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
湛琪芬相信。因为霉运一直以来便贯穿著他们整个湛家;甚至可以说,湛家的家族史,就是霉运的展演史。
湛家的家族史不长,只有两代。
湛父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双亲双亡,所以没家族史可溯;湛母也是在孤儿院长大,她双亲是否也双亡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湛母是在襁褓时,就被弃养在孤儿院门口。所以母系这方的家族史更是无从考究。
湛父和湛母在孤儿院长大,相遇、相识、相恋—最后自然结婚成家,一切都很平常,除了——
湛父头脑聪明、功课一级棒,联考多次却从没有上榜过;义务教育毕业后,霉得去四家公司工作,四家公司都以倒闭收场。湛母个性内向胆小,却老是被狗追、被猫咬;平常已经很少出门了,却仍意外频频,小伤不断……
除此之外,湛家其馀一切都很“平常”。
湛父和湛母早已接受自己运气比别人背的人生了,所以任何远大志向两人想也小耙想,开了家小面摊,只求可以平安过此生。
他们两人万万没想到,眼睛的形状可以遗传、鼻子的大小可以遗传,而他们家则是特殊到连霉运都可以遗传!
湛家在生下女儿九年后,才再添一个小壮丁,成就外人眼中的一个“好”字。
不过一双儿女都没有分别,同时都遗传到家族特有的命格。
婴儿时期,出门打预防针被邻居随手泼得母子俩一身湿;打针被生手护士多戳了几针;小学被路边玩球的大哥哥失手砸中;走在路上被煞车失灵的单车撞上!诸如此类的霉运意外时时发生。
经年累月下来,湛家人对这类的小意外已经习惯到甚至懒得再提起,只是小心地一天过一天。
琪芬十五岁时,湛父破天荒的、跌破湛家所有人眼镜地对中了统一发票的二十万奖金!
这个消息简直笑翻了湛家四口人,因为这代表的不仅是二十万,甚至是湛家可能就此时来运转,月兑离霉运重生了!
领奖当日,一大早湛父服装整齐地出门,未到中午,却有警察上门,送上二十万,并且告诉湛母,湛父领钱后,被尾随其后的歹徒跟踪,湛父一时心急,一脚踩入路旁的水沟,歹徒见状趁机上前抢钱,可能新手作案,心慌之下一个猛力撞上湛父,湛父的头部又一个猛力撞上水沟旁的电线杆。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送到医院时,已无心跳和呼吸。
初闻这个恶耗,湛家三个人全呆住了!
二十万换一条人命?多荒谬的意外!
回过神来,痛哭哀号地在殡仪馆认了尸、伤痛欲绝地办完湛父的后事,湛母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们已经麻痹的霉运带给他们的已经不再是小伤口,或是破财即可消灾。
霉星对湛家的不幸胃口,似乎更大了!
湛母从此更加小心女儿和儿子的安全。
又平安过了三年,湛琪一分满十八岁后的几天—又”件更荒谬的事降临湛家。
湛家承租多年的小店面,政府忽然决议拓宽前面的小马路,作为示范道路。而房东却在极欲移民的情况下,贱价求售。
湛母算算手中积蓄及湛父的保险金后,高高兴兴地顶下店面,并且雄心大发地贷了一笔款子,装潢店面,准备迎接马路拓宽后的人潮。
一切是如此顺利,所以当湛母接到拆除建筑物通知单时,整个人承受不住地晕过去。
是!马路是要拓宽!
是!拓宽马路后会带来人潮!但是在拓宽马路、带来人潮之前,要先拆除马路两旁的建筑物——而湛家的店面则是拆迁名单上理所当然的一户!
政府当然会补偿——以公告地价!
赔偿的金额,恰好够还装横店面的贷款。湛家多年勤俭努力的积蓄,不到一年内挥之一空。
不知是认命,还是死心,街坊邻居的示威、游行、抗议,湛母都没参加。事实上,就算湛母有心,也无力参加了。
自从那次倒下后,湛母就没再起来过。
不知道是多年积累,还是承受不了打击,湛母那次倒下送到医院,检查是猛爆型肝炎,医生检验后,只是对湛家姊弟沉重地摇摇头,要他们多祈求奇迹。
奇迹?
