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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妻 第5章(2)

“寿雅!”隆磬心酸地看着她,哽咽道:“太委屈你了……”清心小筑怎比得上宽敞的西院!

西院如今虽然一片荒凉,但只要精心收拾,绝对是肃亲王府最舒适的地方,身为一个福晋,理应住在他的寝院,要是让人知道她住在宗祠后的小院落,绝对会沦为达官贵人之间的笑柄。

“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快乐。”

哀上那张带着泪痕的脸,他眼角也湿了。“隔了几年,阿玛又为我定下一门亲事,英薇的娘进门后,我带她住在书房里,她回娘家哭诉,闹得满城风雨,说我苛待她,结果,我不得不带她搬回西院,后来她有了身孕,我几乎留在王府里日夜看顾她,那段日子,我夜夜从恶梦中惊醒,无法安睡。”

“贝勒爷,我绝对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寿雅,你知不知道,自从英薇的娘死后,我就决定,即使是死,也不再应承任何婚事,孤老终生也好,反正我是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

“这些年,我只想着好好养大英薇,让她快乐健康地长大,锦衣玉食我一样也不会少给她,只除了父爱……我怕害死自己唯一的女儿,所以我不敢太亲近她,甚至让她住在隆晋的院落里。

“我以为这辈子会就这样了,谁知太皇太后赐了婚,抗拒不了,我只好迎你进了门,可我对自己说,这一辈子都不接受你,只跟你做挂名失妻。但是,寿雅,你根本让人无法抗拒,你的笑、你的开朗,像投映在我冰冷心房的阳光,我如何舍得推开你?

“尽避你在外风评不好,尽避传言说你招惹过不少达官贵人,但我不在乎,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只有外表美丽,最吸引我的,是你让我的心如同扑火飞蛾一样扑向你。”

“贝勒爷。”寿雅泣不成声。他胸襟宽大,从未因传言而鄙夷她,甚至愿意放下戍见,好好与她相处……她何德何能获得他的真心相待。“谢谢你的仁厚!”

寿雅!”他将她推远,郑重其事道:“听完这些,你还愿意陪伴在我这个不祥的男人身边吗?我不想相信宿命,可它却是无所不在,我害怕最后……你会怪我的……”高傲如他,在她面前,卑微哀伤。

“贝勒爷,很高兴你这样问我,很高兴你接纳了我,我从没像此时此刻这样的快乐过。”

“你也别有任何顾忌,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在寿雅的心里,只有对你的浓情和仰慕,无论是岁月多长、变故再多,也不可能改变,更不会有丝毫的怨恨。”眸心漾起坚定。

她坚信,以往的不幸并不是隆磬的命,而是上天太捉弄人。即使她最后像那些福晋一样遭过不测,那也是她的命,也怨不得任何人,为了这份爱,她愿意交出自己,命又算得了什么?

“寿雅!”爱上她,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她的勇气和深情,他不曾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过。

“我们相约,你若不弃,我便不离!”

“好!你不可以先离我而去,听见了吗?否则,我绝对追到黄泉路上。”

莹莹烛火下,两人紧紧相拥,暖洋洋的温度烙进他们的心底。

寅时刚过,睡眠严重不足的寿雅早早起身,装扮一番,坐上马车,来到午门前候着。

太皇太后及皇后都潜心向佛,每逢初一皇太后特地下旨,命她入宫一起礼佛。

十五后宫必有礼佛诵经仪式,昨日太夜色幽暗,透过车帘,寿雅看见四周停满马车和软轿,各家的车夫轿夫都悄声静立,人虽然很多,但一点也不显得凌乱。此时正值上朝时间,身着官服的群臣陆续走进午门奔往干清宫。

“李全,把车停在角落里。”看这天色,也知道时辰尚早,寿雅决定找个安静的角落,小睡一会。

闭目不久,只觉车旁晃了晃。

寿雅以为是桂莲上了马车,并未睁眼,继续补眠。

一双幽深的眸紧紧地盯着她,一身华贵的锦袍衬得他英姿勃发。

隆磬自户部衙署出来,正欲入宫上朝,走到半路便瞧见自家王府马车,太皇太后召她入宫礼佛一事他也有听说,再见到桂莲和李全身影,便益发笃定车里的人是她,难忍心中想念,他悄悄溜进马车,只为好好看看她。这两日他忙于公务,并未回去王府,思念之情更是泛滥。

睡梦中的寿雅两颊嫣红,好生诱人。暖暖的马车内氤氲着专属于她的气息,催动着他的心潮。

压抑不住,他很快攫住她的芳唇,用吻来纡解对她的渴望与思念。

唇被灵动的舌撬开,寿雅猛然睁开眼,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她又闭眼迎合,慢慢融化在他的吻里。

她好想他,他为公事连日未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理智上能够明白,心里还是会觉得寂寞,他的出现是惊喜,稍解了她的相思。

好半晌,气喘吁吁的两人才慢慢分开。

下巴枕在她的头顶,隆磬低哑道:“我先入宫早朝,下了朝,我再来看你,今晚无繁重公务,我应该能回府相聚。”他清清嗓子,抚好朝珠,跟她道别。

看看幽蓝的天幕,寿雅心甜地挥手。

隆磬离开没多久,午门前走动的官员越来越少,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忽然有些响动传进寿雅的耳里。

“……今日礼佛,又一天不能在府里打马吊了。”广场另一头,两个女人的对话随着清晨的风断续传来。

棒着远远的距离,也不知道那是哪家夫人的马车。

“你家侧福晋怎么没有来?”

