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的栖云阁内,粘逸翚和断云都看得出今晚的滕伊瑀不似平常,眉眼间透着一缕烦郁,唇角也失去迷煞人的笑意,只是一味地喝着闷酒。
“滕兄,你身体刚好,酒还是节制一点喝。”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前后始末,心中深表同情,这对一个自尊心强的男人而言确实不好过,尤其是败在一个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小泵娘手上,对于长年在脂粉堆里打滚的滕三少可是毕生的羞耻。
“不要紧,才喝这么点酒算不了什么,真是气人。”他愤然地将酒杯“砰”一声置于桌面,悻悻道,“那天杀的疯丫头,一连耍了我三次,要不找机会雪耻,我还算是男人吗?”
粘逸翚好笑地揶揄:“真难得有姑娘没被你这张脸骗了,有机会我倒想亲自会一会这位姑娘,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许那位邵姑娘只不过是想吸引滕大爷的注意罢了,并非故意找您的麻烦。”感情内敛的断云出乎意外地道出一句发人深省的话。
“咳——”滕伊瑀被嘴中的酒呛到,咳得涨红了脸,“拜托,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她要我注意她干什么?”
断云浅浅一笑,“那是因为小泵娘喜欢上您了。”女人的心思也只有女人清楚,就连滕伊瑀这种纵横情场的浪荡子也无法完全掌握,只是喜欢上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要吃苦了。
他失声叫道:“喜欢我?!”好个晴天霹雳的答案。
粘逸翚不觉莞尔,“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当然是喜欢上你了,只不过用的方式古怪了一点,不过还真的蛮有用的,现在的你不是已经注意到她了吗?而且还整天放在嘴边,开口疯丫头,闭口也疯丫头地念念不忘。”
滕伊瑀的表情是标准的痴呆状,“你们不是在寻我开心吧?她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不会这样耍我了,那只会使我感到厌恶,巴不得她离我远一点,所以你们的推论是不可能的。”他义正词严地驳斥这荒诞的可能性。
“我们也只是猜测罢了,真正的答案在你心里。”
滕伊瑀没好气地赏了好友一记白眼,“本少爷的眼光还没那么差,会看上那种刁钻无聊的小丫头。说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让我连想亲近的都没有,除非哪天我的脑筋有问题,不然就是眼睛瞎了才会挑上她。”
粘逸翚笑得直摇头,“世事难料,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满,说不定你小指上的红线就系在她手上。”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再不挑食,也得挑一个看来顺眼的对象,那疯丫头我见了就眼睛酸疼、头皮发麻,恨不得这辈子从没见过她,试问月老怎么牵这条红线?粘兄,你可别再危言耸听,吓得我都直冒冷汗了。”他佯装挥汗如雨的模样,根本不当一回事。
“我以为滕兄的魅力惊人,只需随便两句甜言蜜语,就把女人哄得晕头转向,怎么不在她身上试一试?”
滕伊瑀俊脸硬梆梆的,语气僵硬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怔愕一下,然后爆笑出来,“哈——老天,想不到我们滕三少的魅力也有失灵的时候,真不知该感到可惜,还是该额手称庆有人能逃过你的魔掌。”
滕伊瑀轻哼两声,“什么魔掌?你的意思是我是色魔啰?”他不过是习惯身旁不时有女人做伴罢了,竟用那么难听的字眼形容他。
连断云也娇柔地用袖口掩去笑意,粘逸翚刚硬的五官在注视心上人时,眼光格外柔和,“不过幸好有你做范本,和你一比,小弟可就成了少见的痴情种了。”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断云要是真的相信,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答应让你帮她赎身?所以我还是有机会,像断云这么美好的姑娘,有谁忍心见她将一生糟蹋在这里,不如就由我出面跟舒嬷嬷谈判吧!”为了好友的终身幸福,他只好自告奋勇地担起重任,以他的花名,帮个妓女赎身也没人会议论纷纷。
断云微愕,还是柔声地婉拒了:“多谢滕大爷的好意,断云心领了。”眼底的轻愁再度晕开了。
“为什么?断云,如果你是担心娶你会损及我在商场上的名望,那么由滕兄来为你赎身便少了这层顾忌,为什么要拒绝呢?”粘逸翚痛彻心扉地追问,莫非全是他在自作多情,所以她迟迟不肯答应?