湛琪一分和湛其凯两姊弟悲哀地对望。湛家最缺少的就是奇迹!
所以湛家没奇迹,湛母的病也没有好。
一个星期后,当湛母觉得愈来愈虚弱、呼吸愈来愈困难时,她将女儿和儿子唤到床前。
“身为湛家人,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奇迹和好运。每一个好运的背后,都是悲剧!琪芬分,爸妈已经用生命印证这个现实,现在湛家只剩你和小凯,妈不求你们大富大贵,那些东西对湛家人是恶梦。妈只希望你们两姊弟脚踏实地过日子,平安一辈子。琪芬、小凯,记住妈的话——避开好运,才能闪掉紧接其后的悲剧;霉运,是湛家永世要背负的十字架……”
留下一位母亲内心最深切的关怀,当夜湛母就到天堂和湛父相聚了。
从小到大“遗传”到的一连串意外并没有击垮湛琪芬,现在父母双亡的悲剧、湛家一夕之间财产全空的事实,握著弟弟发抖的小手,湛琪芬知道自己更没有倒下去的权利。
既然家里空无一毛,两姊弟又要吃喝拉撒,没钱不行,所以课业之馀,湛琪芬无工不打,寒暑假更是跟著同学一起去摆地摊。
因为这行的工作时间很弹性,利润还可以,尤其她和摊子旁边的红姐更是一见如故,所以毕业后,湛琪一分就顺理成章地将摆地摊这个副业变成正业了。
多年来,两姊弟谨记著母亲临终前的教悔,对於任何的好运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不敢沾染,所以日子在“平顺”中滑过。
这中间唯一的插曲是湛其凯升高中。
破天荒的、违背宇宙定理的,湛其凯居然在高中联考时考到高分!
在缴一父志愿表的那天,两姊弟共骑一辆摩托车,在去联合报名处的路上,瞧见一张“绿风高中”招生海报,虽然两姊弟都没听过有这所学校,但是秉持著多报名一间学校、多一份希望,而且又顺路的情况下,两姊弟就顺著指标进入绿风高中。
一骑进绿风高中,两旁高耸的林木、古致雅静的校舍,尤其在停车时,听到两个学生谈论绿风高中的学费便宜到简直像免费的小道消息时,湛其凯更是雄心大发地坚决要入学。
有了联考高分做底,经过校长简单的面试后,湛其凯顺利如愿地入学。两姊弟兴高采烈地骑著摩托车回家,殊不知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学校大门旋即又关上,将闻风而来的大批学生和家长全关在门外。
绿风高中比别的学校晚了近十天才开学,当湛其凯拿著注册费向学校报到时,才发现这间学校的“真面目”!
绿风高中之所以会有这么幽静的读书环境,是因为这是个贵族学校!
学校里面的学生,不是哪个政界大老的孙子、就是哪家集团的第二代;校内学生不到一千人,但是家长的财产就占了台湾总资产的十分之七!
为了怕绑架歪风,绿风高中一迳采低调行事;它的大门从不对外开放,除非学生身家上亿,经过口耳相传的介绍才得以进来。
但是这个“优良的传统”却在新校长临时一念,决定在校内推行民主运动而被打破。
在甄选了八位“平民学生”后,经过家长会的强烈反对,新校长被迫又关上幸或不幸的,湛其凯则是那八个学生之一。
朝会时间,从其他七位平民同学口中获知真相,湛其凯吓得双眼翻白地昏死过去。湛琪一分接到消息,火速赶往学校,姊弟俩讨论又讨论、商量又商量,最后的结论是除非湛其凯想辍学一年,否则他们别无选择地得念下去!
