入较多乙醚,一时无法恢复清明。
“我不知道。”她疲软得无法安抚小女生。
接续牢房与外界的阶梯口,闪现一个肥硕的壮躯。
“喂!”狱卒打开铁牢,用腔音浓重的英语向她吆喝。“妳出来,准将想见妳。”
“叫他自己过来。”宁馨冷笑着回复,并未遵从他的命令。
想当初,尊贵如同韩伟格都得吃她排头,更何况现在一个区区的小准将。
狱卒倒真被她森然难挫的锐气弄愣住。徙没见过阶下囚还端这么大派头的!
“妳给我过来!”胖家伙的男性权威受到侮辱,突然伸出粗鲁的大手一把扯起委顿嬴弱的女子。
“别碰我。”宁馨和他的体型相比,简直像小鸡与老鹰的对立。
盛余的药性依然在她体内肆虐。宁馨浑身无力,一开始只能象微性的抵抗几下,接下来只好任由狱卒像提着面粉袋似地拎起她。
天色已然全黑,因此她的视觉迅速适应了地牢与外界的光差。从中天的月亮位置判断,现在应该超过午夜十二点,至于确切的时间,她的腕表已经被窃扒走了,只能平空猜想。
白金手炼依然留在原处,提醒她韩伟格的存在。
宁馨苦笑。可能是炼扣的设计太独特,那双士卒暂时解不开,才得已幸存下来。当然,也可能是手炼本身即象征着韩伟格的威权,尽避亚维斯塔斗胆擒拿了她,依然不敢撄犯韩大人的锋芒。
亚维斯塔的总部就像典型的军营,灰色的水泥墙间或漆上述彩图案,建筑物大都只有单楼或双层。纵向的发展虽然低矮,横向的占地却广达上千坪。
两人穿梭在连接乎房的廊门,来到营区中央一间房室的门外。
里侧突然爆开激烈异常的争吵声。胖狱卒停下脚步,一时不敢打扰正在吵骂的大头头。宁馨索性也乘机听几句壁脚。
“我早该阻止你做出愚蠢的行径。韩伟格不是这么好惹的!”一声她没听过的男音叫嚣起来,操持着标准的英国腔。
“像你这样畏首畏尾,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亚维斯塔急吼吼的应予更显得别脚。
“你懂什么。”英国腔男子流露出明显的忧患意识。“几个月前整个色克加族被人挑灭了,三千六百七十四人没留一个活口,世界各国都知道是韩伟格干下来的『壮举』,可是连一向好管闲事的美国政府也没敢出头过问一声。你怎会以为和这种男人作对是明智之举?”
宁馨陡然呆住了。色克加正是加害施教授的游牧民族。韩伟格找人挑了他们?她不自觉地颤起细细的哆嗦,说不出是惊恐、感激,还是畏怯。
“我已经掌控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敢不听话。”亚维斯塔火爆地反吼。
“放屁!”英国腔男人真的火了。“韩伟格是那种为了女人而屈膝的男人吗?如果他当
真这么疼爱你抓回来的女子,为何会传话给你,叫你杀了她无妨?”
宁馨霎时从浑身高热跌回极度的冰寒。他……要人杀了她……无妨?
杀了她,也无所谓。好!好个韩伟格!她苦涩地笑了笑,胸腔蓦地感觉空空洞洞的,一颗心失去了着落。
“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亚维斯搭极力坚持,话声不自觉地透露了狼狈和不确定性。
“他既然肯为了这个台湾女人尽诛色克加族,对她必定存有与众不同的情意,我就不信他能像自己嘴上嚷嚷的那样满不在乎。”
你错了!宁馨在心里回答准将的疑虑。谁会钟爱一只宠物到甘愿屈折尊严?他是真的无所谓!