断云为难地垂下螓首,“不是这样的,逸郎,你不要逼我……”她了解粘逸翚的个性,要是知道真相,准会不顾一切放手一搏,她不能让他冒险。
“断云,告诉我一个可以让我死心的理由,否则我永远不会放弃。”这次粘逸翚决定坚持到底,绝不因怜惜而停止追问。
她只能泪眼以对,如骨哽在喉,无语凝噎了。
滕伊瑀摇摇头,这次他真的尽力了,无奈人家坚决不肯,又不愿道出原因,总不能硬抢吧!兄弟,你还是好自为之。眼尾正好扫到两人四唇纠缠在一块,他轻轻地带上房门,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一出栖云阁,沿路多少“玉楼春”的姑娘频频向他抛媚眼,他也不令她们失望地回以挑逗的笑容,骤然间心头掠过一抹索然,对眼前的事顿感疲惫,为什么他那放肆的眼神依旧,但只有自己明白……他居然开始不满于现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伊瑀甩甩头,一定是身体还没复元,不然怎么会厌烦呢?这不是他最爱的生活方式吗?他才二十三岁,大好的人生正等着自己去享受,要是对女人都没兴趣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深吸口气,他重新振作起旺盛的精神,迫切地想解放这些天积压的,不愿正视心头的问题。
“哎呀!滕大爷,我正要去找您呢!”舒嬷嬷高亢的叫声大老远就听见了,见了他犹如见到财神爷上门,嘴都咧到耳后了,“您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可把我们初色给想出病来了,这相思病可得由您来治才行呀!”
他摇着手中的摺扇,唇上甜腻的笑容连舒嬷嬷自己见了都会心动。
“相思病?有这么严重吗?”那低哑的磁性嗓音像一道春风拂过,满意地看着舒嬷嬷脸上闪过一瞬的怔忡。总算证明自己还是极有魅力,那疯丫头八成还不解滋味,才会完全无动于衷,来到这里,起码自尊又捡回了一些。
舒嬷嬷眨下眼回过神,连她这识途老马都抵挡不住,也难怪初色这些天心情不好,要是他再不上门,搞不好还会出人命哩!其实要是有人想为初色赎身也无妨,只要价钱合理,可以弥补她的损失,让手下的姑娘有个好归宿也是功德一件。
“当然严重了,我们初色对滕大爷可是痴心得很,您要再不出现,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嘴上说尽了好话,拉着他就直往媚香院去。
滕伊瑀轻笑一声,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确很能够满足男人的自尊心,能让像初色这样的大美人牵肠挂肚,哪个男人听了不会得意忘形。
“那滕某得赶紧去看看她,可别让她病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他也很配合地接下她的话。
“只要滕大爷您一来,再严重的病也很快地就好了。”人未到,声先到,才踏进媚香院,舒嬷嬷的大嗓门拔尖地叫了起来,“初色,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拖着他便推门而入,一入门就听见一阵丝丝缕缕的幽怨琴声凌空扬起,多少缠绵的情意尽岸于音律当中。舒嬷嬷努了下嘴,示意他一人进去,自己已转身步出房门。
他掀起珠帘,怡然自得地在琴台前落坐,就见初色香肩微露,似怨似喜地瞅着他,一面操琴,一面吟唱道: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韶华偷换,光阴虚度。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好、唱得真好。”他很捧场地拊掌鼓励,换得她娇嗔的一眼。
总算盼到他来,初色忐忑的心情甫定,玉臂攀住他的项颈,撒娇使嗲道:“讨厌,那么多天才想到来看人家,先罚你三杯酒再说。”利落地斟上水酒,将杯沿递到他嘴边。
滕伊瑀缓缓地将酒含入口中却不吞下,邪笑地按住她的后脑,将口中的酒哺度一半给她,在酒气的催发下,两人顿时吻得天翻地覆,难分难舍。
“呵——好香的酒。”他舌忝去唇上残余的酒汁,回味地笑道。
“你坏死了,明明是你该受罚,人家不管,罚你再喝三杯,加上刚才的三杯总共六杯。”初色亲手将六杯酒灌进他嘴里,自己也几乎沉醉在他微醺的俊朗面容中,那两日的鱼水之欢只怕宠坏了她,再也不是其他男人可以满足,她多想独自占有他整个人,让他只专属她所有。
三年前,他在河边救了她那一刻起,他便不只是一个救命恩人而已,而是她的希望。特别是当娘过世后,为了活下去只好卖身青楼,在她内心深处更盼望他能再度出现,救她月兑离这种倚栏卖笑、生张熟魏的日子。三年后,他真的再度来到她的生命中,初色在心底起誓,要不计一切代价跟定他。
他眼神热烈地瞅着她,双手不安分地正轻解那薄如蚕翼的罗衫。
“我酒也喝了,接下来做点什么呢?”