或许是其他贵族学生的恶意欺负、或许是湛其凯在学校时尽量隐形行事,战战兢兢中,湛其凯平安度过在绿风高中的第一年。
又是新学年开始,或许是习惯了这八个平民同学的存在;也可能是玩腻了欺负的幼稚游戏;也说不定是大家相处一年,有了感情,总之不管怎样,持续了一年的恶作剧在湛其凯升上二年级时,骤然停止。
当其他七个同伴欢欣鼓舞地邀湛其凯去大吃一顿好庆祝苦尽笆来的日子到来时,湛其凯却犹如被雷劈中似的摊靠在墙上——
他担心,命运的恶作剧现在才要开始!
是的!湛家更正的命运现在才要开始。当命运的巨轮在时间的推动下缓缓转动时,任何事务都阻挡不了它的滚势
那一天,在湛其凯被绿风高中的公主陆妤晴告白的同时,他姊姊也被陆仲森开车撞上。
湛琪芬的头在雪白的枕头上翻动,宣告她的即将苏醒,也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争论。
“……少爷,这件事你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你听我的,不要再跟我争了!”
小陈硬将陆仲森往后推,自己冲到床前,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小姐,对不起,撞到你的人是我,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受伤了,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
湛琪芬的脸颊在绵软清新的枕头上厮磨,满足感充满了四肢百骸。
老天!她有多久没睡过这么一场舒服的好觉了?
脑袋里的齿轮缓缓地转动,慢慢地感受外界的资讯,清香的枕头、柔软的床垫、轻暖的棉被……湛琪芬愉悦地伸懒腰动作霎时停格在脑中接收到一个敏感的字眼“撞到”!
天性的本能立刻让她弹起身:“谁?是谁撞到我?是你吧!原来就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医药费”?撞到人这么简单就想算了吗?”
虽然没有被撞到的印象,不过秉持著“赔偿金是属於赢家”的定理,先吵嬴了再说!
“不……不是的……我说我会赔偿……”被湛琪芬抢(曰到脑筋一片空(曰的小陈结巴地解释著。天啊!这女人怎么这么恐怖!
赔偿?有眉目了!湛琪一分仰高了鼻子上副盛气凌人的拽样。
“哼!今天你是撞到我,算我命大,没被你撞死!要是我有个内出血、脑震荡的,过了两天,你死不认帐,还是避不见面的,你教我这条命{口死的呀?小心我做鬼都不饶过你!”
小陈是老实人一个,口才原本就迟缓,怎么说得过在夜市摆地摊磨练多年的湛琪一分,现在再被湛琪芬这么一抢白,讷讷地张著嘴巴不知道怎么回应。
见小陈被吓住了,湛琪芬更是“乘胜追击”,有理没理都是她那张嘴:“算了,我看你也是老实人一个,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说个数,赔偿我精神上、身体上、工作上的损失,其它的我自己负责!”
损失?陆仲森失笑地看著眼前这幕戏。
这女人还真敢讲!看她刚才伸懒腰的动作,分明是睡了一场好觉,哪损失了什么?
真正损失的是他们跟她耗在这胡扯的时间!
在一旁看得很清楚的陆仲森,忍不住地站出来:“小姐,撞到你的人是我,你不用恐吓小陈,一切的赔偿我会负主贝到底那是说,如果你真的有受伤的话!”
湛琪一分原是没趣地随手瞥一眼这个临时冒出来的第三者,不过只一眼,就将她一生戒慎恐惧的警戒心提高到最高点!
凭她多年摆地摊一买衣服的经验,她一儿刻看出男人身上那身看似休闲实则不仅是名牌,而且还是手工缝制的高贵服饰,是属天之骄子级亦即代表所费不赀!
男人外貌端正,剑眉斜扬,薄唇似笑非笑地扬著挑逗少女芳心的唇线,一身慑服人心的尊贵气质,无言地诉说自家的出身非富即贵。
金钱、容貌、富贵,这对其他少女是恋爱的徵兆;对湛琪芬来说,却代表著霉运、悲剧!
