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女的加油添醋之下,依雀多少也听说了兰贵妃的死,只不过听听就算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不想多管闲事,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别人是死是活都是他家的事。
只是当她依照惯例早上到慈宁宫请安时,却遇上已经听闻此事的太后大怒,依雀只得跟着匡卫一块儿听训,暗暗大叹自己倒楣到家。
“……王上就是太轻忽此事的严重性了,应该马上下旨找出凶手,将之凌迟处死,以杜绝此事再度发生。”她神情漠然的指责。
匡卫正色的昂首,“儿臣认为巫咒之说全是迷信,只是怪力乱神,不足采信,兰贵妃或许是一时失足掉入池中而死,和任何巫术咒语无关,若是过度渲染,只会引起众人不安、朝野动荡。”
“本宫可不相信好端端的人会失足溺死,王上若不加以严办,万一幕后的凶手重施故技,难保下一次不是用在本宫身上。”太后的目光冷冷的钉在匡卫脸上,嗓音虽然轻缓,却尖锐的扎进他的心坎。“王上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一个凶手都抓不到?”最后一句更是充满了责难。
他下颚抽动,抿紧了嘴角。
“如今妖星已经出现在朢国天空,兰贵妃的死或许就是个开端,王上当真下顾朢国百姓的安危,执意不肯举行禳灾大典?你还配当一国之君吗?”
毫不留情的指责当头劈下,一下子便将匡卫打得溃不成军:心情万分沉痛的闭上眼皮,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打从匡卫有记忆起,母后就从未对他露过一次和蔼的笑容、说过一句慈祥的话语,有的只是严厉的指责和漠视,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有时,他真的很想问大声的问一句“为什么”。
“王上还有何话说?”太后冷淡的质问。
将嘴角抿成一条线的匡卫默不吭声,彷佛在做无言的抗议。
因为坐的位置离匡卫最接近,依雀不经意的瞄到他置在膝上的右掌抡得死紧,还微微抖动,像在拚命忍住满腔的愤慨、不平和无奈,只因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无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如何对待自己,身为人子都得默默承受。
依雀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对立的母子,这样的场景她太熟悉了。
透过匡卫的双眼,她在太后身上彷佛看到自己镇日坐在麻将桌上,没有尽到教养抚育责任的母亲,只有一味的妒骂、迁怒,好几次她都想要大声的问老天爷,为什么母亲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母亲不爱她?
老实说,她早就看出这对母子有很大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事,依雀总觉得太后看匡卫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恨意,好像在看着自己的仇人,而不是怀胎十月所生的亲生骨肉,口气不是异常冷淡,就是蓄意刁难,让人真是想不通。
就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对匡卫产生了同情,虽然他们打从见面开始就不对盘,也互看对方不顺眼,不过,看在他们都不得母亲的缘,可以说同病相怜的情份上,就大发慈悲的帮他一次好了,何况依雀也看不惯有人利用那些旁门左道来害人,随便用一张符藤、一道咒语就把这些古人耍得团团转,未免太好骗了,尽避她不爱管闲事,但是既然碰上了,不插手也不行。
“臣妾能不能说句话?”依雀不让自己有反悔的机会。
太后容忍的睇向她,“妳说吧!”
“臣妾认为王上说的很对。”话一出口,就连匡卫也惊愕的瞪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和自己站在同一道阵线上。“那些什么巫术咒语都是道上、巫师用来骗人的,兰贵妃的死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池里,就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太后沉下脸。
她继续用柯南的精神来分析。“兰贵妃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池边赏花,所以不可能一时失足,那么就是有人想除掉她,才会设下圈套,不如让人验尸,找出真正的死因,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见太后和匡卫双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依雀才发现自己话太多了。“呃,臣妾只是建议而已。”
“王后又怎么能确定不是邪物害死兰贵妃?”太后口气转硬,态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闺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确定,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担心,那就做个实验来证明好了。”
这下连匡卫也不得不听听看她想说什么。“实验?”
“没错,既然大家都那么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个巫师,同样在小木人身上写下某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语,然后再看看那个人会不会死,这样不就可以证明那种东西不会害人了?”她自认这是个好办法。
匡卫嘲讽的看她一眼,“那么王后认为该找谁来试?”