“滕郎,这几天人家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当然——”他粗喘地应道,对上她那冶媚的眸子,脑中竟闪过另一双眼睛,同样闪耀着妩媚的流光,却是不同的风情,淘气地朝他挑衅地眨眼。
“该死!”
滕伊瑀不自觉地诅咒,他干吗在这节骨眼想到那疯丫头,一股怒气逼使他手上的力道失控,初色因肌肤生疼而发出娇呼。
“你弄疼人家了!滕郎,怎么了?”他的欢爱方式向来温柔不失粗鲁,今天却不太对劲,初色不由得起疑。他狂野地封住她的唇,“没什么,用力地吻我——”
初色热情地回吻,啃咬着他丰泽的唇瓣,女性的直觉让她怀疑他心中藏着另一个女人,她不能让别的女人占据她的位子。
滕伊瑀几乎野蛮地撕扯掉她身上的衣物,耳边回响起好友的话,他才不会对那疯丫头念念不忘,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绝对不会看上她,绝、绝、对、对不可能,他的心跳加快是正常的,不要被别人误导了。
对,一定是这样,鬼才会看上那疯丫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稳落下,连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居然会害怕一个小丫头。
“滕郎,你不专心,你心里在想谁?”初色不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才拉回他的神志,也才发现他已停下所有的动作坐着发呆,连自己都愣住了。
“呃?我——当然是在想你了。”他赶紧把话硬吞下去,同时把那疯丫头的身影从脑中抹去。
她微微扭曲美艳的脸蛋,妒恨交织地嗔问:“骗人!你抱着我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说!那女人是什么人?对你那么重要吗?”不然不会在两人欢爱的紧要当头,居然让他的热情消退,她已经失去魅力了吗?而对方又是什么样的女人?
滕伊瑀讨好地谄媚一笑,“除了你我哪来的女人?大概是因为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还未完全痊愈,才会一时力不从心,原谅我好吗?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不要生气,否则会快老的。”
初色不想逼他太紧,顺着阶梯下来,娇嗲地问:“真的没有?”看来她得先查清楚情敌的身份再作打算。
他热烈的眼神直瞅着她,让人无法怀疑话的真伪。“我可以对天发誓,此刻我的心中只有初色一人,就连九天玄女下凡也无法吸引我,不信的话让我表现给你看。”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滕伊瑀抱起她上床,用着从未有过的火热激情燃烧彼此。
可是通常男人异常的热情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他心虚。初色在娇啼低喘间恍然领悟到,他越在乎,她就越要查出对方是谁不可。
***
“师姐,你——真的要进这种地方?”小柱子瞄了一下写着“玉楼春”的匾额,再瞄了一眼门口那些涂红抹绿、花枝招展的女子,不确定地问道。
邵堇儿瞟了瞟他,“你那种表情好像这是龙潭虎穴似的,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上这种地方吗?”他们在这里才没站多久,就有多少男人进出,可见没有一个男人不。
“谁说男人就一定喜欢到这种地方,我可从来没进去过也没想过要去。”他只想抱自己喜欢的姑娘。
“那不正好,师姐我今天就带你进去开开眼界,要是连妓院长得什么样都不晓得,将来你会被其他人耻笑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小柱子翻个白眼,“我看是你自己想进去,才拖我一起下水吧!”要是被师父知道他们上妓院,不被打死才怪。
“你在嘀咕什么?”她不怀好意地问。
“没有,师姐,进这种地方钱包里没有银子是行不通的,我看我们还是别去了,免得待会儿被轰出来。”他极力想打消她疯狂的念头。
邵堇儿呵呵奸笑,“到时自然有人帮我们付账,这点不用担心,好了,别婆婆妈妈了,我们进去吧!”就是因为确定里面有她要找的人,所以她才大胆地进去。
“师姐。”他无力地喊。
才踏上“玉楼春”的石阶,两人立刻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拉进厅里,想改变主意也太迟了。
“哎呀!两位公子好年轻喔!你们瞧,这位公子还会脸红,真的好纯情喔!”众女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小柱子的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公子别害羞,头一回来总是这样,不用怕,我们姐妹会好好疼你的。”
那明显的暗示说得小柱子更是全身不自然,猛朝邵堇儿投出求救信号。
邵堇儿只得忍住笑,清了清喉咙,“咳,各位姑娘,我这师弟面女敕得很,可别把他吓坏了,不然以后可不敢再上门了。”
众女又是一阵娇笑,在妓院什么客人没见过,像这么幼齿的可不多,每个姑娘都虎视眈眈,跃跃欲试,连在楼上招呼客人的舒嬷嬷都惊动了。
“怎么全围在这里,不用做生意啦!”她这一吼,姑娘们立即一哄而散。
她上上下下打量这两位年轻公子,一位粗眉大眼,一位娇小秀气,穿着普通,看来没多少油水可捞。
“我是这‘玉楼春’的舒嬷嬷,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不知如何称呼?”