“尊驾何人?”湛琪芬防御地问道。
“陆仲森。大陆集团的继承人,你现在躺的医院也是我们的关系企业之一。”
眼见女人眼中浮起防御和不信任,陆仲森不禁再添加两句,以示他身家不凡,绝不会做出刚才如湛琪芬所言的逃避,或是推却的不负主贝任行为。
“大陆集团?”湛琪一分虚弱地追问。
“对!几百亿的资产,够赔偿你损失的了。”陆仲森自傲地肯定道。
老天!丙然不出她所料!那是个国内排行榜上前几名的财团,这么强大的运势背后,跟著的会是什么样的霉运和悲剧?天啊!现在她躲不掉地沾上了,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月兑身?湛琪一分单单只用想的就怕得浑身打哆嗦了。
爸妈的殷鉴不远,她只剩小凯了
难不成她和小凯的命,就是终结在他手上?想到这,湛琪一分的脸色不禁又青白几分。
“算了算了,赔偿金我不要了。”遇到这种运势,她能留条小命回家吃猪脚面线压惊就阿弥陀佛了。
湛琪一分明摆的拒绝不啻在陆仲森的自尊上再插一刀。
晚上PUB的同学,嘲笑他是阿斗;整天跟他跟进跟出的小陈,看他无能得连开车都不敢让他开;现在连这个陌生女子一听到他的名字,也排斥得只差没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滚!
怎么?他是瘟神,人见人厌啊?
“我说我会负主贝就是会负主贝,你不用担心赔偿问题!”湛琪芬的态度越发坚定陆仲森的决心。
如果湛琪芬的反应像”般女人一样,一听陆仲森的名字,一止刻联想到他的家世,然后眼睛发出的红光,稍稍安抚”下他今晚受创的尊严,陆仲森可能拿笔钱出来便算解决这件事了,就此两人船过水无痕。
偏偏湛琪芬对身世“特殊”这种好运碰不起,明显的排斥态度反而激发了陆仲森的好胜心,决心圆满地解决这事,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无能得只会吃喝玩乐。
赔偿?她哪还敢想赔偿问题,她只想趁还有一口气在,赶紧跟他划清界限,逃之夭夭。
保命要紧哪!
“不用了,不用你赔偿了,你也看得出来,我头好、精神好,马上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想到即做,湛琪一分掀开棉被下床,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或者该说——离开陆仲森!
湛琪一分敷衍的态度不能满足陆仲森,只见他身躯一横,两只长手臂抵在湛琪芬头的两旁,将湛琪芬又困在病床上。
“想出院?刚刚不知道是谁说内出血、脑震荡的?放心,我不会用权势压你,你说个数,我绝不打折!我可不想你做了鬼,还缠著我不放。”
陆仲森高大的身躯横过病床,姿势暧昧地躺在湛琪一分的上方;说话时,将温热的鼻息”阵一阵地喷向躲不掉的湛琪一分脸庞。
小陈不同意地看著少爷的行为,觉得少爷的态度过於暧昧,怕给了这个恐怖女人错误的幻想。以这个女人的“鸭霸”程度,绝对是死缠到底那型的!
正想出言劝告的小陈,一声硬响打断了他的劝告,也打乱了他的认知。
“碰”地一声,湛琪一分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上病床上的铁条!
原来,湛琪芬早将陆仲森视为勾魂的牛头马面,现在又被他这么一逼,吓得她想拉开两人距离地将上身拼命往后仰——结果,她的腰部承受不住这样的弧度,整个人直直地往后摔去。
小陈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恐怖女人的动作。她不仅没像一般女人那样将少爷的动作错认,花痴地往少爷身上贴去,反而像是在躲鬼地往后闪,
“噢——”湛琪芬痛得捂著后脑,双眼泪珠迸发,含怨地瞪著陆仲森。
她就知道他是个大灾星!先是开车撞她,是她命大没死成;他又随口一句脑震荡,竟真让她撞成脑震荡白痴!
再被他缠下去,恐怕她没法留个全尸供小凯指认了!
湛琪一分的逃避动作惹得陆仲森火气更盛。
他冷眼旁观她一手揉著后脑袋,一边哀怨地瞪著他。“你躲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咬你。”
想要他咬她,他还得要闭上眼睛,免得近看那张太过平凡的脸,心情全消!