“呃……”依雀不禁犹豫了。
这时,太后心生一计。“这当然要找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对象才行,王上,不如就从后宫的嫔妃中挑选一个……就芷嫔好了。”
他俊脸一僵,“母后!”
“王上舍不得?”她讽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个白眼,“不用找别人,就让臣妾来试好了。”
“王后?”匡卫愕然。
太后心中暗恼她的多事。“母后怎么舍得让妳去试,万一出了事,怎么对得起妳爹娘?”
“只有臣妾亲自去试,大家才会相信,而且邪不胜正,臣妾相信可以打败它,母后不用担心。”连依雀都好佩服自己这么伟大,她也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卫,看他以为还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为了争一口气,她跟它拚了。
走在御花园的路上,繁花似锦的美景却无人欣赏。
一脸落寞寡欢的匡卫走在前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群太监、宫女和侍卫跟在后头,拉成长长的队伍。
依雀跟在身后,无聊到想要尖叫,她当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过也别拖一堆人下水,换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编车,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疯为止,不过,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活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连说个话都要自称臣妾、本宫的,她已经很努力去入境随俗了,不过若再待久一点,她也想干脆死了算了,搞不好这个王后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断。
“唉!”她苦着小脸,叹了好长一口气。
听见这声叹气,匡卫皱着眉回头。“王后在叹什么气?”
“那你呢?”
他怪异的瞟她一眼,“朕并没有在叹气。”
“怎么没有?你在心里不晓得叹了几口气了。”依雀往上翻了个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痛痛快快的大吼几句也好过些。”
匡卫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脑袋有问题。“朕没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每次从慈宁宫出来,你就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话让他惊讶的瞠眸,除了晏福,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又不是每对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会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后在说些什么。”他矢口否认。
她自嘲的撇唇,“你当然听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视它的存在。”
“王后到底想说什么?”匡卫瞇起眼问。
依雀才不怕他,眼睛瞪得比他大。“难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规定,当爹娘的就得疼爱自己所生的子女吗?我想应该没有吧!大家只会说血缘是断不了的,其中必定有亲情的存在,因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不爱就是不爱,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原因,可是你依然会在心里不断的想,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王后!”他脸上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狈。
不管匡卫脸色有多难看,一副想要亲手掐死她的凶样,依雀还是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说下去。
“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吗?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讨好她,她就是吝啬到不肯给你一个笑脸、一个拥抱,甚至一句慈爱的话,然后你就会想我真的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吗?我真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吗?父母爱子女不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为什么她……”
匡卫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妳懂什么?”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气跟着上来了。“不管碰过几次钉子,还是会在心里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得到母爱,就算受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还是拚命假装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说到这里,依雀眼眶泛红,嗓音哽咽,好像这番话也说出自己的心声。“就这样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彻底放弃为止。”
匡卫死瞪着她,喉头发紧,却怎么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说这些话,那么的单刀直入,针针见血,几乎让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没错!他是不只一次这么问过自己,但从来没人看得出来。
“为什么王后会……”这么了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听见他内心的呼喊?“会知道……”
她别开小脸,不让他看见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光。“我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一世会成为母子,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这辈子才要来偿还,不过也注定没有母子缘分,只要这么想的话,心里就会好过点了。”
“妳哭了?”匡卫眼光柔了下来。
依雀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下滑下脸颊的泪水,倔强的反驳。“我才没有!”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说谎。
身为被神界挑选出来的黑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朢国的一切,更拥有许多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侍卫,文武百宫见了他都得跪拜表示忠诚,可是却没有人真心为他流过一滴眼泪,为他哭过。
饼了好久好久,匡卫的笑容中透着一抹苦涩。
“王后又怎能体会朕的心情?”