“装腔作势的人是你。”英国腔男人的反嘲毫不顾情面。“韩伟格就是要你产生迷惘,让你捉模不定他的心意,两相彷徨,既无法肯定手中的护身符仍然有效,也不敢擅自杀了她。他把你模得一清二楚,而你对他却一无所知,这场较劲,打从一开始你就居于劣势。”
“住口!”亚维斯塔被分析得老羞成忽。“如果你怕了,回去求韩伟格赏饭吃好了……唔……”
有异变!宁馨敏感地捕捉住暗夜的脉动。
她来不及出声,胖狱卒原本紧紧箝住她的手臂突然放松了。下一秒钟,大而无当的肉躯轰隆垮倒成烂泥。
宁馨体内的乙醚余威未褪,陡然失去支持力,双脚一软,摇摇欲坠地摔向石砖地面。
结实的臂膀盛接住她的颓势。
“妳受伤了?”那样低沉而沙哑的语声,那样压抑又熟悉的语气。即使经月未曾听闻,骤然相逢,却恍如是昨日的记忆,不曾别离止歇。
“该死!回答我,妳受伤了?”这个男人!稍稍不顺他的意,暴君似的本质立刻坦现出来。
她只是摇头,不敢抬眼看他,更生怕一说话,泪水会顺着激昂的情绪崩溃成灾。
“看着我。”嚣横的手拾抬高她下颚。
韩伟格穿著浓黑的夜行劲装,深刻英挺的五官勾划成思意。他的眉心蹙拢如打不开的结,其余部分没有显著表情。只有那双眼一再滑游过她的仪容形态,搜寻着她有无被苛待的痕迹。只有那双眼透露出焦切,和几乎深不可见的安心、释然。
珠泪突然大显大颗地滑落。韩伟格难得的被她吓了一跳。
“放开!”她哽咽着命令道。
“妳还想逃?”他有点恼怒。
“我全都听见了,你叫人杀我了没关系。”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孩子气,可是就是克制不住。“反正我在你眼里可有可无,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你还来救我做什么?希罕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妳总是在恨我。”他低吼,隐忍了数十天的脾气终于宣告发作。
他狂烈地覆上吻,用力之猛几乎吮破她的唇与舌。宁馨本能地反抗他,却彷佛引发了他体内深藏的蛮硬脾气。韩伟格从来就不是细致的男人,他的深沉,他的容忍,一旦到达某个极限,奔腾的原始情绪就会接管原有的理智。
宁馨昏了,不知道因何而昏眩。虽然她迷乱地想说服自己是迷药作祟,然而,温暖的感受一点一点融化她的防备,让缠结多日的相思尽数浮上抬面。
她竟然想念他,想念这个让她害怕而逃逸的男人。她忍不住纵容自己的双臂,紧紧攀搂住坚实的项背。
终于,她还是回归这个威悍的怀抱……
“喂,门外的,收敛一点。”布雷德隔着门板嘲谑道。“里头两位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其它地方巡视看看。”
“啊……等一下。”她及时醒悟过来,还来不及脸红,先交代要紧。“青梅被锁在地牢里,快些救她出来。”
“知道了。”这三个字的发声位置听起来有一小段距离,显然布雷德又从由里的窗户钻了出去。
韩伟格推开门,拥着她闪入小会客室,黝暗的脸色又恢复成阴森。
“好久不见了,准将。”
亚维斯塔和一名白种人--宁馨认出他是国际新闻中常常出现的联合国官员--犹如两只落败的公鸡。
布雷德不晓得如何整治他们的,两人软趴趴地瘫在各自的座位上,肢体勉强可以动弹,却无力撑起身体,黄豆大大的冷汗扑簌簌淌下脸庞。
白种男人吓得快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亚维斯塔脸色灰败的模样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韩……韩先生……”他面色如土。“我……我……其实……”
“一切都是误会?”韩伟格冷冰冰地接腔。
“是是。”白种男人拚命点头。“我们无意和您作对,只是……呃,一时之间做事失了分寸,呃……”
掰不下去了。
“总之,你们俩并非有意和我为敌。”他再度帮忙完成对话。
“对。”白种男人突然发现事情有转机,话句多了起来。“我的上司一时误会,呃,以为韩先生对于爱尔兰共和军的问题……呃,我是说,以为你我两方的政治立场不同,呃--”
又扯不下去。
“只要消除彼我两方的歧见,大家就皆大欢喜?”他扬起冷嘲的嘴角。
“没错。”白种男人如释重负。“关于亚维斯塔准将的行为,我事前一再反对,所幸最终并未造成任何遗憾。韩先生,还望您瞧在过去结识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
诸般错误顺势归到同伴身上。
亚维斯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然躲不过,干脆豁出去了。“没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韩伟格,你要杀要剐尽避动手吧!我要是哼出一声就算没种!”
