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VIP病房豪华得像五星级饭店的房间,可可打开一个抽屉,发现的不是一般病房常见的塑胶餐具,而是货真价实的瓷瓶和银器。
她一回身,窗台上一只极尽招摇之能事的花篮马上映入眼帘。
是谁这么大手笔?这只花篮已经大到可以称之为“花圃”了,起码要两个人才搬得进来。
“别告诉我你中了乐透,所以亲朋好友开始冒出来巴结了。”
花篮的主角是一大束香水百合,外面一层长茎现的不是玫瑰,第三层是昂贵的蝴蝶兰,底座是满天星、薰衣草等细碎的小花当点缀,间中插看绿色阔叶植物,整盆花张牙舞爪,非把其他人的花比下去不可。
“别看!”荻荻连忙阻止。
太迟了,可可已经把夹在上面的纸卡拿了起来。
“萝莎?”她的眼睛差点掉出来,“萝莎送花给你?她神经打结了?”
荻荻哼哼两声,“你相信吗?她竟然跑来告诉我,她要当我秋装系列的代言人。
“啊?什么时候的事?”可可的下巴掉下来。
“五分钟前,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
可可需要坐下来,她拉过一张椅子摆在荻荻的病床旁。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那天你发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也在场。”她望向可可,可可点头确认,“虽然这整件事情不是她的责任,可是她觉得我『很可怜』,对我感到『很同情』,于是她决定『帮我一个忙』,免费帮担任我第一个系列的代言人,条件是要提供她整个秋季的衣物。”
“那你怎么说?”
荻荻白她一眼,“那还用怎么说?我当然拒绝了。”
可可差点跌到椅子底下。
“拒绝?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叫。
荻荻不敢置信地瞪她一眼,“那还用说吗?她是我最好朋友的敌人耶!我怎么可能跟她合作?而且她如果当我的代言人,你是我的摄影师,你就要跟她合作了!我当然不会这样对你。”
“天哪!”可可一拍脑袋,差点昏倒,“荻荻?加勒伯,你给我立刻打电话给她,说你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荻荻叫。
“你在开玩笑吗?萝莎·法娜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名模,而且她该死的很擅长这份工作,所以她穿过的设计师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成为各种时尚杂志的焦点,你竟然还把这样的机会往外推!”
荻荻一顿,“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绝对不许你为了我把这么好的机会往外推。”可可对她甜牙咧嘴,“告诉我你会打电话给她!立刻!”
“好啦好啦……”荻荻咕咤。
其实她知道,可可心中最重视的是她身为设计师的前途,即使这代表可可必须跟最讨厌的模特儿合作。
荻荻的心中流过一层暖意。
“可可,你是全世界最棒的朋友。”
她伸出手,可可凑过来和她抱了一抱,“好了,少肉麻兮兮,吃冰淇淋吧!”
可可替两人各挖了一大碗冰淇淋,两个女生津津有味的舌忝了起来。
“对了,看着这里,你相信吗?我竟然住在唐纳·川普才住得起的豪华病房里。”荻荻兴冲冲地道。
可可打量了一下她的病房。
独立的小厨房,吧台,一个小型的办公区域,有网路和电脑设备,即使旅游杂志来这里拍照,说是五星级饭店都不会有人怀疑。
“不是唐纳·川普,是某位N先生……”讲到N先生,可可蓦然想起一事:“对了,荻荻,你之前和纳坦斯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说他想请你去詹宁集团为他工作,是真的吗?”
“纳坦斯?”荻荻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你是说,是纳坦斯让我住进这间豪华病房?”
可可翻个白眼。
“让你边养病度假的是南先生,我嫂子的老板,同时也算你的老板,纳坦斯是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拜托你专心一点。”
“不要指责一个刚离开加护病房的脑伤病人不专心好吗?”荻荻啐她,“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不晓得,他八成以为你在找工作吧!”
“我已经替他工作了啊!”
“你已经替纳坦斯工作了?”可可大惊讶。
现在轮到荻荻翻白眼,“我是在说南集团的那个大老板啦!拜托你专心一点,我的借口是脑伤,你呢?”
可可突然觉得头好痛。
“重来重来。”她挥挥手,把刚才的对话擦掉,“我们现在来讲纳坦斯,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找你?”
荻荻必须回想一下,这几天她的记忆已大有改善,除了离事发当天太近的时间点以外,稍早的记忆都回复了。
“我也不晓得,大约两个星期前,有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就和他见面了,他说他现在加入詹宁集团掌管他们最新的服装线,需要一些有天分的设计师,而他对我很感兴趣。”
“然后,他有个以后的客户,正好要替一个位交的女儿做一袭手工订制服,做为送给她的二十四岁生日礼物,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这个案子正好可以做为一个考核的标准。”
“其实,他如果早一个月邀约,我说不定会答应。”荻荻耸耸肩,“当时我穷得苦哈哈的,已经靠你接济很久了,不过他晚来了一个月,我已经接到『时尚风云』的工作,所以就拒绝他了。”
可可皱眉,“那他为什么还要见你第二次?”