她自我解嘲。“我想,这世上比王上的遭遇还惨上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你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匡卫深深的凝睇着她,彷佛才第一次见到她。
“有的孩子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爹娘虐待,只要不高兴,就打他们出气,运气差得还来不及长大就这么死了,他们不是更可怜吗?”依雀总是这样想来安慰自己,她早就放弃从母亲身上得到什么,恐怕在她被车撞死之后,她那赌鬼老妈仍沉迷在牌桌上。“所以,奉劝王上一句,有些事不要太强求,不然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他紧闭了一下眼,“说得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点她就帮不上忙了。“这个结还是要靠王上自己打开。”
走上一道雕龙画栋的拱桥,匡卫扬起大掌,示意晏福和其他人在桥下等候差遣,不必跟上来了。
沉默片刻,匡卫忍不住叹了口气,“朕真的不明白……”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踞了二十多年,始终没有解答。
“何止你不明白,只能说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的。”彷佛猜到他想说什么,依雀心有所感的接腔。
匡卫两手背在龙袍后面,口气沉重。“她是朕的亲娘……”
“那又怎样?”依雀凉凉的回他一句。
俊脸一怔,自己话都还没说完,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旋即泛出苦笑。
“的确,那又怎样?不管朕用尽方法想多跟她亲近,她就是拒朕于千里之外,就连朕在襁褓时,听说母后也从不曾亲手抱过朕一次。”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和王后侃侃而谈,把这些从来不曾跟任何嫔妃说的秘密跟她分享,如此的心灵相通,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透露了更多。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能当个好母亲。”
她那赌鬼老妈就曾说,当初家里穷到快被鬼抓去,只靠父亲的薪水根本不够,还欠了一的赌债,差点要把她卖掉,幸亏父亲阻止了,那时听她说得不痛不痒,依雀的心真的好痛,不过后来就想开了,她那个嗜赌为命的老妈就是这样一个缺乏母性的女人,你能怪得了谁?只能怪自己倒楣,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所以下辈子投胎时眼睛要睁大一点。
“或许是朕还做得不够……”
依雀往额头一拍,“拜托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好不好?你越是这么想,就越容易受伤,这样也改变不了你们母子的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多、够孝顺了,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问题绝对不是出在你身上。”
“王后真的这么认为?”匡卫觉得心头的压力减轻不少。
她没好气的斜睨他,“不然你还能想出其他的解释吗?”
“朕想不出来。”他老实的承认。
撇了一下粉唇,“这不就对了?真是的,说到我嘴巴都干了。”
匡卫忍俊不住的笑了。
突然被他充满阳刚之气的俊朗笑脸吓到,小脸莫名一红。
拜托!她在脸红什么?人家随便笑一笑就发花痴,真是三八。
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明,匡卫不自在的收起笑脸,清了清喉咙,“王后方才在慈宁宫为何要提议那么做?”
依雀扯了扯嘴角,“你是说请巫师作法那件事吗?这样不是很好?只要证明你是对的,以后就没人再敢假藉巫咒来害人了。”
“难道王后真的不担心邪物作祟?”虽然他们大婚已有-年多,不过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她,如今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她一脸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匡卫俊脸一沉,就事论事的说:“朕和王后终究是夫妻,朕还不至于无情到拿王后的性命开玩笑。”
“不用了,还是把你的关心用在芷嫔身上吧!我可消受不起。”他只是因为她救了他心爱的女人才这么说,那么,再多的感谢听了也会刺耳。
他眉峰蹙紧,怒气渐渐升温。“王后就非得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吗?”这女人总是有本事激怒自己。
“你都已经在早朝上说要废了我这个王后,如果我还跪在你脚边摇尾乞怜、巴结示好,不是太虚伪了吗?那种事我做不来。”就算是杂草,也是有尊严的,无论任何困境都不能低头。
“妳……”匡卫气恼的瞪视。
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依雀的口气也很倔。“就请你快派人去找个巫师来作法,然后同样的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花园里,只要我没事,不就可以证明巫咒是骗人的?”