“既然你不打算咬我,就请陆大公子高抬贵手,放我出院!”她要留著这口气,逃他逃得远远的!
“不行!罢才医生说你营养不良,有厌食症的徵兆,要留院观察。”
小陈在旁边听得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掉在地上当弹珠滚。刚刚医生明明检查不出病因,又解释不出病人为何昏迷,面对少爷的逼问,只有勉强挤出一个“血红素过低”的藉口,怎么到了少爷嘴里,就成了厌食症啦?
不仅小陈讶异,连湛琪芬都骂在心里。
她哪是厌食症,她是忙到没时间吃饭!
昨晚楼下房东夫妇“反攻大陆”,吵得她整晚没得睡!,早上房东太太又不管她呵欠连连,拉著她哭诉了一上午;等她中午好不容易月兑身,顶著大太阳去批货,下午才在老位子打开地铺,蜂拥而来的钱潮让她忙得忘了肚子饭,等生意告一段落,她才有机会喘口气,打开便当盒。
结果吞咽不到两口,眼角就扫到条子的形影,她连便当都顾不得,抓著地铺就跑;当她冲出巷子,正当回头看条子有没有追来时,侧边结实地撞到一个东西,脚下一个跟枪,整个人往侧边倒去,也不清楚究竟是撞上什么,只是印象中脑子先是一片金星,下一秒,连紧接而来的黑暗让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现在别说便当,连她中午批来那批二万多块的新货,恐怕都被路人抢拾一空了。
算了,遇到这种事,遇上“陆大贵人”,她还能留条命在,她就该感谢上帝的恩血一了!
“厌食症?简单,我一出院马上到餐厅大吃一顿!”犒赏自己的大难不死。
湛琪芬愈想摆月兑掉陆仲森,陆仲森愈不让她如意。
“每个减肥的人都说不再吃东西了,而每个厌食症的病人也都说他们要开始吃东西了,但是减肥的胖子没有瘦下来,而厌食症的瘦排骨也没有添肉上去。”
湛琪芬真的火大了。“那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让我跟去监督,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把一些其它奇奇怪怪的毛病推拖到这场错在你的车祸上!”
“然后你就会放人?”湛琪一分已经被磨到不再计较他的言语了,只希望尽快摆月兑掉陆仲森,回家倒头蒙头大睡一场!
陆仲森犹豫了好半晌,实在再找不到藉日地点头放人:“当然,难不成我还留有陆仲森在,他们当然不可能去吃一客一百块的简速牛排,而是去黄金地段、又没招牌的高级俱乐部。
一进门,湛琪芬就发现里面的顾客大多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知名人物。
湛琪芬张口结舌的表情稍稍满足了陆仲森的男性尊严。“要不要我也帮你办张会员卡?”
湛琪芬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你常来?”
陆仲森高傲地一点头:“当然!”
“那免了。”少跟灾星接近,才能永保安康。
陆仲森高傲的神情当下揉著不敢置信僵在脸上。
这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想他背后靠山几百亿,她如果谄媚点,就算不能挖走整座山,好歹搬块大金砖也够她吃香喝辣一辈子了。
结果呢?她拒绝他的态度好像把他归在蟑螂老鼠同类似的!
见她毫不在乎他早已黑了半边的脸,陆仲森只有含怒地牵著她的手肘,带她到自己的私人包厢。
受了湛琪芬一肚子气的陆仲森将气全出在包厢门日的waiter身上。
“叫大厨有什么好吃的全上来!”猛力拉上包厢门,将他和湛琪一分关在同一个天地里。
湛琪芬转头打旦里窗外景色。有钱就是不一样,在这种高楼大厦内,还有办法在室内弄出一个日本的庭院。就算她这种没品味的人看来,也觉得心胸舒坦。
她可以不说话,陆仲森可憋不住。“你结婚了?”