这家伙不想活了!宁馨瞪大杏眼,赶紧扯了扯韩伟格的衣袖。她可不想观赏亚维斯塔当场被轰开一个血洞的死状。
“好,够英雄!”韩伟格的浅笑看起来凉飕飕的。他从口袋掏出两颗红色胶囊,突然改成法语发音:『布雷德喂给你们吞下的药物,外层由麻醉剂包裹,进入胃液十分钟后就会融解,暴露出内部的强酸。而这两颗胶囊则是氰酸钾。』
两位在国际政坛举足轻重的要人,脸色同待绿了。
他放开宁馨,趋向前在两人的齿间各塞进一颗。
“你们可以选择死得肚肠腐蚀、痛苦无比;也可以选择吞下氰酸钾,三秒钟解一切。”
韩伟格温和地解说着。“顺道提醒一句,再过几秒钟麻醉药的效力加强,你们恐怕无法再言语,所以不用浪费力气呼救。”
“你喂他们吃了什么?”宁馨突然发问。虽然她也很气恼亚维斯塔的愚蠢,却不愿见到任何人因她而受害。
韩伟格回到她身畔,迎视着这双清净明亮的杏瞳,在其中瞧见自己的倒影。
她眼底的世界只有他。这种感觉,不坏。
“解药。”他淡淡回答。
“真的吗?”宁馨有点狐疑。
“当然。”他承允的表情充满真诚,不像诳骗人。
“唔……”亚维斯塔咬住胶囊,狼狈又惊恐的神色扭曲了他的五官。“不……我……”韩伟格横抱起心爱的人儿,开步踏上潜离敌人基地的路线。临去之前,回头一瞥两个即将消失的人类。
『你们不应该动她的。』
喀答,门扉被足尖轻轻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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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突然震起隐隐的撼动。军区西侧开始传出手忙脚乱的叫嚷声--
“弹药库爆炸了!”
“消防兵在哪里?快救火!”
她稳当地躺靠在韩伟格怀中,两人隐身在某楝军房外侧的阴影里。
“里那和布雷德得手了。”他锐利的目光划开黑暗。
“你只带了他们两个人来?”她还以为韩伟格这样凡事大手笔的个性,会率领大军亲临镇压。
轰隆隆!这回,爆炸声从最大的那间弹药库传出。军区正上方的夜空立刻染成暗红色。
韩伟格桃了挑满意的俊眉。“他们两个就够了。”
也对,破坏力惊人。她好笑地想。
整座军营里,士兵们来来往往地穿梭,然而火舌一处接着一处蔓延开来,静夜中烧得人人措手不及。
“走。”他相准了方位,确定己方两行人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放下宁馨让她自己站好,平稳自然地搀着她的手肘走向出口方向。
“青梅!”她猛地想起,是了,差点忘记青梅尚未与他们会合。
“她很好。”韩伟格平顺的步伐继续往前迈进。
宁馨一晃眼,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娇俏伶俐的小影子,抱着头伏窜在步履杂沓的役兵之间。
“等一下,青梅在那枣。”她猛然挣开韩伟格的箝制,奔向人丛中的女孩身影。
“她不是青梅!回来!”韩伟格的喝叫为时已晚,她箭矢般的身形已经窜出去。
懊死!他的衣装墨黑,相当近似守夜的卫兵装,走在人群中不招引打量的眼光,但是她可穿著牛仔裤、白衬衫的平民装扮,而且是个女红妆。妈的!韩伟格咒骂着追上去。
“青梅!”宁馨微喘着气,追上惊惶失措的倩影。“青梅,我在这--”
对方回过脸,她愣住了。
不是青梅!而是一个和青梅衣着相似的士耳其少女。两人的眼光对上,少女突然漾出冷洌的微笑。
她上当了。
少女手中一把军用手枪比住她胸口,食指渐渐扣下扳机……
死了!宁馨无助地合上眼睑。
砰!砰!枪声骤响的时候,她以为只有单发子弹迸射而出,脑中恍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是,为何她并不觉得疼痛?
宁馨的眼睑霍然睁开,迎上士耳其少女极端惊异的大眼,而后,对方缓缓颓倒,脸上满布着临死前的不甘心。
她的身子被人拉偏了,韩伟格紧紧搂着她,从枪口下抢回爱侣的生命。而,就在少女尸体的正后方,青梅持着一把连发左轮,笑嘻嘻地踢了踢尸体。
“哟,这么快就死透了?”小女生咋咋舌。“不好玩,我还以为亚维斯塔精心栽培的娘子军守卫多有本事呢!”
“青梅……”宁馨愣望着这个伶俐依旧、甜美依旧的小女生,但她脸上笑骂的神情却又不若她记忆中纯美的小青梅。
“妳来迟了一步。”韩伟格的锐眼几乎射穿小女生。“布雷德。”
“布雷德?”宁馨险险瞪掉了眼珠子。青梅,和,布雷德?
“为什么。欧阳小姐还活生生地站在你身边不是吗?”布雷德或者青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没错。”韩伟格顿丁顿,突然叹了口长气。“可是我中枪了。”
“韩--”宁馨惊骇地撑扶住他的肩,却触到满掌热腾腾的红血。
天!今夜还有没有其它意外等着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