理智告诉匡卫这么做不妥。“这件事朕要再多加斟酌。”
“厚!你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优柔寡断,我都提出这么好的办法了,你还要再考虑?”她气得翻白眼。
匡卫霎时龙颜不悦,“王后胆敢说朕优柔寡断?”方才和谐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又开始弥漫起烟硝味。
“难道不是吗?”横竖都要被废,依雀很讨厌拖拖拉拉的。“堂堂一国之君做事这么不干不脆的,要考虑这,又要考虑那的,你没看到宫里的谣言满天飞,大家都快吓死了,你还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兹事体大……”
依雀气冲冲的打断他,真是受不了像他这样做事拖泥带水的男人。“就是因为这样,才要速战速决,你最好在我后悔之前,快找个巫师进宫来作法,不然就要换你那位心爱的芷嫔遭殃了,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既然王后这么大方,朕哪有拒绝的道理。”他瞇眼讽刺的说。
她假笑一下,“王上真是太夸奖了。”
匡卫气得把牙根都咬疼了。“朕可不会因此感激妳。”
“你是王上,我怎么敢奢望你懂得感激。”依雀也不爽的反唇相稽。
“放肆!”他怒极攻心。“妳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
依雀本能的瑟缩一下,可是自尊让她不能退却。“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早就走了,也不必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王后!”匡卫怒喝。
她很不耐烦的吼,“你到底要不要做?”
“妳……”匡卫被她激得理智俱失。“好,朕就马上召巫师进宫。”
“我等着!”她悍悍的瞪回去。
“妳……”匡卫气结。
依雀见好就收,敛裙福身,表现王后该有的风范。“若王上没有其他吩咐,恕臣妾告退了。”她真是表现得太好了,要给自己拍拍手鼓励一下。
喘着大气怒视离去的那具娇小身影,这个女人是向老天借胆了,三番两次的挑战他的权威,无视他君王的尊严,不禁老羞成怒。“晏福!”
“奴才在!”
他咬牙切齿的低咆,“听到王后说的话了,马上去召巫师进宫。”
数日之后,当巫师大张旗鼓的在交泰殿作法,王宫上下表示钦佩的不在少数,但有更多的人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那些在妃嫔背后支持的大臣们,无不暗中希冀王后出事,那么东宫之位就要换人坐坐看了。
“娘娘,王上真是太无情太狠心了,怎么可以答应这种事?”红玉替她打抱不平。“万一娘娘也跟兰贵妃一样出了什么意外,那可该怎么办?”
依雀吃了满嘴御膳房呈上的精致糕点。“不要怪他,是我……咳、咳。”灌了口茶,才又说话,“是我要他这么做的。”
“奴婢不懂。”
她嘴里咕哝着,“我也不懂自己干嘛这么好心。”
红玉一脸惊惧的看着殿外,依稀还听得见巫师念咒的声音,“娘娘,现下怎么办?要是邪物作祟……”
“我都不怕,妳怕什么?”依雀可是老神在在。“相信我吧!我们就跟平常一样,饭照吃、觉照睡,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嗄?”眼前的王后真的是她原来那位胆小如鼠,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主子吗?她不禁要开始怀疑了。
浅酌香醇的美酒,身畔还有宠爱的嫔妃陪伴,人生夫复何求,但是匡卫却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尽避他不信巫师当真能靠符藤、咒语害人,可是当巫师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地下时,他就后悔了,无论他和王后之间的关系好坏,都不该同意这么荒谬的计画,可是君无戏言,又不能出尔反尔。
“王上在想什么?”因为妊娠的关系,体态略显丰腴的芷嫔,用着温柔似水的目光凝睇着高高在上的君王,眼底充满仰慕之情。
匡卫啜了口酒,随口问道:“爱妃相信巫咒之说吗?”
“当然信了。”她流露出惧怕之色。“臣妾只要想到贵妃姊姊的遭遇,就不寒而栗,王上,你可得尽快找出真凶,替贵妃姊姊报仇。”
他宠溺的笑睨她,“原来爱妃也如此迷信。”
“王上,巫咒之说不能不信,在臣妾的家乡,就曾经听说因为巫师的诅咒,一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在一夜之间就暴毙身亡,真是骇人听闻。”说着,芷嫔的脸色也白了,让他看了不由得失笑。
“朕可不信邪。”
芷嫔再为他斟了杯酒,问得有些漫不经心。“王上,臣妾听说是王后主动请巫师作法,要证明巫咒之说只是空穴来风?”