这就可以解释她的三番两次拒绝。已婚之妇嘛,即使心里爱得要死,为了家庭、也为孩子,她也只有忍痛挥别至爱了。
他的自我安慰在湛琪芬的白眼下幻灭“你以为我会蠢到这么早就把自己送进坟墓里吗?”事实是,她身边的男性”听见她的霉运历史,全都闻风逃窜。
“那你是有男朋友了?”八成是热恋中的女人,一心只有男朋友,所以才会没看见俊师如天神宙斯的他就在她身边。
“放心,这个幸运男子还没产生,全世界的男人都还有希望。”当然,除了你之外。最后一句话湛琪一分没有说出口,不过相处两个小时,两人都已有默契。
如果陆仲森刚才是黑半边脸,现在则是可以去演包青天了。
陆仲森大口大口地吸气,拼命叫自已不要跟一个女人计较虽然这个女人的态度恶劣到是人都恨不得想痛扁她一顿!
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你是同性恋?”
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对他的敌意及排斥。
适巧进厢房上菜的waiter险险地打断湛琪芬将白开水泼向对面的失态举动。
臂察细密的waiter察觉厢房内的火爆气氛,上好了菜,就赶紧退下。
现在包厢内大口吸气的人有两个了。
“感谢阁下抬爱,恕小女子属性正常,还没有挑战世人眼光的这等勇气!”
湛琪芬一把、心火气得快从眼睛里烧出来,只好把冒烟的牛排当成陆仲森的脖子,死命地切割。
灾星!祸星!霉星!我切、切、切!切死你!切死你!
湛琪芬死命地将牛排往嘴巴塞,只希望尽快吃完,好离开对面惹人厌的男人。
相较湛琪芬的粗鲁吃相,陆仲森看都不看一眼眼前的牛排,一迳高深莫测地看著湛琪芬。
他想到自己第一眼对眼前女人的评论是平凡。
是的,这个女人外表是很平凡,但是她却有一个灵动的内在!
那两片粉唇不说话时是那么平凡,没有性感的唇线、诱人的丰盈,而且吐出来的话不是气得他半死,就是激得他风度全无地只顾反唇相稽,可偏偏在每次对峙后,他都恨不得能吻她吻到她说不出话来。
那对不大的眼睛镶在小脸上,唯一的形容词是黑白分明。看他的时候,不是用眼白的地方,就是喷火瞪他,偏偏他又犯贱地不准她移开视线;一旦发现自己不是她的注出忌焦点,他就会想用各种方法引日她的目光——而月兑口而出的浑话经常是最有效的方式。
她是长得很平凡,但是她整个人不平凡!他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像火车外的风景般,各式各样,就是没一刻无聊!
气忿的怒火、隐约的、反讽的激动,再加上好奇的探索,各种的情绪在他的月复内交杂,最后汇整成同一个思念他需要再多点时间了解她!
“既然你没结婚又没男朋友,那我当你男朋友好了。”冷不防,陆仲森忽然冒出一句。
“呃——”满嘴是食物的湛琪芬一听,吓得猛然大吸一口气,正巧将所有的食物同时咽到喉咙,然后卡在喉头上,上不上、下不下的,憋得她满脸通红,即将断气。
陆仲森瞧见她的不对劲,马上冲到她背后猛拍。
一阵折腾后,湛琪芬终於艰难地咽下那团食物,又免去一次死亡的威胁。
喝口水、喘口气,湛琪芬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跳离陆仲森远远的。
“陆大公子,陆大凯子,这种事你别随便说出来吓人!我福薄命短,受不了你这样惊吓!”