“第二次还是为了同样的那个客户,他说,不帮他工作他也不勉强,不过那个客户真的很喜欢我的作品,好像是某一集Vogue有我一件小绊装登上去,他客户看了很喜欢,所以想问我愿不愿意接这个订制服的工作。”作品为人所赏识,又是纳坦斯那样的行家,荻荻当然很有成就感。
“那你为什么在行事历上只写个N而已?”
荻荻看她一眼,“他是纳坦斯耶!纽约最有名的手工订制服设计师,我怎么可能记不住苞他的约会?那个N就是做个记号而已。”
可可哑然。
“……就这样?你不需要更多细节,所以写个N就好?”
“我又不是天天都有这种名家来找我,你一定要我说得这么白吗?”荻荻气恼地道。
“天!”可可一拍额头申吟道:“你害我和罗伯森想破了脑袋,我们一直以为你那个简单俐落的『N』有什么玄机!”
荻荻啼笑皆非,“是你们自己想太多了吧?”
“好吧!纳坦斯的话题就此结束。”可可希望罗伯森听到这个解释之后,不会有想昏倒的冲动。
“那我们来谈另一个N先生。”荻荻起劲地看着她,“说吧,神秘英俊帅气挺拔富有多金到令人发指地步的南先生,为什么要关心我住哪间病房?我听护士说,那天你们是一起来医院的,给我说!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才昏迷几天,你们两个就走在一起了?”
“我和他没有走在一起。”可可低下头专心地吃冰淇淋。
“少来。”荻荻越看越可疑,“如果你连这么重要的大事都瞒着我,我可不原谅你。”
可可放下冰淇淋,突然食欲全无。
算了,连德睿都知道了,也不差荻荻一个。
“你记得……”即使想开口,她依然吐了好几口气,又烦躁又茫然地拍拍自己的脸颊,“你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男人吗?在我梦里的那个男人?”
荻荻点点头。
可可沉默,只是看着她。
荻荻的眼睛开始睁大,越睁越大。
“是他?”荻荻不可置信地低语,“你梦到的男人是他?”
可可郁卒地点点头,最痛苦的开场白终于说出口了。
最后,荻获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能怪你?”她如梦似幻地道:“那个男人,就算是我,也想梦到他。”
可可忍不住笑出来。
想想不太对,荻荻蹙眉看着好友,“既然你终于见到他了,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因为情况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我更正,应该说,情况完全如我想像的那样。”可可轻郁地道。
“什么鬼东西一样又不一样的?”荻荻失去耐性。
可可叹了一口气,“在梦里,我们是灵魂伴侣,在现实中,我们只是陌生人。”
荻荻细细品味她的话,“继续。”
“我太傻了,”可可自嘲一笑,“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人有某种特殊的牵系,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梦到他,或许在私心里,我曾经希望我们两个人真正相见之后,他会感应到我心中一直存在的情绪。”
“……结果没有?”
“我知道这很不切实际,不是一个二十九岁女人应该有的幻想。”可可的唇角一牵,“现在梦醒了,现实降临,一切结束。”
“你也没再梦到他了?”
可可怅然的摇摇头。
“他没有两眼发直,全身发抖,第一眼就扑过来抱住你说他已经等了你一生一世?”荻荻道。
可可忧郁地摇头。
“那个混蛋!”荻荻叹息。
可可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有些想法无论多么蠢,多么不切实际,你最好的朋友就是能理解。
“我想念他——梦里的他,但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梦境只是对比出现实的残酷。
“我认为你应该去找他。”想了想,荻荻忽然建议。
可可吓了一跳,“你在开玩笑!”
“真的。”荻荻的神情认真,“我们家庭出过灵媒,所以我很相信心灵感应那一套,即使只是你单方面的感应,都必然有它发生的原因,唯有去找那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对象,解开这个谜团,你的人生才能真正得到解月兑。”
“不用了,我现在就觉得很解月兑。”可可忙不迭地摇手。
荻荻真正是恨铁不成钢啊,“刚才是谁还那么大声的逼我去找萝莎谈生意的啊?”
“这完全是两回事!”
“你要是心灵得到解月兑,就不会在这里长吁短叹了!去去去,去找那个男人!把他从他的黑暗城堡里拖出来,不问个清楚不放他回去,必要的时候将他绑在床上对他尽情地蹂躏,然后回来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
“可是我并不想……”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荻荻斩钉截铁地道,“不把这个谜底解开,不要来见我——顺便,我想吃金龙餐馆的炒饭,再见!”
可可于是被一个不要去找她又指定要吃炒饭的病人赶了出来。
她苦着脸站在走廊上。
解开谜底……
问题是,她不确定自己真的想解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