“不错,的确是王后提议的。”匡卫敛起笑意,流露出茫然困惑的神情,像是遇到一道解不开的谜题。“朕真的搞不懂,王后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之前总以为她胆怯懦弱,可是自从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后,如今却老是和朕针锋相对,朕跟她说不到两句话,就会被王后气到头昏眼花,她根本是存心要和朕作对。”
她柔柔一笑,“或许是王后受到过度惊吓,才会心性大变,王上还是坚持要废了王后?”
匡卫委实愣了愣,俊脸掠过一道迟疑的神情。
“朝中大臣都反对朕废后,所以……这件事就先搁着吧!”突来的情绪转折,连他也不禁大感迷惑。
“这样也好。”芷嫔温婉的点头赞成,“王后姊姊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若是当真废了她,逐她出宫去,只怕会让她的家族蒙羞,一生一世都会成为众人的笑柄,有的女子不幸被夫家休离,最后只能走上绝路,臣妾也不希望见到这样的不幸发生在王后姊姊身上。”
他心口不知怎地一窒。“爱妃说的没错。”自己确实考虑不周。
“臣妾愿意和王后姊姊和平共处,一起服侍王上。”她说。
匡卫轻拥她柔美的香肩,龙心大悦的赏了个赞许的微笑。“有爱妃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
“臣妾的娘家昨日托了奴仆送来上好的人参,想送到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芷嫔当然也希望能博得她的欢心,毕竟她可是当今君王的生母。“听说太后娘娘对王上要立臣妾为西宫王后的事有所误会,臣妾想要当面请罪。”
“这是朕的决定,与爱妃无关,再说无论朕下了什么样的旨意,母后就是有意见,所以妳也不要放在心上。”
芷嫔很识大体。“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王上好。”
“朕可不这么认为。”匡卫满眼嘲弄。
她将柔荑轻放在尊贵的大掌上,“天底下有哪个当爹娘的不为子女着想,太后也是一样的,她早年丧夫,守节抚孤,谨守三从四德,为塱国百姓所景仰,也是臣妾该多学习的典范。”
“爱妃真的认为母后是在为朕着想?”他涩笑的问。
芷嫔笑意晏晏。“当然是了。”
深深的瞅着她半晌,匡卫心底有些失落和遗憾。
为什么她没有看出来?
照理说,芷嫔是他最宠爱的嫔妃,也是最亲近自己的人,为什么没能察觉到他的心事?反观是受他冷落忽略许久的王后却一眼就看穿?几乎不必他多说,便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那种默契在无形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王上?”见他不说话,她有些不解。
他摇掉脑中的思绪。“朕只是有点累了。”
“天色也很晚了,那么臣妾就伺候王上就寝。”王上固定在玉澄宫过夜,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匡卫伸手制止她宽衣的动作,“今晚朕不在这儿过夜。”
柔荑僵在半空中,娇容微微一变,
“太医说,爱妃目前是怀胎初期,凡事要小心,朕还是上御书房去,有不少奏章等着批阅。”不忍见她失望,只得撒下善意的谎言,其实他不是真的想去处理公务,而是……
此刻浮现在脑海的是王后那张倔强、不服输的小脸。
他居然想要见她!
因为太震惊,让匡卫心神大乱。
怎么会?
芷嫔绽出娇柔的笑颜。“奏章虽然重要,不过王上也要保重龙体。”
“呃,朕知道。”思潮恍惚的匡卫牵着她柔白的小手,让她送自己来到寝宫门口。“爱妃也早点安歇,这次务必要把朕的皇子平安的生下。”这些年来,虽然先后有几个嫔妃传出喜讯,可是接着又无端的流产,所以这回才会特别谨慎。
她笑靥如花。“臣妾一定会的。”
就在这当口,太监火烧的冲到面前,仆跪在地。
“王上……启奏王上,交泰殿……交泰殿失火了……”
“什么?!”他大惊失色。
跋来报讯的太监以为匡卫没听清楚,上气不接下气的重复,“启、启禀王上……王后的交泰殿……失、失火了……”
匡卫又急又怒的大吼,“怎么失火的?”
“奴、奴才不知……”
他满脸气急败坏,不由分说的往外冲。
“王上!”芷嫔追了两步,瞅着君王奔离的高大身影,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有种不祥的空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