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夕阳射进侯府书房,提笔欲书的朱守镇陡然心口一紧,悬空的笔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出点点墨花。
他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沉黑的眸子微微一闪。
此时江仲宁刚好走进书房,上前一揖,面色严肃的禀报,“侯爷,属下得到消息,冯大人日前派了两名密探上京,但这两人还没入京便被一路追杀……冯大人此时的动向甚为引人注目,这消息想必皇上也知道了,杀手很可能是皇上的人。”
“冯大人是三朝元老,虽已辞官隐居,但朝中势力仍在,有不少门生知交,朱桓杨想必是不愿看到他与我合作……现在那两个人在哪里,状况如何?”朱守镇沉吟道。
冯大人是他一直想合作的对象,但自从隐居山林后,冯大人便不问世事,他费了颇多周折才联络上,冯大人既派人上京,想必是要给他回覆,朱桓杨肯定也是猜到此事,才会派人追杀。
“那两人一路被追杀,对于掩饰行踪异常谨慎小心,我们的人在半路上跟丢了,现在属下已让人去找,并派人留意京中各处动向。”江仲宁神色凝重道。
“若发现他们的行踪,不用顾忌,直接现身帮忙,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为第一优先。”朱守镇思索片刻后道。
现在朱桓杨已经出手,他既然把冯大人也卷入这场风波中,自然要想办法保住他的人。
“属下明白。”
“对了,夫人呢?怎么一整天不见人?”吩咐完正事,朱守镇问起他一直不由自主挂心的事。
“夫人一大早便与蛤蟆出府了。”
“什么?”朱守镇手里的玉杆毛笔应声而断。现在这种情势紧张的时候,她居然不在府内?他突地拉下脸色,吓得江仲宁一时语塞。“派人出去找夫人!”
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却因为她而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
朱守镇莫名板起了脸,下人们也不敢多说话,整个侯府顿时陷入难得一见的沉闷,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直至天色慢慢变暗,一道对侯府众人而言有如天籁的娇嗓突地打破满室沉闷。
“我回来啦!啊!”钱朵朵抬头挺胸地站在朱守镇的书房外,扯去脸上的蒙面帕子时,不小心碰到瘀伤,忍不住叫出声。“好痛,嘴角一定破了,我干么这么爱管闲事啊!”她龇牙咧嘴地自言自语。
朱守镇脸色难看,缓缓走到门外,借着廊灯看清楚她嘴边的青紫和眼角的血痕。
钱朵朵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兴奋的将手中握着的破布包上下晃动。“看看这是什么?”
“钱朵朵!”朱守镇现在哪管得了这么多,他眼中只看得见她的伤,他难掩担心,口气严厉地问道:“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懊死!是谁伤了她?如果被他知道,他一定会……突然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体内汹涌澎湃,他气自己居然没能保护她!
钱朵朵看到他生气的模样,不禁瞠大了双眼,他虽然臭着一张脸,口气也不太好,但他盯着她伤口的眼神,在在透露出他有多担心她,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她心头一暖。
“朵朵,你没事吧?”突地,后头传来蛤蟆扯着喉咙的叫喊。
“我没事,还好有你接应我。”她加入混战时,因为不放心而回头找她的蛤蟆正好帮了她一个大忙。
膀蟆朝书房飞奔过来,左右两边各拎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蛤蟆扮,他们的伤势怎么样?”等到蛤蟆一走近,钱朵朵连忙上前询问。
还好有蛤蟆扮帮忙,她不但保住密函,还救了送密函的人。
“侯……侯爷,冯大……人的密函。”伤势较轻的男子,一见榆林侯,便用最后的力气指着钱朵朵。
朱守镇闻言一惊,顿时明白——小笼包居然为他冒险抢密函?
她给他的惊喜,融化了他的心房,他心疼她的伤口,更感激她的付出,注视着她的目光更为深情了。
“来人呀,将两位壮士送到后堂疗伤。”朱守镇吩咐江仲宁,眼神却不曾自钱朵朵身上移开。
钱朵朵有好几次对上他的视线,看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被夺走了呼吸,她面露羞怯,却又气他在自己心中居然这么重要。
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密函,就回身直奔明雪院。
“这个小笼包,唉……”见她逃跑,朱守镇足跟一旋,举步朝同一个方向走去,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微笑。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钱朵朵马上扑入大床内,用棉被罩着头,独自生着闷气。
现在她已经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一样了。
就算埋在层层棉被中,她还是能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与室外紫金旱莲的香气顿时拂进屋内。
“不用特地谢我,算我还你三千万两的人情。”钱朵朵掀开棉被对刚走进屋的朱守镇大喊。
“是吗?你何不大方一点说实话?”他倏地靠近她,将她锁在床褥之间,他低下头,忘情地看着恼羞成怒的她。
他好喜欢她丰富的表情,那么有活力,坦率又有趣,虽然满肚子小聪明,外表却一副无害可人的模样。
面对她,他突然想到品尝河豚的人,为了试一口人间美味,毫不畏惧剧毒,就像他明知她碰不得,却偏偏舍不得放手,她散发出来的诱惑,是那么致命又让人无法抗拒。
“我没什么好说的。”钱朵朵的脸很不争气地染上一整片绯红,她指着他的鼻子,心虚却强装骄傲地反驳。
“是吗?”朱守镇细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故意把脸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喷在她的脸上。
“朵朵,为何要嘴硬?”他一靠近就看见她娇女敕红唇旁的瘀青,心像被人揪住一样,顿时眼神一黯,便将唇印在她为他所负的伤上。
她来不及推开他,也根本不想推开他,放心的感受他的气息,渴望他的疼宠。
恋恋不舍的离开芳唇,朱守镇深邃的眼眸闪耀着旖旎的光影,一触及她纯真羞怯的眼神时,他霎时全身紧绷,难以忍耐的渴望顿时灼烧着他的心。
“你、你……色老头!”捂着自己的唇,钱朵朵双眼含泪,一波波无法形容的悸动,让她措手不及。
“为何要哭?”该不会是他刚刚弄疼她了吧?