邵堇儿无视她势利的眼光,微笑道:“敝姓邵,这是我师弟,姓罗,听说‘玉楼春’在江南名气响亮,今日一见果然实至名归,难怪表哥最近老往这里跑,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邵公子的表哥也是我们‘玉楼春,的常客,不知是哪位大爷?”舒嬷嬷眼睛发光,能常上这里来的大爷可都是贵客,既然是他的亲戚,自然更不能得罪了,舒嬷嬷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殷勤地赔笑道。
“我表哥姓滕,外型俊美抢眼,很好认的。”她形容道。
舒嬷嬷点头如捣蒜,“有、有、有,原来邵公子是滕大爷的表弟,哎呀!嬷嬷我真是有眼无珠,太失礼了,邵公子可别见怪。”
“我当然不会了,不知今晚我表哥来了吗?”小柱子不快地扯她的袖子,她拍掉他的手又问道。
舒嬷嬷笑得脸上厚厚的粉都快整块掉下来,“滕大爷每晚都会来,这段日子他还花了大笔银子把我们初色包下来,可说是宠爱有加,让其他姑娘羡慕死了,今晚自然不例外。”
邵堇儿笑容微僵,“想必这位初色姑娘一定貌美如花,才能抓住我那风流表哥的心,不知舒嬷嬷能否帮我向表哥转告一声?”男人到妓院不就是为了寻欢作乐,还有其他原因吗?明知如此还要来,真是自找罪受。
“那有什么问题,两位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敢稍有怠慢,舒嬷嬷已上楼通报去了。
小柱子气红了眼,“原来你到这里来是为了那姓滕的男人?难道你非得亲眼见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才肯死心吗?”
“才不是这样,我只是……”邵堇儿一时语塞。“师姐,我们回去吧!像他这么滥情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一个女人是无法满足他的,难道你要等到被他伤透了心才肯罢手吗?”他对像滕伊瑀这种玩弄女人的高手只有鄙夷和轻视,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落人他的魔掌。
邵堇儿开朗的小脸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她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也许真要等到被伤透了心才会觉悟,自己连续几次恶整他,别说是好感,只怕已经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了。
***
在另一座厢房传出暴躁的怒吼声,接着是摔东西的砰然巨响,两名花容失色的姑娘从屋里冲出来,正巧瞥见舒嬷嬷经过,哭哭啼啼地上前告状。
“嬷嬷,那位朱老爷又发脾气了,说再不叫初色出来见客,他就要放火烧了我们‘玉楼春’。”
“是呀!嬷嬷,他身边那两个护院好凶,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准被打死了。”
舒嬷嬷一听气得直磨牙,“哼!他要真敢放火,老娘就跟他没完没了,你们去招呼别的客人,这里让我来。”旋即跨进门槛,面对肥头大耳的朱老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呀!朱老爷,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我们姑娘招待不周,要不要再换其他姑娘过来伺候您?”
其实她也很难做人,自从滕大爷出现之后,初色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尤其是这位“猪”老爷。加上滕大爷人长得俊,又斯文有礼,这种客人她最欢迎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只要初色,其他的都不要。”朱老爷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舒嬷嬷嘴角笑得有些痉挛,“上次不是跟您提过了吗?初色近来染上风寒,身子不适、不宜接客,朱老爷非要初色,不是有意为难我吗?”
“染上风寒不宜接客?哼!舒嬷嬷,你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该不会拿我的钱让初色养小白脸吧?”他瞠大的双眼活像要吃人一般。
舒嬷嬷冷汗涔涔地安抚:“哎呀,就算我跟老天爷借胆也不敢这样做,朱老爷,您真的误会了,我们‘玉楼春’的人都知道您最捧初色的场了,我怎么敢做对不起您的事?她是真的病了,要不要我发毒誓?”这把再唬不过就糟了。
“她真的病了?”朱老爷的脸色稍霁。
舒嬷嬷点头如捣蒜,“初色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就算会被五雷轰顶她也认了。
“好吧!我再给她两天的时间,请最好的大夫来帮她看病,两天之后我要见到她,不然我拆了你这间‘玉楼春’,听清楚了没有?”他拍桌起身,在两名凶神恶煞似的护院的陪同下拂袖离去。
舒嬷嬷一面打躬作揖,一面赔笑到底,“朱老爷,您慢走,我一定会照办,您慢走,啐!什么玩意儿嘛!居然敢威胁老娘?老娘要是会害怕,这‘玉楼春’早就关门大吉了。”
先不管这些,还是先办那两位年轻公子的事要紧。
***
只不过舒嬷嬷到媚香院并没找到滕伊瑀——原来他和初色到栖云阁了。舒嬷嬷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立即转往断云的住处。
“表弟?”滕伊璃一手搂着媚骨天生的大美人,正悠然自得地倾听断云那宛如天籁般的琴音,对于这突来的消息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加重语气问道:“那人真的自称是我的表弟?”