“还没出月子呢。”

“哦,听说今日做司香妇人的是隆磬贝勒的福晋呢!”司香妇人是叩拜诵经时专为太皇太后向神佛奉香的女子。

“那个……叶赫那拉、寿雅?”

“正是。”

“凭着祖上的战功,捞了个六品格格,如今又嫁了得势的隆磬贝勒,她的命可真不坏。”

“那个贱人成年后,便跟有权有势的男入不清不楚,东郡王、石虎胡同那几位大人,还有些贝子,她都招惹过。”

“这门亲事是太皇太后指的,隆磬贝勒不想要她也不能拒绝啊。”

“她就跟肃亲王府前家的石狮子一样,摆着镇邪用,隆磬贝勒不会真当她是福晋的!”又出现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宫里没人给她撑腰,隆磬贝勒也不会护着她,福晋,当年她勾走贝子的魂,害你侄女不能嫁他。”

“前两年,她差点就嫁给你家爷儿做了侧福晋,要不是你……”

听到这些,寿雅心烦意乱,再也睡不着了。她大概能猜出以前自己做过什么,不过,她忍不住自问:她真能如此不择手段,为求荣华而周旋于众人男人之间吗?

由于午门前又来了几顶轿子与马车,那些对话已然听不清了。

看来,今日是艰辛的一天。

“各位夫人上前来,入英华殿的时辰已到。”天际露出鱼肚白,青衣侍卫高声道。

闻言,寿雅下了马车,刚一站定,一道道杀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她心头苦笑不已,不动声色地环顾四下,好几位贵妇都对她充满敌意,其他的则是一脸阴阳怪气,还有一些,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凶险啊!

谅她们也不敢乱来吧,皇宫内苑,她们还是会有些分寸的。寿雅如此安慰着自己。

“婢女不可入内,请各位夫人见谅。”侍卫再次提醒。

寿雅只好松开桂莲搀扶的手,晃晃悠悠地踩着花盆底鞋,走在队伍的最后。

几位贵妇甩着帕子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过了午门,转到天街上,她们偷偷地留意着寿雅,趁领路的太监不注意,她们轻巧地绕到她的身后。

还不太习惯花盆底鞋的寿雅,只专注于身体的平衡,丝毫不察有人在逼近。

突然,她的背心被打了一掌,本来就走得歪歪斜斜的她重重地扑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砖上,疼得她两眼冒出泪花来。

深深吸了口气,没等她痛意稍减,不知从哪里来的花盘底鞋狠狠地踩过她的小腿肚。对方动作很快,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向后瞟,只见粉、紫、蓝衣的贵妇若无其事地立在她身后,闲闲凉凉地挥着帕子,还有几位站得更远,掩嘴偷笑。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呀?”注意到这边的骚动,领路太监从一箭之地外朝寿雅跑过来。

她利用两只皓臂撑起上身,后面又是一股暗力施来,她的身体再次回到冰冷的地面,贴在青砖上的手掌难逃厄运,两只不同颜色的花盆底鞋轮流踩过,纤弱的手骨几欲断裂。

寿雅痛呼出声,两行清泪滑落。

“福晋,你没事吧?可别误了事啊,太皇太后已经前往英华殿了,咱们可不能迟了。”领路太监跑近,急得满头大汗。当他一跑近,那些围着寿雅的贵妇一哄而散,都躲得远远的。

捧着早已麻木的左手掌,寿雅浑身颤抖。剧烈的疼痛中,她清楚领悟到,这些贵妇不仅要给她皮肉之痛,更甚者,是想让她成为延误时间的祸首。

误时之事,太皇太后责罚下来,恐怕会连累不少人,眼前这位公公如此着急,不是没有原因。她咬紧牙关,忍住痛,猛地抓住领路太监的手臂。

“这位公公,我没事。”她面色已痛到铁青。“公公,今日我……的花盘底鞋不太合脚,只得有劳公公搀扶我一把。寿雅不想误了太皇太后礼佛的时辰。”

“福晋,这……您的脸色……”眼见她额头渗出了冷汗,领路太监不禁有些犹疑。

“别罗唆,快搀我起来。”她正色道,并借由对方之力,慢慢地站起身来。

领路太监一顿,连忙称是,搀着她,急忙迈步。“请各位夫人,继续随奴才前行。”

寿雅机智地抓住领路太监不放,一路上没再出任何意外。

一炷香的工夫,一行人总算来到英华殿外。

“钦天监晏大人正在殿内为太皇太后祈福,请各位到偏殿等候。”殿外的太监说道。

领路太监又领着她们到偏殿等候。

入了偏殿,寿雅急忙落坐,用怕子抹去额上的汗珠。痛,痛彻心扉,她必须打起精神,才不至于昏厥过去。

她虽然眼睛有些迷蒙,伹还是能看出有多少人在对她冷笑,那一副副看好戏的神情,让她有些心酸。

腕上的琉璃手珠,仿佛也感觉到她的悲凉,变得冰冷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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