“没什么。”她低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你不是为了三千万两的人情,对不对?你在乎的,是我的安然。”他用含情的眼神诱惑着她,低沉醉人的嗓音催眠着她。
“我……”钱朵朵被撩拨得忘却理智,竟顺着他的话乖乖点了点头,然后才又突然惊醒,用力摇头加以否认,“你……作梦!”
“可密函不是在你手上吗?”
“谁要你的密函呀……”钱朵朵假装很生气地把密函丢向他。
“也对,密函不可久留。”他拆开密函,用最快的速度阅读,内容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冯大人在了解现在朝中状况后,已同意与他合作,他是对冬楚最为忠心的老臣子,自然无法接受一个把江山社稷玩弄于股掌间的皇上。
看完之后,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用烛火点燃密函,再将信丢到镜台前的铜盆里,让一切化成灰烬。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我了!”钱朵朵下了床,呆呆的看着火光发愣,轻轻喃道。
“承认在乎我,你会好过一点。”他轻抚下巴,放松紧绷的线条,温柔的劝道,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好狡猾,你诱惑我。”她依偎在他怀里,仿佛整个人都快要被融化了。
“朵朵,不如我们今夜来个秉烛谈心,联床夜话,让我们更了解彼此。”她再这样别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谁理你啊!”钱朵朵到现在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我可没有。”她才不像他这么不正经。
“若真要算起来,招惹我的人是你哦!”
她原本已经粉红的圆脸,被他一逗,如今更加燥热了。
“我哪有……”那口气一听就知道她很心虚。
“你偷了我的玲珑贝,还想偷我的银两,难道不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他的眼神迷人悠远,仿佛深陷与她初遇的那一刻。
“我不记得了。”钱朵朵将脸别到一旁,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不认帐?我还记得那个女孩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天真,让人一见就心情愉快,可惜,她却是个小盗贼。”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呼吸好急促,她觉得自己快要爆掉了。
“朵朵。”他动情地看进她的圆眼,“每次和我肌肤相亲,你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
“那是因为你在好笑,我怕要是不听话,你会对我不利。”
“我在好笑?”好看的浓眉一拧,“你怎么会认为我在好笑?”这丫头,难道看不出他这是在怜惜她吗?
“你就是在好笑,而且你心里肯定在想,这个傻傻的小笼包。”
“我是在想,也许我要花点时间,等这个可爱的丫头看清楚我的心。”
“你说谎!”她突然觉得好甜好甜。
“本侯说过很多谎,可从来不曾骗过钱朵朵。”
“我不信!”
“朵朵,看来我们需要做一些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才能让你相信我。”他万般宠爱的捏捏她可爱的小脸。
钱朵朵不解地看了朱守镇一眼,“我跟你又不是很亲密的人。”
朱守镇认真地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改变一下相处模式。”他已经等待太久,等不及想要拥有她的全部。
她娇憨的脸上写满诸多不服,对感情依然懵懂的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让我们来做些会让你终身难忘的事。”他再次逼近她,不容拒绝的紧紧环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钱朵朵顿时觉得呼吸变得好困难,她不自在的低吟道:“就这样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觉得这样好无趣。”
“以后你会觉得有趣的,况且你没发现吗?你已占据我所有的注意力,纵使有更多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无法夺走我的心。”
“那样能值几个银子?”她闻言心中甜滋滋的,却假装不在意。
“无价!”他诚挚的直视她。
“我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你,你还觉得这样很无趣吗?”
“骗人。”她的心忍不住暗自雀跃,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
“如果对你没有感觉,我连骗你都嫌懒,假如今天换作其他人,恐怕早被本侯除掉了,更不可能白白拿银子,让你保住小命。”
“所以侯爷的意思,是要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么?”
“就算我是来败光你家产的小奸细?”
“我从不在乎人的身份。”他深深地说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比财富权势更重要。”
“譬如?”
“你的笑容、你的未来,你为我魂牵梦萦、温柔望着我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向往。
钱朵朵仿佛看见两人美好的未来,下意识偎进他的怀里。
“你知道吗?我越来越渴望你……”他紧紧地回拥着她香软的身子,充盈于鼻间的馨香挑逗着他的,有如猛火燎原般侵蚀着他的意志,搅得他疼痛难忍。
他的小奸细什么时候才能开窍?真让人头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