这就奇怪了,他记得表舅是有个儿子,可是年纪比他还大,就算来找他也应该是表哥才对。
舒嬷嬷的笑容也凝住了,“那位邵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难道错了吗?”
“滕兄,你不是说在江南只有一位表哥,什么时候冒出个表弟来了?”粘逸翚伸手揽着回到身边的断云,不解地问道。
滕伊瑀倒是不甚在意,淡淡一笑道:“八成是认错人了,舒嬷嬷,我不可能认得这自称是我表弟的人。”“我看那人准是想冒你的名到我们‘玉楼春’敲诈一顿。滕郎,你可不要一味地姑息,将来要是闯下大祸赖在你头上,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初色紧偎着他,涂着红色蔻丹的玉指有意无意地在他胸口上轻划着,带点挑逗的意味。
她是真心地为他着想,自从昨儿个旁敲侧击地问出他的身份,赫然发现滕伊瑀竟然就是北方商业巨擘——风云牧场的滕三少爷,而且又是“鸿天”的幕后老板之一,让她昨晚整夜兴奋得睡不着。老天!她爱上的男人果然来历不凡,背后拥有雄厚的财产,这一切就像美梦,只要抓牢他就能成真了。
当然她也不寄望能当上正室,不过只要他肯帮她赎身,即使屈居妾室也无妨,反正她一定会比正室更得宠。初色的顾虑也有她的道理,粘逸翚身为好友当然也赞成,“滕兄,对方既然敢指名道姓地上门找人,必然是有恃无恐,不如让他进来,当场揭穿他的真面目,省得他以后在外头招摇撞骗,损及你的名誉。”
“我马上去带他们过来。”那两个兔崽子竟然敢耍她,老娘绝不善罢干休。
舒嬷嬷气冲冲地走丁,初色媚态横生地仰起头和他咬起耳朵,“滕郎,等一下我们就回房去,别在这里打扰人家,我们可以再玩一些新的游戏。”不是她太敏感,而是真的觉得两人欢爱的次数锐减,令她惴惴不安,这才绞尽脑汁想出一些新奇的点子好增加情趣。
他挑起完美的眉梢,“喔!什么样的游戏?”床笫之间的事他倒是不反对由女人主动。
“待会儿回房你就知道了。”她暧昧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滕伊瑀展露无懈可击的笑容,足以令天底下所有的雌性动物迷醉不已,用着沙哑的性感嗓音道:“那么今晚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随便你爱怎么样都行。”语气还带着十成的保证,诱惑的角色对调,也不失是种乐趣。只有今晚吗?初色真想这么问,可是又怕把场面弄拧,到时得不偿失。
她笑得分外甜媚,“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可别反悔。”
“我从不反悔。”出尔反尔可不是他的作风。
两人浑然忘我地亲热起来,惹得生性保守的粘逸翚实在看不下去。
“你们干脆回媚香院去,我和断云可没有兴趣看你们表演。”心中不无感叹自己交友不慎。
滕伊瑀勉为其难地移开嘴,唇上还沾了些胭脂,那放浪形骸的模样没有女人见了不失了魂,嘴角还会淌下垂涎的口水呢!
“是,我们会马上滚出去,不打扰你们恩爱的时光。”要不是不愿让美人失望,他也没有当众表演的习惯,唉!做人真难。
他的坦白让粘逸翚和断云不禁有些羞窘,这人说话就是口没遮拦,正待开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舒嬷嬷的大嗓门。
“来了!我把人带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年,“滕大爷,就是这位邵公子自称是您的表弟。”邵堇儿眼中只有那搂着美人的滕伊瑀,瞥见这刺目的场面,她的心脏紧缩一下,不过很快地又以可爱的笑容掩盖失落,朝他拱了拱手。
“表哥,我们又见面了,你的肚子好点没有?”她嘲弄地挑眉问道。
滕伊瑀起先是一脸茫然,只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蓦然与她四目一对,识出那双光华四射的黑色瞳仁,全身大震,从座椅上弹起来。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