两人还没有碰上面,她就先被他撞昏了;睁眼见面没多久,他又害她后脑勺撞出一个乒乓球;才共吃一顿饭,美味的牛排吃没几日,她又差点噎死在他的一句话下!照这情形看来—两人若是真的交往,可想而知不出三天,她这条小命铁定被牛头马面收走。
她不想去深究陆仲森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她只想尽快离他远远的,两人划清界限。
或许气过了头,对於湛琪一分的拒绝,陆仲森反而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只要你能给我个你拒绝的原因—这件事我就作罢。”原因?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福薄命短”,承受不了他的厚爱!这种好运,只会令她折寿、减运。
不过既然她无意与他深一父,也不用解释太多,只敷衍地说道:“我不信任一个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向我要求交往的男人。”
陆仲森真真实实地愣了一下。
两人吵了一整晚的嘴、斗了一整晚的气,熟得好像结婚七、八年的老夫妻了,他真的没发现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现在再问她,只会自讨没趣,所以只有淡淡地说道:“你慢慢地吃,吃饱我送你回去。”
他要送她?湛琪一分一边往嘴巴胡乱塞东西,脑筋一边想著对策。
“饿凹了,口一皱了。”意思是——我好了,可以走了。
陆仲森瞧她两腮塞得鼓鼓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没多说什么地起身,带头走出这间超神秘,而且从帐单看来还超昂贵的餐厅。
湛琪芬紧跟在他背后,一想到很快就可以摆月兑这颗灾星,“安全”地回到家,就高兴得忍不住对陆仲森的背影扮鬼脸。
陆仲森一转头,看见的便是她一小截粉色舌头在唇外颤动。
突如其来的之强烈,让陆仲森不信、也不敢行动地僵在当场。
老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看见她的舌头,比昨天那个小拌星月兑光光的在他面前跳艳舞,效果还来得强烈?
这阵,让陆仲森越发强烈地要将眼前的女人追到手!
被陆仲森瞪大的双眼看到尴尬脸红,湛琪一分用冲火的口吻掩饰她的害羞:“看什么看!没看过漂亮妹妹呀!”
陆仲森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动,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任务。
“你还没给我住址,我怎么送你回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湛琪一分咧嘴假笑。她早猜到他会跟她来这套!
想诓她?没那么容易!“我家住址很难找,到车上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陆仲森挑眉,不置可否地坐进车里,湛琪一分也跟进去。一路上。她对小陈的指示都很简单:“……直走……左转……右转……直走……左转……右转……”
“停!”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台北市不知道绕了几圈后,湛琪一分忽然喊停,黑色大头车就硬生生地停在一幢大厦前面。
“谢谢你送我回来,下次——不,永远不见!”一口气说完,不待陆仲森有所回应,湛琪芬跳下车,像逃命似的迅速冲进大厦里。
下次?陆仲森得意地暗想,不用等下次,待会他就去找她了。
陆仲森也不急,全身倚著车子,就等著看大厦哪一间灯光亮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灯熄了好几盏,偏偏就是没有抢亮的。
“小陈,你去问问看,应该会有人认识她,你帮我打听看看她住哪层楼。”就不相信都已经送到楼下了,还问不到她的住址。
小陈卫命而去,不到两分钟就转回来。
“这么快?”
小陈表情怪异地点头。“管理员说那位小姐冲进去后,就直接往后门跑出去—叫了辆计程车走了。”
他要对这个陌生小姐另眼相看了。女人对少爷一向只有投怀送抱、自动巴上来的份,他从没有看过哪个女人像这个女人躲少爷像在躲毒蛇猛兽、杀人强盗似的。
她绕了台北市大半个圈子,居然就只为了不留痕迹地甩开少爷。
陆仲森愕然地望著小陈,一时间忿怒、恐惧、担忧、可笑,数种情绪齐涌而上,汇成一股不知名的酸味,萦绕在心头。霎时间,彷佛连心跳都沉重了许多。
“少爷?少爷?”小陈担忧地喊叫著发呆的陆仲森。“少爷,要不要我再去问问看?”
苞了少爷三年,他从没看过少爷有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这跟平常一豪爽、散漫、不拘小节的少爷,一点也不像。
陆仲森回过神来,斜睨小陈”眼:“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还问个头!回去啦!”
看少爷懒散地坐回车里,口里还吹著口哨,小陈才安心地坐到驾驶座上,开车回家。
还好,是他多心了,少爷还是跟平常一样。
小陈没注意到陆仲森的嘴角无意识地吹著日哨,眼睛却直盯著后照镜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到那幢大厦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